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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女土司-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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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醯纳�
对死亡的恐惧让不少兵士下意识地想躲避，手中盾牌移位，反而出现了更多的空当，让更多的箭支落了进来。
滕玉屏心头一片暴戾，厉声呼喝：“盾阵稳住！不许躲，鬼头刀盯紧，谁躲就砍了谁！”
战时执法的鬼头刀队在四喜的带领下提高了嗓子应了一声，一连砍翻了三四个畏惧想躲的兵士，总算稳住了盾阵的队形。
滕玉屏急忙让令兵传令下去：“正前营防卫！两翼听令，不惜代价，夺回东西两翼高地！”
不夺回两翼的高地，谷城中的兵士就始终处于劣势，现在就是拿人命来填，也一定要把这劣势给填回来！
只是等谷城中的珍州兵和安躔兵终于顶住箭雨挨近两翼高地时，夷溪联军的正面攻击也开始了。
真正冷兵器的战场，没有太多花哨，隆隆战鼓声中，长枪刺穿身体的闷声，刀锋砍进骨肉的钝响，士兵们不断响起的痛嚎，让战场犹如修罗场一样血腥浓腻。
让滕玉屏大感意外的是，当先从浓雾中晃进他眼帘的那面战旗上，竟是绣着一个大大的“辛”字！
辛，辛螺！这支悍勇突进的军队，竟然是辛螺麾下的人马！什么时候，那个僻远贫穷的溪州，也养出了这么一支兵精人壮的兵马？
精铁长枪被牢牢握在手上，列成方阵的溪州兵一步接一步地踏实向前，仿佛前面无论有什么，都不会阻住他们的步伐。
一支长枪或许在战场上会应付得左支右绌，可是同时几十支几百支长枪密密麻麻排出方阵，整齐地平刺向前时，就如同一条铁流，滚滚向前碾压前方的一切。
前面的长枪兵受伤倒下，很快就有后面的长枪兵替补上来，方阵会略有些参差不齐，却始终保持了阵形。
更为可恨的是，在长枪阵后，竟然还布置了弓兵阵，一旦前面敌兵蜂涌，长枪阵在一声令下后竟全部蹲下，现出阵后的弓兵平射弓弩……
骑在马上的滕玉屏看得目睚欲裂，身后却又传来一阵混乱的骚动，斥侯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王上，充州发现了这边不对，开了桃关门攻了出来，后营已经抵不住了——”
两相夹击，腹背受敌！而且士气已经涣散……
滕玉屏当机立断：“传令，全力攻下西翼高地，全军突围！”
西翼高地的山坡后面，有一条山道可以绕过蟠桃镇，取道巽山让他先撤回珍州——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已经服了秘药的血躔精兵被列为先锋营，冲杀向西翼高地，滕玉屏紧紧捏着马缰俯身伏在马背上紧随其后。
早知道如今的事，当初他攻入双鱼镇的时候就该继续深入，先把溪州拿下……只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今日一战之辱，他已经深深记在了心里。等他回到珍州修养整顿以后，一定会再次出兵，先拿溪州祭旗！
雾气渐散，战况愈发清晰，求生的欲望一旦被激发，西翼高地很快被攻克了下来，滕玉屏催马往山上急跑，一时情急下稍微竖起了身子，身后突然传来凌厉的破空之声。
“王上小心！”
随着近身侍卫们的惊呼，滕玉屏仓促间只来得及偏了一半身子，左肩处传来一阵剧痛，一枚刻了血槽的钢制箭头透肩而出，箭头处还幽幽闪着一层暗青的光芒。
滕玉屏下意识地转头，距离虽远，依然一眼就看到了那人！
那面迎风猎猎作响的“辛”字大旗下，一人正端坐马上，一手还握着一张超大号的铁弓，剑眉下的一双凤眸如鹰如隼，正牢牢盯着自己这边，另一手已经又抽了一支箭出来。
第336章 “辛”字大旗
是他！原来跟在辛螺身边的那个护卫——陈延陵！滕玉屏眼眶猛缩，一个懒驴打滚从马背上滚了下来，第二支长箭几乎擦着他的头顶飞过，射穿了前面一名兵士的身体。
直到这时，三元才赶到了滕玉屏身边，一把将他扶抱着躲在了一块大岩石后。
