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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_蔡某人-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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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前大灯笼在风中摇曳不定,映着两人年轻的脸,此处地势偏高,晏清源站定,朝四方举目一览,整座晋阳宫,还隐约可见,这一处山川,也就在脚下,只要一张手臂,自可揽江山入怀,却忽把归菀往旁侧树影里一拖,在她耳畔幽幽吐气:
“我呀,要向佛祈诉,唯愿会稽陆姑娘,承此善因不溺幽冥,现世业障并皆消灭,获福无量,永充供养,这话听得懂么?”
森森柏木,密不透风,他的声音温柔至极,像是个迷梦引她朝前,归菀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这话听完,彻底怔住了。
第104章 西江月(2)
一晃眼,二月惊蛰,眼见晏清源遣出的大军直扑河南,围剿颍川,王适又定一计,亲自捉刀,代书两封,一宣布归顺贺赖;一让柏宫命行台郎中丁和携表求降于南梁,尽献河南豫、广、郢、荆、襄、兖、南兖、济、东豫、洛、阳、北荆、北扬十三州。
正是两头下注,一时间,柏宫如愿所偿,成为天下炙手可热的头号人物。
且不论十三州日前东部几州,根本不受柏宫辖制,表却写的神采飞扬,尤其是将世子晏清源骂的狗血喷头,不值一文。
帐中,王适照例把破扇子一摇,尽情挥洒,一蹴而就,写罢紫毫一丢,哈哈大笑:
“萧梁老儿,空余北伐无功之恨,又有太清元年失寿春于鲜卑小儿之手,这份大礼,焉有不心动的道理?将军只管命送去,”说着狡猾一笑,“我敢打赌老菩萨必会受纳!”
“只怕他不会轻易上当!”柏宫却无十足把握,只听王适说的天花乱坠,把个窄眼一眯,“老菩萨到底也是争霸一方的人物,平白无故,天上掉馅饼的事,就怕他不信呐!”
“将军此言差矣,今天下三分,一在西,一在北,一在南,而将军居河洛大地,乃华夏正统所在,这三者,皆欲争之,如今,将军倒向谁,谁一统天下,建千秋功业的机会就多增筹码,何乐而不为?老菩萨即便心存疑虑,最终也会安然纳之,不信的话,将军大可一试!”
这一分析,柏宫心花怒放,直拉起王适的手叹道:“真乃吾之景略呀!待大业既定之时,必奉卿作丞相!”
一语豪情壮志泼出去,才意识到自比苻坚,似乎也不大妙,柏宫干笑两声,喊来郎中丁和,把一纸书信交托,沉下心等萧梁回应。
尔后,听闻晏清源遣来的不过元柱等人,嘴上一哂,立时在马背上狂笑不止:
“鲜卑小儿果无人可用!是元柱吗?只会啃猪大肠而已!”
一通讥笑下来,对方起哄不止,狂傲至极,元柱脸红脖子粗,转而破口大骂:
“柏宫,我再啃猪大肠,也好过你这瘸猴!回你娘胎把两条腿长齐了再出来吧!”
因两人于大相国手下共事多载,彼此之间,熟稔万分,一揭一个短,必中要害无疑,你来我往的,两军兵戈未能先行,嘴皮子仗倒先打了个唾液纷飞,口干舌燥,柏宫骂到尽兴,这才一声低斥,上前把元柱冲了个人仰马翻,自是勇武非常,好不得意!
这边于颍川北大败元柱,那边萧梁果如王适所料,一纸诏令发至河南,南梁纳迎柏宫,又加封其河南王、大将军、都督河南河北诸军事,一时封无可封,且派出司州刺史羊鸦仁率三万大军前往悬瓠,以供辎重,接应柏宫。
此时,梁帝新封柏宫之事,传到晋阳,晏清源闻之冷笑而已,把军报看了又看,对元柱数万大军轻易大败于柏宫之手,颇有些不满,再看梁帝布告天下的诏书,转手丢进火炉,火苗一舔,尽作燃灰,他负起手踱了几步,看向李元之,又气又笑:
“都督河南河北诸军事?好大的口气,萧梁老儿这是把我邺城晋阳都算进去了,也不怕撑死他!这么大年纪,还克化得动么!”
