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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华_苏未寒-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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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舒似情的眼神冷了,火光殷殷切切,他微微偏着头,目光无比清冷。
  如果死人真的有灵,都要被他的目光冻着。
  这是,哥舒眉眉。
  周梨还是第一次见她,却不知为何,一眼就把她认出。
  许是血缘天性的关系,又许是,哥舒眉眉的长相,多多少少有一两分与哥舒轻眉相像。
  并没有人到哥舒眉眉的小阁去告诉她谢天枢已死的消息,她历来是待在小阁从不轻易出来的,偶尔到后山走走也是从后门出去,就连一日三餐都是由弟子送去的。
  她听到浮生阁外的预警鼓声响了三下,知道出事了,但怎么也没想到是谢天枢。
  直到在阁楼二层的窗户望出去,看到了远处布置的素缟,她心生不祥,连忙出了小阁,由路过的弟子告知之后,这才来到灵堂。
  哥舒眉眉跨进门槛时轻跄踉一下,她大概走得很急,胸口起伏。
  铜盆里一颗火星子啪地弹开,把她惊醒,她几乎是朝棺木扑了过去,低下头,就看到了平躺在棺底的谢天枢。
  她身体发抖,满是茫然:“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死?”
  连问几声之后,她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想去捧住谢天枢的脸。
  结果被哥舒似情狠狠扭过手臂,她被他的力道带的摔在了地上,浑身都痛。
  江重雪站在一旁不动,这是哥舒家的家事,他不便插手。
  周梨看到她摔在自己脚边,原是想去扶她的,但看到哥舒似情冰冷的一张脸,那骇然的表情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只好什么都不做。
  哥舒似情和哥舒眉眉之间,她自然是要站在哥舒似情一边的,他已经承受太多。
  “滚。”哥舒似情眼角鲜红,映衬背后的素缟,阴气森森。
  哥舒眉眉爬起来,一心要去看谢天枢。
  哥舒似情像面墙一样挡住她,她与之交手,也每次都被掀翻在地。
  可她不管不顾地再次起来,嘴巴里不住地说:“我要看看他,让我看看他,求求你了,就让我看看他吧……”
  “这一切都是你害的,”哥舒似情死死掐住她的手臂,眼里是鲜红的,但眼眶底下是乌黑的两道印子,“没有你,就什么都不会发生。是你害死他的,你也早该去死了。”
  哥舒眉眉在这句话里愣住,她再次往后摔倒,摔在了周梨的身上,周梨只好托她一把。
  哥舒眉眉不知第几次地站了起来,她原本强忍着泪水,此刻夺眶而出。
  她边哭边笑,扶着一张椅背,右手指着哥舒似情,好像他说了个笑话,她哭笑道:“你说是我害死他的,你竟然说是我,哈哈哈哈,太可笑了,这太可笑了!害死他的人是你!是你!”
  哥舒似情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双肩。
  “不止是你,还有你娘,”哥舒眉眉继续说了下去,“是你们母子联手害死他的,我和天枢才是最无辜的,要不是你们……要不是你们,我和天枢,我们早就好好的在一起了,都是你和你娘害的,是你们!”