“箭上有毒！解毒丸！”滕玉屏咬牙说出了七个字，就痛得咬紧了腮帮子。
想不到那个陈延陵竟有如此武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幸亏他反应得及时，把身子偏了一偏，不然的话，这支毒箭稳稳就是射中他的背心了！
三元急忙先取了解毒丸塞进了滕玉屏嘴里，再取了匕首削断箭头小心将箭身拔了出来。黑血从滕玉屏的伤口处汩汩淌出，小半刻后才略见殷红。
三元又挤又吸，瞧着血色终于恢复了鲜艳，这才飞快地洒上金创药，给滕玉屏缠上了绷带：“王上，您忍着点痛，属下骑马带您！”
滕玉屏因为失血，脸色已经一片惨白，却也知道此地绝对不能久留，从牙缝里狠狠迸出了两个字：“快走！”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要留着这条命回去报仇，他要把陈延陵一截一截地剁下来，还有那个辛螺——
马背颠簸，三元担心后面会再有暗箭，将滕玉屏放在了前面，自己挡在了他的身后控马，总算翻下了西翼的山坡。
滕玉屏脑中已经开始发晕，隐约听到身后有谁在呼唤着“王上等等我”，勉强撑着想往后看。
“王上快走！”一身血迹斑斑的梁朝盛匆匆往这边跑了过来，“此处山道狭窄，最适合扼守，属下为王上殿后！只要属下还能站着，一定为王上尽力拖住追兵！”
现在这个情形下殿后，已经不会存在什么九死一生了，完全就是必死的结局。他昨天没有杀梁朝盛，果然还是让梁朝盛派上了用场，滕玉屏昏昏沉沉地点了点头：“梁将军，拜托了！”
一句话六个字，滕玉屏刚刚说完，就晕了过去。三元道了一声“梁将军保重”，就急忙催马前行，根本无暇顾及后面传来的呼喊……
吴冲一脚将一名安躔兵士的尸体踢得飞了出去，恨恨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还是让滕玉屏这杂碎给跑了！”
陈延陵也有些遗憾那一箭没能直接要了滕玉屏的命，只是现在人都跑远了，等他们追上，只怕滕玉屏已经进了珍州峒，保险起见，自然还是穷寇莫追，先打扫战场，再回防王城为好：
“吴峒主不用担心，迟早有一天我们能拿下他那条命的。倒是充州这里，刚才能够抢住时机出桃关夹击，莫不是尹国英就在桃关？”
吴冲跟尹国英不对付，闻言忿忿啐了一声：“先前乌龟壳封得厚，瞧着形势有变，他倒是会捡巧！这会儿跑出来，外头听起来还以为他在里面有多大的功劳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姜永进过来跟陈延陵禀报：“陈统领，吴峒主，充州峒主尹国英前来拜会。”
吴冲撇了撇嘴：“瞧吧，这是闻着腥就过来了。”
陈延陵凤眸微微眯了眯：“带他过来。”
姜永进连忙转身下去，小半刻后就把一脸笑容的尹国英带了过来。
桃关一破，充州这边就再无能够阻挡滕玉屏步伐的险要关隘了，要是充州被攻破，不肯臣服滕玉屏的尹国英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身家性命都系于这一战，尹国英自然对桃关的防守极其上心，早早就亲身来了桃关督守。
正因为如此，桃关的防守才会如此严密，即使在今天清晨的浓雾里，充州兵也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一身浅衣想潜上来的那十来个血躔精兵，不然的话，今天还真的是很险！
第一波险情过后，紧接着就第二波强攻，那些安躔兵简直跟吃了药一样，悍不畏死，顷刻间打乱了尹国英的阵脚。
他完全是靠填人上去才勉强维持住了当时的场面的，但是这种维持也一直是摇摇欲坠，就在桃关差点就要被攻破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不同寻常的嘈杂声。
看到那些攻进来的安躔兵飞快退走，尹国英先是愣了一阵，后面才发现在滕玉屏的身后，另外又有人攻过来了。
简直是天降神兵啊！
尹国英当时就感激涕零地想着，不管来的是谁，那就是他的亲兄弟——
一脸笑容的尹国英头一刻还是这么想着，等到下一刻一眼就看到一个老熟人，脸上的笑容就有些讪讪了：“吴峒主……”