说罢面容微冷,眸光乱闪,“柏宫新胜,却退守颍州不出,不敢趁势锐进,是在等萧梁援军,他打的是粮草的主意,我偏不让他得手!”
很快,晏清源命韩轨等率大军即刻打出第二拨,开赴颍州。晏九云自邺城备战,便是奉晏清源之命,随韩轨一道南下。
临行前,却是辗转难眠,既有去建功立业的兴奋,又有对媛华的不舍,媛华看出他情绪所在,笑着劝道:
“好男儿志在四方,若囿于妇人钗裙,我倒看不起你。”
说的晏九云难免羞愧,见他一张白俊的脸,腾的红了,媛华见机再劝,十分温柔了:
“你可知道,打柏宫,也是你小叔叔立威的好时机,如今柏宫一乱,你小叔叔身上担子那么重,你就不想替他分忧?这正是用自己人的时候,你既跟着韩将军,想必你小叔叔也会嘱咐他,对你多加照看,不容闪失,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只坐在家中,等你凯旋,回头正正经经做个将军夫人,岂不美哉?”
末了,冲他露出个期待关切的笑容,晏九云心头大热,顿受鼓舞,只觉血液蹭蹭直往头顶涨,一把攥紧了媛华的手,昂起少年骄傲头颅,踌躇满志,认真地许诺:
“不错!我得跟着世子爷好好打江山呢,等到四方一统,莫说是将军夫人,我得让你做个国公夫人!”
他兀自沉浸在美梦中,面上已经是个神往的表情,杀气立泄,一想当日寿春城破惨状,媛华明显瑟缩了下,却微微一笑,颔首起身,把他随身衣物又检查一番,把双新做的袜子塞进去,这一幕,被晏九云看个正着,心头又是一暖,竟不大好意思地一囫囵脑袋瓜子:
“你还会做袜子呀?我以为你只会绣个帕子,弄个荷包呢。”
雪白的袜子一捧,晏九云怎么看怎么都不舍得穿了,去打柏宫,行伍粗糙,若是再碰上个阴雨天气,哪配这双白绫袜子!
媛华看出他心思,轻轻在他胸前一搡:“我以前倒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呢,谁让跟了你个粗人,不操这个心,谁还能替我不成?你好生穿罢,回头,我再多做几双等你立功了送你可好?”
不知是不是因临别多情,晏九云总觉得媛华今日温情远甚往昔,一阵傻笑,使劲点了点头,不知怎的,一咀嚼起她先头的话,那抹神采,不觉渐渐地褪去了,转作个小心试探的目光,讳莫如深地看了媛华一眼:
“我听你方才那话,似乎很能体谅我小叔叔,阿媛,你,你是不是不恨他啦?”
媛华心头一跳,正拿着的梅红匣子,要替他装几样爱吃的糖果蜜饯,险些脱手,忍着极大的怨憎,随意把缕碎发撩到耳后,掩住那抹冷笑,手底动作不停,也不看他,声音寻常:
“天天指望着恨过日子,我也不想,再说,成王败寇的,天下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不知枉死了多少人,要说怨恨,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今什么都不想,只想过安生日子罢了。”
扭头把匣子一搁,顺手捏了颗蜜饯,朝他嘴里一塞:“甜吗?”
晏九云是小孩脾性,嗜甜,此刻,喜滋滋一口几要化在心田,眉开眼笑的:“当然甜啊!”
