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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沉璧-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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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输赢,与女人无关。还有……游笑愁,就交给我吧。风左使在任一日,势必帮门主得到想要的东西。”
    沉非坦然伸出右手,同时,慕容轩亦缓缓扬起左手。
    两掌相击,清脆的回响。
    正文 参商相离
     更新时间:2010…4…23 13:14:01 本章字数:4706
    夏初,漕运进入高峰期,沉璧姗姗来迟的月信也结束了她和怀瑜的非正常生活。阖府上下,以老太太的居住点为核心,形成一股强烈的低气压风暴。不过,也只有老太太一人是真心实意的幽怨。思量再三,程怀瑜决定带沉璧一起去宜都。
    沉璧为此振奋了好几天,程怀瑜瞧着她开心的样子,出远门如家常便饭的他竟然也开始生出期待。一路上的衣食住行自有专人打点,小两口子只管收拾些随身细软。
    结果,沉璧七七八八的整理出两大包,还装不完。
    程怀瑜忍不住提醒她:“两三个月也不算久,又不是不回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沉璧将拿起的九连环又放回去,取出一串闲来无事做好的贝壳风铃,困惑道:“居然连这个都想……”
    程怀瑜放下手中的书卷,接过风铃挂在窗前,手指轻轻一拨,在“叮叮咚咚”的声响中转身笑道:“今后多出几趟远门就习惯了,路上缺什么随时可以补。打扮一下,我们该启程了。要不喊个嬷嬷来帮忙?”
    “不用,我自己来。”沉璧一想到繁琐的妆容就头疼,但这是怀瑜第一次携女眷抛头露面,无论如何总得为他撑点场面,于是从首饰盒里拣出几样饰品,乖乖拿起粉扑上妆。
    胭脂扫娥眉,点破樱桃一点红。半长的头发已经不用半掩半藏,挽了个环髻,插上金步摇,鬓角漏下两绺发丝,微微卷曲,衬着娇俏的瓜子脸,灵气逼人。
    程怀瑜给小猴子交代完几项琐事,再抬眼时,镜中的小美人对他嫣然一笑,依稀看着那口型,仿佛在问他怎么样。他一时失神,胡乱点了点头,不由自主的走到她身边。
    许是很久没戴过耳坠了,沉璧折腾了半天,耳针始终穿不过耳洞,还疼得频频皱眉。他见状忙取下她手中的耳环,揉揉她的耳垂,小心的将耳坠顶端的银针旋转着推进去。因为过于专注,所以他并没有留意晕染在她双颊的胭脂色正在逐渐加深。
    沉璧刻意忽略掉扫过耳畔的温热呼吸,腰板挺得笔直,想找点别的什么做,却手忙脚乱的打翻了盛放玉簪花棒的瓷盒,只得顺势拈起一根,挑了些玫瑰膏往脸上涂,抬头却发现自己的一张脸早就红得欲盖弥彰。正窘着,程怀瑜已经替她戴好了耳坠,便要仔细端详,她惊得手一抖,花棒从眉心划过,留下一粒殷红的朱砂,也顾不上擦,慌忙就要起身。
    “我去洗一洗。”她生怕留下被他取笑的话柄,眼睛只盯着他的鞋子看。
    肩头却被按住,一只手轻轻勾起她的脸,正对上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望进深处,仿若浓得化不开的漆夜,闪烁着两颗星子。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不必。”
    猝不及防的下一刻,柔软的唇覆上她的眉心,轻吮。
    她本能的闭上眼,脑中如搅了浆糊,似觉不妥,又不想立刻挣脱——直到,他的唇蜻蜓点水般掠过她的鼻尖,停在她的唇上。
    “叮”的轻响,被沉璧擒在掌心汗湿的花棒摔作两段。
    程怀瑜倏然松手,沉璧就势蹲下去捡。
    一个望天,一个望地。
    中间隔着点什么,竟跨不过去。
    沉璧抱膝蹲了一会,慢慢清醒了些:“她知道你要离开多久吗?中途有事怎么办?”
