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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已过万重山-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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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母腿脚不便,刚欲让嬷嬷将自己搀起来,就见温氏已是快步上前,扶起了婆母的胳膊,轻舟面色如雪,亦是将碗放下,也顾不得自己手背上的伤,与温氏一道扶着万母,一道向着万梓安的院子走去。
  万梓安的屋子已是站满了人,大夫,药童,嬷嬷,丫鬟们进进出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惶恐不安,连大气也不敢出,偌大的一座镇远侯府除了仆人们的脚步声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只让人压抑到极点。
  万母领着温氏与轻舟一道在厅中守着,里屋中不时有宁氏的哭声传来,让人听在耳中,心中更觉不安。
  瞧着大夫从屋里出来,万母眼皮一跳,顿时开口;“怎样了?”
  “老夫人,小侯爷坠马时摔到了头部,眼下的情形,实在是。。。。。”那大夫说到此处,便是不敢再说下去。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必须要救回我的孙儿!梓安是万家唯一的一抹骨血,他决不能有任何闪失!”万母让温氏扶着站起了身子,她的双眸通红,冲着大夫嘶哑出声。
  “老夫人,在下实在是没了法子,小侯爷身份尊贵,老夫人还是赶紧派人,去将镇远侯请回来吧。”那大夫拱了拱手,言下之意,倒是万梓安已经不治。
  万母脸色一白,身子顿时向后颤了两步,丫鬟和嬷嬷们赶忙七手八脚的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万母面如死灰,嘴唇不住的颤抖着,却是说不出话来。
  “来人,速速派人去请侯爷回府。”温敏懿当机立断,冲着下人吩咐道,万重山这些日子并不在京师,而是前往泸州训兵,即便收到了消息,路上最起码也要两三日的功夫,才能赶回来。
  轻舟亦是煞白着一张脸,她浑身冰凉,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下人,甚至生出一股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直到连翘悄悄上前,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轻声和她说了句;“小姐,您别怕,姑爷会没事的。”
  轻舟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害怕,还是些旁的,她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她不知自己究竟守了多久,直到宁氏凄厉的哭号从里屋传来,才令她从恍惚中清醒。
  万母也是听见了媳妇的哭嚎,她颤巍巍的想要站起身子,腿脚却好似不受自己使唤,就连几个嬷嬷联手,也都没法将她从椅子上扶起来。
  “老夫人,小侯爷他。。。。。刚刚殁了。”有嬷嬷满眼含泪的从里屋走了出来,冲着万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嬷嬷话音刚落,一屋子的仆人俱是哭了起来,向着万母齐齐跪下了身子,万母老泪纵横,只颤着手指,一面唤着孙儿的乳名,一面向着万梓安的屋子扑去,几个丫鬟和嬷嬷搀扶着她的胳膊,刚进里屋,万母便是扑倒了孙儿身上,只与宁氏一道哭得撕心裂肺,死去活来。
  “小姐。。。。。”连翘六神无主,也是随着众人一道落下泪来,她向着轻舟看去,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这般苦命,这刚当上侯爷夫人,一天的福还不曾享过,膝下也没有一儿半女,万梓安就这般没了,让轻舟年纪轻轻成了寡妇,往后的日子可该如何是好?
  轻舟听见连翘的呼唤,她动了动唇,可还不等她出声,便觉眼前一黑,吓得两个嬷嬷快步上前,与连翘一道将她扶在椅子上坐下,轻舟恢复了些知觉,听着周遭的那些哭声,只觉自己如坠深渊,如同落进了一个噩梦。
  “小姐,你没事吧?”连翘蹲在她面前,不住的唤她。
  “连翘,”轻舟的眼睛微微凝聚了些神采,她伸出手指,为连翘将腮边的泪珠勾去,她的声音微弱,却仍是十分清晰的吐出了几个字来;“你别哭,这都是命。”
  这是她陈轻舟的命。
  犹记得当她刚嫁到将军府冲喜时,就已是心知自己怕是要当寡妇的,而后万梓安日益痊愈,她只以为自己不需再守寡,可没成想如今,她终究还是成了寡妇。
  待万重山赶回京师,已是三日后了。
  镇远侯府挂着白幡,府门口也是换上了白灯笼,万重山目色幽深,望着那满目的白,念起早逝的侄子,男人缓缓闭了闭眼睛,将那一抹痛色压下,他脚步不停,刚踏进灵堂,就见堂中跪满了一屋子的下人,而万梓安的灵柩前,则是跪着一个一身缟素,苍白柔弱的女子,那是轻舟。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出殡
  看见万重山,轻舟的眼眶顿时涌来一股温热,她将眼睛垂下,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眼中的泪水,她微微直起身子,向着万重山叩首行礼,然而不等她俯下身,万重山已是伸出胳膊,扶住了她的身子。
  轻舟抬起头,就见万重山的眸子深不见底,他没有说话,只无声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向着灵前走去。
  万梓安因着年纪尚轻,膝下也无子女,灵前除了一干仆人外,便只有轻舟一人为丈夫披麻戴孝。
  万重山看着侄儿的棺椁,念起兄长临终前,曾郑重的将万梓安托付给他,他答应了兄长定会抚育侄儿长大,他足足应了三声,兄长方才闭目而逝,念起往事,万重山心中涌来一股无力的怅然,他缓缓抬起了手,抚上了侄儿的棺木。
  若按年纪,他比万梓安只大了十二岁,犹记得在万梓安年幼时,他也时常抱着侄儿出外玩耍,对这唯一的侄儿,他不是不心疼,在大哥去世后,他也曾感怀侄儿年幼丧父,是以对母亲与大嫂对侄儿的种种溺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当万梓安渐渐长大,他却常年戍边,眼见侄儿成为纨绔子弟,他又何曾尽到叔父之责?