吴冲横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开口。尹国英第二眼才看清吴冲是落后一步，站在一名年青人的身侧，明显是以那名年青人为主。
这名年青人面容俊朗，与一身沾满了血迹的吴冲相比，衣着简直可以用相当整洁来形容；但是尹国英却半点不敢小觑，这名年青人的气场，就是当初正当盛年的熊绎也远远不如……
尹国英立即抱拳深揖了一礼：“敢问这位将军是——”
姜永进已经嘴快地在一边说明了：“这位是我溪州军的统领，姓陈名延陵，也是夷州和溪州联军的大统领！”
真是年轻有为啊！还这么年轻，就已经是溪州军的统领了，而且夷州和溪州结盟共抗滕玉屏，这位陈统领还盖了吴冲一头，任了联军的大统领，真真是——
尹国英刚要堆起笑容按惯例好好恭维几句，脑子里突然一个激灵，等等，刚才这个兵士说的什么？溪州军的统领……溪州军？！
什么时候，夏依最弱的溪州峒也有了自己的峒兵？而吴冲，竟然甘愿落在溪州之后？
尹国英的笑脸一下子僵在了那里，显得神色极其怪异。
正在这时，新任了把总的于天牛一脸兴奋地扛着大旗跑了过来，用力将旗杆往地里一插：“报大统领，刚才我们搜检战场，还发现了一个人，据降兵指认，是深得滕玉屏信任的大军师盛先生！”
这一仗打得滕玉屏丢盔弃甲，竟然连军师都给摞下了……陈延陵淡淡发了话：“把人带过来。”
于天牛蹬蹬跑远了，尹国英却注视着那面大旗，目瞪口呆。
那面正红色的大旗上，用黑丝线绣着一个大大的“辛”字！黑丝线中应该是掺了金丝，此刻雾气退散，阳光洒下，北风刮起那面大旗，那个“辛”字在阳光下正熠熠生辉，在风里舒展得格外雄壮豪迈！
夷州和溪州的联军，为什么用的却是这面“辛”字大旗？“辛”，是指辛螺？那个明明娇娇弱弱，还被洪利荣私下取笑是不知世事的闺中大小姐的辛螺？
第337章 陈岳？
他没看错吧，就凭吴冲这性子，他怎么可能服这样的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不，不，辛螺现在连女人都还不算，只能算一个小姑娘！
尹国英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看了看那面“辛”字大旗，转回头神色疑惑地看向吴冲。
吴冲狠狠瞪了尹国英一眼：“看什么看！”
要是以前，尹国英肯定一句“我看你又咋了”就回过去了，今天却是默默忍下了，扯着僵硬的面皮看了陈延陵一眼：
“陈大统领，不知道辛峒主是否过来了？这一次充州之难多亏了你们几位解围，我正想跟辛峒主、陈大统领和吴峒主几位一起好好表一表谢意……”
“我家大人现在正坐镇王城，并没有过来。尹峒主既是有心，稍候在这边事务都理清了，就跟我们一同回王城一趟吧。”陈延陵像是没看到吴冲和尹国英的眉眼官司，不急不缓地开了口，“滕玉屏这一趟大败回珍州，定然会想着卷土重来。
充州与珍州接界，下一回或许珍州会直扑充州也说不定，我们这次是恰好赶上，解了尹峒主这一难，若有下回，尹峒主可未必就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尹国英心里立即紧揪了起来。
光是珍州他还不怵，但是珍州后面还有安躔，这两个打一个，他可不得吃亏死？
话说明明这一仗是夷州和溪州把滕玉屏打得丢盔弃甲的，怎么要报仇的时候滕玉屏就会想着往自己这边来呢？
尹国英刚刚生出些许不忿，抬眼对上陈延陵那双凌厉凶性的凤眸，心里就猛然打了个突！
他怎么忘了，溪州已经跟夷州结了盟，实力壮大了不说，而且夷州甘居溪州之后，很有可能就是溪州以前都在隐藏实力，溪州实际的实力比夷州还要强！
更别说溪州还有像陈统领这样的大将了……
都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陈延陵的气势摆在这里，硬是让人不敢有半点轻视。
虽然陈延陵看起来像是并没有亲身上阵，但是瞧着吴冲暗里不自觉对陈延陵表现出来的恭敬，尹国英就知道，这年轻人可绝对不是一个善茬儿！
而且夷州溪州联军的大统领是陈延陵，那岂不是说，这一仗正是他指挥的？
滕玉屏在陈延陵手下吃了这么一个大败仗，恨是肯定会恨他入骨，可是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也绝对不会对溪州擅自动兵。