“可不是,谁不想过甜日子,难不成还要去过苦的不成?”媛华抽回手,拿帕子蘸水,把指尖渍的一点白霜擦干净,匣子单装,晏九云一听她这般豁达大度了,倒替晏清源过意不去,一时汗颜,忍不住凑上来为他道个歉:
“我小叔叔其实人不坏,就是,就是有时做事情……”
想到个“不择手段”,显然不是什么好词,没任何说服力,顿时偃旗息鼓,讪讪张了半天嘴,只得指着那个匣子道:
“这个还是不要装了,免得人笑话我。”
“谁爱笑话谁笑话去!”媛华倔脾气一下上来,“本就出生入死的,还不许人吃口甜的了?”
说着自己也噗嗤一笑,“你呀,偷偷背着韩将军好了,夜里摸黑吃!”
两人犹如糖果子,甜甜蜜蜜把话说到窗底下虫子都不叫了,这个时令,已溜进三月,偶尔有一阵倒春寒,料料峭峭,或飘几点子冷雨,把个新开的桃花,打的零落成泥,颇见凄清,不过大多时候,夜气开始泛暖,换了新糊的绿窗纱,只等小虫子爬上来,宣告陌上草薰。
好一阵颠鸾倒凤,媛华腰身一软,趴在了晏九源胸膛上,再没力气,晏九云两手则不舍地扶在她纤腰上,摩挲着不去,一想到,怕是许久不能得此滋味,心头满布遗憾,转念一想,等自己凯旋归家,高头大马,又是另一番荣耀骄傲,心火上来,便在媛华耳畔求道:
“再来一次好不好?”
媛华含羞点了点头,却在他唇上轻轻咬了口,把一道深深的眸光刻到他眼睛里去:“你要记得,我等你回家。”
一夜缠绵,媛华把最后一记牵肠挂肚的目光给他,送走晏九云后,没几日,就得了新的消息,世子晏清源要从晋阳返京了。
院子里有了动静,她往窗口一趴,看几眼,见洗月正甩着个帕子,指挥人把书抱出来晾晒,袖子挽的老高,十分利索,一会叉腰呵斥小厮,一会又亲自上阵似嫌人蠢笨,媛华一错目,似乎又瞧见了当初自己和归菀两个在会稽晒书的情形。
那两个少女音容宛在。
大概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
媛华低首拭了拭眼角,把窗子一闭,旧日的幻影,随着她这个动作,也随之消失不见了。她换了身衣裳,含笑走出,朝洗月投去一道目光,洗月默契地一接,不忘扔下个话头:
“那芸草也该换了,重新装袋,等日头一落,统统收进来,还按原模原样摆放。”
相处日久,媛华的脾性喜好,她也摸出了不少门道,对待书卷,仔细得比主人更甚,此刻,一面放下袖管,一面上前福了个身,悄声问道:
“娘子,还是去卢师傅府上?”
“不,去太原公的府邸。”媛华神色安然,一斜眉,“老夫人自将军走后,身上一直不大好,我得请太原公,给老夫人遣个好大夫来。”
洗月咬下唇,往老夫人所在的内宅方向瞥了眼,疑惑道:“要亲自去?”