  如今万梓安早逝,万重山念起自己先前对侄儿的种种严苛,男人深敛的眸心中有自责与痛苦划过,他的眼睛血红,半晌没有动下身子,直到温敏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轻声唤了句;“二爷。。。。”
  万重山回眸,见温敏懿站在自己身后,自从万梓安离世,万母和宁氏俱是倒了下去,万母年纪大了,哪能受得了如此打击,自孙儿离去的当日便是一病不起,而宁氏更是晕厥了几次,每次醒来都是哭喊着要随儿子一道去了,温敏懿只得让人妥善照顾着,至于万梓安的后事,便尽数由她料理。
  “二爷还是先去娘那边看看,娘这两日一直念叨着二爷,一天都要问上妾身好几次,问二爷何时回来。”温敏懿声音轻柔,望着丈夫风尘仆仆的侧颜,既是心疼,又是担心。
  万重山站直了身子,他转过身,目光落在了轻舟身上,眼见着她整个人都是憔悴了下去,一张瓜子秀脸,没有丁点血色,她一身缟素的跪在那里,犹如微弱的一束白梅,仿若随时会随风而去。
  “二爷?”见丈夫的目光向着轻舟看去,温敏懿暗地里攥紧了丝帕,声音却仍是低柔。
  万重山收回眸光,只与温敏懿说了句;“让轻舟回去歇息。”
  说完,他便是离开了灵堂,去后院探望母亲。
  待丈夫走后,温敏懿收回目光,就见轻舟仍是跪在那里,那一身的孝服,更是衬着她楚楚可怜,韵致柔婉,温敏懿瞧在眼里,眸底便有一丝暗光划过,转瞬不见了踪影。
  “小姐,您吃点东西吧。”
  晚间,连翘端着一碗粥,央着轻舟多少吃一些。
  轻舟的眼睛中并无多少神采,看着那一碗粥也是毫无胃口,可瞧着连翘殷切的小脸,她还是将那碗粥接了过来,强撑着吃上两口。
  “小姐,姑爷眼下不在了,咱们今后可要如何是好?”连翘念起轻舟如今的处境,只觉得难过,话刚说完,便是在那里扑簌扑簌的掉眼泪。
  “连翘,你别担心,”轻舟声音很轻,即便自己也是满心凄惶,却仍是温声安慰起了婢女,“姑爷虽然不在了,可还有祖母和婆婆,我且在府里守着,等再过两年,你年纪大些,我就去求祖母,给你寻个好人家。”
  “小姐,奴婢哪也不去,奴婢就陪着您,”连翘伤心极了,她抹了把眼泪,呜咽着说道;“小姐,奴婢是怕,有侯爷在,老夫人她们容不下小姐的,就算小姐想为姑爷守节,她们也不会答应的。”
  连翘话音刚落,轻舟便是想起万重山,顿觉一颗心又苦又涩,她知道连翘说的不假,如今万梓安不在了,老夫人和宁氏只怕断断不会让她留在侯府的。
  “小姐,您今年才十七岁,要不咱们就回陈府,让老爷再给您订一门亲事。”连翘握住了轻舟的胳膊,不住的劝她。
  轻舟摇了摇头,“我已经嫁到了万家,我这一辈子,都是万家的人了。”
  “小姐!”连翘还欲再说。
  “连翘,你知道吗?”轻舟终于抬起了眼睛,她的眼眶中盈满了泪水,她就那样看着连翘,小声吐出了一句话来;“只有在万家,我才能再见着他。”
  “小姐。。。。”连翘心知轻舟的心思,也明白轻舟口中的这一个“他”指的是谁,当下既是难过,又觉得不值,只问轻舟:“您这样,侯爷他知道吗?”
