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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沉璧-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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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一辈子。如果她足够宽容,我也会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再纳几个红袖添香的小妾。但命运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在我为之彷徨痛苦的时候,你设计把沉璧给了我,我也自私的接受了,其实对她而言,她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并没有必要顾念我的死活。但她陪我走过了一生中最晦涩的日子,我对她的感情,不同于若兰。我原以为感情应该是很平淡的事,发乎情止乎礼,和一个人相处得好,就能够一直相处下去。实则不然,真正爱一个人,绝不可能瞻前顾后的看着她离自己而去,哪怕她对别的男人笑一笑,也会让我嫉妒得发疯。如果我不去宜都,就不会有巫峡之战,但我宁愿拼了一死,也要抢她回来。事过境迁,回头再想想我当年对若兰的感情,若抵得上对沉璧的十分之一,决计就是另一番模样。”
    程竞阳微微蹙眉:“怀瑜,你从小饱读诗书,竟然不懂‘红颜祸水’的真义?女人不过是个点缀。美人,只用来标识男人的成功。如今,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都可以得到么?”
    “我只想要她。日后若登上帝位,也不过是有更好的理由只要她。”
    “荒谬。你一厢情愿,怎知她也和你这般?”
    “我自然知道。”明亮的眸子直视程竞阳,毫不退让。
    “怀瑜,我今日叫你来,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一件事,见你这般癫狂,我想我是不得不说了。”程竞阳略微平缓了语气:“我是不是从未给你看过你母亲程曦之的画像?”
    “你有她的画像吗?”怀瑜很是惊讶:“都说母亲是祖母最疼爱的女儿,母亲故去后,为了避免祖母时刻睹物伤情,祖父将家中与母亲有关的一切都付之一炬,并责令不许再付诸丹青。”
    “你究竟想不想看?”
    怀瑜不由自主的点头,他看着程竞阳从书柜里取出一卷画,徐徐摊开。
    迫不及待的一眼望去,顿如五雷轰顶,他僵立着,手足发凉。那画上,分明就是沉璧么?可那泛黄的色泽,又的确能够证实作画的久远年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沉璧长得很像她的母亲。”程竞阳一语道出他的疑惑:“她是你的堂妹,程曦之的亲生女儿,南淮真正的帝嗣。”
    字字千钧,轰得人晕头转向。
    “为……为什么?我不明白……”
    “南淮江山,早应改姓程,曦之万不该对那个男人动了真情。怀瑜,你是我的孩子,我苦心经营多年,不能看你走上岔路。沉非恨不得将你剥皮拆骨,怎会遂了你的心。更何况,你还借了沉璧的手,险些让他倚仗的慕容轩全军覆没。他但凡还有一口气回来,又怎会放过你?”
    原来如此。
    难怪沉非宁愿将沉璧送去燕京,难怪他身为南淮男儿却甘愿效忠北陆,他为的,不过是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怀瑜的头脑愈发混乱,他脱口而出:“那正好。他若是要这王位,我还给他便是。”
    “你以为你还有退路吗?”程竞阳的笑携了丝丝冷意:“元帝如今双目不能视物,若教他认出沉璧,他岂会善罢甘休?你若离了太子之位,不知有多少人要取你性命。什么情爱,能比性命更要紧吗?更何况,沉璧若得知真相,恐怕就连你死了,她也不会掉半滴泪。弑母之仇,不共戴天。孩子,别犯傻了。”
    “你,当年为何要那么做?你若有心名利场,加官进爵不是一样可以……”
    “与其给他人为奴,不如另辟天地。程家世代,等的不过是这样一个机会。怀瑜,你不是在为一个人活着。”
    “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怀瑜喃喃道:“让我想想,让我再想想……”
    “你还需要想什么?你和沉非,注定只能活下一人。你若是让沉璧选,你猜他会选谁?”程竞阳并不等他回答,接着说道:“她会选沉非。你在宜都交给她的泻药,她大约只用了少许或是根本没用,否则,你根本不会有机会见到活着的慕容轩和沉非。”
    程怀瑜一惊:“此话怎讲?”
