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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_蔡某人-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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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娶御史中尉家的小姐,我不怪你。”心底却道,你娶谁,和我是半分关系也没有的,她虚虚笑着,像是安抚似的,在晏九云肩头轻轻拍了拍:
“你娶他,对你前程是好事,去罢,别让老夫人担忧。”
晏九云一听这话,脸一扬,下颌成了道倔强又流畅的线条,声音里满是痛苦:“我不在乎前程!我只在乎你!”
媛华看他使性子,脸又沉了一沉:“可是我在乎。”
晏九云涨红了脸,不解地看着她,媛华一字一句解释道:“你好了,这个家才能好,老夫人也好,我也好,才能更安心地过日子,这样浅显的道理,你当真不懂?等新妇过门,你不但不能给人家冷脸子,相反,还得尊她敬她,听懂我的话了么?”
一席话下来,晏九云反倒生出些惆怅,巴不得看她拈酸吃醋,却见她八风不动地一番教诲,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温柔又哀伤地看了媛华一眼,点了点头:
“我听你的。”
说着慢慢立起身,准备要走,媛华扯了扯他衣袖:“明日,大将军也会来罢?”晏九云应道:
“大将军前一阵害病,好几日都告假,身子刚有起色,便如常来朝,明日肯定是要来的。”说到这,忙替她着想说,“那罗延那日来送贺礼,我已经捎过话了,让陆姑娘也来,你要是不想露面,让陆姑娘陪你在屋里说话。”
媛华笑了一笑:“多谢你,难得你有心。”
晏九云眼里还是有几分依依不舍的意思,突然小孩子一样,滴溜着两只眼睛,似有若无在她身上转了两遭:
“我想问你一句,我如今娶妻,你,你心里会不会难受啊?”
那神情,又期待又畏惧,媛华生出丝不忍,轻轻颔首:“嗯,自然难受,不过难受也得受着,我无事的,你赶紧去罢。”
得了这句,晏九云如奉纶音,觉得十分满足,步履再次变得轻快起来,一脚踩上块太湖石,连下几个石阶,就要往前院去,媛华看着那个如飞的身影远去,也跟着起了身,手不觉置于腹间,摩挲两下,忽冲晏九云的背影挥了下手臂:
“小晏!”
晏九云闻言,回眸相探,他那张少年明亮英俊的脸庞在日影底下,照的发光,眼睛里盛满了纯真喜悦的笑意,只对着她一人。
媛华眼睛里却一阵发涩,嘴唇蠕动了番,什么也没说,略笑了笑,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这天,寅时一刻,晏清源照例准时起来,只用井中刚汲的清水洗了把脸,读半个时辰的书,隐约听得鸡鸣一起,才负手出来,在院中稍微活动下筋骨。
三月三的箭伤,至少要休养一个月才成,他倒也不敢大意,每次朝会下来,不在省里逗留,大大小小事务,由着几个尚书郎两头跑,却也没耽误多少正事。
等天色微醺,东边翻出一线线鱼肚白,织就出片片鳞云,枝头的鸟儿便呼啦下全聚到了窗外那棵梧桐树上,这是要开嗓子议事,晏清源朝梅坞走来,空气里氤氲着花香,沾衣不落,他叩了叩窗棂,也不进去,把个睡意朦胧的归菀吵醒:
“快起来,我让那罗延送你去你姊姊那里。”
归菀揉了揉眼,透过绣花帐子,往窗子一瞧,微微看出点天光,却不应他的话,只是把金钩慢条斯理地挂起,两眼惺忪着,遮袖打了个哈欠,两条腿一垂,弯腰摸出了绣鞋。
“你醒了么?”晏清源等不来她应话,刚又问,见暖光上窗,剪出个窈窕身影,已经是掌起了灯,遂哼笑一声,不予理会,转身悠悠去了。
等梳洗事了,归菀清明不少,出来见那罗延时,晏清源已经不知所终,她知道他今日是要和公主一道去晏府的,便不多问,兀自上了马车。
远远的,离晏府还有里余地,鼓吹的礼乐便顺风细细入耳,归菀撩起帘子,往外探了两眼,凝神听片刻,记起十三岁那年,在寿春,她和媛华两个,随爹爹去打猎,回来时,正偶遇一户人家娶亲,也是这样欢天喜地,男男女女一群,街上那道红痕蜿蜒而动,被拥出来的那顶轿子,缀着五色流苏,真是好看的炫目,立时看呆了两人。
后来,回到府里,媛华忽悄悄附在她耳畔小声问句“菀妹妹,你日后想嫁个什么郎君呀?”话一说完,两人对上眼,都闹了个大红脸,嘻嘻捂脸笑作一团……
是啊,她睡梦中见过有人为她摘了好大一束兰草,嘴里唱着的,正是家里仆妇教的嘉兴小调,完了喊她一声“小阿姐”却不是“陆姑娘”,真真奇怪,那人脸面不清,只知隐约是个年轻男子。
那个梦,稀里糊涂的,只知道醒来怅然许久,不知缘由,此刻再想起来,归菀心里一阵恍惚,又把帘子放了下来。
见到媛华时,她起身迎出来,似有些异样,归菀觉得姊姊跟以前不大一样,见她面庞光洁,两片红唇醒目,又不似个病着的,拉过她的手,柔声问道:
“姊姊,你怎么了?我看你……”一时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媛华淡淡一笑:“我有身子了。”
不啻于惊雷一般,归菀狠狠吃了一惊,目光不由自主的,就滑向了媛华尚什么也不显的小腹,不知怎的,忽涌出股泪来:“姊姊,你要当娘亲啦?”