    程怀瑜愣了愣,半晌才闷闷的说:“小猴子会留在家中照应。”
    “哦。”沉璧站起身,忽然伸出手来,摊开五指。
    程怀瑜没反应过来,但见那樱花瓣似的薄唇掀了掀,镇定的吐出三个字:“一百两。”
    “沉璧……”程怀瑜这次并没有迅速掏出银票,他神情复杂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我不接受道歉,我们明明定好了补偿方式。”沉璧坚定不移的伸着手,大约伸久了,有点颤抖。
    “我不准备道歉,我会补偿,但,不是这种方式。”程怀瑜同样坚定不移的拉下她的手,“从现在起,我……”纷乱的心绪没来得及整理,仓促间只怕更加唐突,他咬咬唇,不知从何说起,舌尖泛起清甜淡香,忽然意识到是她的味道,一刹那,全身血液似乎都冲进大脑。
    “我会对你好的。”
    一言既出,心中豁然开朗,是的,我会对你好的,因为,你是我的妻。
    沉璧却没说话,眼帘低垂,教人看不出在想什么,顿了顿,她抽回手:“我去洗脸。”
    淡然得好像方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程怀瑜不好再拦,目送那一抹纤秀的背影走远,心底仍有一个执着的声音在盘旋——
    等我们从宜都回来,我想让梨香苑变成你真正的家,我想要,我们的孩子……
    即便有些话还说不出口,即便有些人还让你无法释怀,但我的心意,再确定不过。
    请你给我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新的开始。
    人生好比一段旅程,少年常常怀有美好的梦想,尤其是当梦想触手可及的时候,甚至天真的以为,那就是终点。余生,便都在此间兜兜转转。
    只等到,年华老去,大梦方醒。
    过尽千帆皆不是。
    沉璧和怀瑜不是第一次搭档,在漕运的事情上,配合得同样默契。到了宜都,程怀瑜继续扮演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压根不管正事。而沉璧表面上也就是个娇滴滴的阔少奶奶,成天与各路权贵的女眷们赏赏花游游船,暗地里行起贿赂却比怀瑜亲自出手轻松得多,加上她一张能言善辩的嘴,明示暗示之余,还顺来了不少枕畔风,回去一一说给怀瑜听,两人常常彻夜不眠的商讨布局。诱饵下足后,好戏很快上演。
    边疆战事吃紧,运送军粮的船队原本预备七月末启航,不得已改在了七月初。定好吉时后,程大少爷焚香祈福,官府开仓验粮,伙计们装舱试水,有条不紊的按部就班。船队启航的那天,万里无云,无不预示着吉祥平安。所以,当次日一早从巴蜀境内传出主船失火一并牵连营救船只十余艘的消息时,朝野上下为之震惊,段丞相列出程怀瑜玩忽职守的数十条罪状,带领文武百官在午门长跪不起,请天子还节衣缩食纳粮的百姓们一个公道。
    天子十二道令牌急召程怀瑜及一干主事官员,其他人都吓得屁滚尿流的往京城赶,只有程怀瑜岿然不动。一连三天闭门谢客,到第四天,御林军团团包围了他下榻的府邸,才见睡够老本的程大少爷神清气爽的踱了出来,慢吞吞道:“不是还剩一艘么?等那一艘回来,你们将船上的人带走便是了。”
    御林军面面相觑,正僵持不下,京城快马来报,告知国库军粮已于昨日顺利到位,确保边关战士衣食无忧,经查,烧毁的后续船队其实是程家的私粮补给。
    至此,形势急转而下,损失惨重的程家成了胸怀大义的民族英雄,即便没成功,也成了仁。而不幸被逮回的纵火犯里,倒很有几名段氏族亲。真相传回京城,引得龙颜大怒,下令彻查。漕运一案连坐官员无数,段丞相为划清界限,一概不闻不问,在朝中的势力因此动摇了大半。
    较之江南一战,宜都斗智斗勇的影响力更为深远。段丞相再是机关算尽,也没料到自家出了卧底,更没料到程怀瑜竟敢不声不响的提前放出军粮,随后又大张旗鼓的做幌子,连他穿插其中多年的眼线都给瞒了过去。当然,程家的大笔损失也许会令他有所宽慰,不过,说出去恐怕也没人相信,程怀瑜安排装舱的私粮中倒有大半填充的是稻草。
    事实证明,沉璧对诸葛大师空城计的崇拜并非毫无用武之地。
    关键在于,敢不敢赢。
    怀瑜曾笑言,只要有她在身边,就没什么好怕的。
    彼时的感动,到将来的某天她才发现,如果没有她在,他才真正称得上无所顾忌。
    不知道,是幸运,抑或是,悲哀。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
    她喜欢他,也看得懂他的心意。可她不愿让自己受伤,扪心自问,她也不可能打着爱的名义去和另一个女人分享他给的温柔,所以,只能是远远的欣赏,默默的喜欢。