    “你在城内药铺买到的,根本不是纯正巴豆,而是掺了砒霜的面粉。我说过,我费尽心思,才帮你走到今天这一步。程家列祖列宗在上,他们都看着你,能否弃之不顾,只怕也由不得你了。”
    程怀瑜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毫无焦距的目光在一尊又一尊灵牌上游移,它们仿佛都在狞笑,笑他不自量力的妄想,笑他自以为是的悲哀……
    他的身子晃了几晃,勉强站稳了,死死盯住画卷上的女子,心中渐渐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她是谁?他是谁?他们又当他是谁?一个随意摆弄的傀儡?一个不可以有情感的木偶?他怀揣再平凡不过的梦想,历尽艰难走出每一步,却离他想要的越来越远,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砰”,他一拳打在中庭的柱子上,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如泣如诉。
    正文 潼关漫漫
     更新时间:2010…4…23 13:16:50 本章字数:6451
    沉璧魂不守舍的晃回贤王府,韩青墨正在用晚膳,见到沉璧,他有些讶异:“你怎么回得这么早?怀瑜下午来找过你。”
    “姑娘莫要介怀,依我看,太子始终是偏着姑娘你的。那个姚若兰,不过是仗着皇上袒护罢了,何况又还没指婚。”跟进门的小翠快言快语。已为人母的小翠性格比以往泼辣了不少,虽然只比沉璧年长五岁,却常把她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护着。
    韩青墨瞧了瞧沉璧的脸色,顿时了然,他轻咳一声:“小翠,给沉璧添副碗筷。瑶瑶和瑞瑞非等着你喂饭不可,我刚看到阿飞快要招架不住。”
    “这两个磨人精……”小翠摆好碗筷,匆匆忙忙往外赶,不忘识趣的关好门。在她看来,沉璧无论跟了谁,都是件好事。
    沉璧看着小翠的背影,忽然有点羡慕。徐瑶和徐瑞是一对两岁多的龙凤胎,生得活泼可爱,她经常带着姐弟俩在王府大院里玩耍,他们童真的笑颜如同忘忧草。她很喜欢孩子。
    “今天瑞瑞吵着要学我练功,我正好闲着,就给他做了把小木剑,十分划算的换来阿飞熬了几个时辰的野竹笋鸡汤,味道还不错,你尝尝。”韩青墨笑着给沉璧舀了碗汤,自己端起方才剩下的,一边小口喝着,一边思索如何接下小翠的话。
    沉璧才沾了沾碗沿便抬起头来,观察了韩青墨好一会,忽然问道:“你服用解药后,真的好多了吗?”
    “你都问过好多次了,却又不信我说的。”韩青墨无奈道:“你看我像是有问题的样子吗?”
    “看起来不大像。”沉璧低下头,若有所思的搅动着碗里的汤。
    烛光给女孩的侧影蒙上一层淡淡的华晕,使她的皮肤看上去如同上过釉的陶瓷,莹白细腻。长长的睫毛掩去一双灵秀的瞳仁,间或轻颤,如同开合的蝶翼。韩青墨的意识渐渐恍惚,记忆中,这对蝶翼曾经轻扫过他的脸,而她的唇比蝶翼更柔软,她说,盖个章,谁都不许反悔。彼时的他虽并不很懂情爱之事,但觉能见她笑一笑,比剑术又进了一层还欢喜。她在他眼中,娇嫩得堪比初生花蕾,而他的人生注定风雨飘摇,他害怕自己不能带给她幸福。他想,一生一世的守护,大约比相濡以沫更容易。直到后来,他隐约发觉自己错了,也只好任由命运的安排一路错下去,至少,她经历的甜酸苦辣,还有他作陪。
    他定了定神,开始劝慰沉璧:“你有什么不痛快,不妨对怀瑜直说。这样自个闷着苦恼,恐怕更令他担心。”
    “可我不能逼他,假如将我换作他,我也拿不出好法子。”
    “车到山前必有路,怀瑜一直都很尽力,他的事情,他自己会处理好。你只需安下心来,相信他,等他兑现承诺。”
    “我理解他的负疚。”沉璧似乎不为所动,她慢慢的说:“对一个人付出过真心,无论结果如何,最终仍会希望那个人得到幸福。倘若未能如愿,心中便会留下一个结,总想做些什么来弥补。”
    “所谓弥补,都是自欺欺人的说法。这世上,未见有谁离了谁便活不下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怀瑜肯定比你明白。”
    “青墨,我不是在说他。”沉璧笑着笑着,不觉红了眼圈,她柔声道:“你看不见鸡汤冒气,是因为汤面上浮着很厚的一层油,实际上,汤还很烫。”