  “我不会让他知道,”有晶莹的泪珠从轻舟那一双杏眸中落下,她轻轻咬唇,说了句;“一辈子都不会让他知道。”
  万梓安出殡的那一天,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侯府外的马车几乎要将整条街占满,就连与皇上亦是派了曹公公亲临侯府,丧仪按着侯爵之制,规模甚是宏大。
  轻舟一身缟素,就连乌黑的鬓发上也是带了朵白色的绒花,她未施丝毫脂粉,肤色却仍是白皙而水嫩,因着落过泪的缘故,她的眼圈微红,因着年纪还小,看起来更是让人心生爱怜。
  “唉,这少夫人也是可怜,这般的花容月貌,丈夫却偏偏走的忒早,倒真是可惜了。”前来吊唁的女眷中,有人私下低语着。
  “可不是,若膝下有个一儿半女的,往后的日子倒也还好熬些。”
  “镇远侯府如今倒只剩万侯爷一个男丁了,偏生侯爷夫人又不能诞育子嗣,即使万侯爷战功如何显赫,这往后镇远侯府,可不还是连个承袭的人也没有?”
  女眷们窃窃低语,直到礼官的声音响起,出殡的时辰已到,那几个女眷方才闭上了嘴巴。
  轻舟一直无知无觉,犹如提线木偶般,由着周遭的人摆弄,而当万梓安的棺椁从侯府中抬出去时,宁氏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她挣脱了搀扶着自己的丫鬟,作势便要向着儿子的棺木上撞去,只让人死死拉住,一时间场面乱到极点。
  宁氏不住的哭号着,只扑在儿子的棺椁上,任由谁来劝说,就是不愿松手。
  眼见着快要误了时辰,礼官不得不走到轻舟身旁,焦声道;“少夫人,您快去劝劝吧,这若是误了时辰,下官可担当不起啊。”
  轻舟闻言,看着宁氏伤心欲绝的样子,只让她的鼻尖也是酸涩起来,她上前几步,向着宁氏跪下了身子,颤声喊了句;“娘,让夫君上路吧。。。。。”
  宁氏听到儿媳的声音,哭声便是微微停了下来,她低眸向着儿媳看去,就见儿媳双眸含泪,恭敬而温顺的跪在那里,宁氏的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丧子之痛几可蚀骨,便是那股子痛,让她扬起手,清脆而响亮的打了轻舟一个巴掌。
  见状,诸人皆是大惊,只当宁氏因着丧子,已是神志不清起来。
  轻舟被这一巴掌打的头晕目眩,她的唇角沁出血丝,只强忍着泪水,复又跪好了身子。
  “祸水!”宁氏双眸几近沁血,冲着轻舟啐出了两个字,她指尖剧颤,不等她再次扬手,手腕已是让人以一道强劲的力量一把扣住,宁氏一震,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便是万重山冷峻的深眸。
  宁氏看见他,唇角便是浮起一抹嘲讽,自爱子亡故后,她已是了无生意,此时见万重山于众目睽睽中公然回护轻舟,只让她胸中的怒火更是浓烈,恨不得当着诸人的面,要将万重山违背人伦,惦记侄妻的事给说出来。
  “来人,”万重山开口,顿时有人上前,“侯爷请吩咐。”
  “扶大夫人下去歇息。”男人的声音不高不低,直让人听不出丝毫喜怒。
  万重山话音刚落,顿时有人上前搀住了宁氏,将她扶到了一旁,宁氏看着那些人重新抬起了儿子的棺椁,她的哭声凄厉,只唤了声儿子的乳名,向着万梓安的棺椁竭力伸出了胳膊。
  她的泪水一颗颗的往下落,念起早逝的儿子,她实在不能让儿子死后,还要背负被叔父抢妻的名声,让儿子在死后还要受世人嘲笑。宁氏哭得天昏地暗,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待儿子的棺椁被人抬出了侯府,宁氏再顾不上轻舟,只让人扶着,一道跟了出去。
  万重山仍是站在那里,似是对周遭的目光视而不见,他缓缓俯下身,将轻舟从地上扶了起来,眼见着轻舟半张脸都是又红又肿,他默了默,只道;“回去让连翘用凉毛巾给你敷一敷。”
  轻舟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侯爷放心,妾身会照顾好轻舟。”温敏懿上前扶住了轻舟的胳膊,与万重山温声开口。
  万重山点了点头,他没有再说话,只收回目光,转身向外走去。
  “走吧,婶母陪着你。”温敏懿将眸心的情绪压下,与轻舟低语道。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殉夫
  晚间。
  轻舟仍是穿着孝衣,烛光下,她的脸色细腻如玉,白色的孝服反而更是衬出了她的柔婉。
  听见连翘的脚步声,轻舟抬起头,就见连翘站在那里,手中似是握着一样东西,竟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轻舟出声问道。
  “小姐,这是侯爷方才让人送来的。”连翘压低了声音,将手中的药瓶递到了轻舟面前。
  闻言,轻舟眸心透出不解,被宁氏打过的半张脸蛋已是敷过了帕子,此时红肿已是消退,只留下淡淡的指印,她实在不知,万重山遣人送来的这一瓶药用意何在?
