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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华_苏未寒-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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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山盈谷的风嗖嗖地流淌,周梨畏寒地往他怀里钻,“重雪哥哥,你身上热得就像个汤婆子。”
  “闭嘴,睡你的觉。”
  “……”
  这一夜北风清啸星辰如斗,周梨向来畏寒,打小的记忆是她缩在破瓦遮头的一隅,每每能醒来都要感谢老天爷赐命,让她在难熬的大冬天里多活了一天。
  极少有像这样,睁开眼睛时是被人裹在怀里的。周梨蒙昧地想到了什么,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江重雪呛进一口苦涩的风雪,皱了皱眉,“腊月三十。”看了看天色,又轻描淡写地说:“过了子时,应当是正月了。”
  这一刻便是绍兴二十五年的元月初一,千里之外的临安,狼狈奔逃了大半载的皇帝于御书房中枯坐,对着与金人立下的条约发呆,而江湖中被正派重创的邪派弟子重整旗鼓,报仇心切。
  天下九州,人心是非,一笔笔算不清的烂账。
  好在这一切,在山谷中踽踽而行的他们是不知的。过了一会儿,周梨说:“重雪哥哥,新年如意。”
  江重雪呆了一呆,心里如被一块大石堵住,悲怆难以名状,几乎要将他压垮。
  记忆里有这一幕,也是腊月三十,师兄弟们在月下练功比武,等着小吏打过子时的更,娘亲提着一只紫檀木的食盒走来,那些馋嘴的家伙一拥而上,把盒子里的点心分食一空。彼时立在树下一身清风长袖比划着金错刀的他瞧见了,不屑地扬了扬眉。恰好过了子时,花团锦簇的烟火照亮了所有人的面容。
  记忆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江重雪紧了紧衣服的襟口,一直到周梨眯着眼睛又要睡过去的时候,方听他说了一句,“新年如意。”
  在山谷里绕了几天之后,总算看到了远处氤氲在云霞里的城廓。
  偏于一隅的边境小城,看上去却比土城要富足许多。日暮千里,正到了举火的时辰,家家炊烟,到处是人间烟火气。
  周梨还未离开过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对什么都新鲜,江重雪却是平平淡淡的模样,周遭的热闹他都视若无睹,随手提起周梨的后领,把她扔进了一家雅轩去买衣服。
  他实在是很嫌弃周梨穿他的衣服。
  周梨从轩里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裹了件崭新的粗布衣裳,但她翘着嘴角,有点不乐意。那店里的衣服每一件都好看,江重雪却只愿意给她买一件最价贱的布衣。
  周梨认命地换好新衣,好在这身粗布虽说不上多体面,但终归干干净净的,清秀的小脸一昂,还有几分可人。
  对面是家酒楼,三层飞檐小木楼里座无虚席,几十号人堆在楼里喝酒吃菜,人声鼎沸热火朝天,连炭盆都省了。上面两层是雅间,清爽得多,摆着几盆雪兰花。
  没有空位,便只能与人拼桌。
  江重雪叫了几样当地的名菜,鲜嫩的蘑菇蒸乳鸽,在花雕酒里淌过、再裹上蜂蜜和糖的醉虾,翠绿的芹菜炒墨鱼丝,油而不腻的红烧狮子头,并有一盅珍珠银耳汤和两碟海棠酥翠玉糕,再点上一壶好酒,色泽清润。
  楼里摆了一张梨花木桌子,后坐了一位青灰色布袍的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地讲着才子佳人老掉牙的故事,听者寥寥,几十人的高声阔伦反将说书先生的声音比下去,先生不满之余将手中的惊堂木猛地一拍,哗地打开了手里的折扇。这样冷的天气,他还在冒着虚汗,不停地摇扇子。
  这啪的一声揽回了许多目光,他正自得意,就被人高声喝断,“成天不是说西厢记就是讲凤求凰,要么就是些山精鬼怪的胡话,能不能换个新鲜的?”
  众人哄应,说书先生舔了舔干枯的唇角,抹了把额头的汗浆,手里的扇子更加用力,一时间想不出要说什么,沉吟半晌,“话说去岁金人来犯,朝廷告急……”
  “莫说这个!”有个汉子一拍桌子,“朝廷十五万人马输给八万金兵,连那皇帝老儿都被逼得像只丧家犬,颜面荡然无存,听了就让人生气!”
  “就是!”附和的声音滚过来,“自从岳元帅死后,这朝廷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先前那汉子五大三粗的脸上忽然红了眼角:“好端端的,你提岳元帅做什么?!别玷污了岳元帅的英灵!”