    爱,在海洋的彼岸。
    陪他走了一程又一程,不想让自己也在其中越陷越深,告别的话,终究应该由她来说吧。回京路上,沉璧几欲开口,却又不忍扫了怀瑜的兴,只得随他沿途观赏三峡风光。
    不过,大批官兵在后边跟着的游山玩水总不大尽兴,颇有点在押犯人的感觉。沉璧正好不用为意趣阑珊找借口,程怀瑜也看出了她的心事重重,只当是累着了,便成日陪她呆在马车里一门心思赶路。他知道,御林军明里顺路,实际是暗防,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何况做了冤大头的段丞相。
    可惜,命中注定的劫,防也百搭。
    黄昏时分,沉璧正窝在程怀瑜怀里打盹,马车的强烈震动将她摇醒。不远处隐隐传来打斗声,沉璧迷迷糊糊的朝窗外看,只见一轮夕阳半沉云海,霞光四射,车轮边缘竟是悬崖峭壁。前方巨石上,挂着车夫血淋淋的半边躯体。
    她浑身一激灵,瞌睡全醒了。
    “你千万别乱动,坐稳了!”程怀瑜话音刚落,人已跳上马,狠狠一提缰绳,在马儿的悲鸣声中,车身开始快速移动。
    沉璧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极力平稳呼吸。双方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她透过缝隙,惊恐的看到数倍于御林军的黑衣刺客从密林涌出,阵型训练有素,御林军渐落下风,眨眼便有几名刺客杀近马车。
    程怀瑜左抵右挡,身不离马,堪堪避开攻击,加速朝人墙外冲去。
    这时,斜刺里跳出一位彪形大汉,一个扫堂腿,逼得程怀瑜跃起落地,旋即陷入围攻。沉璧一慌,忙探身去看,岂料大汉反手一剑扎中马臀,马儿受惊,猛地撅蹄狂奔,将她从车窗直直的甩了出去。周遭杂音忽然拉远,她根本来不及呼救,整个人就如枯叶般轻飘飘的坠下悬崖。
    “沉璧!”
    电光石火间,一道白影扑向她,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程怀瑜原本是想拉住沉璧,不想晚了一步,收势不及,反倒被她带下悬崖。好在他总算习得几成轻功,是以临危不乱,调整好重心,奋力侧身,险险抓住一块突起的石头。
    尖锐的棱角几乎将他的掌心戳穿,两人的性命都悬在这只手上。
    “怀瑜,你没事吧!”沉璧晕头转向,却还惦记着坠崖前没问完的话。
    “抓紧我。”程怀瑜顾不上其他,他的左臂也受了伤,血水蜿蜒而下,沉璧的手腕正一点点滑脱。
    沉璧闻言举起另一只手攀住他的胳膊,伤口处的皮肉顿时像要裂开,他咬牙环顾凹凸不平的峭壁,发现逃生也并非绝无可能,只是凭他的功力还不足以多负担一个人,如果换作青墨,或许就……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后悔自己的懒散。
    巫山临天堑,头顶云雾袅袅,脚下万丈深渊。
    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抓不住了!”汗水濡湿了掌心,沉璧连哭都哭不出来,悬崖边的野风吹得裙衫猎猎作响,恐惧变成麻木。
    “再坚持一会。”怀瑜说起话来也分外艰难,他浑身力气都聚集在两只手上,右手攀着岩壁,左手攥着沉璧,他也快支撑不住了,哪只手会先松开呢?他模模糊糊的猜测着,左手五指却下意识的扣紧。
    不能松的,绝对不能松……
    “怀瑜……”沉璧的声音已带了隐隐的哭腔:“怀瑜,再这样下去,我们也只是同归于尽,你放手吧,我不怪你。说不定……”她吸吸鼻子:“说不定我也死不了。女主不都有绝处逢生的本事么,比如小龙女……不过你肯定不会等我十六年。”
    “……小……小龙女是谁?什么十六年?为什么不是你等我?”最后一句才问出重点。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怎么还这般计较!可见你平日也大方不到哪里去,算了,咱们谁也别等谁。”沉璧说着,一串眼泪已经滚下来。
    “你……”怀瑜觉得自己快要被弄疯:“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别哭,你再哭我就笑了,我一笑大家就都变成鬼了。”
    “你还不是有心情开玩笑,半斤八两!”
    还嘴纯属条件反应,沉璧当然不想变鬼,一怒之下也忘了哭。不幸的是,怀瑜真的笑了,明明烦得要死,可是就有一种无法控制的酥麻从胸腔扩散开来,在听见她抱怨的一刹那,怀瑜的手就开始颤抖,僵直的臂膀如同枯朽的老树,风一吹,轰然瓦解——
    “真被你害死了!”