两相比较下，谁都知道柿子要捡软的捏，与珍州接界的地方，溪州、夷州和王城已经连成了一片，只有他充州是单打单的。
溪州还有陈延陵这样的人物，他充州可是要他亲自上场督阵……滕玉屏可不就是拿他充州来出气了？
想到今天那些根本就悍不畏死的安躔兵，尹国英心里生生打了个激灵，满嘴都泛出苦来；他这是……他这是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吗？
陈延陵扫了尹国英一眼，依然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刚才我也说了，如果尹峒主有心，等把手上的事务处理清楚后，不妨来王城一趟。”
尹国英唯唯应了一声，刚要点头，脖子才点到一半，突然就顿住了，隐约明白了陈延陵话里的意思。
有心？
这要怎么样才算是有心？
陈延陵却不再理会尹国英了，脸色和缓走近吴冲，跟他低声分析起今天的战况来。
见一向脾气直、性子冲的吴冲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明显对陈延陵一片信服，尹国英心里的一个念头突然闪了闪，脑子里瞬间清明起来：陈延陵说的这个“有心”，该不会是指——
珍州本来就是一个富峒，又有安躔相助，起兵之后来势汹汹，夏依其他任何一个峒，对上珍州和安躔，只怕都是独木难支，只手难敌。
所以夷州才会跟溪州结盟联手，互相守望！
而且夷溪联军实力绝对不弱，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从滕玉屏手里夺下了王城，还紧追而来，把滕玉屏打得个落花流水。
他充州要是单独对上珍州和安躔自然也是不敌的，可是如果他也加入了这个联军呢？
这个，应该就是陈延陵所说的“有心”了吧！
上赶着的不是买卖，所以陈延陵才会说了“有心”这两个字，至于到底要怎么做，就由得他自己去想了。
现在他还能怎么想？要想脑袋不搬家，要想充州不被灭，除了跟实力颇强的夷溪联军结盟，他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看来他得尽快准备一趟王城之行了！
尹国英心里刚刚划算妥，另外一头，于天牛就把被五花大绑的盛先生押了过来：“禀报大统领，这就是滕玉屏身边的盛军师！”
盛先生也是倒霉，他的马不慎被追兵射的弓箭所伤，发狂之下将他摔下了马背，跌了个七荤八素，脚也不巧葳着了。
大家都在惶惶逃命中，生怕慢了半点就被后面的催命阎王赶上，谁也没有注意到被跌到路边灌木丛里的他。
盛先生挣扎着爬起来，远远瞧见三元已经护着滕玉屏到了山脚下，急忙大呼了几声，希翼滕玉屏能够听到，令人过来接他，没想到滕玉屏并没有听到他的叫声。
恰恰走在队伍后面的正是之前充当先锋营的那些血躔精兵，即使有见过盛先生的，这种逃命的时候谁还管他珍州峒的一个幕僚之类的人物？
即使这个幕僚已经高级到是军师的地步，可也不是他们安躔的军师，哪里有他们自己的命宝贵！
盛先生唤不来帮助，自己一瘸一拐地又走不远，索性就在土坡上找了个草丛躲了起来，没成想被打扫战场的兵士给搜了出来，又被几个被俘的珍州兵给招认了。
任谁头天还在做着凌云壮志的美梦，第二天美梦就已冰冷破碎，甚至还有可能命都活不了了，都会灰心丧气到绝望。
盛先生虽然心性较常人要坚韧许多，如今到了这个时刻，还是脱不了这种心境。
被于天牛一路拽了过来后，听到他在禀报大统领，盛先生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前方，却被印入眼帘的那张面容惊得一愣，神思恍惚下竟是喃喃唤了出来：“陈岳？”
这一声叫出口后，盛先生这才清醒过来，深知不妥，只是已经叫出口的话，无论如何也是收不回来了，只希望自己刚才声音低弱，不会被对方听到。
只可惜事与愿违，盛先生那一声刚唤出口，陈延陵一双凤眸就刷地紧紧盯了过来。
见盛先生额头冷汗直冒，低下头不敢看向自己，陈延陵眼睛微微一眯，几步上前就把盛先生的下巴给卸了，将人提了起来交到姜永进手里：