看着归菀忽露出一抹稚气的又莫名含屈的神情,媛华有意忽视,从果盘里挑出枚新鲜樱桃,放在口中,一嘴的柔软果肉:
“是呀,姊姊要当娘亲了。”
归菀一时接不上话,忽就变得格外局促了,有一瞬的沉默,归菀低低问道:“姊姊,你,你真的要给晏九云生孩子么?”
媛华一笑,只是把手掌覆在归菀手背上:“既然有了,总不能无辜害一条性命不是吗?”
归菀无言,只觉姊姊越发陌生,可媛华又将晏九云不知怎么挖空心思为她置办的笔墨纸砚,一股脑地命丫鬟搬出来,让归菀挑选,归菀眼眶一热,明白姊姊还是那个姊姊呀,便打起精神,挑起狼毫来。
外头一阵子的“噼里啪啦”猝不及防响起,是炮仗的声音,吓得她一哆嗦,再看媛华,只在出神,岿然不动,抬头忽冲归菀笑道:
“新人来了,菀妹妹,咱们也去看一看。”
第70章 千秋岁(17)
晏府周遭花树开的正盛,老夫人喜欢热闹,宾客还都没抬脚过门,远远一目,先瞧见的是伸出高墙的枝枝红艳,云霞压城一般,开的泼辣。
这个时候,再配着喧天的鼓乐,长龙似的队伍,把个晏府围堵的水泄不通,仿佛全邺城的喜庆劲儿都聚到这一处来了。
晏清源此刻不过阖目倚在车壁,静心静气的,一路上,几乎没有开口,公主有段时日没见他,那罗延来传话说世子抱病,却又不准她去探看,理由冠冕堂皇……
春日气候多变,恐染给他人。
公主虽急的五脏六腑俱焚一般,硬是强忍住未去东柏堂,唯把希望寄托那罗延一身。正如现下,他不愿说话,公主便分毫不强求,只是把两只眼睛,不住地往那张俊秀的脸上打量:
鼻子还是那么英挺,长睫也还是那么浓密,而那双眼睛,只消轻轻一睁,捎带三分笑意,便看的人心乱颤,情难自已。
神谋魔道的,那个娇怯怯,一朵新带露的海棠花一样的身影就跃进了脑海中,站在那楚楚的,莫说是男人,就是她看了也心生怜爱,谁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呀?
公主心底一时酸的直泛,根本不能想晏清源在东柏堂里的日日夜夜,一颗心,正又苦又涩地翻腾着,听得那罗延一吆喝,知道晏府到了,忙刹住思绪,正了正色,见晏清源眼眸一睁,薄唇勾出个略显慵懒的浅笑,挑眉问了一句:
“到了?”
公主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袍,把他离身后压陷的绣枕往旁侧一拨,柔声笑答:
“郎君睡了一路,这段日子在东柏堂太过操劳了?”
晏清源听言,随口一应:“事务繁多,是有些疲累。”
两人携手下来,甫一露面,七七八八的围上了一群上来见礼请安的,晏清源含笑点头示意,嘴里应着一套虚辞,等看见崔俨李季舒等人也穿了身绯袍,立在人群里,往这边张望,心领神会一笑,低声命公主去拜会老夫人,撇下众人,在一片的花炮鼓乐中,朝他们走去了。
半道就被突然不知从哪儿挤出的晏九云给截堵住,他颇为激动地看着晏清源,一张脸上,早红扑扑一片,晏清源偏头一打量:好一身俊俏的新郎官打扮,忍不住笑道:
“唔,小晏,吉时快到了,你娶的又不是我,跑我跟前来做什么?”
