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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华_苏未寒-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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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舒府毫无知觉,自己已被列入圣教的死亡名单。
那天慕秋华与谢天枢在花园中相遇。
慕秋华避无所避,只好迎面望着他。他尽量叫自己露出面对其他人时春风般温柔的笑,可那笑挂在嘴角,自己都觉僵硬。
他正要开口说一句“师兄,好久不见。”却见对面的谢天枢神色不对。
谢天枢极其清冷地看着他,眼神如数九寒天,看得慕秋华竟然打了个哆嗦。
那件事之后,谢天枢的确对慕秋华改变了一些看法,但他仍旧把他当做自己的至交,期望能将他引入正途。
可此刻,他看慕秋华,却不是以一个至交的眼神来看,他眼底有浓郁的失望和冷漠。
谢天枢慢慢取出一物,展开手掌,放到慕秋华面前。
慕秋华瞳孔骤缩。
谢天枢手上躺着一只白瓷瓶子,是当年慕秋华送给哥舒轻眉的,藏了情药的瓶子。
谢天枢意外从哥舒轻眉那里看到了这样东西。这瓶子是小楼特有,专门用来盛放丹药的。相问之下,哥舒轻眉本不愿说。但谢天枢难得用了逼迫的口吻,不得已,哥舒轻眉吐露出了实情,并告诉了谢天枢,当年给她这东西的人,正是慕秋华。
慕秋华又产生了那种窒息般的感觉,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太大意了。慕秋华想,他做事一向很小心的,怎么会这么大意呢。
偏偏大意的这两次,怎么都给谢天枢撞见了呢。
谢天枢只问一句:“为什么?”
慕秋华无法回答,在谢天枢面前,任何谎言都会被戳破。
谢天枢见他不答,眼底的失望更浓。突然,他信手一捏,把那瓷瓶捏碎,碎片割进他掌心,微微疼痛。
谢天枢没有张开手,他握着一手的碎片折身离开了。
割袍断义,画地绝交。
谢天枢虽然没说,但慕秋华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刹,慕秋华对那个正在远去的背影生出无穷的愤怒和恨意,以及惧怕来,这些感情融合在一起,几乎要烧着他整个人。
他从未在谁面前输过,却在谢天枢面前几乎输掉了一切,叫这人把自己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透。慕秋华恨得咬牙切齿,可以的话,他多么想要把谢天枢毙与自己的剑下。
谢俊慕风,一直到几十年后,江湖还在流传这四个字,可无人知晓,当事的两人早已决裂。
*
慕秋华为了打败谢天枢的春风渡,开始修习坏字经。
越一年,慕秋华和几名小楼弟子在山脚下捡到一名弃儿,慕秋华亲自给这婴儿起名:楚墨白。
两年后,慕秋华以入室弟子的身份与裴纶一起亲赴战场抗击金人,慕秋华将宋军的消息泄露给了金人,致使裴纶与许多英雄好汉惨遭埋伏,因而身死。
回到小楼后,在十位执剑长老的同意下,慕秋华成为小楼新一任掌门。
自此,慕秋华开始将圣教弟子秘密输送进小楼,阴公鬼母也是在这时候,成为新任的执剑长老。
再之后,便是慕秋华与圣教内诸名高手设局,挑战哥舒曼。
哥舒曼的化雪手相当厉害,几人联手之下,总算将他打败,慕秋华挑断了哥舒曼的手筋脚筋,并以坏字经吸纳了哥舒曼体内长达几十年深厚的化雪手内功。
那时候,慕秋华居然还以晚辈的身份造访了哥舒府,并将哥舒曼的妻子秦青梅骗离哥舒府并将其杀害。
之后,圣教开始无声无息地对付哥舒府内的弟子,在最短的时间内,使得哥舒府分崩离析。
二十年后,慕秋华一手制造了华山血案,直接导致了正邪双方的大战。
这一战,让十六岁的江重雪失去一切,辗转遇到十三岁的周梨。也是这一战,日后成为楚墨白识破慕秋华真面目的线索,并让楚墨白在慕秋华的陷害下从神坛跌下。
楚墨白三个字,是慕秋华亲自取的。也是慕秋华亲自把这孩子捧上神坛,再看着他失去所有。
楚墨白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谢天枢,慕秋华知道,也许他终其一生,都打不过谢天枢,所以他用了这种不可置信的方式,在另一个人身上,找到一种诡异的毁灭的快感。
