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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华_苏未寒-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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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舒似情噙了笑,唇色沾血,徒然显得那笑鲜明亮眼。
  楚墨白邀他参加千华赏,其实还是怀疑他与梅影有关,其实楚墨白不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急于知道梅影的真相。
  “不了,”哥舒似情笑道:“面对一个楚大侠已让我觉得紧张,要我再去面对更多的楚大侠,我怕我会紧张得晕过去。”
  楚墨白当做没听懂他话中嘲讽。
  小楼的人撤退的很有秩序,楚墨白留到最后,向哥舒似情告辞。
  躲在阴影里的江重雪吐出一个字:“走。”
  他正要拉起周梨,但周梨经脉中真气横冲,毒素发作,没听清他说什么,晕在他臂弯里。
  江重雪一惊,抱住周梨,看清四周情况后,小心避开了那些人,选了条无人的山路,连忙下山。
  外面的哥舒似情也在这时吐出一口血。陈妖大惊,他方才已是强弩之末,不过强撑而已。正要去扶住他,哪知他挡开了她,身形往前飞速移动,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瞬间掠出几丈远。
  那处绝谷哥舒似情已有多年未曾踏足,仔细算来,把聂不凡关在洞中起,他就没有再去过。他见了聂不凡就厌恶,比谢天枢更甚。
  跃下玄铁桩后伤口崩裂的更严重,他脸上敷着脂粉,看不出其实已经毫无血色的面颊。
  山洞外还是那行旧字:聂不凡死终之地。他进去的时候发现角落有半截烧残的烛,指头向前一划,亮起烛火。
  聂不凡在火光里仰起多年不见阳光的那种晦暗脸色,看到哥舒似情时,他眸子微凝,怔了怔:“是你。”
  哥舒似情死死盯着他,“你很好。”
  聂不凡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哥舒似情轻笑,重复:“你很好。被关在这样一个地方,还能找到一个人,练你的六道神功。”
  聂不凡没想到被他识破,思索是不是周梨与哥舒似情动过手了。
  他倒也不隐瞒,张口就承认:“我未破誓言,不过找个人承继我的绝学,怎么,你见过她,与她交过手了?”
  他想试探周梨是不是陷在了哥舒似情的手上,如果是的话便不大好,怎么也是他费了四年时间手把手训练出来的苗子,若是折了,岂不可惜。
  “绝学?”哥舒似情大笑,这么多年,这人还是这么恬不知耻,“不过是一门有残缺的武功,亏你有脸说是绝学!”
  聂不凡恼火了:“这世上有哪门武功是十全十美的,凡人所创,必有漏洞,即便是春风渡,也会有白圭之玷。”
  哥舒似情脸上满含讥讽,“说的不错,但能让人越练越伤的武功,就不只是漏洞这么简单了。”
  聂不凡一掌压向地面,身子跳起,使的便是六道神功。转眼他已扼住哥舒似情细长的脖子,要不是他身后拖着锁链,行动还要快上十倍。
  这老东西,被关在这鬼地方这么多年,琵琶骨都被钉穿了,也没把他弄死,功力竟然还愈发精进了,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黑暗的地方,聂不凡眼睛大睁,几乎要睁破了,“我创的功夫天下无敌!”
  哥舒似情在他身上闻到长年狠戾无常的气息,但他镇定自若。
  聂不凡杀尽天下人,也绝不会杀他。
  他笑意似有若无,眼角生冷无比,“真是井底之蛙,这么多年了,还在痴心妄想。我问你,六道神功的缺陷,在她练之前,你有没有告诉过她?”
