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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_蔡某人-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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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风寒露重,虽到了二月,可春天的气息还不知在哪儿,归菀心间也跟着发颤发凉,想他这一整天种种怪异,凝神片刻,一骨碌下了榻,在晏清源跟前蹲下去,又只留了满头的乌发给他。
胡靴已经脱掉了一只,晏清源见状,心照不宣,也不阻拦,直起腰身,眼皮一垂,看归菀两手攀上来,玉管一样,白的剔透晶莹,估计是伺候过她爹爹,驾轻就熟地给褪下来了,工工整整摆放在一旁。
脱完了靴子,归菀没闲着,双目四下一扫,奔向茶壶,给他斟了大半盏茶水,毕恭毕敬端来了,递到他跟前:
“大将军请用茶。”
这半日看的晏清源欲笑不笑,一把推开了:“陆姑娘,真是能屈能伸,做得了小姐,当得了丫鬟,我还真是小看你。”
归菀眼睫低垂,端着个茶盏,就像端了样心事,袅袅丝丝的水汽蒸腾上来,她整张脸浸在后面,便是欲说还羞了:
“大将军今日心情不豫,我想让你高兴不成么?”
晏清源看她这副样子,浑身燥火跟着起来,眉头一挑:“想让我高兴啊,”他鼻间哼出一声笑,“该哪儿使劲菀儿还不清楚?”
归菀攒眉,红着个脸,支支吾吾的:“我给大将军捶捶腿?”说罢就放下了茶水,转手就给他捶起腿来,晏清源一把攥住那纤细的腕子,马鞭点着她额头:
“小狐狸,你是在跟我装傻呢?”
两手一搭肩,归菀便被他提溜起来,双手绞着,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这下也没辙了,不知该如何讨好,许是帐子中烛光之故,旧景重现似的,想起寿春的那些个日日夜夜来,晏清源眼风微微一动,马鞭指过去:
“去,把竹叶青拿来。”
归菀得了明确指令,忙取来酒水,左右一看,给他斟满一斛,小心翼翼捧过来,脸上红红的,柔声道:
“大将军是要借酒浇愁吗?”
晏清源兀自接过:“勉勉强强罢,来,你陪我喝几杯。”仿佛知道她要拒绝似的,皱眉笑道,“不是想让我高兴么?勿要再推三阻四。”
归菀无法,只得重拿了个匣子里的荷叶杯,小巧玲珑的,看晏清源酒沾到了嘴边,并不知他未饮下,自顾心一横,一气灌下去了。
从喉头,到胃间,整个腔子里立刻火烧火燎,呛得她捂面弯腰,不觉扶着晏清源肩头猛烈咳了起来。
竹叶青醇厚,本并无冲劲,无奈归菀不胜酒力,俨然被灌了鸩毒一般的反应,待她稍稍平复,一张小脸,嫣然百媚,眼角隐约有些碎泪,更衬的一双妙目春水盈盈,春波微荡,晏清源不错目盯了这半晌,将斛一丢,便把人抱在了怀中。
归菀气息不稳,正要伸手推他,晏清源已经拥她滚到榻上,咬着她耳垂发狠道:“我这就叫你知道什么叫射得正!”
话里意味明显,归菀两手抵着他胸膛,圆润的几个小脚趾都蜷了起来,脑中闪过那半截箭羽,娇嗔地看着晏清源:
“我知道大将军有百步穿杨的本事,是我说错话了!”
她这眉眼一动,瞬间鲜活起来,跟吃了颗酸果子一般,招得五官活络。晏清源看着她铺开的秀发,更衬的人柔弱堪怜,低笑着去摁她双腿:
“唔,这会儿知道错了?百步穿杨倒不算什么,不如再多领教领教我别的本事?”
说罢,亲了亲她眉眼,温柔又轻薄地冲归菀微微一笑:“别绷这么紧呀,到时还是你吃苦头。”
归菀羞怯地动了动腰身,想要分他神,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回看着他:“大将军还没告诉我,该怎么训小狐狸?”
“你不说,我倒忘了,驯服小狐狸啊,”晏清源目中沉沉,嘴角玩味的笑意更盛,眼前闪过一束金灿灿的骄阳,声音就暗了,“我这就告诉你好不好?”
酒意慢慢上脸,归菀知道躲不过了,昏昏沉沉间,只得努力放松着自己的身子,忍下这难捱的一阵狂风暴雨,如被扔上岸的鱼儿一般,大口喘着气。
很快,酒力又慢慢浸到骨子里去了,饱满的胸膛,剧烈起伏开来,归菀在迷情中恍恍捉住一丝念头:
他会高兴么?