  她痛苦地哭出来,像失去了此生最重要的东西。
  哥舒似情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缓慢地收紧:“你,你竟敢这样说,你竟然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哥舒眉眉呼吸被扼住了,她使劲拍打着哥舒似情的手,见他无论如何也不松开,干脆放弃了,但她拼了命也要继续说下去:“我、我一点也没有说错,我告诉你,你娘、你娘才是罪魁祸首,而你、你是你娘的帮凶,是你们两、害死他的……”
  “闭嘴!”哥舒似情在她颈边掐出了红印。
  周梨好不容易掰开他的手,想让他冷静下来。
  江重雪站在背光的地方静静看着这些。
  他看得分明,哥舒似情若是真想杀了哥舒眉眉,凭他的指力,轻而易举就可以扭断哥舒眉眉的脖子了。
  终究是为了谢天枢,即便再不愿承认,哥舒似情也知道,谢天枢并不愿他伤害哥舒眉眉。
  师父已经死了,师父死前哥舒似情处处与他作对,师父死后哥舒似情倒如此难受了。
  江重雪微微嘲讽地摇了摇头。也许哥舒家的人就是永远口不对心。
  哥舒似情被周梨强行压在了椅子里,他眼神冷硬,内在却烧着强烈怒火。
  哥舒眉眉口鼻一通,倒抽了几口气。脱离了哥舒似情的桎梏后,她折身扑在了棺椁上,终于摸到了谢天枢已经苍白僵死的脸。
  眼泪不停地砸在谢天枢脸上,她止住了哭,想擦干净他的脸。可大哭之时哪里止得住,她绝望地跌坐在地,手指牢牢地扒着棺木,拼命地抓着,想把什么东西重新抓回来似的。
  指甲碎裂,五指鲜血斑驳。
  不知哭了多久,大概是终于明白她再也抓不住了,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凄烈惨叫。
  周梨不忍猝听,突然发觉手下被她压住的身体凝住不动了。她低下头,看到哥舒似情闭起了眼睛,五官扭曲。
  周梨忽然觉得全身一阵寒冷。
  耳边传来一声柔和的“阿梨”,她没有回头,顺势斜过身体。
  江重雪把她拥住。
  她看到谢天枢死时,只是遗憾和难过,却尚不及绝望的程度。
  可是现在,她从哥舒家的这两人身上,看到了绝望。
  她忽然也萌生一个古怪的想法,是不是上天就是喜欢与哥舒家作对,乃至于哥舒家的每一个人都求而不得。
  哥舒似情,哥舒眉眉,她那位亲生母亲,甚至是陈妖,皆是如此。
  她会不会也这样?
  周梨闭起眼睛,告诉自己,不会。她绝不要自己活成哥舒家的人这样。
  谢天枢的下棺之日便是在三日之后,他的遗愿是葬在浮生阁最西北面的厚土坡上。
  江重雪与几名弟子在那地方丈量了许久,终于敲定了一个方位。
  站在这个方位抬头一望,就可以看见哥舒眉眉所住的那间小阁楼。
  江重雪终于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葬在这里的原因。
  下棺时,众人皆在场。
  结束时,哥舒眉眉却不愿走,执着地留在墓前。
  她看了看墓碑,又看了看远处的小阁,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凄惨地一笑。
  “你站住。”她盯着墓碑上的谢天枢三个字,头也不回地叫住哥舒似情。
  哥舒似情没有停下,他不想与她站在一起,也不想再听她说话。
  哥舒眉眉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说你娘和你才是害死天枢的凶手么。”
  “你最好在我面前永远闭上你的嘴,”哥舒似情声音低沉:“不然我就让你永远也说不出话来。”
  哥舒眉眉短促地尖笑了一声,“是,你的确有这个本事,你用毒的功夫和你娘一样好。”她丝毫不介意哥舒似情会不会听,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当年你娘就是用了一种最无耻的毒,把你爹拖上了她的床。”
  哥舒似情慢慢停下了脚步,没有转身,只是站定不动了。


第117章 真相
  哥舒眉眉眼睛肿胀; 整张脸都是灰白色的; 这几天她哭得太过惨烈。
  周梨与江重雪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周梨意识到她说的话必定不是什么好话:“人死为大; 既然谢前辈已经死了,他生前的恩怨也就让其归尘归土吧。”
  “凭什么?”哥舒眉眉倏然转头,神色清冷又淡漠地看她; “天枢生前背负了这么久的骂名; 凭什么死后还不让我为他洗刷清白。”
  她轻轻挑眉,发出一声怪笑,回头去看哥舒似情的背影; 嘲讽道:“我就是要告诉他,他娘是个什么货色,是个怎么样卑鄙无耻的人。”
  才说完,哥舒眉眉已从墓碑前倒下。哥舒似情速度极快; 收掌时,地上的哥舒眉眉嘴角已经有血迹。
  哥舒似情的掌力不算轻,哥舒眉眉扶着墓碑站起来; 咬牙抬头看他,似乎也并不畏惧:“我告诉你; 当年谢天枢根本就不爱你娘,他真正爱的人是我; 是你娘用了最卑劣无耻的手段,才得到了他。”
  她猛地上前一冲,浑不畏惧地抓住哥舒似情的胳膊; 硬是要他看个明白,“你看他把自己的墓地放在了哪里,是这里!这里!你再看看我的小阁在哪里!他的遗愿是死后与我毗邻而居,你还敢说他不爱我么!他生前没有办到的事情,所以他死后要办到!”