说的四下里“哄”的一阵爆笑,多是军中旧识,眼见就要瞎起劲,晏九云也不知本来是热的,还是窘的,瞪了众人两眼,嘴里不知嘟囔句什么,一把掼开闲人,把晏清源引到一边:
“我有件事,一直还没机会跟小叔叔说……”
看他紧张的把一张俊脸憋得更红,晏清源蹙眉莞尔:
“何事这么神秘?”
“我,”晏九云猛地深呼吸,两只眼睛亮晶晶,如天上星,几是语无伦次地看着晏清源,“我,我跟小叔叔一样,都是当爹的人了!”
“哦,”晏清源波澜不惊,见怪不怪似的,温和一笑,“几时有的?你倒沉得住气。”
晏九云红着脸,心里涌起万般柔情,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婚冠:“也不久,才个把月而已,阿媛也瞒我多日,我刚知道没几天。”
“阿媛”两字在舌尖一抵,声音里便是压不住的雀跃,晏清源这才知道,他这份高兴,是来自何处,那一身吉服,衬得人更精神秀挺,晏清源本以为他会甩脸子不乐的,如此一看倒也是好事。
“你家里早日添丁,老夫人也掉样心事,”晏清源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崔氏嫁进来后,尽快开枝散叶也是你义不容辞的,你心里要有数。”
像是料到了他要变脸,晏清源按了按他肩头,眉头一挑,余光扫向那一众的汉人世家官员:
“不喜欢她可以,但脸面上的事情,该做到的,不许你任性胡来。”
警告的意味,格外明显,晏九云心底忽生出一股不大服气的意思,可长这么大,又从未忤逆过小叔叔,只得强压着不快,情绪立刻低落不少,迷迷瞪瞪的,答应了句“是”。
他这副模样,那点子心事,被晏清源从里到外,看的透透的,并不揭穿,留一记眼神,示意他该干嘛干嘛去,自己抽身往廊下来了。
乌泱泱聚的一干人,融融洽洽,说什么的都有,崔俨几个候晏清源多时,看新郎官离身,才笑着上前寒暄。
鼓乐大作,人语嘈杂,晏清源被吵的头昏脑涨,扶了扶额,立在这没说几句,携崔俨等还是往一间偏房来坐了。
前院的喧闹声,越了高墙,也没见少几分,媛华和归菀说是要来看看,也不过停在月洞那,听了片刻,两人皆默不作声,未几,归菀轻声说说道:
“姊姊,我们回去罢?”
媛华却好似听得入神,回眸对归菀一笑:“我忘记问你了,你怎么来的?”
“那罗延送我来的。”归菀答道,面上郁郁寡欢的,想他这一路古里古怪的话说不完,自己一句未接,却都听心里去了。
“晏清源没有来吗?”媛华情不自禁朝前头瞅了两眼,归菀低下头去,把缠住裙角的一丛花枝撩开:“那罗延说他和公主一道来。”
媛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吩咐归菀:
“我要到老夫人那里去一趟,你在房里等我,要是觉得闷了,亭子那边有个秋千架子,今天丫头们都在前院忙,没有人来往,你坐上头打会儿秋千。”
说的仿佛一切未曾改变,以往寿春的府邸中,那个秋千架子,还是朱八叔叔给扎的,媛华胆子大,每一次从归菀眼前要荡到天上去一般,弄的她一颗心,跟着上上下下,裙角勾起的细浪,这么一层叠就是好几载光阴。
归菀目送她穿过那道影壁,渐渐消失在镂空的梅花格里,才转过身来,走出树荫,日头刺的她拿帕子遮了遮面,顺着羊肠小道,忽见一大片蔷薇花棚泄在眼前,烂如锦绣,偶有春燕衔泥而过,一眨眼,就飞入檐下不见了。
四下里果然了无人影,归菀往这边行了几步,果然见一个秋千架子在风里微微荡着,她顺手掐了两朵蔷薇,往架子上一坐,那些喜乐,避无可避地直往耳朵里钻来,归菀听得怔忪,蔷薇花几时从手中掉落的都不知。
这样的喜乐,怕是人间世不知奏了多少回,有喜便有哀,千百年来,唯独这两样,是从未变过的,归菀略觉惘然,抬首看去,但见天际一片澄清,两脚一蹬,秋千架子便慢慢悠悠晃了起来。
身后忽被重重搡了一把,抛得她整个人起高而去,归菀吓的惊呼一声,下意识就攥紧了两边手索。
“胆子这么小?”晏清源噙笑绕了过来,腿一抬,稳稳挡住了正魂飞魄散的归菀,再没往前荡去。
归菀被他一吓,小脸都白了,不知他怎么就贸然好往人家后院来,也不怕碰见女眷,正要从秋千上下来,被晏清源一把按住,他下巴一扬,示意她给他挪地儿,归菀没太看懂意思,晏清源已经挤她两下,一同并肩坐架子上了。
绳索一阵吱呀乱响,归菀推了推他:“大将军太重,要把秋千坐断了。”
晏清源捉住她一只手,看了归菀两眼,眼睛里溢出丝笑意,把那被风吹乱的青丝理了理:
“你一个人坐这,你姊姊呢?”