唇上忽被吸吮的发麻,归菀难耐地抱住了晏清源的头颅,纤指插进他密发中,在攀上高峰的刹那,却只恨自己手中无利刃,可以斩下这颗高傲的大好头颅。
身下的少女,俨然已成新的沙场,任由他开疆拓土。
酒力与情、事的双重冲击下,归菀便在晏清源的喘息声中,昏睡了过去。
晏清源一身大汗淋漓,许久,才从归菀身上下来,仰面盯着帐顶透出一声声沉重鼻息,待喘息定了,一侧眸,对上归菀阖上的双目,知道她已是疲累至极,稍事休息,拿手巾替她擦干了汗迹,裹上毯子,才慢慢撑起一只手臂,托腮凝视着她熟睡的面孔。
若有所思看了半日,晏清源无聊探进归菀光滑的脊背,一下下自颈间,过蝴蝶骨,直到摸至尾椎,曲线起伏如神秀的山峦,往前移了,便是清晰可触的两道锁骨,他忽无声一笑,手指往下滑去,将她整个人,里里外外,探究透了,才勾出一抹,在她身上慢慢涂抹开来。
这一夜,两人相拥,晏清源后来睡的也极沉。翌日起身时,归菀再无多余力气,几不能下榻行走,晏清源却仍精神振奋,携归菀上马,在怀间安顿好,一行人声势荡荡地下山打道回府。
回了梅坞,身子虽已乏透,归菀还是勉力撑着清洗,整个人困顿在浴桶间,秋芙见她胸前被人撮出的红印宛然,一下也涨红了脸,轻柔地给她推拿着,见归菀久久不做声,只是趴在桶沿发呆,那面上,一会儿蹙起了秀眉,一会儿,眼波生春微漾,一副心绪漫漫的模样,等触到她□□附近,听归菀不自觉地嘤咛了一声,赶紧问道:
“弄疼姑娘了?”
归菀醒过神来,不禁想到昨夜他那样东西不知在此来回进出多少次,面上从耳朵红到两腮,心底却犹如扎刺,她羞涩地摇了摇头,悄悄捉住秋芙的手,眼中不知为何,一下凝出颗泪来:
“秋姊姊,你一定要帮我都洗干净了,要把我洗干净……”
她把“干净”二字咬的极重,别过脸,手指擦掉了眼泪。
等昏沉又睡了一觉,朦胧间,腹部那酸胀感越发重了,她知月事要来,起身一看,果真如此,却也倏地松了口气,待清理完毕,换了衣裳,来到案前,看那幅久未起笔的东柏堂,想了一想,打起精神,去配颜料了。
晏清源回到东柏堂,也是先盥洗更衣,刚用了饭,那罗延兴冲冲进来,对晏清源回禀道:
“世子爷,七星宝刀有了着落。”
晏清源一笑:“好的很。”
那罗延犹豫了下,凑上前来,附在他耳畔私语几句,晏清源面上才微微有了些变化:“跟少府有关?”
这就有趣了,如此明显的标记,是猪脑子么?也许,他还真是小看了不少人,只是这么急,马脚早露,晏清源多疑的性子难免发作起来,心思转得飞快,在同那罗延碰上目光时,那罗延已经开了口:
“就差去一个从少府离宫的老工匠那印证了。”
“人在哪儿?”
“寿康里。”那罗延看晏清源神情,立马兴奋地回道。
邺城仿洛阳城旧制,城周六里,外城东西六里,南北八里六十步。出西阳门外,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多居住工商货殖之民,离宫的一批匠人,也基本居于此间。
“好,我亲自去拜会拜会,走!”晏清源拂袖起身,不过片刻功夫,那罗延备好马,两人一路来到寿康里,但见市井鼎沸,摩肩擦踵,叮叮当当一片红星乱紫烟,是冶铁打造农具的,又夹杂着不住的要价还价声,好不热闹。
如此一来,晏清源倒来了兴致,一时并不急着见人,此间车马难行,便命那罗延将马栓在了酒栈前的柳树下,两人步行走进了寿康里。
晏清源左右睃巡,已经开始算起市税这一项,不禁想起淇水的堤坝,于是,脑子里把邺城西南图纸过一遍,暗忖此间不堪再用,正要开口相问,才想起,就一个那罗延在身边,此事要问度支和都水台,便负起手,继续往前走了。
走着走着,前面一片吵嚷,前进不动了,晏清源同那罗延对视一眼,那罗延便一个闪身,挤进人群,查探名堂去了。
好半日,晏清源正俯身拿起一家铺子摆出的雪亮镰刀上下看着,那罗延一头汗地又挤了回来,回禀道:
“两家铺子打起来了,一个说是他租了摊位交了钱,一个说不对,摊位是他的,最蹊跷的是,这两家还有契据,都盖着官府的印章。”
一听便听出眉目来了,晏清源哼笑一声,也不搭理那罗延,问了摊主价钱,自袖管掏出一串铜钱,丢在案子上,拿起这把锋利此眼新开封的镰刀,掷到了那罗延怀中,那罗延接的险,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要见血,也太丢人了。
“难不成天热了,世子爷也要去庄子上割麦子?”那罗延嘻嘻一笑,歪头打量着,手指弹了下锋刃,不知想到什么,忽拽掉自己一根头发,朝刃上一吹,惊呼道,“呦,世子爷,吹毛断发啊,不逊宝剑!”
