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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沉璧-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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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丙打完酱油回来:“跑题了跑题了,咱接着说风小妹,你不觉得像她那个年纪,冷淡得有些不正常么?”
    乙唾弃:“少来,你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人家是还没看到合意的。”
    丙神秘莫测:“不不不,我有个小道消息,乃们都知道忘忧蛊吧?种入体内能够让人忘却一切伤心事。据说风小妹其实是受了情伤才跑来终南山的,因而风左使请允昌长老给她种了忘忧蛊。她之所以这么冷淡,明显还在割舍旧情的阶段,咱只要有耐心,等她恢复好了,希望也就来了。”
    甲乙同疑惑:“真的还是假的啊?”
    丙拍胸脯:“有一次无意中听到嫂子和几位长老闲聊,确实提到过风小妹和忘忧蛊,疗效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甲嗟叹:“啧啧,哪个混账王八蛋竟敢伤风小妹的心,待本尊去收了他。”
    乙不屑:“吹牛不眨眼么,来来,先和师兄我比试几招……”
    丙起哄:“哦哦哦,押注,赶快押注……”
    舞剑的少女大约是累了,又或者是被附近的喧闹所惊扰,她停下动作,秀气的眉峰皱了皱。
    “璧儿,喝口水。”林中走出一名青衣男子。
    少女浅浅一笑,乖巧的上前接过男子手中的碗,小口喝完。
    入鞘的剑依然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金光,一块血玉铭牌充当剑坠,正是叱诧江湖的门主令。幸而那帮毛头小子们没看清,否则免不了又要引发一轮爆炸性的讨论。
    时至今日,天义门主之位早已蒙尘,她却连喝水都不肯放下它,深入骨髓的依恋,终究是无法拔除的罢。
    男子爱怜的替她理好耳边碎发:“璧儿已经练得很不错了,今天可以早点回去,青黎做了你喜欢吃的豌豆糕。”
    “不。”少女嘟起小嘴:“你再教我几式,我明日好早起晨练,每天这个时候都太吵。”
    “璧儿,”男子的眼风扫过林边那群追逐笑闹的少年,轻不可闻的叹息:“他们中间,就没有你看得顺眼的么?”
    少女偏着脑袋想了想,又笑了:“世间再没有谁比哥哥看起来更顺眼。”
    “你这丫头,又拿我寻开心。”男子期望落空,哭笑不得。
    “好嘛,你赶紧教我,不要让青黎久等。”
    男子拗不过她,只得站到她身后,扶着她的手挽了个剑花,就势往左侧挥去:“此为虚招,攻敌方右肩,然后……”
    枫叶滑过白衣,少女专注的练剑,束好的发丝在一次次腾挪跌宕中飞散开来,张扬清媚。一旁的男子不时出言指点几句,慢慢的,眼眶有些湿润。
    璧儿,将来有一天,你会怪我吗?
    一套剑式行云流水般舞完,少女利落收剑,两鬓的碎发掉下了一些,发梢上的汗珠闪闪发亮。
    “不错,璧儿很有天赋。”男子由衷称赞。
    “真的吗?”少女喜形于色,秋水流转的双眸晃荡着阳光:“哥,我还想再练一会,不如你先回去,替我多留几块糕。”
    “当心累着,回头又该求青黎帮你揉胳膊。”
    “不累,我真的不累。”
    男子无奈,不放心的嘱咐了几句,被她连笑带推的哄走了。
    少女目送他的身影走远,回头继续练剑,相同的招式,这一回却不如方才柔美,直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练到一半,她手腕蓦扬,剑身笔直飞向不远处的一丛灌木。丛中传来细微动静,两名男子轻轻跃出,显然已经藏身许久。其中一人接了剑,显得有点狼狈。另一人自始至终都无甚表情,一双深沉的眸子将她望着,隐隐透出探究与关切。
    “璧儿,是我。”接剑的男子率先出声。
    少女一言不发的打量着对方,良久,朱唇轻启:“你是谁?”
    终南红叶染上第一场霜时,天义门的光棍们又在奔走相告一个令人扼腕的消息。
    风左使的那个美人小妹自恃功夫学到了家,留了封书信,独自下山闯荡江湖去了。
    此事在外患连连的天义门,无异于投入沸腾粥锅的炸弹,风左使一急之下,招呼也不打的找人去了。将近一年未露面的门主依然音讯全无,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打着质疑门主身份的旗号前来挑衅叫嚣的各派掌门扑了空,都领着徒子徒孙在终南山脚下安营扎寨耗上了,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一旦有人领头,他们就会肆无忌惮的冲上山,毕竟玄宗密室的绝学孤本是每个武林中人都梦寐以求的。所以说,风小妹的出走后果很严重。
    可是又有谁知道,风小妹会去哪里呢?