  聂不凡眼底跳起一簇火苗,腾腾烧着,许久他冷笑一声。
  这样的反应,已等于告诉了哥舒似情真相。
  哥舒似情竟然发了一下抖,低语道:“你没有,你果然没有。你骗她练这门武功,是亲手送她去死。”
  聂不凡不说话。他创的武功,他比谁都清楚,不需哥舒似情来提醒他。
  六道神功的确是有缺陷,它的缺陷就在于太过狠厉。当初他创六道神功的时候,满心皆是对谢天枢的愤恨,所以抛弃了一贯的武学正统,从偏门而入。
  不说六道神功里的其他几篇,光是自在天内功和修罗剑法,就存在巨大缺陷,这两者都是伤人七分,伤己三分,若是不停练下去,几年之内,必定五脏六腑俱损。
  可是,那又怎么样?他花了这么多年光阴,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周梨,又是个习武的好苗子,要他放弃了,他做不到。他要周梨带着他的六道神功出现在武林中,为他正名,让天下人都看看,即使他被困于此,一样是天下第一,谢天枢算得了什么,春风渡算得了什么。
  “她会死。”哥舒似情嗓音又尖又沉。
  聂不凡哼笑。只要六道神功扬名武林,周梨能用它杀了谢天枢,她死了又怎么样。一个小丫头而已,这世上除了哥舒轻眉,他没有在意过任何人的命。
  “她死与不死,与我何干?”聂不凡并不在乎地说,随即看到哥舒似情的表情变得古怪至极,眼睛如野生的江潮,暗藏汹涌。
  他不解这孩子究竟怎么回事,这么在乎一个小丫头的命,下一刻,他听见哥舒似情狂笑起来。
  哥舒似情拽过聂不凡的胳膊,把他拉近,迅速在他耳边丢下一句话。他的声音轻如鸦羽,但字字含了血,宛如惊雷,炸得聂不凡振聋发聩。
  聂不凡浓黑的眸子一翻,片刻后,他低声道:“你骗我。”
  哥舒似情不言不语地盯着他。
  时辰过去很久,聂不凡逐渐在沉默中发疯,猛地冲上来想再度掐住哥舒似情,逼问出真话。
  哥舒似情有了防备,轻易躲开了。
  聂不凡被铁链扯着,行动受阻,可忍着皮肉分离之痛,也照样要扑过去,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哥舒似情大笑着掠出山洞。
  外面是山河星月,美不胜收,赶来的陈妖站在月下,微微皱眉。
  山洞里,聂不凡忽然发了疯,震得洞内山石坠落,大叫着哥舒似情的名字。
  哥舒似情紧闭着眼,很久才徐徐启开,眼睛里像烧着火,但仔细看,内里是凉透的冰。
  “秀秀,传我的令,我要找一个人。”他慢慢地道:“若她离开了求醉城,为我在江北广发悬赏令,定要生擒活捉。”
  陈妖的注意力还在那山洞里,忍不住问:“你对聂不凡做了什么?”
  几乎是一盏茶的功夫,陈妖才听到他的回应,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对他说了他这一生所听过的最可怕的话。”


第24章 回家
  柳长烟被客栈外的喧闹吵醒。
  他费劲地偏头; 瞧见了窗户外微亮的天光。
  客栈的墙上不知被哪个淘气的孩子画了只八王; 歪七扭八,老板也不把它铲了或重新上漆; 由它给客人作笑。
  门开了,一袭白衣踏进来,瞧见他转醒了; 面色还是淡淡的; 不过嘴角露出罕见的一丝微笑。
  “师兄?”柳长烟揉揉眼睛,看清之后,热切地叫了一声; “师兄!”
  “嗯。”楚墨白搭上了他的脉,应他:“柳师弟。”
  柳长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
  说起来两人也有大半年不见,他去岁还想去小楼找楚墨白对酌几杯,不过因为江湖上起了梅影风波; 因此耽搁下来。没想到再相遇会是在求醉城里。
  他们少时一同习武,因而亲近,此刻相见; 楚墨白虽不表现得如何开怀,但柳长烟熟知他性子; 刚才那一丝笑算是独独对他才有的了。
  “你的毒已清。”楚墨白放下了他的手,“不过这几天最好不要动武。”
  他的毒这么快就清了?
  柳长烟笑道:“看来半年不见; 师兄的春风渡又精进了。”
  “是你偷懒。”楚墨白道,“而且轻敌。”
  他责备柳长烟也不是第一天行走江湖了,明知陈妖的来头; 该对她更为警觉才对。
  楚墨白说话能少蹦几个字就少蹦几个字,就跟多说几句会浪费他口水似的,好在柳长烟从小和他相处惯了,一听即明白。不少认识他们的人私底下都调侃,楚墨白寡言,柳长烟多语,一定是柳长烟平时说话太多,把楚墨白那份也给说了,所以才搞的楚墨白一句话蹦不出二十个字来。
  柳长烟笑着,他的确偷懒,不像楚墨白这么醉心于武学,师父也曾教训过他,说他浪费了一身好天资,他若是肯下苦功,今天早能和楚墨白并驾齐驱。
  柳长烟对此只是歪歪嘴,无可无不可地笑一笑。这世上这么多有趣的事,光一门心思地习武有什么意思。
  想到师父,他立刻道:“对了,师父他老人家近日可好?前次收到师兄的信,说师父身上的伤又复发了,要不是陪他们来求醉城,我早去金陵看师父了。”
  楚墨白淡声说:“以火灵芝为药引,再加以我的春风渡疏通经脉,如今已无大碍,仍在闭关。”
  柳长烟长吁了一口气,“那就好。我没去看师父,师父没生气吧?”