    韩青墨愣了半晌,几度张嘴,始终不知该怎么掩饰,只得作罢。随遇而安如他,第一次真正为游笑愁给他种的劳什子毒而苦恼。
    “青墨,对不起……当初,是我的任性害了你。”忍了好久的一句道歉,终于说出口。只因那像极了林楠的一抹笑,她便将自己的执念强加到他身上,令他进退两难,才会答应游笑愁的荒谬条件。他的决然离去,对她而言,算是一场失意,却到此时,方知他失去的远胜于她。她真的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弥补。
    “我从没有反悔的念头。”韩青墨沉默良久,缓缓说道:“即使现在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很可能还会坚持原来的路。你并不曾负我,而是我自问做不了那个能与你‘死生契阔’的人,所以,我希望把你的手交给‘与子偕老’的他——他必然与我不一样,他能够全心全意对你,并且将你奉为生命中最大的意义。但你或许不懂,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的心,也是他人所不能及的……我很满足。”他顿了顿:“当然,如果我的存在会带给你困扰,你直说无妨,我可以……”
    “你可以落井下石,在我孤苦无依的时候又一次抛弃我?”沉璧接过话去,一脸小幽怨将对方煞得目瞪口呆。
    感动,藏在心底。情缘错落,终成落花的美丽,余香滑过掌心,留下洁白痕迹。
    “青墨,谢谢你。”
    他微笑不语,示意沉璧喝完凉好的汤,方才说道:“怀瑜最近可能要去一趟长安,我找个理由,让你和他一起吧。无论如何,你不能因为别人而蒙蔽了自己原本的心,他是值得托付终身的。”
    汤碗里的濛濛热气薰得沉璧什么都说不出来,直想落泪。
    略等了几日,宫里设宴为太子饯行,韩青墨称病没有去,策马将沉璧送出城门。怀瑜简装便行,只带了小猴子和几名侍卫,大家睁只眼闭只眼,一路顺风顺水,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关西平原上的长安城,章台柳色青,渭水潺潺,秦皇汉武留下的足迹似乎仍在轻诉昔日繁华。前朝宫殿久经战乱,残破不堪,怀瑜经过多方查看,在旧城东南面往外重新圈出一块地,暂名大兴,命司掌土木的工部先行设计图纸。
    偷来浮生数日闲,怀瑜带着沉璧走遍长安的大街小巷,喝膻味极浓的羊肉汤,啃硬如钢盔的烤饼,她吃不完的,他照单全收。混迹人群,他白衣如故,她一袭红裙,携了彼此的手,有说有笑,如同再寻常不过的小夫妻,却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引得沿途路人纷纷回头张望。
    卖花的老婆婆冲怀瑜打招呼:“公子买枝山石榴吧,你家小娘子生得可真漂亮。”
    怀瑜嘴角含笑,挑了一枝开得最艳的,轻轻拢起沉璧被风吹乱的长发,在她脑后挽成一个蓬松的发髻。
    老婆婆乐呵呵道:“我卖了许多年的花,像小相公这般体己的,还是头一回遇到。姑娘好福气,这枝花,就送给你吧。”
    沉璧羞红了脸,连声道谢,拖着怡然自得的怀瑜快步离开。
    如此几回,当地知府委婉的提醒太子注意安全,怀瑜不以为意,吩咐便装的侍卫们只能远远跟着,不许靠近。
    一日,行至一处拉面摊,摊主是个裸着上半身的年轻帅小伙,揉面甩面的架势,整个力与美的结合,沉璧惊叹人家的手艺,养眼之余还要求养胃。怀瑜醋意大发,塞给人家银两,亲自上阵。忙活了半个时辰,一个沾了满脸面粉,另一个笑得全身瘫软,到最后,放在沉璧面前的是一碗粗细不匀且尚未熟透的面条。
    小伙子憨厚老实,主动提出给换一碗。
    “说,赶快说好吃。”怀瑜捅捅沉璧。
    “唔,此面无价,不换。”沉璧含着一口面条,使劲摇头。
    “再给我来双筷子。”怀瑜心花怒放,趴在碗沿另一端喝了口面汤,自我陶醉:“真的还不错啊。”
    “哎,都是我的……”
    挤在一块争争抢抢,沉璧夹住最后一根面条拖出汤碗,低头咬住,筷子配合着从碗里将面抽起来,手腕才一转,却发现面条的那头竟然从怀瑜的筷子中间一直延伸到了他的嘴里……他眯着那双让人一看就会脸红心跳的眼睛,戏谑一笑。沉璧心虚的瞟瞟周围,似乎已经招来不少看稀奇的目光,她耳根子一热,筷子一丢,面条重新缩回到碗里。
    怀瑜慢条斯理的吃下面条,从他那头,到被她咬断的那头……
    末了,心满意足的抹抹嘴:“老板,结账!”