    又逢岁末的燕京,越王府门前的广场空无一人,再也找不回往昔的歌舞欢庆。
    六皇子意外病逝,或是出于悼念,熹帝并没有动他生前的府邸,不过,相隔大半年,府上的奴婢们走的走,散的散,越王府逐渐变成一座人烟罕至的死宅。
    是夜,府内忽然亮起一盏灯,灯火飘行在回廊间,犹如鬼火粼粼。
    白纱拂过满是灰尘的地板,幽光给一张秀美绝伦的脸庞平添了几分虚幻和神秘,沉璧举着烛台,静静的走过一处处院落,最后停在一扇门前。
    推开“吱呀”作响的门,灯光照亮的是一间卧室。她走到床边,慢慢坐下,伸手抚过光滑的锦被,闭上眼,仿佛还能从飘满浮尘的空气中闻到他的味道。
    她环视着收拾齐整的屋子,似乎没有一样可以带走的东西。于是,她又去了书房,书房,应该是他生前呆得最多的地方了。她轻轻坐进紫檀木椅,摩娑着椅背,仿佛它的主人还像从前一样拥抱着她。桌案上还摊着一本未读完的兵法书,她小心翼翼的把书合上,抱在胸前——她只想找一样还留有他最后气息的东西。
    干涸的眼中不再有泪,忘忧蛊呵,据说能忘记一切不开心的事,可是忘不掉幸福,他曾给的幸福,那么多,多得她视而不见,多得她以为任何时候只要她回头,他就一定还在原处等他。
    她的喉间发出一声类似哽咽的低叹,正要起身离去,衣角却被挂住。她回过头,看见书桌下还有一只箱子,挂住衣角的,正是箱子的锁扣。她蹲下身,打开了箱子。
    沉重的铜箱发出锈蚀的声响,岁月的烟尘扑面而来。
    她呆呆的看着箱子里的物品:一只兔八哥造型的粗瓷杯、一把扎得整整齐齐的青丝,一只干瘪的麦秆,一方粉色丝帕,一张写着“臭头阿慕”的素描,还有一个圆盒子……
    她颤抖着手拿起盒子,似乎早已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打开来,果然是一只已经干裂得不成形的月饼,隐约可辨中间那个“慕”字。
    胸腔似被什么狠狠击中,撕心裂肺的疼。一瞬间,再也透不过气来,大颗泪水滴落在月饼上。
    慕容轩,阿慕。
    早在她看到郑伯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只是没有勇气承认,傻的那个人,究竟是她,还是他?
    他一路陪着她,哭着,笑着,等着,爱着,还对她说,遗憾没有把最初的最好的留给她。
    就连告别都怕伤了她,所以一声不响,所以犹带微笑。
    红尘万丈,恋无可恋。
    她总当自己一无所有到没什么好再失去,总当他无所不能到不需要她来操心,割不断的绵延岁月,她始终忽略了,她还有一个他。
    他一直将她保护得很好,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从被咬定栽赃叛国,到群雄策反天义门,与南淮朝廷的挑拨都不无关系,为的就是让他腹背受敌。怀瑜工于心计,应该早查明了天义门主其实就是慕容轩,只是连青墨都瞒了过去,引蛇出洞在前,落井下石在后,手段一贯的高明。
    此间往生情缘,早已幻化成风。
    她却再没机会让他知道。
    我其实早已爱上你。
    正文 失之交臂
     更新时间:2010…4…23 13:23:59 本章字数:4209
    那一日的终南山谷,漫天红叶飘零,两厢皆是白衣翩跹,远看倒似一对神仙眷侣。
    曾经深深爱过,又深深恨过,以为一生都难以释怀,到头来,却也不过云淡风轻。
    你是谁?
    我又是你的谁?
    他痛楚难言:“璧儿,不要这样待我!”
    “那么,我应该怎样待你?”她只作天真无知,不急不恼地反问。
    纵使见过再多的国色天香,依然轻易被她的一抹浅笑勾去了魂魄,怀瑜半晌才回过神来:“你是真的……都忘了吗?”