  “师父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楚墨白瞥他一眼,“师父唯一生过气的,就是你的不用心。”
  绕来绕去,怎么又绕到他身上来了。柳长烟赶紧打个哈哈,注意到了客栈外人声鼎沸,奇道:“师兄,外面在闹什么?”
  楚墨白道:“我正在让小楼弟子保护那些江湖人士撤离求醉城,他们不少人都受了伤。”
  柳长烟有些费力地掀开绣了杭州菊瓣的被子,吃力地坐起来,“师兄和求醉城的人动过手了?那哥舒似情……”
  楚墨白将昨夜之事简略一叙,柳长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楚墨白看向他:“此间事了,你是回天玄门还是与我上路。”
  “师兄要去哪里?”
  “继续追查“梅影”一案。”
  “往哪里走?”
  “江北。”
  柳长烟眼睛一亮,忙道:“好好好,我和师兄走,正好可以看看江北风光。天玄门有爹在用不着我,反正我回去也没事做。”
  楚墨白把出奇清澈的眼色朝他一瞥。柳长烟这个年纪,该学着掌管门派事务了,但他这人,一贯好逸恶劳,不把心思放在武学和门派上。
  柳长烟微笑着糊弄过去。回天玄门就要面对一堆无聊的门派中事,不如去外面走马轻踏来的惬意。
  这时候等在外间前来告辞的青城派敲了门,以陆藉陆蕴两兄弟为首,一群蓝衣人涌在门口。
  柳长烟这人有点懒,要不是这次怕青城派闹出幺蛾子他才不会陪他们来求醉城,现在见了这些蓝衣服的只觉头疼欲裂。
  青城派的人七嘴八舌地就昨夜一事发表议论,大多都是中伤求醉城和哥舒似情的言语。柳长烟装着伤刚好的样子弱不禁风地暗示自己没力气说话,楚墨白本来就寡言,陆藉大概看他们两人爱答不理的,止住了话头,打个手势,让弟子退出去,拱手向他们告辞。
  倒是陆蕴又回过头来,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在楚墨白身上打转,十分敬仰又十分爱慕,很想与他攀关系。
  他走到楚墨白面前,先自报家门,再叽里呱啦地把一车早已准备了很久的敬爱之话朝楚墨白说出来。他说得又臭又长,听得柳长烟险些又要晕过去。
  等他说完了,楚墨白也听完了,然后楚墨白回答他:“嗯。”
  陆蕴:“……”
  陆蕴被噎得脸色青白一阵,柳长烟忍笑忍得肚子痛。连师兄的性子都没摸清就敢胡乱恭维,年轻人还是太年轻啊。
  陆蕴吃了一瘪,出门没好气,下楼时怪人挡住了他的路,声音高得能掀飞屋顶。
  正好一根筷子凌空飞来,准头奇准,一下子插进他鬓发里,引得楼下吃饭的食客一阵哄笑。
  陆蕴气急败坏地把筷子□□扔到地上,要不是看客栈外同门师兄弟们已跨上了马背,他不把客栈翻过来找出罪魁祸首才怪。
  真是个小人。
  江重雪把另一根筷子重新插回竹筒,将手里拎着的药并了银子交给伙计,让他三碗熬成一碗,送到房间来。
  回到客房时,周梨已醒,坐在床边揉着微痛的额头,脸色不好。
  周梨中了毒,好在毒不是很深,江重雪尽力逼出了几成,剩余几成只能靠药物慢慢排出。
  周梨觉得体内真气聚散不定,让她难受。她不知是毒引发了六道神功的缺陷,只当是哥舒似情的毒太厉害。
  药喝完后半个时辰,她总算觉得舒服一些,便把昨夜遇到哥舒似情的事情说了一遍,江重雪深深皱眉。
  “看来我们不能回梅山了,”江重雪道:“哥舒似情既然已看出你身上的功夫是聂不凡所教,那地方已不安全,只怕求醉城的人已找到了我们所住的那个山洞。”
  周梨微微怅然。
  怎么说也是住了四年的,这四年是她活到现在最安乐的一段日子,如今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了,连再去看一眼都不行,难免心里不舍。
  周梨喝完药后睡足了一天一夜,隔天早上,已能和江重雪一起下楼吃饭。
  她看到外面的街道已经清空,昨天小楼弟子已把大批武林人士送出求醉城,只剩下两名弟子正在断后。
  她回过头,发现江重雪竖着耳朵在听邻桌的人说话,她也凝神去听。
  说的是梅影,还是老生常谈于那几桩骇人的命案,这些江重雪都已从陆蕴嘴巴里打听出来。
  江重雪细细思索纠缠在心头的疑虑,慢慢从中找出了线头。
  “阿梨。”
  “重雪哥哥。”
  两人异口同声。
  江重雪打住了,“你先说。”
  “你还记不记得四年前我们躲在破庙的那天?”