晏清源头也不回地已经穿过人群了,来到正闹腾不休的两家摊主前,微微笑道:
“不如我来给两位断断案,看看到底是哪出的岔子。”
他虽是燕服出行,一张清而不寒的俊俏脸面,再加上挺拔的身形,一看便知不俗,倒也震慑住了围观的一众百姓,七嘴八舌的叫嚷起来:
“就让这位公子给断断案!”
又有见他腰间坠着个玉佩,马上起哄的:“这位公子,看你年纪轻,可别说大话,要是断不出个头绪,公子敢不敢给出了这份钱呐?”
说的人群里一阵哄堂大笑,那罗延听的不耐烦,心道哪跟哪,你们倒还讹上世子爷了,正要阻拦,不料晏清源口中毫不含糊,蹙眉一笑:
“好,我若断不出头绪,损失我出。”
“公子真是大方手呐,痛快!”嘈嘈杂杂的,人群里又是一阵乱嚷。
两家摊主本还犹疑不觉,此刻一听从天而降冤大头,赶紧各自将契据双双递了过来。
两边自觉给晏清源空出片地儿来,那罗延只觉世子爷未免太扎眼,不觉提高了警惕。
晏清源却浑然不觉,只是抖了抖手中契据,仔细两相一对照,面上的笑意渐渐凝固,变得浅淡,不动声色将契据递还了回去。
第58章 千秋岁(5)
眼见苗头不对,那罗延一愣,这边晏清源解了腰间玉饰,笑问道:
“哪一个是后来的?”
精壮结实的这一个,立马站了出来,晏清源手一扬,这人稳稳接住了,翻过来,调过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脸一抬,那罗延就看出他想要钱的意思,倘不是世子爷还一脸的云淡风轻,早一脚踹过去了。此刻,却也只能在晏清源的授意下,将布袋一翻,掏出一把钱来,叮叮当当撒在案头,不顾身后忽爆出一声声喝倒彩的,和晏清源两个,挤出了人群。
“世子爷,一个摊位,两份契据,这是有人手伸到市税上来了。”那罗延一针见血指了出来,这半日,晏清源那双眼睛里头,早就变得森冷阴沉:
“回头把中尉请过来,我有事情要和他商议。”
拐进一间小巷,在一不起眼的别院止步,那罗延上前叩了叩门,好半日,才摇出个耳背眼花的老仆来,那罗延手嘴并用,一点也没闲着,终于弄清楚老工匠是去了家小馆子,不得已,和晏清源又折回再找。
走到半途,忽听对面楼阁上传来一阵娇声笑语,引得晏清源驻足抬首,那窗口,正有两个女孩子探出头来,一个执扇掩面,一个捏帕挡口,露着的半张脸面,恰似彩云遮月,欲透还隐。
见晏清源的目光投过来,两人又是好一番窃笑,其中一个大胆的,拈了枝早开的迎春,就丢到了晏清源脚下,邺城这样的女子,并不罕有,晏清源微微一笑,踩过花枝,往前去了,没走几步,转过头来,似乎有话问那罗延,那罗延眼睁睁地看着他目光分明一动,却是什么也没说,心里纳罕了一路。
找到此间酒馆,客人不多,老工匠坐在临窗的位子上,正眯着眼咂摸着小酒,晏清源要了酒菜坐到了相邻位置上,那罗延则径自往老人身旁一坐,也不管他多惊愕:
“有件事情想请教,这刀上纹饰是老人家的手艺吧?”