    胸腔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一颗心好像随时就要蹦出来,紧张,甚至于期待,或许上苍垂怜,真的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她安静的望着他,明媚澄澈的眼眸没有透出一丝情绪波动。
    姣好清丽的脸庞离他不过数尺,她的眉眼,她的笑靥,甚至于她的每一根发丝,在无数个思念得无法成眠的夜晚,都被他的画笔细细描摹过,而今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他面前,却仿佛依旧隔着千山万水。他不敢去触碰,只怕指端挨到的又是薄凉的画纸。
    他恍惚凝眸:“璧儿,跟我回去。你忘了,你是我的妻……”
    林间光影斑驳,他听见青墨微不可闻的叹息,她的目光闪烁不定,过了好一会,淡然道:“把剑还我。”
    洁白的柔荑伸出,掌心朝上,纤细的纹路纠缠着命运的曲线,哪一次回眸,让一生改变?
    他再也忍不住,握住那只手,将她用力拉进怀里,熟悉淡香扑近鼻端的刹那,泪如雨下。
    “璧儿,我说过永不放开你的手,你对我的惩罚,也该够了。”
    温热的液体渗入发鬓,她并未挣扎:“我跟你回去,把剑还我。”
    他倏然抬头,难以置信。
    她只管从他手中慢慢取过剑,小心拭去剑锋沾上的草叶,幽如深潭的眸中,除了那柄剑,再无他物。
    有谁知道,她等的便是此刻。
    她跟怀瑜回大兴,夜探御书房,取走数封怀瑜与慕容博之间的往来书信,其中还包括慕容博为表诚心献给怀瑜的布兵图,当然,图纸上的驻军都是经由慕容轩一手提拔的死忠部下。
    慕容博设下的,原本是个一箭双雕的法子,可惜若被人借力打力,反击功效无疑也是双倍的。
    为保万无一失,她还给每张信笺加盖了南淮国玺,从而使其中任何一张纸片都足以作为慕容博通敌卖国的铁证。
    她没有给他留下只字片语,来去寂然,镜花水月被风拂过,晃荡出满世界虚华幻影。
    真的很像一场梦,浮生,不过如此。
    这厢里,沉非与韩青墨讨论了很久,认为无论作案过程还是作案手法,无一不显出计划的周密,显然不属于突发奇想。
    至于沉璧的作案动机,他们既惊且疑,不约而同地质疑忘忧蛊是否失效,唯有隐居终南山的游笑愁不以为然:“关那蛊儿甚事?千年炎炙石选择的主人,想来总该有些与众不同。”
    不管同与不同,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人。
    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可能经过的路线,围追堵截。
    可是,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全然销声匿迹。
    除夕将至,南淮朝廷挑选了一批舞姬赠予熹帝,自南北和亲后,两国的文化交流也多了起来,所谓霓裳水袖动天下,北陆贵族也开始懂得欣赏南淮美人的娇柔体态。
    泰王府眼下正是一片靡靡之音,慕容博宴请了皇室宗亲,觥筹交错中,他忽然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父王赏赐给本王一名舞姬,据说还是秦淮头牌。不过,诸位知道,本王向来不好这口,”慕容博眯着醉醺醺的三角眼,搂紧身侧油头粉面的戏子,淫 笑:“今日正好借花献佛,让她上来亮亮相,同往年一样的老规矩,看谁能抱得美人归。”
    众人皆附和叫好,慕容博又半开玩笑道:“听说四弟去年只差一步便争到头筹,今年该毫无悬念了。”
    众所周知,熹帝如今最看重的便是慕容博,死人不能说话,正好用来试探活人的意向。
    四皇子慕容奕自斟一杯酒,仿佛没听到这句话一般,不动声色。
    慕容博讨了个没趣,干笑两声,拍拍手掌,几名小厮搬来一面巨大的牡丹花鼓放在中庭。
    众人惊叹不已,忽闻丝竹袅绕,殿外白纱翩跹,清影徘徊,无数红梅花瓣飘飘扬扬,待到嫣红落定,花鼓上便多了一名女子。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
    女子身着一袭白衣,轻纱遮了脸,只露出眉眼,远山黛眉,秋水凝瞳,额间一点红梅印,整个人仿似都透着股冷清的梅香。只见她琵琶半抱,纤纤玉指漫不经心的来回拨弄,单单风情一瞥,已让在座众人的骨子酥了大半。
    乐声骤起,女子的舞步渐渐欢快,婀娜的身姿翩若惊鸿,时而下腰,时而甩袖,腰带末端坠着的几颗银铃有节奏的敲打着鼓面。众人看得眼花缭乱浑然忘我,入口的食物都忘了咀嚼。
    随着鼓点的越来越急,女子旋转得也越来越快,云袖迎风招展,清丽的身影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飞上九重天。下一刻,她竟然真的腾空而起,手中琵琶一挥,化作一道寒光,直刺向主座的慕容博。
    “小心刺客!”不知是谁最先觉醒,扯着嗓子大吼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女子的剑已逼近慕容博眉间,她孤注一掷的扬手,剑锋准确无误的扎进对方皮肉。
    闻声赶来的泰王府护卫朝女子连发数箭,其中一只正中女子肩头,她像一只负伤的鸟儿从半空跌落。幸而,在护卫包抄上来之前,她的背部被外力托了一把。
    “快走。”一个陌生而低沉的声音。
    她回头认出援助之人,对他略一颔首,借力跃上房梁,顷刻没了踪影。
    人群中,慕容奕的号令洪亮如钟:“暂且不要追了,宣太医!”