  她脸色空茫,径自低语:“他一向都是这样的,极有责任心,他知道他生前没有与我在一起,是负了我,所以死后就要这么永远地看着我,可是,可是……谁要他死后看着我啊,我要的是他的生前啊!我要活生生的谢天枢!可他做不到啊,你知道他为什么做不到吗?就是因为你娘和你!”
  哥舒眉眉的嗓子已经哭哑了,她用尽全力地把每个字都冲出喉咙,让人听得嘶哑又难受。
  当年谢天枢遇到哥舒轻眉,哥舒轻眉十八岁,谢天枢二十三岁,一个是天下第一美人,一个是被钦定为下一任武林泰斗的后起之秀,金风玉露,在江湖上传为佳话。
  可没几个人知道,谢天枢从来没有钟情过哥舒轻眉,他爱的人,也从来不是哥舒轻眉。
  武林上的人对哥舒轻眉记忆犹新,而忘记了哥舒家还有另一个女儿。
  可是谢天枢从来不会忘记。
  “你娘的武功和样貌都在我之上,所有人都只看得到她,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很轻易就得到,没有人舍得拒绝她。虽是姐妹,但我知道她看不起我,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哥舒眉眉冷笑:“无所谓,她看不起就看不起,我也不需要她看得起。她一直都不相信谢天枢会喜欢我而不喜欢她,她觉得自己一定有办法让谢天枢移情,可是,天枢是个怎么样的人,我想你们都很清楚。”
  周梨默然。
  谢天枢太超然,很难想象他会喜欢一个人,而既然是谢天枢喜欢上的,他就绝不会移情别恋。
  哥舒轻眉爱上谢天枢,对她而言,是人生第一次有了难以得到的东西,因为难以得到,所以更想要把他夺过来。
  于是她决定先得到他的人,再慢慢来得到他的心。
  哥舒轻眉极为聪明,她会这样做,是看透无法用强硬的方法让谢天枢爱她,那就暂且先得到他,来日方长,她坚信自己的魅力,往后他一定会忘记哥舒眉眉,转而爱上自己。
  哥舒眉眉的声音逐渐转轻:“你爹他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他从来不负任何人,所以无论他怎样爱我,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总要对哥舒轻眉负责的。”
  周梨看向哥舒似情。
  哥舒眉眉的话像一盆凉水,让他脸色煞白,他低声道:“我不信。”
  “我知道你不信,但我就是要把真相告诉你,至于你信不信,”哥舒眉眉嘴角冷笑的弧度更深,“随你。就让我告诉你,你娘是个真正的疯子,她有病,她无可救药,她是个偏执的疯子!她如愿以偿地和谢天枢成亲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她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谢天枢,他的心在我这儿,岂是她夺得去的。感情这东西,日子一长,自然能觉察出来。当你娘知道谢天枢无论如何也不会移情别恋的时候,她就开始折磨谢天枢了,她辱骂他,又在他面前辱骂我,骂我们是奸夫□□,哈哈,哈哈哈哈,她竟然有脸说出这种话,一个卑劣至极的人,竟然还有脸骂别人!”
  周梨皱了皱眉,哥舒轻眉太自信了,她相信谢天枢会爱上她,可是谢天枢并没有。
  哥舒轻眉是个极端自傲异常偏执的人,谢天枢与她成亲,就自然会对她负责,也会护她万全,唯独一样,感情,谢天枢办不到。
  哥舒轻眉既然在知道谢天枢不喜欢自己的情况下,仍执着地要与他成亲,那么,她就必须自己吞下这恶果。
  可是,哥舒轻眉的个性,是绝不会妥协的人。当她终于看清这辈子谢天枢心里永远不会爱上她时,她便崩溃了。
  “那年你四岁,哥舒府上下为你庆生,你大约已经不记得了,”哥舒眉眉低声道:“就是在那天晚上,我与天枢恰好在院子相遇,谁知被你娘看到了,她以为我们两在做什么苟且之事,一气之下,竟要杀我。那天哥舒府满堂宾客,都亲眼目睹她刺了我一剑,若非天枢出手阻止,我已经死在她剑下了。也是在那天之后,谢天枢背叛哥舒轻眉的谣言便在江湖上传开了。”
  哥舒眉眉凄苦地低笑:“可是天枢他,从来没有为自己辩白过,因为他知道为自己辩白,就相当于让大家都知道哥舒轻眉是个怎样的人,哥舒轻眉是他的妻,在他看来,保护哥舒轻眉不受伤害,也是他的责任。有时候我真的很恨他是个正人君子,很恨他为什么要把不属于他的错误一肩承担。”
  她抬起头,对哥舒似情道:“至于你,你娘当然不会告诉你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甚至让所有人都相信她才是受害者,包括你在内。”