    怀瑜纵身扑向沉璧,将她按进自己怀里,一路上不忘与崖壁上的花草蔓藤拉拉扯扯,在失去最后一丝知觉时,他仍用身体护着她,尽管,铺天盖地的疼痛早已不知从何处泛起。
    拼尽全力才能握紧的手,放开,却只用去了短短一刹那。
    正文 千年一梦
     更新时间:2010…4…23 13:14:15 本章字数:4008
    怀瑜一直在做一个梦,陆陆续续的片段,却也连贯。
    他在梦中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随处可见高大的没有屋檐的房舍,方方正正的矗立着,像一个个耸入云霄的盒子,布满鸽子笼大小的窗口。路上有奇怪的东西呼啸来去,速度快得让人分不清是何物,颇为晃眼。不过,他穿行其中,也无甚大碍。
    起初,他的视线里总有一名女子,短发,清秀的面孔,变换着不同的衣着,不外乎瘦窄的裤子和短小的上衣,偶尔也会穿裙子,露出纤细的脚踝。他并不认识他,却又觉得说不出的熟悉。后来,她身边多了一名男子,男子的脸仿佛笼着一团云雾,五官不那么真切,但也不难瞧出他们是一对恋人。两人喜欢手牵手的走路、面对面的吃饭、凑近了说话、甚至睡觉——他们经常坐在一丛毛竹下,背靠背的各自捧着本书唧唧咕咕,时间长了就会打瞌睡。有一次,女子睡着了,男子拾起她掉下的书,悄悄侧过脸去,吻了她。
    怀瑜的旁观者当得很尽职,连细节都不放过,他似乎都能感受到那种紧张与甜蜜交织的心情,或许自己亦曾拥有过。
    既然是梦境,他也就安之若素的分享着他们相爱的点点滴滴。
    忽然有一天,明媚的色彩被单调的黑白所取代。他再也见不到那女子,他寻去他们的家,已成为她丈夫的男子穿着笔挺僵直的黑衣裤,怀抱一只紫檀木盒,盒子中间,贴着一小幅画像。他看不清画中人,只看见男子走过的米色地毯,留下零星的深色水渍。
    他不知为何有些难过,便不再跟下去。
    于是,一连很多天,混沌的天地无边无际。过了很久,他终于腻了,漫无目的游荡中,他发现自己又来到他们的家。
    满屋子烟味,家俱重新摆设过,从前那些漂亮的窗帘、鲜艳的摆设都不见了,只剩大片空白的墙壁,男子斜躺在软塌上,手边的纸张被风吹了一地。
    他耐心的坐了一会,仍没等来理应为男子脱鞋盖被的女子,倍觉无聊,正欲举步离去,注意力却被一副黑白色画像所吸引。
    嵌在木框中的画像很逼真,画中女子安静的望着他,温柔的微笑。
    心中,似乎有块地方在她的笑容里慢慢融化。
    他再想细看,胸腔却猛然抽痛,痛得几乎要落泪。
    相框“啪”的落地,熟睡的男子被惊醒,弹跳起身关窗,小心的捡起相框。
    默默凝视许久,男子唇边泛起一抹朦胧的笑,手指一寸寸摩娑着画像,柔声低唤:
    “佳佳……佳佳……”
    低唤化作低叹,低叹化作低咽。
    佳佳是谁?谁是佳佳?
    魂魄大恸,画中那对清澈灵动的眸子,分明早就在他心底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迹。
    他从长达半年的昏迷中苏醒,听见自己气若游丝的声音,艰难的喊出她的名字——
    沉璧。
    然而,睁眼看到的并不是她的巧笑嫣然,而是,挚友沉痛的面孔。
    青墨轻轻摇头,对不起,我没能找到她。
    泪,顷刻间汹涌而出,不加掩饰。
    他只是不甘,只是恨自己,拼尽全力,为什么到最后却放了手。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他。
    永宁十六年,程怀瑜夫妇双双坠崖的消息一经传出,段丞相立即在京城举兵谋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午门,千钧一发之际,紫衫侠士从天而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临危受命,率御林军挡虎豹于御前,最终等来援兵。
    谋反被平定,元帝废后,将段氏父子当街问斩,株连九族。所幸天佑南淮,龙脉不绝,遂拟书昭告天下,文武百官列队亲迎匿身于民间二十三载的太子入主东宫。一时间,举国上下,以程姓为荣。
    同年,北陆挥兵南下,破关后,主帅直取宜都天堑,伤亡惨重,顿失一鼓作气之势,仅留轻骑六千驻守巫山。
    稍有常识的人都该知道,宜都临江环山且地势险峻,对兵家而言,不吝于鸡肋,攻守皆难,到手也没太大用处,相反,这种率先攻占敌方腹地的战略十分不可取,一不小心就会陷入被围困乃至断粮的绝境。
    是故人无完人,一贯用兵如神的北陆六皇子此行犯遍兵家大忌,被召回北陆受罚。
    于是硝烟暂熄,两军隔江休养生息。
    “你是在故意害他吗?”深秋江畔,寒风瑟瑟,身着一袭肃杀黑衣的男子凝望着脚下翻滚的浊浪,面无表情的说:“仅凭你一句命不该绝,他违背常理兵指宜都,如今进退两难,再这么耽误下去,又当如何?”