归菀不习惯他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不动声色抽回手:“姊姊去那位老夫人那儿了。”
晏清源便把手也收回,不以为意,似是随口一提:“你姊姊有了身孕,你知道了么?”
归菀不语,一眼瞧见自己的花掉了,早被他踩的烂成一团,心中嫌恶,半晌,才“嗯”了声,晏清源看她心不在焉的,眉间微蹙,不知在神游什么,便抬起她下颌来,晃了一晃:
“她当了娘亲,自然不会像以前有那么多闲工夫了,你再来,恐怕都没空应付你。”
说的归菀心中一刺,忽然就哽咽了:“我姊姊不会疏远我的。”
“是么?”晏清源笑了,“你怕是不知道,一个女孩子,若是做了娘,心思就不一样了。”看她一脸的茫然无措,一手扶住了那纤细的腰,就势往怀中拢:
“要么,你也做一回娘亲就知道个中滋味了。”
似是识破他诱引的意图,归菀十分抗拒,却学聪明了,不置可否,把头发一抿:
“大将军不在前院会宾客,怎么来这儿了?”
晏清源毫无顾忌地戏笑道:“想你呀,好半日没见着你,如隔三秋呢。”
如他所料,那片红晕一下从耳朵走到腮上,似寿春初见,晏清源看得心随意动,手背在归菀面上轻拂了两下,她鼓鼓的小胸脯,便跟着起伏了一番,晏清源很想替那对嫩桃子从桎梏中逃脱出来,一时心猿意马的,却只是笑着起身,折了枝丁香,紫莹莹一团,颤颤地给她簪在发间:
“看来你是不想我,这么些天来,你我形影不离的,我当是燕侣莺俦,你这是铁石心肠啊,好菀儿?”
每每听到这般狎昵的称呼,归菀都寒毛直竖,羞红着脸哀求他:“大将军快去前院罢,很多人肯定在等着大将军。”
看她又在发窘,晏清源暂且饶过,算算时辰,打定主意要走,居高临下瞧了她几眼,嘴角的笑意便淡了,似有所得,没再有什么动作,径自往前院来,刚过水榭,就见媛华领着个小丫头,缓缓朝这边走来了。
两人一碰头,晏清源才发觉她比往日沉静了几分,目中那股敌意,仔细寻都不怎么见踪影,此刻,狭路相逢似的,媛华竟不觉尴尬,微微一笑:
“我正要找大将军。”说着回头看了眼小丫头,“洗月,你去底下等着。”
洗月自媛华入府便跟着,当初一共拨了五六个丫头,最终都被媛华赶走,唯独留了她,机灵又勤快,嘴巴也管得住,此刻,媛华其实不必多说,一个眼神便领会了,福了福身,提裙在假山那边候着了,正巧能将说话的这两人一切动作尽收眼底。
见顾媛华既是这个态度,顾及到晏九云所说,晏清源倒也显得格外随和,跟着她往阶上走了两步,在阑干处一停,眼前顿时开阔,春风徐来,好不惬意。
“我一直想问大将军,到底我妹妹住在东柏堂算是什么,我如今在晏府,好歹有个名分,可归菀跟着大将军,大将军是不是随时等着弃之如履?”
晏清源目光在她脸上一瞥,想起在寿春时的那次交锋,神情淡淡的:“你这是想通了?既然如此,就也该好好劝导劝导陆归菀,她只要安心跟着我,我自然也不会亏待她。”
媛华心底一阵冷嗤,讥诮一笑:“大将军要把归菀一辈子都放东柏堂吗?”说着眼风往后一掠,见洗月的目光往这个方向探头探脑的,便作势要往下走,立在最上头的阶上定了定,“你这样待她,让她如何安心跟着你?”
晏清源若有所思盯着她,眉头一掀,微笑道:
“你找我,就是为说这件事?”