  风声呼啸,楼里的热度顷刻降了一降。
  周梨也是宋人,凡是宋人,都知道岳飞如何抗金北伐、重整山河,又是如何为奸人所害,枉死于风波亭。周梨十三岁,而岳飞就死在十三年前。岳飞说,莫忘靖康耻。也是岳飞说,此生必要收复河山。这乱世里人人自保,拯救世道的重任没几个愿意扛。可惜最愿意扛的人已经死了,盛世却还远。
  掌柜的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连皇帝都骂了起来,传出去生意都没得做,忙打圆场:“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头一歪,向说书的叱道:“你个腌臜东西,谈什么国事,闭上你的鸟嘴!”
  说书先生被他一吓,没了主意。
  这才子佳人听腻了,庙堂之事又不让说,岂不是让他下不了台面。
  恰时二楼雅间里有人拂开了帘幕,走出一个蓝衣束腰的少年郎,手中执剑,雅间里红烛高烧,另有两人围桌饮酒,说书先生往楼上一瞟,便知他们是江湖中人,而且来头不小,是名门弟子。
  少年郎扶着红漆木栏,微勾了嘴角,笑道:“说书的,那就说说江湖中事吧。”
  说书先生眼睛一亮,“好!就说说这风起云涌的江湖!”


第3章 说书
  还未出元月,从酒楼往外一望,一里多的青石街,沿路各处都悬挂着喜庆的花灯,沾着昨夜落的一场雪,显出了残色。
  周梨尝了一碗珍珠银耳汤,滋味鲜美唇齿留香,满足地打出一个饱嗝,舔去唇上残味。
  向来她陪江重雪吃东西,桌上的山珍海味都没有她的份,她是啃馒头的命。
  今天江重雪出乎意料地没有一筷子打在她手背上,她就趁机尝鲜,饱餐一顿。
  她抬头时阳光正好,窗外光芒在江重雪脸上投下一层淡淡绒光。他眼角却带冷意,阴沉地看着二楼那位凭栏轻倚的少年郎。差不多十六七岁,与江重雪相当的年纪。
  周梨手里的筷子含在嘴巴里,觉得奇怪,堂上的说书先生已然换上了一副铿锵的嗓子,说道——
  “话说,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诸位客官,这百年以来江湖上纷争不休,凡是提着把剑的拎着把刀的,俱想号令江湖一统千秋,且说这些江湖中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不凭着本事为朝廷效力远击金人,总爱闹着窝里斗,实是浪费一身武艺没有一丁点儿的用处,还不如隔壁总爱伦着菜刀嚷着要去杀金兵的愣头青呢,大家说是也不是?”
  楼中爆出一阵粗鄙的大笑,说书先生得意洋洋,瞥到二楼雅间里的人背脊一挺,手里的酒杯沉了沉,转过头来朝楼下看了一眼。倚栏的少年也变了脸色,用力地握着手中宝剑清清凉凉地一笑,笑掉了说书先生的七分骨气,先生暗叹自己舌头太快弯儿都来不及打一个,忙把手里的折扇合起往左手里嗒的一敲。
  “这……话说这江湖之中,历来分了正派魔道,这魔道又分做一城一宫九堂十八帮,这一城便是求醉城,城主唤作个哥舒似情,据说练得个回春之法,堂堂男子竟似比女人还要漂亮,你道可笑不可笑。这一宫正是碧水宫,宫中俱是女子,据传她们常以少男精血提升功力,全然不将人命放在眼里,行事诡谲坏事做尽,就这些宵小之辈还妄图染指武林一统江湖,合该是痴人说梦!”
  说书先生大骂了一通,觑着楼上人的脸色又说道:“再说这正派之中,有一阁一门二派三楼,一阁便是浮生阁,阁主谢天枢乃是天下不世出的练武奇才,一心修身养性不过问江湖纷争,真是神仙一流的人品。而这一门二派三楼便是当今武林执掌牛耳的六大派,这六大派有小楼,胭脂楼,非鱼楼,天玄门,点苍派,以及青城派。这六派荣辱同享,生死共存,携手抵抗江北魔道,尤其是这小楼,更是六大派之首,诸位且听我道来,这小楼掌门楚墨白便是当今武林不得不说的一个人物!”