  周梨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江重雪当然记得,那次他被楚墨白一掌击伤,险些丧命,晚上的时候,在一间破庙里避雨。
  “那几个穿黑袍的人,还有那个想偷我东西却莫名其妙发了疯的人,”那一晚的零星剪影逐渐拼凑成形,周梨低低道,“那人死的时候,我看到那女子随手掷过来一样东西,好像是一朵石花。”
  江重雪要说的与她不谋而合。
  当时他虽然重伤,但中间有一段时间是清醒的,察觉到他们在用传音入密对话。
  那四人里的女子武功诡异,他当时晕了过去,没有看到,但从周梨的形容来看,练的估摸是摄魂术一类的武功,这种武功传自关外,源于某种秘术,据说可以扰人神志。
  光是这女子的武功就这么恐怖,其他三人怕也非等闲之辈。
  关键是那朵石花。
  如果这四个人真的与梅影有关,那么,梅影出现在江湖上就不是一年前,而是更早。如果这层推断是正确的,这桩事就变得更加诡异。
  “重雪哥哥。”
  周梨忽然叫了他一声,打断了他的沉思,他随周梨的目光看去,一白一青两道身影从楼上下来,他瞳孔微缩。
  楚墨白和柳长烟。
  还在外面张罗断后的两名小楼弟子进来与楚墨白回报情况。
  这两个人周梨昨晚在梅山上见过,与哥舒似情交过手的,一个叫南山,一个叫景西。楚墨白回了一句知道了,转头与柳长烟说了些什么,然后走到柜台前把银钱结算清楚,之后四人一同步出了客栈。
  周梨看到他们跨上马背,打马离开。
  被闹腾了几天的求醉城终于静谧下来。
  外面的太阳很烈,炙烤得树叶蜷起,万里无云。
  江重雪眺望这蔚蓝的天空,沉默不语。
  周梨坐在一旁,看着他一霎明灭的眼神,明之时是楚墨白下楼,灭之时是楚墨白离开,他脸上的阴霾以及极力抑制的表情让周梨有一种下一刻他会手持金错刀不顾一切和楚墨白交手的错觉。
  但江重雪只是偏过头看了她一眼,随即所有情绪慢慢消失,唯独眼睛亮的可怕。
  他低语道:“阿梨,我想去一个地方,你陪我,可好?”
  “去哪里?”周梨轻声问。她打定了主意,无论他要去哪里,她都会陪着他。
  “回家。”
  “回家?”
  “对,回江北,清河,金刀堂。”
  他微低了头,垂下的发遮住眼睛,一并盖掉里面的光亮。
  四年未归,他是时候回去一趟了。
  周梨抓住他的手,他回过头来,她对他微笑,“好,我们回家。”


第25章 途中
  一路北上; 先走陆路; 后转水路。两匹快马并鞍而行。
  走了三四日,行至一个村落。
  还处夏末; 午后骄阳正烈,村口搭了个凉棚卖茶,一文钱一碗。小地方哪有什么好茶; 普普通通装在大碗里浮着几根茶梗; 好在走路的过客也不甚在意,只求熄一熄燥火。
  从凉棚的位置往外看,恰好能看见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坡。
  向茶博士一问; 说是那山坡前是处古驿道,荒废良久,并无人烟,过路的行客都不往那处走; 宁愿绕远路。
  周梨奇了,问:“这是为什么?”