    乱作一团的护卫立刻有了主心骨,哪还顾得上逃得不知所踪的舞女。
    慕容奕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慕容博,又望了一回天,唇角禁不住挑了挑。他很好奇,六弟这回又该如何谢他,千算万算,偏算漏了六弟看上的女人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公主,真要玩起命来,绝对和六弟有得一拼。看来,一切顺利的话,六弟的大计最多不过年关,只是回头谢罪的桥段可有热闹看了……
    北陆天圣十二年底,泰王慕容博遇刺身亡,真凶不及彻查,熹帝便收到一份由四儿子转呈的神秘“新年礼物”,长子通敌卖国且嫁祸胞弟的丑行昭然若揭,熹帝强压震怒,即令颁旨匆匆安葬,不问后事。不出一年痛失两子,熹帝一病不起,朝政交由崭露头角的老四代管。天圣十三年初,南淮大举进军。
    北陆节节败退,屯兵雁门关。
    主帅营帐内,慕容奕不慌不忙的翻看前线战报,间或打量一眼跷着二郎腿躺在虎皮短榻上的男子。
    小睡初醒的某人,百无聊赖。
    兴许感觉到对方探究的目光,蔚蓝眼眸抬了抬:“你看我做什么?”
    慕容奕笑了:“你不看我,又怎知我在看你?轩儿,你的寒毒当真无碍了吗?”
    他走过去,伸手搭上六弟的手腕,指间脉相沉稳有力、厚泽绵长。
    他满意的点点头:“炎炙石果然是件神物,原以为只是个传说,没想到……可见那丫头果真是你命定之人。”
    蓝眸望天,某人的语气骄傲异常:“那是自然,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深知……”
    “深知什么?深知为了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干脆连表白也省去?深知为探寻芳心不远千里却有口难言?还是深知她决意生死相随而追悔莫及?”慕容奕不无戏谑的反问。
    某人的脸红了又紫,紫了又青,青了又白,一时间变幻莫测,煞是好看。
    慕容奕叹了口气:“那箭倘若再偏个半分,便是神仙也救不活了。多亏有行川长老施以妙手,拔除了箭上的毒,但他怎地没说这丫头究竟何时会醒?”
    “总有一天会醒的,等这场仗打完,我便带她回江南,过她老早就想过的日子。”
    “那万一……”
    “绝无万一。我与她,必定相伴终老。”
    慕容奕的目光不知是赞赏还是惋惜,抑或两样都有。
    “袖手天下亦无妨?”
    “我心意已决,但在此之前,我必须向程怀瑜讨还一笔债。”蓝眸深处,波澜不惊,显然早已深思熟虑,“替我,也替璧儿。”
    慕容奕沉吟片刻:“你怀疑是程怀瑜故意诱使她去刺杀慕容博?”
    “至少他知道璧儿会这么做,他明明可以阻止,却不惜火上浇油,他无非是想借璧儿的手除掉政敌。试想,若没有他的暗中安排,璧儿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混进南淮献给父王的舞女中?又那么巧,独独将她赐予了慕容博?”
    慕容博早就该死,但想让其死得不留把柄又很难,此招却是多么的天衣无缝,舞女是父王亲赐的,要查,难道先从父王查起么?
    蓝眸中浮现久违的狠戾,他早说过,他不容许她再受半点伤,这一次,前尘旧账也该好生清算了。
    以为他命丧黄泉,以为北陆国中无人,所以才迫不及待的大举挥军?