  周梨一惊,汤勺脱了手,沉到了碗底。
  她抬眼去看江重雪,菜汤热气腾腾,江重雪竟在笑,手里捏着的酒杯裂开了细纹。
  周梨本身只专注面前的吃食,此刻竖起了耳朵。
  “要说这楚墨白,那真真是江湖百年以来顶顶厉害的一个人物,他幼年拜在小楼前一任掌门慕秋华膝下,十六岁出师,领小楼首席大弟子之位,十八岁以一人之力打败恶名昭彰的扬州八怪,一举名扬江湖,二十岁即练成了武林至高内功心法春风渡,客官,这春风渡乃是百年前小楼的开山祖师爷所创,要知道历来高深的武功秘笈都是只传入室弟子,然则小楼的这位祖师爷却反其道而行,凡是上门求春风渡秘笈者,他无不答应,你们道他为何如此慷慨大方?”
  他把扇子往桌案上啪地一放,扇骨断裂,说书先生恨铁不成钢地拾杯喝下一口茶润润嗓子,底下有人看不得他卖关子,纷纷把手里剥下来的橘子皮栗子壳往堂上扔,先生东躲西闪,灵活如一只猴子,又惹起一阵大笑。
  待众人笑罢了他才道:“要说这春风渡,真是天下最奇特的一门内功,修炼者须得是心灵纯净光明磊落,还要剔除七情六欲,心中无一丝一毫杂念之人才能练成,实是天下最难练的一门功夫,多少人想要练成春风渡,却在第一层心法上就败下阵来,只能含恨放弃。放眼百年江湖,练成春风渡者不出一掌之数,当今浮生阁阁主谢天枢便是其中之一,谢天枢练成春风渡时正是四十一岁,而另一个,便是江湖上人称“天人”的楚墨白,两年前楚墨白修成春风渡时年仅二十岁,比之谢天枢,更胜一筹!”
  无数人拍桌叫好,江重雪手里的杯子碎了,沾了一手的血,笑得愤恨。周梨一吓,想捂住他的伤口,他把手一缩,冒出一串的血珠往下落。
  “去岁深秋十月,六大派以小楼为主,楚墨白为首,渡过长江,出其不意地重创了江北魔道,打得江北各派是落花流水一败涂地,其中最最有名的,当属楚墨白与那金刀堂堂主江心骨的一战。话说那天狂风呼啸,夜色深沉,楚墨白携门下弟子攻袭金刀堂,一夜之间覆灭金刀堂上下数十条恶贼性命,各位客官,你们可知这金刀堂也算江北名气响当当的一个门派,堂主江心骨惯于用刀,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好手,其麾下弟子也是个个身怀绝技,但遇到了楚墨白,便如老鼠见了猫,只有抱头逃窜的命,哪里是楚墨白的对手!话说这楚墨白手执兵器谱上排名第二的朔月剑,面色清雅,看那江心骨朝他一刀刺来时岿然不动稳如泰山,刀刃挨着他脖颈唯有一寸距离时,他只轻忽一闪,躲过这致命一击,拇指轻弹,朔月剑铿锵出鞘,剑影冷冷如寒雪,溶溶如月色,真是一柄天下绝无仅有的好剑!也唯有天人楚墨白才配的起这样一把好剑!只见楚墨白长衣翻飞,手腕轻划,一剑破开空气,直取江心骨咽喉!”
  先生说得情绪激昂,把那对峙场景说得犹如亲眼所见,众人提着一口气在嗓子眼,一片肃静,落针可闻。
  “那江心骨欲要抵挡,楚墨白袖子一挥,掌中含了春风渡的至高内功直接把江心骨震出三丈,江心骨心脉俱碎吐血不止,这时候楚墨白的朔月剑一剑刺去,稳稳当当地刺穿江心骨额心,轻轻松松就将他毙于剑下!”
  二楼的少年拍手鼓掌,眉目飞扬,大笑几声,“好好好,说书的,你说得好极了!”
  说书先生见他夸了,合拳朝他一拜,眉开眼笑,“好说、好说。”
  少年一锭银子随手一掷,从众人的惊呼声中飞了过去,稳稳地落在说书先生面前。先生得了这赏银,往兜里一揣,连声道谢。
  少年一摆手,扶住红栏,“说书的,你就将你今日这套说辞,每天给我在这闹市大街的酒馆茶楼里说上几遍,好让人知道此番正派大捷,狠狠挫了魔道锐气,看看那些江北余孽们还敢不敢逞凶作恶。”
  “哦?”说书先生自桌后站起,一躬身,温和道:“见这位公子衣着,莫不是青城派弟子?”
  此地并非正派势力范围,但六大派无人不知,青城派又是六大派中行事最为高调的。此派弟子俱着明蓝华衣,系玉带,远远观去,不像武林中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走马观花的纨绔子弟。
  席上有人听了说书先生这一番添油加醋的故事,又看到青城派的人趾高气昂,忍不住低声鄙夷:“什么六大派,照我看不过就是一群鱼虾罢了,还真把自己当蛟龙了。”
  “六大派现在可是坐的武林第一把交椅,还算得鱼虾吗?”