*
谢俊慕风,当年谢天枢和慕秋华行走江湖,时人看到他们两并肩而站,衣带当风,飘洒脱俗,一个虽面无表情,但俊朗无双,一个眉眼生笑,风姿天成。
当年看过那一幕的人,至死也没有忘记那一派潇洒的年少锐意。
而此后,再也无人见过。
第114章 解毒
谢天枢呕血数升; 呕完之后; 手撑住大树,闭目良久。
他听到身后的杀伐; 强行睁开双目,再次往山上急掠,帮着少林弟子一起镇守北门。
杀戮从夜晚持续到天明; 因为慕秋华消失; 少林弟子拼死抵抗,五护法相继重伤,群龙无首之下; 伏阿代替慕秋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一辩一直支撑到梅影撤退才倒下,除衍理外,六位护寺禅师皆有伤在身,或重或轻; 但最轻的,也因为高手三哭的毒而险些损身害命。
直到最后一个梅影门人被杀退,寺中弟子把各门紧闭。
周梨江重雪以及莫金光都在照顾伤者; 这时,一丝血痕未沾的温小棠施然现身; 把那株被他保护下来的千年灵芝交给了寺中弟子。
温小棠询问了一下寺中的伤亡情况,他在大雄宝殿内的巨大佛像下笼着袖子; 他思考问题的时候,那出奇脆弱的身形仿佛会生出一种沉静的光芒来。
温小棠问:“凭这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千年灵芝,能救几个人?”
一名武僧看了看:“最多四人; 且要看伤势情况,若伤势过重,入药的分量也需加重,恐怕连四人也不够。”
温小棠点头:“那就尽快把灵芝入药,然后去送给一辩大师和几位禅师,他们内功底子深厚,有灵芝吊住了命,其余的伤可以慢慢养。”
僧人觉得有理,点头去了,又被温小棠叫住:“且让寺中还尚存武力的僧人分别去驻守少林寺各门,谨防梅影再次闯山。”
僧人看他一眼,又点点头。
“还有,现在寺里寺外皆伤亡颇多,留在寺外的尸体就暂时不要费劲搬进来了,耗时耗力,还耗地方,先莫管死人了,把活人先管好。你领一些轻伤的弟子,去照顾重伤的弟子,彼此照应。哦,还有,守药塔的弟子死了几人,可还有剩余的?若有,他们懂得医理,让他们尽快研究一下这阴公鬼母所下的毒是否可解。”
说着,温小棠看着殿外还在忙碌不休的江重雪和谢天枢,斜了下嘴角:“不然,只凭谢前辈和江大侠一个个去给他们解毒,岂不把他们两人累死。”
“你——”那僧人乍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愤怒。
温小棠顷刻知道了他在怒什么。
僧人对他处理少林弟子尸体的方式表示不满,不过现在少林寺有话语权的人集体倒下,他愿意帮忙想办法已经是看在少林寺多年赠药的面子上,若非是他,这千年灵芝能不能保存下来都不知道,他竟然还有空来对他表示愤怒。
留着这口气做事不好么,出家人,这么容易生气干什么。
温小棠腹诽一番,口中却轻描淡写地道:“如今寺中慌乱,群龙无首,各位大师都命悬一线,这位师父,莫耽误了,快些去做事吧。”
那僧人一听,大概是被他命悬一线四个字给惊了惊,也不顾生气了,连忙去做事。
“慢着——”
温小棠思索良多,此刻又想起什么,再度把他叫住。
那武僧皱眉瞧他,他问:“哥舒似情还在后山达摩洞吗?你们可有谁看见了哥舒似情吗?”
僧人摇摇头,谁知说人人就到,哥舒似情也不知打哪里飘出来的,说:“我在这里。”
温小棠看了看他,微笑:“哥舒公子对毒药了如指掌,可否请你帮忙看一下这阴公鬼母的毒是否能解。”
“我已经看过了,”哥舒似情注视着正给人疗伤的谢天枢:“此毒可解。”
温小棠道:“可难解?”
哥舒似情举起三根手指:“三日之内,我必炼出解药。”
三日,凭少林弟子的功力,应该还撑得过去。
温小棠松了口气:“如此,有劳了。药塔那里应该还有弟子,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可以找他们。”
“只有他们不够,我还需要一个人,”哥舒似情甩了下袖子,指名道姓地喊了声:“谢天枢。”
还在伤员间奔走的谢天枢应声抬头,两人对视片刻,哥舒似情也不多说,径自走向药塔。
踏上一条曲径小道时,他停下了脚步,慢慢转过身。
谢天枢跟了来,在他身后十步之外,似乎知道他不喜与他并肩,所以故意落后与他。
谢天枢除了脸色白了点之外,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不过就像慕秋华说的,他就是临死了也是这个样子。
他道:“你的伤如何?”