  茶博士叹口气:“那里常有剪径的强盗出没。两位面生,想是第一次到这里; 可千万别往那处走,走大道; ”好心地给他们指了路,说:“虽然多费一日脚程; 不过安全哪。”
  周梨与江重雪互看一眼,向茶博士道了谢。
  茶喝完,江重雪丢下两枚铜钱; 两人打马从凉棚离开。
  茶博士把搭在肩头的布一抹桌子,收碗时放眼一瞧,刚走的那两骑直直冲向那处古驿道,他吃了一惊,一眨眼马儿已跑得没影。
  还真有不要命的。茶博士嘟囔,摇摇头。
  茶博士没有撒谎,那条路上的确埋伏了强盗,专门打劫过路的行客。走出半日的路程,果然就遇到了他们。
  两人坐在马背上,打眼扫了一圈把他们团团包围的数名粗汉。
  “重雪哥哥,你来还是我来?”周梨问他。
  江重雪眯眼一觑头顶毒辣的日头,懒洋洋道:“热得很,不想动。”
  周梨兴奋道:“那我来。”
  江重雪鼻子里哼出一个音,算是应了。早知道她想出手,所以让给她。这样也好,周梨现在武功是不错,但缺少临战经验,经验这东西是别人给不了的,须得自己从每一次的交手里逐渐积累。
  强盗们大概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伤及自尊,集体面露凶光。
  江重雪抬手搭在额头,遮了遮灼眼的烈日,树上的蝉声嘶力竭。
  等他把手放下时,周梨已坐回马背,清秀的脸蛋冲他一笑,多少有点要得他夸赞的意思。
  江重雪在阳光里看她纤细的眉,如小荷露出尖尖角,眼里光彩夺目,不由也笑了笑。
  当天便有一封信被一箭射在了县衙门口,衙差们按信中所指来到林中,就看见了被捆得粽子般的盗匪们。
  周梨很有点洋洋得意,一路上不断地把这桩事提起,直到江重雪听得耳朵起了茧子,用手里的包子塞住她的嘴。
  几天后,他们又顺手抓到了某个飞天大盗,得了官府重赏。路过一个小镇又收拾了为害村民的恶霸,临别还替他们疏通了被阻塞的井水,一身泥巴地拎着村民们非要送给他们的鸡鸭在含泪的送别声中离开了。考虑到这些活蹦乱跳的鸡鸭带着上路实在是个负担,于是晚上就地把它们烤了。
  他们两一手烤肉功夫早就出神入化,香气把周围乞丐引来,眼馋地看着他们,正好吃不完,便分食给他们。
  这么一耽搁,行程变缓,大半个月后终于转向水路。
  这一日刮的西南风,码头上停摆大船,两掖如翅,向外伸展,起航时吹出的气响能传出几里。
  天空蓝白相间,阳光东照。光线落在不算清澈的江水里,风很大,拂过的时候,搅碎了一江的光影。
  渡过长江,便是江北地域了。
  沿岸聚集了一片片乌篷船,船上的艄公正与岸上的谁厉声吆喝,岸上有人插旗有人卖艺,热火朝天。
  这座码头是去江北的必经之路,过往人多,形形色色,什么样的都有。
  长江水浊,带着点沉甸甸的什么,说不清。
  四年前正派勒马渡江,重创魔道。
  不止如此,百年来内忧外患不断,这地方一度作为战场,血流漂杵。
  就是这样一条硬生生的天堑,隔开了中原两端,像两种选择,正与邪,善与恶,亦或其他。
  不过善是什么恶是什么,恶的是否一定恶,善的是否一定善,叫人摸不透。发生在这里的传闻多了,人也变得疑神疑鬼,仿佛长江的两端真的是全然不同的天地。
  近岸的芦苇荡随风拓出柔软弧度,走来几个当地的姑娘,提着食篮给乌篷船上的阿爹送饭,跳上船头时裙角荡了荡,惹得岸上的浪荡子吹口哨。
  姑娘们懒得搭理他们,却在某个转头的瞬间瞧见了浅水湾里的大船上靠着一个浓郁的背影,眉目清俊,光华幽幽,比春日里的桃花尚要好看几分,只一道侧脸,已引人遐想。
  这鱼龙混杂的地方,何曾有过这等相貌出众的人物。
  姑娘们一个接一个的贴耳相告,绯红了脸颊把头上的钗环朝他扔去。
  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就是掉进了江里姑娘们也愿意。可那人眼明手快,刹那就把这些钗环耳坠统统接在了手里,面上一片茫然。
  江重雪还当是暗器,谁知抓了一手女儿家的东西,莫名其妙地盯着底下一片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
  他觉得无聊,神色冷淡,手里的东西扔又不是拿又不是。
  周梨见状默默接过,唰唰几下风声,那些钗啊花啊的就回到了姑娘们的头上,姑娘们惊呼一片,抚着发端跳脚,差点把船掀翻。
  嗯,手法干净利落,不错。
  江重雪待要夸奖几句,见她脸上没什么好神色,挎着两边嘴角低低道:“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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