  “第一把交椅?你把少林武当放在何处?”
  “这个嘛,”另一人往杯里倾酒,露出落寞神色,“如今少林为避尘世纷争龟缩一隅,武当因得罪朝廷关闭山门,就连那传闻中的雪山昆仑派、峨眉派皆已不问世事,而十几年前如日中天的岳阳哥舒府,机关城鲁家,现也都凋零了。”
  “所以我才说这世道不公!”那人嘴角遗恨,“真正的蛟龙都蛰伏起来了,倒跑出六只鱼虾来指挥江湖武林。”
  “也不好这么说,至少小楼是我朝先祖御赐丹书铁券,正统出身的门派了。”
  正说着,楼上的少年挑高了眉眼,略一点头,说书先生挤出三分惊讶,“此次重创江北各派,听闻青城派出力不少,老朽眼拙,竟未认出阁下是青城弟子,惭愧惭愧。”
  少年被他一顶高帽戴得舒服,阔气一笑,“无妨,你一个说书的,不认识也是正常,”他把手里的长剑提了一提,正要说什么,雅间里一位玄色衣衫的人端起酒杯,朝他道:“过来喝酒罢。”手背掩映着白瓷酒杯,是一双修长有力惯于用剑的手,样子斯斯文文,眉眼轮廓十分温润。
  少年很听他的话,点点头,抬脚要走,背过身去哼笑,“什么金刀堂,什么江心骨,在楚大侠面前一文不值,都是浪得虚名。”他一撩袍子,正要进去雅间,里面端坐的玄衣人忽然皱眉,随手将酒杯一弹,正好替少年挡住了朝他咽喉飞来的一根筷子。
  酒杯碎裂,上好的清酒伴着碎片洒了一地。
  少年跄踉后退,发觉是被人偷袭了,一掌拍在栏杆上,朝下望去,“什么人?!”
  一抹刀光于众人眼前闪过,说书先生面前的梨花木桌子被人一刀劈开,刀风割断了说书先生的衣袍,先生吓得一屁股跌倒在地上,没来得及反应,肩膀就被人提起,直接扔了出去,撞翻了好几张桌子,倒在地上哀嚎。
  楼里炸开了锅,众人抱头鼠窜,掌柜的还在嚷着银钱未付,堂倌把身子一猫,躲到了桌子底下去。
  堂上便只剩下了那张说书先生坐过的椅子,椅子上江重雪偏着身子斜坐,一脚跨着,大刀扛在肩膀,刀刃清越照出他挺秀侧脸。
  周梨躲在角落里一株比她人还高的山茶花后,紧张地透过竹叶间的缝隙看着江重雪。
  江重雪扬起薄唇,看楼上少年,怒极反笑,“如今便给你两个选择,你是要你的手,还是要你的脚,你若要了手我便去你两只脚,你若要脚我便卸了你两只手,你选吧。”
  少年冷笑,“好大的口气,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江重雪淡淡的,“不知道,也不须知道,你墓上刻何名讳,我没有兴趣知道,清明鬼节我又不来拜你,我要知道什么。”
  周梨想,这世上要论谁的嘴皮子厉害,最能把人气倒,江重雪认第二,便没人敢认第一的。楼上的少年果然被他气倒,凌空一跃,手中长剑出鞘,衣袍在空中一晃,姿势华美如一只展翅的鹤,人已朝椅子上的江重雪持剑刺去。
  江重雪从容而坐,周梨急了,把脸移出山茶盆景,朝他呼喊,想要他反击。
  千钧一发之际,金错刀出鞘。
  江重雪是惯用刀的,这一柄七十二斤的金错刀自他十三岁便能拿起,如今已如捧一杯茶般收放自如。刀剑相击,金错刀的重量足以把对方手腕都震痛,少年欠身后退,露出惊惧之色。
  楼里无数桌椅碗碟碎了个精光,没有走脱的掌柜与堂倌瑟瑟发抖,雅间里的两人抢身出来,另一个也是青城派的弟子眉心一拧,要去救人,被玄衣人一臂拦住,仔细看了看江重雪的身手,旋即皱眉。
  江重雪招式清丽,却不旨在杀人,也不攻人命门,反而如戏耍,一刀刀划破对方的长袖衣角,劈落发丝玉带,不消半会儿工夫,少年面损衣破,扶着一张桌子喘息,狼狈至极,伸出一根手指头,“你敢耍我!”