    “拿命来结罢!”
    话音未落,一把大刀呼啸着朝他头顶招呼而来。
    状况发生得太过突然,怀瑜还来不及转身,远处的大内侍卫也刚刚起跑。沉璧手疾眼快,扳动腕带机括,数枚袖箭喷薄而出。
    跟随慕容轩多年的武器杀伤面极大,幸而箭矢喂的毒药换作了麻药,眨眼功夫,昏睡的人们倒了一地。
    举刀的,竟是拉面的小伙子。
    大汗涔涔的侍卫们齐齐跪下,怀瑜脸色铁青的站起身,冷声道:“把人都给我带回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沉璧站在行宫的楼台上远眺满城灯火。为了迎接太子的到来,全城都点缀了精巧的宫灯。远处渭河边,一色大红灯笼映水排开。恍惚中,世间万象都化作水中的细碎光影。
    珠帘“噼啪”作响,怀瑜走了进来。
    她忙倒了杯热茶递上前:“刺客的来历查清了吗?”
    “压根不是什么刺客。”怀瑜疲惫的坐下:“长安这边得知父王有迁都的意向,老早就开始做准备。官府圈地,无数流离失所的老百姓都被抓去做了劳工,开山凿石,挖渠引流,还没正式开建就累死了不少人,民怨滔天。所谓因果循环,此事也并非偶然,只是碰巧教他们识破了我的身份。”
    “怀瑜……这不是你的错。”沉璧拍了拍他的手背,一时间也说不出更好的安慰话语,想那秦时长城汉室未央,磅礴传世的古文明,哪样不是筑在底层人民的森森白骨上?她极目远眺,灯河尽头矗立着的巍峨潼关,依稀还能辨出大致轮廓。感慨徒生,她不禁慢慢念出几句词:“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蹰,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怀瑜反复吟哦,漂亮的眼眸渐渐流转出悲悯之色:“他日我若为王,定会顾念百姓。不,不等他日,我即刻便上书父王,迁都之事,不宜操之过急,徭役苦力,也应有度,倘若宫墙下满是白骨,国运又何来昌隆?”
    “怀瑜,将来总有那么一天,我相信,你会是最优秀的君王。”
    此时此刻的沉璧,并未顾念其他,她只是被他的仁怀所打动,倍受鼓舞。
    怀瑜却默默的看了她一眼,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显得心事重重。
    “你怎么了?”沉璧有些不解。
    “没……没什么。”他心不在焉的摩娑着她的手,过了好一会,碰了碰她的腕带:“对了,你怎么从没告诉我,这里边还装着暗器?”
    “平时多半没有派上用场,连我自己也忘了——今天幸亏有它。”沉璧抚着胸口,心有余悸。
    “你从哪里得来的?”怀瑜仔细研究着暗藏的机括。
    “这个……”沉璧有些心虚,准确点说,她想起送她腕带的人便分外内疚。
    “是谁?”怀瑜抬头看着她。
    “慕容轩。”他的名字经过她唇畔,心底却莫名一颤,原来,是烙上了他临别前的决绝目光,犹如烫伤,久久未愈。
    “北陆六皇子?”怀瑜似笑非笑。
    “不。”沉璧下意识摇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倒霉蛋……”
    怀瑜淡淡的“哦”了一声,放开她的手。
    谁都没有再说话。
    衣袖滑过留有余温的手腕,她恍惚忆起慕容轩替她装袖箭的那一幕,阳光透过头顶的枝叶,细碎的光晕洒在英俊的眉梢眼角,氤氲着说不出的温暖。
    无法忘却的温暖。
    工部很快送来了大兴城的规划图,怀瑜成天在书房忙碌,好在有沉璧作陪,说说笑笑的也不觉枯燥。
    他开始有意无意的问一类问题——
    “如果有一天,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你待会还会和从前一样吗?”
    她起先还会认真作答,三两次后,总是没等他问完就主动封住他的唇。调皮耍赖的缠绵过后,两人就都忘了有过问答这回事。
    无论贫穷富有,无论王孙平民,他都是她爱的人,仅此而已。
    更多的时候,她挤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提笔修改图纸,忍不住跟着比划:“这里为什么要添盖一处?还有这儿,如果不要偏殿,视线会不会更开阔点?”