  那件事之后,哥舒轻眉便带着哥舒似情离开了谢天枢,隐居到了梅山,自此便开始教哥舒似情如何用尽一切方法,杀了谢天枢。
  哥舒眉眉慢慢蹲下去,把头贴在墓碑上,她被哥舒似情打了一张,胸口还疼得很,声音有些颤:“我知道他会怪我,怪我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可我就是要这么做,凭什么他把生前给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却根本不懂得珍惜他。他把死后给我,怎么能够知道,我就一定能承受住他的死啊。”
  她再次哭起来,只不过已不如刚知道谢天枢死讯时那么声嘶力竭,而是偶尔露出那么一两声抽泣。
  半晌,哥舒似情轻飘飘地道,还是那三个字:“我不信。”
  哥舒眉眉冷眼看他,嘴角弯着诡异的笑。
  她的眼神清清楚楚地让哥舒似情读出来:你信的,其实你已经信了。
  哥舒眉眉从墓碑前站了起来,她的丧服一片纯白,脸上带着泪,眼角却有笑,站了一会儿之后,像一缕雾一样,飘走了。
  只剩下他们三个对着墓碑凝立,直到暮色四合时,哥舒似情终于说话:“丫头,你信吗?”
  周梨微觉不忍,看向江重雪。
  江重雪忽然道:“原来哥舒家的人都这么没用。”
  他继续说:“哥舒轻眉为了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把自己弄得癫狂至此。哥舒眉眉也为了这个男人这么多年守在这么个破小阁里就等着每个月他来见她一次。而你,更为了这个人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他一声低笑,“虽然这人是我师父,我敬他重他,但依旧不觉得他值得你们这些人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哥舒似情竟也笑了,他笑得颇为清冷:“说人容易,度己则难。你比我又好得了多少。”
  江重雪也不生气,这么软绵绵轻飘飘的哥舒似情他不习惯,就该把他的嘲讽还回来才是这妖人的本性,“若你说的是楚墨白,不错,我是恨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我绝不会为了这恨而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我曾经不懂,但我现在懂了。我的命金贵得很,才不会为了一个我最恨的人,而折损我自己。”
  “那你信么,”哥舒似情好像执着与这个问题,“你信她说的话么。”
  “干我何事,”江重雪微笑,“你信不信是你的问题,你大可自己去烦恼该不该信。”
  哥舒似情终于转过了头,他偏头看着江重雪。江重雪历来讨厌他,懒得把目光浪费在他身上,遂别开了视线,宁愿望着远山也好过看他。哥舒似情勾了嘴角,他不喜欢看,他就偏要盯着他,于是他就这么盯着江重雪说话:“我只是疑惑而已。”
  周梨道:“你疑惑什么?”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哥舒似情低声:“他瞒着外人,我尚能理解。为何这些年,我口口声声说要杀了他,他却始终不把真相告诉我。”
  “也许对谢前辈而言,瞒着你比瞒着外人更重要。你那么爱哥舒轻眉,他怎么忍心把这些告诉你,所以他宁愿你恨他。”周梨轻声道:“其实这么多年,他每年都上梅山去祭奠哥舒轻眉,明知道你每回都布下了陷阱要杀他,他何苦去受那份罪,他是为了你。他是想念你,想去看看你。”
  半晌,哥舒似情才说:“是么。”
  周梨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过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谢前辈应该要告诉哥舒似情真相的。
  无论如何,哥舒似情有知道真相的权力。她虽然也敬重谢天枢,但有时却对谢天枢的做法不知该作何评价。
  是,谢天枢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他为每一个人考虑,宁愿自己背负骂名,他不愿意外人看轻自己的妻子,更不愿让哥舒似情知道自己的母亲一直在骗自己。可有些东西,不是他一个人背负就行的。
  谢天枢太过于计算自己的责任了。
  暮色落了下去,哥舒似情深呼吸了一下,慢慢从墓前离开。
  他走在最前面,隔着一段距离,周梨和江重雪落在他身后。
  “重雪,”她脚底踩着枯叶:“有个问题问你。”
  江重雪挑眉。这哥舒家的人当真是古怪了,每个人都要问别人问题:“说。”
  “你说你的命金贵得很,绝不会为别人折损,那我呢?”