晏清源一面呷着清酒,一面留心老人神情,眉头一扬,同那罗延眼神一碰,那罗延随即转头笑看老人:
“找您来做这宝刀的,并且不让您外泄的,他给多少,我会给的更多。”半个字废话也没有,说着拿出重金,轻轻推到老人眼前,笑的忽就变了色,“老人家,今日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钱我就放这了。”
老人听了这话,低下头去,好一会无言,慢慢抬起头来,一把苍苍的声音:
“这个样式老了,是孝文皇帝在洛阳时,时人喜爱的宝刀,去岁入冬前,有人确是来找到我,付了定金,要锻造几具七星宝刀。”
那罗延眼睛滴溜溜飞转,见机瞅了晏清源一眼,捕捉到那份锐利,咂了咂嘴:“洛阳啊?那确实是老早的事情了,有意思,”说着话锋猛然一转,“老人家在禁宫多年,听来者口音相熟吗?”
话问的十分狡猾,这老人含含糊糊不置可否,只嘟囔一句:“都是北地的口音,哪分什么相熟不相熟。”
晏清源一个眼神丢过来,那罗延便不再问话,利落起身,给酒菜付了账,和晏清源一前一后出了酒馆。
牵过马,晏清源踩蹬一跃,一扯缰绳,不往东柏堂去,却安排那罗延找度支司下属的人将那两张契据要来,送崔俨家中去,说罢低喝一声,驾马而去,那罗延扭头一瞧,正是中尉府邸的方向。
今天虽有风,日头却晴好,崔俨正指挥着家仆们搬书,摆了一院子,哗啦作响,晏清源未让人通报,径自走进来,看崔俨忙的东一头西一头,家仆有不利索的地方,崔俨便疲于往来,忍不住顿足骂两句“蠢货”,亲自给铺开摆平了,珍之重之的,还要拿衣袖拂一拂。
晏清源俯身随手一拈,入目的,是一本《左氏春秋》,署名处,则为一行中规中矩的楷书:晏清河抄本。
手底翻了两页,晏清源复又放下,一手持柄,马鞭掂在另一掌心间,笑吟吟地踱到了崔俨身后,朝家仆们打了个手势,周围一下安静下来。
崔俨正觉纳闷,一起身,看家仆们个个噤声不语,耷拉着个脑袋,毕恭毕敬的,再一转脸,面上顿时变作惊诧:
“大将军?怎么这个时候屈尊下顾到属下的府中来了?”
晏清源有一搭没一搭把玩着马鞭,笑着看了看四下:“我吓到中尉了?难不成中尉背着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崔俨到底跟他几载,这个时候,语气看似寻常,那笑眼也寻常,可期间微妙的一点点不同,崔俨都领会得一清二楚,一时不知他意指何处,也就笑着打了个哈哈:
“我如今一出门,感觉四面八方都是杀气,只怕御史台叫人给拆了去,明面上都且要过不去了,大将军不妨再教一教崔俨暗地里的本事?”
他这一引,引到御史台开始弹劾权贵的事情上去了,半真半假地埋怨了起来,晏清源听得哈哈一笑,看他丢了书,便抬脚跟着到听事里去。
“我今日来,正是要跟你说一样见闻。”晏清源如在自己家中,一点也不见外,大喇喇展袖一坐,神情虽自若带笑,可总又叫人觉得却稳如泰山,整个人,坐在那里,自成气度,每见他如此,崔俨便觉那股隐约的逼人气势,无形透了满室。
听了半日,寿康里的事,来龙去脉一弄清楚,崔俨虽没见到那契据,心里也猜出了几分,索性直截了当问道:
“除了官印,还有谁的印在上头?”
“大相国的老知交,咱们的百里司空,又新迁了太尉,只怕除却这一事,来送贺礼的也不在少数。”晏清源哼哼笑出一声,百里子如公然受纳之事,他不是不知道,因大相国早年纵容之故,朝中四贵横行,也不是一时两时之弊。
只是,这一回,明目张胆毫无顾忌地直接跟度支部抢钱,搅的寿康里一片乱象,还是让晏清源大长了见识,仔细一想,怕不止一个寿康里,对崔俨说道:
“其他几大里坊,你都着手去查一查,我看他也不怕撑死了自己。”
弹劾百里子如的折子,已经上呈一段时日了,照晏清源行事风格,早该将他禁于尚书省,可开春后,按大相国意思,百里子如任北道行台,视察幽州地吏治政情去了,弄得邺城里雷声倒大,落下来的雨点子,离百里子如倒有一万八千里。
崔俨一直不懂为何此时将百里子如放出去,心道大相国既将世子推到前台,元会一聚,父子两人不会不私下说通开春整顿吏治事宜,怎能在这个关口,先将最四贵之首给放了出去呢?