谢天枢道:“无碍。”
哥舒似情对这个回答讥讽地勾起嘴角,想了很久,终于是走近了他,作势要去探他的脉搏。
谢天枢微讶:“你做什么?”
哥舒似情皱眉,好像他这一问根本是多此一举:“当然是给你把脉。”
“你,”谢天枢看着他,微露出一点笑意,“你把我叫来,就是怕我出事。”
哥舒似情伸出去的手愣是僵硬在了半空,猛地收了回去:“自作多情。”
谢天枢却像明白了什么,笑得愈发开心。哥舒似情恨不得揍他一拳,把他这张笑脸给打歪。
两人来到药塔,见弟子大多受伤,哥舒似情瞟了几眼,随口道:“衍理那臭和尚呢,这么多人中毒,他不好好待在他的药塔炼制解药,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弟子满面哀恸,哥舒似情一见之下,回头去看谢天枢。
谢天枢苍白的唇轻轻张了张:“衍理大师已死。”
塔内死寂无声。
少顷,哥舒似情沉声道:“怎么死的,尸体呢,我刚才去看了那些尸体,并没有衍理。”
哥舒似情检查尸体是为了了解高手三哭这毒的毒性是怎么催人性命的,那些尸体里他没有看到方丈和禅师,他知道那几位大师武功极好,自然而然地以为他们只是受了伤,并无性命之忧。
谢天枢道:“梅影血洗了山下小镇,衍理大师死在那里。”
哥舒似情轻轻低下头,塔内浓重的阴影盖过他半张脸。
片刻,哥舒似情重新抬头,叫弟子把药塔里所藏的草药尽数拿出来,又叫他们去布置各种炼药的工具。
他收拾掉所有神色,开始一心炼制解药。
谢天枢看着他,他知道哥舒似情其实是个很重情义的人,这些年衍理为了他的毒费劲思量,这几天住在达摩洞里,也是衍理天天来给他把脉,每天更换药材和药量,企图能够让他多活几年,这份恩情,他不是不懂,只不过他死鸭子嘴硬,不说而已。
谢天枢走到他身边给他打下手。
哥舒似情一定会把解药炼制出来,为了衍理,这是他必须做到的。
两人在药塔一共待了整整三天,三天没有合眼,包括几名帮忙的弟子。
第四天清晨,几人围住丹炉,皆在心中祈祷,这丹药切莫再出现问题。
这几天为了炼制这解毒的丹药,多次失误,不是炉火温度过高走了丹,就是药材分量不对启炉后冒出青烟。
炼丹本就是需要时间和耐心的,奈何寺中中毒者等不及,他们急于求成,失败几率便也增大。
弟子看了看哥舒似情,见他点头,便上前开炉。
炉中殷红,弟子取了隔热之物包在手上,把炉里的阳城罐打开盖子。
热气喷涌,他躲开了一下,再把罐子取出来,数颗丹药摆放在罐底。
哥舒似情取了一颗出来,嗅了嗅,把它扔进嘴巴里吞下。
弟子大惊:“哥舒公子你——”
谢天枢抬起手,众人噤声,片刻,他问:“如何?”
哥舒似情运了下气,没觉出异常,“可以。”
谨慎起见,他又取一颗丹药给中毒的弟子,那弟子服后半盏茶,惊喜地睁开眼睛,也说:“可以!”