  江重雪抱臂:“不会。”
  周梨猛地刹住了脚,瞪大眼睛看着他。
  江重雪捧住她的脸,“你的命只不过和我的命一样金贵而已。有朝一日,若遇到两难的境地,我可以舍命救你,但若救不到你,我亦不会在你死后想着随你而去。阿梨,你也要这样想,知不知道。”
  周梨其实也是这样想。她忽然觉得,也许他们两个能在一起,正是因为他们骨子里有许多东西是一样的。
  三人走得极慢,后面两人顾着哥舒似情,所以随他的步伐缓慢前行。
  哥舒似情在一个岔路口拐向了左边,说:“不要跟来。”
  两人只好止步,停顿片刻后,往另一处去了。
  到前厅时,发现浮生阁的弟子们都聚集在一起,不知说着什么,看到他们过来,为首的弟子道:“江公子。”
  江重雪看他们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周围一群弟子纷纷聚了上来,过了一会儿,他们突然集体躬身半跪。
  周梨没见过这么多人一下子跪在自己面前,微微咋舌。她侧首,他们当然不是跪她,而是要跪江重雪。
  弟子道:“阁主生前遗命,把浮生阁托付给了江师弟。即是说,阁主已将下一任阁主之位传给了江师弟,现在还请江师弟同意成为下一任浮生阁阁主。”
  不等江重雪说话,身后众人一起响应。
  江重雪微微惊讶,“可是,师父他只是把浮生阁暂时托付给我,并未说……”
  生怕他不答应,弟子抢过他的话头,“阁主虽未说明,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还请江师弟不要拒绝。”
  江重雪轻微凝眉:“但……”
  “江师弟是阁主入室弟子,和我们不同,我们虽也由他教授武艺,却还做不得他的徒弟。阁主愿意为了江师弟打破规矩,就是看重你。”
  江重雪似乎还有话要拒绝,又被人接过:“况且,江师弟还练成了春风渡,我们不如江师弟根骨好,练不成,所以由你当我们的阁主也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江重雪又说一个字:“我……”
  再次被抢过话:“请江师弟千万不要拒绝我们。”
  江重雪终于忍不住了:“你们若想让我当你们的阁主,就该先让我把话说完。”
  弟子惊喜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江重雪道:“我何时这么说过?”
  “……”
  他叹口气:“你们这么说几句便要我立刻答应么,总该给我考虑的时间。”
  “……”
  “性格如此毛躁,这么些年白修炼了吧。”
  “……”
  江重雪拂袖而去:“容我想想吧。”
  他走远之后,一名弟子才敢嘀咕:“江师弟的性格也没有很好吧……”
  江重雪当年在浮生阁养伤,众人可是和他相处过的,算是深知他的脾性。
  周梨噗地笑出来。
  浮生阁虽不大,也非江湖门派,但怎么也是谢天枢辛苦创立的,重雪若应承下来,这一生就要对浮生阁以及这些弟子负起全部责任。这担子不轻,不可以轻易答应,因为若应下来了,必是要一辈子做到的。
  周梨舒展了一下双臂,看到庭院里的花卉不知何时都枯萎了,她这才惊觉,凉秋已至。
  宋绍兴三十三年的秋意来得晚。
  谢天枢的后事办完后,哥舒似情准备回求醉城了,离去前,他去了谢天枢的房间,从床下摸出一个铁盒子,这是谢天枢的遗言里说留给他的。
  哥舒似情在那盒子里发现了许多年少时的物什。
  他第一次提笔写字的毛笔,第一次捏的泥人,一个放了十个铜板的荷包,那是他小时候藏的私房钱,还有许多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儿。
  他坐在谢天枢的床上,把每一样东西的来历都慢慢在尘封的记忆里找到。
  他捧着那盒子,在没有人的房间里,总算可以真正地哭出来。
  哥舒似情离开后,江重雪和周梨暂时住在了浮生阁,在找到下一任阁主或者江重雪自己成为下一任阁主前,浮生阁内的事物都交托在了江重雪身上。
  久而久之,弟子虽然嘴上还是叫他一声江师弟,但心里已把他当做阁主,大小事都会找他决断。
  因此浮生阁的弟子们便暗中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江重雪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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