  江重雪把刀一扛,嘴角带笑,“连我的贱十三式都敌不过,青城派果然都是些脓包。”
  “剑十三式?”少年低语,从鼻子里哼出一从冷气,“从未听过的,也不知是江湖中哪一门的野路子,你用刀却使剑法,可笑。”
  江重雪大笑,“我这贱十三式专用来对付贱人,刚好就用你这贱人的血,祭我的刀。”
  “贱十三式……”玄衣人一思索,恍然道:“是江北金刀堂先祖所创的刀法。”
  少年听到了他的话,怒目圆睁。金刀堂是邪派,所创的武功也是十分怪异,这贱十三式就是其中一门,“你是邪道中人!”
  江重雪站在一地狼藉之中,脸上笑意收敛尽了。他不笑的时候杀气便浓浓的透出来,长腿一抬,面前唯一一张完好的椅子被他踢飞,朝少年飞去。
  少年用剑劈落,不等碎屑落地,江重雪一张分外邪气的脸已近在咫尺,一刀朝他砍来,这一刀已非戏耍,携了千钧之力,意在夺命的。
  少年侧过身子想要躲避,刀锋紧贴着他脸颊朝他肩膀砍去,他恐惧地大叫了一声:“大哥救我!”
  电光火石之间江重雪背后袭来冷冽剑气,让他不得不为之回身,一刀格挡住另一个青城派弟子的长剑,那人武功显然比这少年要好。
  玄衣人见两位同伴都出手了,自己再不出手似乎不合道义,叹了口气,只好来相助。
  他们打斗的招式极快,周梨的眼睛看不过来,反而被那些刀光剑影刺得眼睛发疼,她用手背挡了一挡,待放下时,见那三人站定了三个方位,将江重雪围住。
  玄衣人将手腕略微一沉,语气放得很轻,“今日是我等冒犯在先,阁下如果愿意不计前嫌,此刻便可离去,我们定不为难。”
  青城派那两人听到这话,便道:“柳大侠,你胡说什么,他是邪派中人,定不能叫他走脱了。”
  这姓柳的公子还要再劝,另外两人已迫不及待地动手。他忍不住又叹气,所以说他不想跟青城派的人打交道,青城派的弟子怎么都是这样的性子,真是少打交道为好。
  这人本不想与江重雪交手,但见江重雪招招都是杀意,也不好真的让他伤了青城派的人,只好两面周旋,在尽量不伤江重雪的情况下化解江重雪的刀法。如此一盏茶的时辰下来,江重雪落了下风,若只应付那少年还好,但是三人一起他就不是对手了,尤其这个玄衣人武功很好,超他几倍不止。
  再打下去,可能要累及性命。
  江重雪不能死,他还有大仇未报,决不能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
  片刻后,他寻个空隙,立即破窗而去。
  周梨见他走了,迈着两条小腿跑出去想要跟上他,脚下一绊,摔了一跤,人还没站起来,就被人抓着衣领提起。她双腿悬空,不停踢踹,直到外面那个去追江重雪的少年复进来了,摇头说:“那小子轻功了得,我追不上。”
  周梨听罢,放下一颗心,转念又想,不对呀,自己还在这里呢,江重雪怎么扔下她一个人就跑了。她立时便觉得气愤,这江重雪果然不是个好东西,把自己弄来的烂摊子扔到了她头上,结果自己跑了。
  她气得一口咬住那只抓住她的手,对方吃痛,把她狠狠摔在了地上。她被这一摔,全身骨头都要碎了,疼得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随后头一沉,便没了知觉。


第4章 交心
  周梨醒来的时候全身隐痛,身下的草垛被压出沙沙声响,一只老鼠在草下觅食,她一个激灵坐起来,老鼠一溜烟地钻到别处去了。
  她被绑在一间柴房里,门缝底下吹进一层薄雪,月色糊在窗户上,外面冷风呜咽。
  门外有人把守,两道人影映在门上。
  身上被绑了绳子,她扬起煞白的脸望着窗户纸上憧憧的月色树影,想着江重雪会不会来救她。她怕外面有陷阱,如果江重雪来救她会掉进他们的陷阱。
  啊呸,江重雪都把她丢下了,就是落进陷阱也是他活该。
  一夜过去,江重雪并没有来,也无人管她,任她在这里自生自灭。偶尔听门外把守的人说她是邪派同党,要等着来发落她,她更加害怕。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屋外交谈的人里混入一个温和的声音,紧接着门开了,周梨一惊,起了小半身冷汗,把身子往后缩了缩。
  进来的人还是穿那身玄衣,报以一笑,“别怕。”他把食盘放在周梨面前,又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这么久没吃东西,饿了吧。”
  周梨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偷瞄这人。眉毛很浓,十分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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