几人大喜,连忙把罐子里这十颗解药先送出去,给中毒已深的人服用。
丹药炼制成功,哥舒似情轻轻往后靠住桌子,闭目长舒,疲倦至极。
谢天枢叫弟子继续炼药,他走过去给哥舒似情把了下脉,哥舒似情累极,连眼睛也没睁,忘记反抗。
谢天枢忧虑极深。
哥舒似情被慕秋华打了一掌,内伤很重,尤其他体内深埋的各种毒素,每到他受伤之际,都会尽数抬头,在他身体里肆虐。
他还没死,简直已算奇迹。
药塔内蔓延炉火的热意,以及各种药材混成的奇味。
塔外的朝阳已经升起,熏着哥舒似情的背脊。扑鼻而来一股药味,他睁开了眼睛。
他竟然站着睡着了,而且还睡了半个多时辰。
谢天枢看他醒了,把手里刚刚煎好的药汤递过去:“喝了它。”
这时候,他实在没什么力气来和谢天枢作对,他知道这药是对自己好的,他现在觉得身体难受,不再拒绝地把药喝下。
药碗露出沾了些许残渣的空底,哥舒似情把它搁在桌上,皱了皱眉,虚弱地说:“我要去睡一会儿。”
谢天枢点头:“好,你去睡。”
哥舒似情回头:“若谁吃了解药出现问题,马上来叫我。”
谢天枢把他的话都应下:“好。”
哥舒似情看了会儿谢天枢,大概觉得他有些古怪,但说不上来,他没心思揣度,便去睡觉。
谁知才走了几步,人便轻飘飘倒下来。
谢天枢预料到了,把他接入怀中,打横抱起,走出了药塔。
谢天枢把哥舒似情暂时安置在一间厢房里,坐在床边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出门去找江重雪和周梨。
这天晚上三人谈至半夜,窗户纸上已浸染夜色。
偶尔从门外路过的小沙弥隐约听到争执声,正好江重雪吼了一句:“我不同意!”惊得小沙弥险些掉了手里的解药,连忙非礼勿听地走开了。
谈完之后,月已悬在中天。
谢天枢推开房门,抬了抬头,月光洒向他的脸。
他身后的屋子里,江重雪屏息抿唇,手紧紧扣着桌角,说:“我不同意,若以一命换一命的方式救人,就算把他救回来了,又有什么意义。”
周梨无言地看着谢天枢的背脊。
谢天枢道:“我意已决,方才与你们说的,切莫忘记。”
江重雪双肩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谢天枢走了出去,他走得不紧不慢,在回到哥舒似情的厢房时,发现哥舒似情竟起来了,正给自己倒茶。
似乎是渴了,倒得有些急,茶水泼洒了出来。
谢天枢进去时,他往他的方向看过来。
哥舒似情的脸色出奇得古怪,苍白至死,但偏偏眼睛里有某种滚烫的热意,像光一样,正要汹汹地烧着,仿佛烧得他满身都有了奇怪的活力。
他喝了点茶下去,似乎并不满足:“有吃的吗,我几天没吃东西,饿了。”
谢天枢看到他起来了,并未露出惊喜,“你不能吃东西。”
“为什么?”哥舒似情古怪地道,他口渴得很,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谢天枢却把手盖住了杯口,他微怒,觉得他在与自己作对,挥开了他,正要把水喝下去。
茶杯才送到唇边,喉咙里的腥甜味忽然涌满嘴壁,他克制不住地呕了出来,鲜血溅进了茶水里。
哥舒似情半阖着眼睛,轻轻倒在了谢天枢肩上。眼睛里那股活力突然就烧得一干二净,露出灰败的底色来。
哥舒似情已近生死关头的迷离状态,刚才不过回光返照而已。
谢天枢把他放到床上,哥舒似情微微抬头,嘴唇上染满了血:“我……”
“不要说话了,保存体力。”谢天枢为防他乱动,出手点了他的穴道,哥舒似情愣了一下。
谢天枢重新倒了杯干净的茶,用那茶水,慢慢抹掉了哥舒似情脸上的脂粉。
哥舒似情全身发抖,想要避开,但无能为力。
他脸上精心涂抹的釉粉都没有了,总算被谢天枢看到他真正的脸。
谢天枢打量半天,笑了笑:“情儿,你长得很好看。”
屋子里的镜子离哥舒似情很远,但不用照,他都知道自己这张被毒素侵蚀的脸有多么可怕,谢天枢竟然还虚伪地说他好看。
哥舒似情相当愤怒,他最讨厌别人看到他这张真正的脸了。
谢天枢站在他面前,怜爱地看着他,慢慢摊开手掌:“这些年,我一直都在苦修春风渡,希望能尽我所能,把我的春风渡修炼到最高境界。”
哥舒似情愣了下,莫名其妙地焦躁:“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谢天枢没有理会他的话:“春风渡越是修炼得高,其解毒之能也就加倍。因为是你,我不敢轻易冒险,总想更有把握一些,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他的话没头没尾,但哥舒似情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几乎是从未有过的慌了,“谢天枢,你……”