难不成,大相国到底心存旧情,拉不下这个脸?
他那一副心事的模样,晏清源看在眼底,手在几上叩着,嗒嗒作响,一笑说道:
“上至郡守,下至里长,他这次巡检,都有黜陟之权,司空这几载,在功德簿上都要躺成老僵尸了,这会儿,不知道在幽州怎样作威作福,这样,我遣个人过去,到时御史台闻风奏事。”
经晏清源一点拨,崔俨似悟出些什么,看他眼前茶水不动,忙给换了新茶,晏清源倒不甚在意,随便呷了几口,脑子里一闪,微微一笑问道:
“我昨天丢的那块帕子,后来又觉可惜,再去寻,却不见了,中尉可曾留意一眼?”
没头没脑的,问的崔俨一怔,将昨日围场的事在脑海里一一过了遍,不知晏清源这又是想说什么,捋了捋胡须:
“当时侍卫们卷的漫天尘土断草,风也不小,会不会是被吹到哪里去了,”说着一顿,茶盏端在手里半日不动,“一块帕子而已,大将军从不在这细枝末节留心的。”
晏清源沉吟片刻,不解释此事,那抹笑容变化作了一丝调侃:“我当你个闲人,不打猎不骑马的,看得见呢。”
说的崔俨朗声一笑:“属下几时留心过这些?大将军又不是看重我这双眼,”他双手一张,“我能握住笔杆子便是。”
两人皆会心一笑,晏清源随意说道:“中尉没看见就罢了,我回头问问二弟。”
崔俨面上的笑容这才敛了敛,握拳在口底轻咳出一声:
“昨日,大将军搭弓射箭,是要杀了陆归菀的罢?”
被崔俨识破,晏清源一点也不意外,嘴角微露笑意:“中尉害我失手射狍,还要再空口诬陷我要杀人?”
看他无谓神情,崔俨笑着摇首:“我穿马道过来时,本以为大将军要射猎物,到跟前听大将军那样说,也还是疑惑,怎会因我一句话就失了手?直到看见了陆士衡的女儿,我才知道,大将军原是要杀她的。”
杀陆士衡的女儿,崔俨也毫不意外,终究是敌将之女,隔着不共戴天之仇,只是为何晏清源临时变卦,才是他深感怪异的。
修长的手指摩挲起还未拿下的玉谍上,日光透进来,隆鼻薄唇衬在日影的背面,晏清源的长睫一闪,仿若是祁连山上的雪光划出了半张侧脸的轮廓,崔俨看他唇角噙笑,目中却是猜不透的意味深长:
“我的确是要杀她,还要多谢你那忽如其来的一句,让我又多想了一层,眼下,还不是杀她的时候。”
这话听了,崔俨更是惑然,并不能想的通:“大将军还有用处?”
第59章 千秋岁(6)
晏清源手指一动,扶案起身就朝外走,要言不烦:“引蛇出洞,我得留着她。”
眼见他抬脚疾步往外去了,崔俨忙跟着出来相送,心底推敲着一个陆归菀,引哪门子蛇,还没揣摩出个什么,听门口一阵凌乱马蹄声,是那罗延跟着到了。
“世子爷!”那罗延下马,将东西往他跟前一送,晏清源直接示意崔俨去接,冷笑两声,“这件事,让大理寺也参与进来。”
大理寺的人,被崔俨弹劾倒一批,降职的降职,罢免的罢免,一时弄得人人自危,新走马上任的寺卿,是晏清源一手提拔上来的,如今和御史台,一个鼻孔出气,整个邺都,布下天罗地网似的,密不透风。
等目送晏清源一骑远去,崔俨转身进了院子,站在满眼书前,思忖了好半日,才招来先前晒书的几人:
“大将军来时,谁第一个看见的?”
“是小人。”瘦脸细眉的一个出来应话,崔俨点了点头,“你过来,当时,大将军是站在哪儿的?”
家仆一指,崔俨几步走过来,蹲下细翻,等看见晏清河送来的那本手抄的《左传》,眉头才皱了起来,一直跟他多年的随从见主人掂着本书,说在看,没翻一页,说没在看,却又不丢手,正要上前问,崔俨忽的扔了过来:
“拿出去不要了。”
随从捡起来,左右相看,没任何稀奇的地方,规规矩矩的一本《左传》而已,等看清了署名,再想想晏清源刚进来那一时半刻的情景,才说道:
“赫赫博陵崔氏,就是二公子心怀仰慕,来结交中尉,也是人之常情,中尉是怕大将军心存间隙?”
这句话,算是说到心坎,崔俨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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