媛华忽定睛回眸,一双眼睛里哀哀怨怨,冷笑一声:“不然呢?大将军以为我能有什么事?难道赤手空拳杀你不成?我们既然想活着了,大将军是否也该替归菀想一想?”说着似动了很大的怒气,一个不稳,抚额就要栽下阶去。
晏清源反应极快,一手便给揽了过来,刚一触到她,媛华忽暴怒如雷,火苗舔手似的,猛地撕扯了一把晏清源的前襟,尖声大叫起来:
“你干什么!不要碰我!快来人,快来人!”
他没着意,不想她力气这么大,两人撞到一处,拉拉扯扯间,媛华猛得一挣,便直直朝阶下跌了下去,打了几个滚,摔到底,一头磕上大青石,不多时,裙子上慢慢绽出了片胭脂,很快染得湿透。
晏清源眉头微蹙,看着这一幕,正要走下来查探,那边已经引得几个丫头小厮闻风而来,大呼小叫的,见媛华忽出意外,洗月火速上来扑倒在地,又哭又闹地拼命摇起她来,媛华却并未昏厥,腿根蠕动的一片温热,清晰可感,汩汩而下的鲜血,肆意淌着,她嘴角扯了扯,露出个志满意得的一缕笑意,根本不去理会晏清源此刻怎么看,在洗月耳畔咬牙说道:
“去前院告诉将军,就说我被人欺辱,无奈只能跳下台阶,孩儿没了……”
第71章 千秋岁(18)
对上媛华的目光,洗月心领神会,拽过来个脸堂子周正人还算沉稳的丫头,喝令道:“还不快去请医官,都是死人吗?还有你,”手一指,“快去找个榻抬过来!”
她自跟了媛华,办事越发利索,平日里一众人被她拾掇惯了,此刻一听,忙不迭各自跑走了,有一个忽扭过身来,激灵灵一抖:
“要不要知会老夫人?”
媛华眼风一动,洗月便拉下了脸:“作死吗?老夫人哪里能受得住这个!”言罢才把媛华往身边人怀中一置,自己撒开脚丫子就往前厅跑去了。
闹腾半日,晏清源冷冷走下台阶,到媛华跟前一看,人已昏在了丫头怀中,也不知真假,方才小厮跑的方向,他看得一清二楚,此刻,毫不犹豫地一撩袍子,丢下媛华不理,疾步朝前厅来了。
正厅里到了该纳新的吉时,一群丫鬟婆子围着晏九云上看下摸的,弄的他烦不胜烦,还没怎么动弹,已经躁了一身的汗,这里外到底穿了多少层,他自己不大清楚,眼睛一瞟,瞧见老夫人正笑得褶子都顺了,崔俨的目光也正投在自己身上,便礼节性地回了记笑容。
洗月冲到此间,踮起脚尖,目光四下一睃,很容易就瞅见了扎眼醒目的晏九云,奋力拨开人群,也不管踩着了谁,碰着了谁,拽住他一只胳膊,自己狠狠掐了下腕子,眼眶子里就泪花子直转了:
晏九云回眸一愣,知道是媛华的贴身大丫头,爱屋及乌,待洗月也是万般有耐心,看她这副神情不对,急的他一下上头:
“阿媛怎么啦?”
洗月附在他耳畔急语几句,扭身就钻进了人群,徒留一个晏九云,眼睛也直了,人也痴了,呆呆傻傻的一副样子,老夫人虽有年纪,然而耳不聋,眼不花,瞧出不对劲来,一个起身从座位下来,气得浑身乱抖:
“洗月那丫头跟你说什么了?”转身就吩咐婆子,“快,去看看洗月作什么妖,她要是敢坏事,拖出去打死!”
眼见老夫人火气上来,一众人忙跟着七嘴八舌安抚,而晏九云那张少年明朗的面孔,陡然变得阴郁起来,刚要一把掼下礼冠,一双手,已经死死地压制住了他。
还没反应过来,又被这双稳健的双手给提溜出人群,晏清源那道低沉冷静的声音响起:
“你想干什么?!”
晏九云一双眼睛简直要喷火,急急的喘了两声,用了全身力气才忍住没有打掉晏清源按在肩上的手,咬牙看着他:
“我要去看阿媛。”
“不许你去!”晏清源斩钉截铁地摇首,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晏九云拳头握得死紧,一双清亮亮的眼睛里,跳跃的有痛苦,有质疑,却又不敢对晏清源充分暴露出来:
“为什么!我的孩儿都没了,我为什么不能去看她!”
晏清源看他这副理直气壮又任性妄为的样子,也陡然生怒,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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