“姜永进，这个人你现在先给我看好了，不能让他寻死出事，如果出现半点差池，我唯你是问！”
第338章 担心
“大统领放心，属下绝对看好这人！”
姜永进响亮应了一声，见陈延陵已经卸了盛先生的下巴，索性从旁边一具珍州兵的尸体下又解下一条腰带，将盛先生多缠了两道，拖着他先下去了。
陈延陵略微放缓了脸色，冲于天牛轻轻点了点头：“谁抓到人的，一会儿你把他的功劳记上，回头报到我这里来。”
搜出盛先生的正好是于天牛的一个铁兄弟，陈延陵向来一是一、二是二的，知道那铁哥们儿算是立了个不小的功，于天牛心里高兴，挺着胸脯大声应了个“是”，这才扛着大旗下去了。
吴冲有些疑惑地看了陈延陵一眼：“刚才盛军师在说什么？”
他不像陈延陵有内功，并没有听清盛先生在说些什么，只依稀知道他嘴巴动了动，似乎说了两个字。
陈延陵若无其事地答了：“惶惶败家之犬，不必理会他！”
吴冲只当盛先生可能是说了什么骂人的话，陈延陵才一怒之下卸了他的下巴，倒也并没有继续理会了。
陈延陵借口巡视兵士伤亡情况，将吴冲和尹国英两个对头摞在了自己，自己先行走开了，面上平静如常，心中却是掀起了一阵波浪。
他的面容跟父亲陈岳有七八分相似，那个盛先生又正是心头仓皇之际，这才会认错了人。
只是短短一瞬，陈延陵可并没有忽视到盛先生眼中那难言的恐惧和惊惶，这可绝对不是他乡遇故人时该有的神情！
这个盛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历，看来不仅认识自己的父亲，还对父亲颇为了解，否则不会那么惊惧！
就在盛先生叫出父亲的名讳时，陈延陵的心也急跳了一下。
他虽然是卫国公府的大公子，却是因为迟迟未入朝堂，名字不为人知。可是父亲陈岳就不同了，不管是卫国公也好，锦衣卫指挥同知也罢，无论哪一重身份都极为引人注意。
所以即使远在夏依，陈延陵也担心会为人得知。
他在夏依，一直是隐瞒身份来的，当初本是无意，但是自从与辛螺共同开发丰谷盐场以后，就是不得不为之了；否则的话，他怕辛螺不会跟大燕合作，也担心辛螺会不传授大燕亟须的农耕之术……
如果被人知道他实际上是卫国公之子，如果这话传到了辛螺耳朵里，那她会怎么想他呢？他之前真的是并非有意隐瞒，但是之后——
辛螺只怕会认为他是别有用心！而他，也确实是别有用心，即使这份用心，是为了大燕好的同时，也是为了辛螺好，可他到底还是利用了辛螺的信任……
陈延陵的心头涌上了一层阴霾，很快就被他死死压进了心底。
他内功深厚，才会听清盛先生说的话，连距离盛先生更近些的吴冲，都没有听清盛先生说些什么。
而且他又及时把盛先生下巴卸了，等押到王城，他会亲自审问他，再通知常雷把盛先生带回大燕去！
到时只要他说盛先生是大燕通缉的逃犯，他让常雷把人带回大燕领一份悬赏了，辛螺不会再细问的；夏依这边，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他也不会引起辛螺的怀疑——
现在还不行，等以后，他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慢慢跟辛螺解释他的出身的事，那时候他就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王城。
石泽进有些惴惴不安地看了辛螺一眼：“辛……大人，外面有些百姓闹着要将芙雅的尸首拖出来戮尸，您看这事——”
熊绎当王的时候，石泽进是掌理，当时辛螺过来求见熊绎，还要通过他这个掌理大人通禀。为了顺利见到熊绎，辛螺还给他送了张一百两的银票，而他也暗搓搓地收了。
虽然他也确实帮了忙，但是先前求人的人，现在转眼就成了人上人，而且还把自己重新找了回来继续任掌理一职，这种滋味……实在是有些微妙，微妙中又有些担心。
虽然辛螺继续让石泽进任了掌理的职位，但是石泽进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保险为上，现在接手的诸事，不分大小，都给辛螺详细禀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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