  “小姐,送药的人说,这药对烫伤有奇效。”连翘也是摸不着头脑,她在轻舟身上打量了片刻,问道;“您被烫伤了吗?”
  轻舟心弦一颤,她伸出手将那瓶药膏接过,听着连翘的话,她微微捋起袖子,露出手背上一片暗红色的肌肤。
  “小姐,这是何时伤着的?我怎么不知道?”连翘看着轻舟的伤口,顿时吃了一惊,轻舟美眸低垂,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烫伤,那是万梓安出事的当日,她在祖母房中服侍长辈用膳时,惊闻万梓安坠马,她没有拿稳手中的碗,滚烫的热粥尽数洒在了她的手背上,而后众人的心思全在万梓安身上,她也不曾声张。
  不过是区区一小块烫伤,连翘与她日日相伴都不曾发觉,轻舟怎么也不曾想到,这一小块伤,竟会落在万重山的眼底。
  想起白日里,他当着诸人的面将自己从地上扶起,每一次,都是他将她护在身后,每一回,也都是他来相救自己。
  “小姐?小姐?”见轻舟出神,连翘忍不住唤出了声。
  轻舟回过神来,她攥着那一瓶药膏,勉强压下心中的苦涩,与连翘吩咐道;“连翘,下回若叔父再遣人来送东西,不论是什么,你都不要拿。知道吗?”
  连翘看着轻舟的眼睛,她虽只是个婢女,但也知依着万重山与轻舟的身份,是万万不能有牵扯的,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
  轻舟的手指攥着那一瓶清凉的药膏,她知道,若要让万重山死心,自己应当让连翘将药还回去,可她摩挲着那温润的药瓶,却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竟是舍不得,将那瓶药送回去。
  十月的京师,秋风中已是透出几分凉意。
  自万梓安出殡后,偌大的一座侯府每日里都是静到了极点,万母一直卧病在床,宁氏则是经不住丧子的打击,精神时有恍惚,侯府中的诸事便尽数由温氏料理,温敏懿驭下有方,恩威并施,倒也将一座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未出丝毫差错。
  万梓安出殡不久,武州便爆发了农民起义,当地守军无法抵挡,请求朝廷支援,李云召派遣万重山领兵前去镇压,这一走,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轻舟是新寡之身,每日里只待在屋子里为早亡的夫君抄写佛经,只等五七时焚烧了,好为万梓安祈福。
  这些日子,万母的身子稍有好转,已是能起身下床,宁氏的精神仍是时好时坏,清醒时便一声声的哭号,要随儿子一道去了,糊涂时便是四下里寻找儿子,让人看着也是可怜。
  这一日,轻舟仍是在屋子里为万梓安誊抄佛经,她的字迹如同她的人一般清秀婉约,端正的簪花小楷,极是费人功夫。
  “小姐。”连翘将一碗红枣羹端在了轻舟面前,小声劝道;“您快歇歇吧,省的累着自己。”
  轻舟没有说话,只微微摇了摇头,她仍是穿着孝服,低头时,远比莲花还要皎洁。
  “小姐,这几天,老夫人让人将荀夫人请到了侯府。”连翘想了想,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轻舟知晓。
  轻舟闻言,握着笔的手指微微一顿,连翘又是说道;“这两天,老夫人就和她一道待在屋子里,也不许人留下,也不知她们在说什么。”
  轻舟知道,荀夫人是京师最具盛名的“神婆”,京师中的高门大户,谁家若是遇上丧事,大多会去请浔夫人,传言,她能与逝去的人对话,会将逝者的遗愿告知亲属。京中有关她的种种传言多不胜数。
  轻舟接着抄起了佛经,只轻声道了句;“祖母年纪大了,她请来荀夫人,也只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些,有个念想。”
  见轻舟这般说来,连翘也不再多嘴,只静静的陪在一旁。