    “如果能害死他,我非常乐意。”回话的老者语气刻薄。
    黑衣男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如果能一并害死我,你大概会更乐意。”
    老者默然无语,过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我苟活至今,不过是希望你们能好好活下去。我愧对曦……你母亲当年的托付,无论如何,都会设法帮你夺回一切。”
    黑衣男子眼中乍现痛色:“那一切都抵不回母亲拿命换来的沉璧。”紧闭双目良久,略略缓过神来:“她当日在此处坠崖,而今已往下游搜寻了三百里,为何还毫无音讯?你的先天卦象见生不见死,莫非……”
    “切莫多想。”老者忙宽慰道:“先天卦象并非世人想象的那么神奇,不过是对命格推算一二罢了,还不至于通天入地,说不定……”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拔高音量道:“巫峡山脉绵延,虽说云腾雾障人迹罕至,可也难保山里没什么荒蛮部族世代隐居,不能只让他们在沿岸村落里找,该往纵深里去,万一……”
    黑衣男子闻言一愣,抬起头,目光灼灼:“今日起,我亲自带兵搜山,绝不漏过一处!”
    巫山十二峰,云蒸霞蔚,舒卷如幻。在离他们不远的神女峰上,一袭胜雪白衣已与云海混作一片,故而未被发现。
    通俗点说,一动不动的程怀瑜堪比站成石像的神女,他身子尚未痊愈,便要死要活的跟着青墨等十余名武林高手潜入北陆骑兵驻扎营地,终因随行吃力而被丢在这里。
    他宁愿在这里等,毕竟,离她更近。北陆铁骑止步于肥沃的江南,只取了宜都。青墨研究完兵阵图之后说了一句话,他说,六皇子慕容轩就是当年挟持沉璧逃出苏州的北陆探子——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不肯放过。
    他想起她讲过的望夫崖传说,她曾经笑言,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现在倒是十成十的相信了,如果诚心能够打动天,他站上个千百万年也无所谓,至少胜过时刻煎熬。
    常忆初相见,她的出现,曾令他措手不及,甚至于恼火。也许,从那时起,他的生命就已经开始偏离原有的轨迹。
    那个蓦然闯进他生命的女子,叫沉璧。江南小镇上的木木红茶坊之所以声名鹊起,一是因为茶,二是因为人。都说掌柜是个美人,不过,他去了倒是没碰见什么美人,故人还说得过去,一个对他毫不吝啬白眼的故人,令他啼笑皆非。为一支曲谱不远千里,见面以后却忘了初衷,和一名小女子针锋相对确实有失体统,其实他只是喜欢听她说话,清脆甜美的声音,伶牙俐齿的谈吐,促狭起来让人招架不住。于是他越挫越勇,偶尔能赢她一回便开心好几天,他想,如果每天都能听到她说话,也不失为一件赏心悦事,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声音让他有了牵挂。
    后来,她住进了梨香苑,从她身上,他真正领略到美人的含义。春花灿烂,她艳若桃李,明媚动人;夏木苍翠,她淡如雨荷,聪慧可人;秋桂飘香,她静如夜月,温婉醉人;冬雪萧萧,她傲如寒梅,清雅怡人。
    原本只是留恋她的声音,渐渐的学会欣赏她的美,而后又想时刻陪伴在她身边……如果上天只是在惩罚他的贪心,他也可以试着退回原地,只要她还活着。
    否则,余生所剩的,不过是等待。
    等待?!
    沉璧在某一天的某一时辰,灵光一现,终于确定下了自己生平最痛恨的字眼。彼时她正挥舞着一把钝刀削甘蔗,遇上粗壮的结疤削不过去,“啪啪”乱砍一气,然后泄气的扔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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