    她发现,怀瑜居然有着和林楠一样的建筑天分,每每改动的巧妙之处都让她钦佩有加。她好奇的问他怎么懂,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归结为读过兴修土木的书。
    任务逐渐接近尾声,午后闲暇,怀瑜重新抽出一卷白纸铺开,略一酝酿,挥洒笔墨。
    片刻后,一处院落跃然纸上。
    他一本正经的问沉璧:“你看这一处如何呢?”
    沉璧蹙眉看了半晌,不解道:“结构太过简单,做寻常人家的宅子还差不多。”
    “不错,”怀瑜笑得旭日和风:“这是我们以后的家。”
    “家?”沉璧一时没反应过来,又趴到桌边去看那幅画,渐渐的,耳根有点泛红,却不抬头,指着屋前的小径:“我要在这里栽几株湘妃竹。”
    “嗯。”怀瑜“唰唰”添上几笔。
    “还有这里,”沉璧又朝窗下指指:“要种芭蕉……嗯,茶花也行。”
    “就茶花吧,不然太素了。”怀瑜认真想了想,笔锋沾了稍许朱砂,轻扫纸面,花萼含苞。他凝神看了一会:“颜色鲜亮些,容易生出漂亮的孩子。”
    “……敢问高人,你这又是哪本书上看到的?”
    怀瑜仿佛没听见沉璧的逗趣,只顾喃喃自语:“我们以后要养很多孩子。等我们老了,还可以看到我们年轻时的模样……”
    不知不觉,有些失神。平凡的相守,简单的幸福,本应是水到渠成的必然,谁知一夕之间,竟然变成了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奢望。长安数日,恍若半生。他宁可固执的骗自己相信,相信他们之间,没有隔着血亲的深仇,没有隔着尴尬的身世。既然上天赐给他一场不折不扣的美梦,梦醒前,就让他沉沦得更彻底罢……
    沉璧戳戳他的胳膊:“哎,你怎么了?”
    “没……没事。”
    沉璧眯了眯眼,冷不丁发问:“你会种田么?”
    “……不会?”
    “你会织布么?”
    “那不应该是你的事么?”
    “可是我也不会。”沉璧俏皮的皱皱鼻子:“幸好我攒了足够的私房钱,以后乖乖跟着我,我养你。”
    “哦,我一定很乖。”
    “这就对了,说,有什么瞒着我?”沉璧立刻换上凶悍之态:“或者,做了什么亏心事?”
    “璧儿,我爱你。”他一把拉过她,将脸埋在她颈间,沙哑的呢喃:“无论我做过什么,都是因为我爱你。”
    “怀瑜?”沉璧愣了愣,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没有带给她惊喜,反倒让她忐忑不安,她想看清他的表情,却被他更紧的拥抱。
    灼热的唇沿着她的颈项游走,唇瓣上干燥而细小的皮屑摩挲着肌肤,泛起难以言喻的酥麻。沉璧推拒的手被他扣在掌心,嫩如削葱的指尖,逐一留下亲吻的痕迹。
    沉璧不由自主的颤抖,他抬起眼看着她,墨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如同漩涡,将一切光源都吞噬,只剩灵魂在永夜中抵死纠缠。
    读懂了她的困惑,他吻上她的眼,而后,低叹着,轻点她的唇。
    “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沉璧被他孩子气的霸道话语逗得哑然失笑,下一刻,就像是惩戒,他用力封住她的唇,灵活的舌头滑进她的口腔,碾转吮吸。
    稀薄的空气“砰然”引燃,呼吸交浊,沉璧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又仿佛听见谁在细细喘息。无处安置的手滑向怀瑜腰间,再自然不过的,交叠。
    发钗被拔下的刹那,流瀑般的长发铺满桌案。腰带飘然落地,桃腮生晕,眼帘半垂。她没有拒绝,微微扑闪的睫毛像停在花心的蝶儿,充满宿命的归依。
    “璧儿……”他抵住她的额头,细密的汗珠沾上她的眉心:“我……”
    “没关系,真的……”她的气息也不甚流畅:“迟早……都是你的。”
    半开半合的朱唇,像一枚熟透的果实,诱人的悬在枝头。明眸渲染着醉意,不经意的顾盼流转,生出几分别样妩媚,轻而易举的将怀瑜所剩无多的清醒轰得只余灰烬。
    笔墨砚台“哗啦啦”散落一地,大门却应声而开。
    怀瑜手疾眼快,抓起自己的外袍裹住衣衫凌乱的沉璧,恼火至极,两道杀气凛凛的目光丢过去。
    “爷……爷,您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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