  夜色深沉。
  温敏懿的院子仍是燃着灯,但见她一袭家常淡青色长裙,不过六七成新,她的珠钗已是卸下,周身上下极是质朴,并没有寻常贵妇的珠光宝气。
  听见动静,温敏懿转过头,就见大丫鬟春红领着一位妇人走进,向着她行礼道;“启禀夫人,荀夫人到了。”
  温敏懿轻轻挥手,示意春红退下,待丫鬟离开后,屋中便只剩温敏懿与荀夫人两人。
  那荀夫人如今已有五十余岁的年纪,她面色微黑,身躯肥胖,眼角布满了细纹,看起来竟与寻常老媪毫无二致。
  “老身见过二夫人。”浔夫人向着温敏懿跪下行礼。
  “你便是荀夫人?”温敏懿微微蹙眉。
  “回夫人的话,老身夫家姓荀,夫人唤老身荀婆即可,夫人之称,老身实在愧不敢当。”那荀夫人多年来素与达官贵人打交道,言谈间早已对答如流。
  温敏懿淡淡颔首,她也不曾让荀夫人起身,只问道;“听闻你最近一直与老夫人在屋中商谈小侯爷的事,我身为侯府主母,又为人儿媳,自当要过问。”
  “夫人容禀,老夫人心伤爱孙早逝,又兼得小侯爷逝去时正值风华之年,老夫人于心不忍,命老身入府,是想为小侯爷配一门阴亲,让小侯爷在九泉之下,也能有人服侍,莫要孤苦伶仃。”荀夫人碍于温敏懿的身份,不等温敏懿问出口,便已是一五一十的将老夫人与自己商谈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温敏懿眸心一变,低语道;“你是说,老夫人要为小侯爷配阴婚?”
  “正是。”
  “此事如今可有眉目?”
  “回夫人,”荀夫人唇角浮起一丝苦笑,如实道;“小侯爷身份尊贵,又是百里挑一的俊秀人物,寻常人家的闺女,压根配不上小侯爷。至于京中的那些闺秀,近日逝世的唯有张大人的七小姐,和齐侍郎家的三闺女,老夫人嫌七小姐容貌不够娇美,齐家的三小姐又是庶出,是以此事还不曾有头绪。”
  温敏懿闻言,眸心有幽光闪过,她缓缓起身,走到了荀夫人身边,一字一字的开口;“何须如此烦神,小侯爷分明已经娶妻,既有现成的妻子,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另娶?”
  温敏懿话音刚落,荀夫人顿时脸色大变,失声道;“二夫人,这如何使得?您莫不是,要让少夫人殉夫?”
  温敏懿没有出声,只将妆奁打开,从中取出一个匣子,她将那匣子打开,但见里面成串的东珠,拇指大的宝石,黄金,美玉,一眼看去,竟不知是有多少,温敏懿将那匣子径自扔到了荀夫人面前,开口道;“这匣子里,装着的是你几辈子都用不完的荣华富贵,我只让你替我做一件事儿,等事成后,除了这个匣子,还有重赏。”
  “不知二夫人,让老身做什么?”荀夫人的眼睛黏在那些金银玉器上,有了这一匣子珍宝,她再不必每日里战战兢兢的奔波在各府之间,她大可衣锦还乡,与亲人共聚天伦。
  “我让你做法后,告诉老夫人和大夫人,就说小侯爷在九泉下十分思念自己的嫡妻陈氏,希望陈氏能下去陪他,免他孤苦无依。”
  温敏懿的话音刚落,荀夫人浑身一震,她的嘴唇哆嗦着,一时间举棋不定。
  “怎么,你怕了?”温敏懿皱眉。
  “夫人,这毕竟事关人命,若万一被侯爷知晓。。。。。。”
  “你放心,侯爷远在武州督战,待此事一了,你便带着珠宝远走高飞,永不回京。”
  温敏懿的话中似是透着蛊惑,那荀夫人看了匣子半晌,终是一咬牙,将那匣子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翌日。
  “少夫人,老夫人有请。”一早,万母便是遣了嬷嬷,来唤轻舟过去。
  轻舟听闻祖母传唤,当下便是停住了手中的笔,她站起身子,担心祖母久侯,来不及等连翘回来,便独自一人随着嬷嬷向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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