“闭目静心,”忽然,谢天枢把所有表情收起,肃然道:“凝神专一。”
哥舒似情惊愕:“你想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谢天枢语气平静,“我要给你解毒。”
第115章 尽释
哥舒似情虚弱地说:“我、我真的觉得很好; 不用你多此一举; 你先解开我再说。”
谢天枢答非所问:“这次花费的时辰会比较久,因为要解掉你体内所有的毒; 最少也需要几个时辰,你忍耐些。”
哥舒似情越来越不安了,他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像濒死一样:“没有用的。我的毒即便是你的春风渡也解不了。你别异想天开了。”
谢天枢的手从他鬓发滑到脸颊; 再是脖子,最后抵在他后背。
春风渡开始灌送进他体内,这春风渡强大到不对劲; 哥舒似情剧烈地挣扎起来,即便是被点了穴,身体却在他强烈的精神意识下微微动了几下。
他死死盯着谢天枢露出来的一阙衣角,却无法回头去看一看他的脸; 只能不停地低吼,让他放了自己。
看谢天枢没有反应,他干脆骂了起来; 怎样难听他就怎样骂,可是那双抵住他的手纹丝不动; 丝毫不受他干扰,就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并非他骂两句就会放弃的。
终于,他无力地垂下头,声音都低了下去。
哥舒似情拼命掐着自己的掌心; 企图把穴道冲开。他眼睛里是满目的恐惧,眼眶殷红地说了一句:“我不要你死。”
谢天枢听到了,也许他心中极为震动,但哥舒似情无法看到。
这么多年了,从哥舒似情的嘴巴里说出来的,都是要他死,要他难堪,现在,他说他不想他死。
哥舒似情从七岁开始练毒,剧毒之物,伤人七分,自毁三分,何况哥舒轻眉只教他如何练毒,却从来没有好好教过他如何自我保护。
他九岁那年被毒…药毒坏了嗓子,十一岁时便发觉体内残留的毒…素无法排除,经年累月,十几年来,沾染了各种毒…物的身体逐渐被摧毁,十七岁起,他便开始往脸上施了厚厚的白…粉,绝不叫人看出他那张可怖的脸。
像哥舒似情这样不惜命的练毒者,是不会长命的,他必定短寿而死。即便是春风渡,也解不了这样沉重的毒。除非那个修炼春风渡者,愿意拼劲一身功力,将他所有的毒素尽数消解。但如此做,也会耗掉那名修炼者的生命。
哥舒似情觉得身体愈发软了下去,春风渡游走在经脉各处,所过如席过一小阵轻柔的微风。
他还在不死心地喃喃,不要他救,不需要他装好人,他不会原谅他的,也不会原谅他对娘的所作所为。一边说,一边怔怔地瞪大了眼睛。
不知过去多久,哥舒似情陷入了无意识中,把头垂了下来。
时间过得很快,第三天的时候,晨曦的阳光射出云端。
对哥舒似情来说,像做了一场梦。
晌午,他从床上醒过来,轻轻抬手,挡了挡窗户纸上晕成一团的光芒。
他直起身子,迷茫了半刻,清醒之后,他赫然跳了起来,因为脚底虚浮,才起来,人又轻轻摔了下去。
门外两个看守他的小沙弥听到声响,连忙冲了进来,看到他醒了,欣喜地上前把他扶起,乱哄哄地说了些什么,哥舒似情一句都没听清,他推开了两人,步履跄踉地走出去。
哥舒似情扶着墙走,加上心绪激动,气息不太稳。路过一个和尚时,险些泼翻了那人手里的铜盆。
他转过身,掐住了那和尚的手,对方被他惊了一惊,他低下头,从铜盆的水里看到自己可怕的脸。
那张脸还是遍布青紫毒痕,他却从未有过地在看到这张脸时松了口气。
这说明他的毒还在他的身体里,谢天枢没有解了他的毒,不管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他失败了。
哥舒似情心里一遍遍地念,没错,一定是这样,他一定是失败了。
他脑袋里嗡嗡地响,又稀里糊涂地觉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许是不存在的,是他做了个梦而已,他伤得太重了,把脑袋都给伤糊涂了。
走了很久,他也不知该往哪里走,抓住一个和尚问他谢天枢在哪儿,那人摇头。
他在寺里乱走了一阵,逢人便问谢天枢在哪里,有些人说不知道,有些人沉默地看着他,那沉默的眼神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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