    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局中设局将计就计,并不是谁都有能耐玩得滴水不漏,他慕容轩,才是当世唯一的战神。
    毫无悬念,南北最后一役,雁门关之战,北陆轻而易举的反败为胜,生擒南淮一干将帅,并俘获微服亲征的年轻君王。六军随即占领午门,未损一兵一卒,拘熹帝于承德行宫。
    消息暂时封锁,芸芸众生们并不知道,也许不过朝夕,天下便要改朝换代。
    史册终将记取那一日,巍峨城楼之上,玄衣主帅于谈笑间挥斥方遒,蓝眸如洗,傲视河山。
    烽火自他脚下绵延,一场斗志昂扬的厮杀,硝烟弥漫处,制敌于关外。
    方圆十里都能听到六军的整齐跪拜。
    军心所向,皇权唾手。
    然他只是微微一笑,绝尘而去。
    心中装了一个人,便再也装不了天下。
    “宝贝,”床榻前,他一遍遍亲吻着她,“我不久便可以带你回江南,你若开心,就不必说话。”
    狡猾的某人,如此一来,亲吻得更加肆意:“我就知道,你定然会开心得说不出话来。我再告诉你,我已备好八抬大轿迎娶你,你是不是会急着起床梳妆?”
    问题设置失误,久久无人应答。
    他的微笑有些凝滞,温柔的唇滑过她的耳畔,最终,将脸埋在她的秀发中,不肯抬起。
    “璧儿,璧儿……”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求你,不要折磨我。我知道错了,但唯有如此,我方能全身而退。我并非有意瞒你,只因棋行险招,万不能掉以轻心,无论被谁从你身上瞧出半点蛛丝马迹,我之前的辛苦便都功亏一篑。你要知道,我所受的煎熬丝毫不亚于你。”
    他的软弱从不轻易显露于人前,唯有眼下,再也掩不住内心的无助与凄惶。
    门页轻轻一响,他顿了顿,慢慢地将怀中人放平躺好,唇边又携了一丝怜爱的笑:“懒丫头,成天睡个没完,连洗漱都要人代劳。我这去和你哥哥商量,看能不能早些将你这个包袱甩给我,往后便都由我来服侍吧。”
    说罢站起,对门外的青黎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进来。
    正文 落子无悔
     更新时间:2010…4…23 13:24:13 本章字数:4148
    房门被带上,室内重归寂然。
    待脚步声走远,床上的人动了动,俏眸微张,水雾濛濛,岂料正对上青黎寻味的目光,不由涨红了脸。
    青黎放下手中铜盆,叹道:“你还要装到几时?他对不住你的,可算是连本带利还了。连我这个外人都于心不忍,你的心肠还真够硬的。”
    床上的人沉默片刻,轻声道:“你们都认为我在惩戒他,其实并不然。我只是不想让他后悔,因为一时情迷,便放弃了他自来想要的东西。”
    青黎默了默,实则沉璧并未说错,那个气度不凡的北陆男儿,亦可称作王者天成,他凭借自己的谋略一步步得来今天,也是不争的事实。
    “那你总该给他选择的机会。”
    “唯有放手,才能给他自由的选择。因为他懂我,所以他不会拒绝我,但我不愿成为他的束缚。”沉璧低头笑了笑,唇边梨涡倦倦,“青黎,男人和女人对生活的定义不一样,有时候,我们希翼的幸福,他们并不能真正理解。反之亦然。比方说青墨,我到现在也不觉得他的选择有道理,但我从未将我的观点强加给他。”
    “我也不觉得。”青黎泄气的嘟哝,“可他就是那么个毫无转圜的人,怀瑜设计将他留在了大兴,他得知战况后便马不停蹄的赶来雁门关,若不是被沉非暂时困住,他早就劫人去了。其实怀瑜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倘若他有意外,南淮帝位后继有人,却没想到我哥死心眼,坚持与其共进退,还说……”她怅然而叹,“他说即便抛开君臣之礼、金兰之义不谈,这也是你曾经对他的嘱托。”
    沉璧愣了愣,半晌才道:“怀瑜真的会被置于死地吗?”
    “这个问题,你该问问慕容轩,如果挟天子令不成诸侯,留下他也没多大用处。我却好奇,怀瑜为何定要赴前线亲征,难道他不明白自己的弱点吗?如果换作我哥主帅,凭他的身手,决不至于被擒。你怎么看?”
    “他不是因为我。”沉璧会过意来,断然否定,“他会有千百种亲征的理由,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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