媛华点一点头:“亲自去。”
湛蓝的天际,温煦的和风,阡陌连绵的又是一季花团锦簇,青的靛青,粉的粉嫩,看一路的眼花缭乱,媛华只觉眼睛是热的,一段心肠,却又是极冷,到了府前,派人一声通传,得知晏清河在公府,媛华略觉失望,转身要走,总觉一道目光落在了背后。
果然,她一抬眸,那个身影,却又极快地掠去了,好似旧相识,媛华心头涌上怪异的念头,不禁问起侍卫:
“刚才,贵府里那个人……”
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形容,又不好相问,索性作罢,才要上马车,顶头迎上晏清河的车驾,见他脸上是个微有诧异的表情,一闪而过,媛华已敛裙上前见礼,格外大方:
“妾是晏府顾氏,本不该贸然前来,但少夫人回家省亲,妾不得不出面,老夫人自将军一去,整日缠绵病榻,请几个大夫都不见好,想太原公常去府里探望,晏府里没有主事者,只好来大胆相求了。”
晏清河静静听她说完,似无异议,也不好请她进府,于是,干脆立在府前,那个表情,却分明很认同:
“娘子为老夫人来,是对的,我即刻请大夫陪同过去,顾娘子还是不要太担忧了。”
哪有痴闷呆傻了?媛华眸光微转,似有若无打量几眼,想他这一载里,往晏府不知来多少回,大约打的什么算盘,虽不敢十分肯定,却也自有三分臆测,媛华因笑道:
“那有劳大都督,这事,小晏将军本都惯去大将军府里相托,如今大将军不在,也只好来麻烦大都督了。”
一来一往,客套话说尽,媛华换上个凝重表情:“老夫人年事既高,好不易熬过这一冬,如今将军又不在眼前,还望太原公能多去探望,到底是一家人。”说着话头自然一转,“如大将军回来,也请太原公转告一声,得闲来看看老夫人。”
“那是当然,阿兄近日就要回京,我会转达的。”晏清河还是客气,把媛华目送走,身子动也没动,忽开口说道:
“故人也不敢相认,想必滋味不好受,无妨,早晚有这个机会。”
后头果真跟着闪出一个人来,正是程信,媛华刚至,听那一口嗓音,程信就辨出来了,再看她模样,哪里还是寿春城里那个待嫁的姑娘家呀,俨然稳重端庄一小妇人,却是为晏府家事而来,程信听得不知是悲是喜,难道姑娘家经了男人,就真的不再一样了?再一想归菀,更觉恍然。
真彼此相认,他怕她尴尬为难。
今日来的若是归菀呢?为晏清源家事奔忙?程信忽然发觉这是绝对不可原谅的,他一定会如陆士衡,宁肯一箭射杀了她。
晏清河在他那瘢痕遍布的丑陋面孔上,瞧不出太多内容,许是容颜变了,狰狞一片,连那情绪都挂不显了,程信突然开口:
“二公子总让我等,如今晏清源好不容易要回来了,还不是时候吗?”
武将的凛冽杀气,一下窜出,晏清河轻轻一摇首,也没太有什么表情:
“我说过,你太心急,杀晏清源也许没问题,可势必会搭进陆归菀,自然,还有顾媛华卢静蓝泰,程将军,还是听我一劝,什么时候最合适宜,我比你清楚,轻举妄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将军,只有被我阿兄一网打尽的份儿。”
程信乜他一眼,很快换上个轻松的姿态,对晏清河笑道:“好,那我听二公子的。”
第105章 西江月(3)
进了三月,府里因新丧,婢子仆从们虽换了春装,还是一水的素白,归菀从衣箱里找出件白绫裙,头上一点装饰皆无,整个人,除却乌泱泱的秀发,就是菱角红唇,眉眼越发醒目。
她又长了个子,先前略存的青涩稚气,跟着褪了几分,像一朵水灵灵的白山茶,悄悄地绽了。
晏清源连着多日在晋阳周边巡查,安抚人心,风尘仆仆,这日回到相府,得到段韶翌日可抵晋阳的消息,大松一口气,跟穆氏商量返京事毕,才去骑兵省又转了一趟。
案上军报一推,晏清源揉揉眼眶,闭目养神片刻,吩咐刘响:
“你去把七郎叫来。”
片刻功夫,七郎晏清泽被刘响引到听政殿,规规矩矩站在底下,一抬头,便是张几乎和晏清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虽还只是个十岁小郎君,英挺的眉,秀致的脸,单薄颀长的身材,这形容,和十多年前的晏清源,别无二致。
“七郎,我要回邺城了,你是愿意跟着家家,还是跟我?”晏清源微微地笑了,眼睛在晏清泽脸上一定,见晏清泽想都没想,很果断道:
“世子不说,我也会跟家家提,我愿随世子回京。”
晏清源手底转着匕首,时不时一闪金光:“那好,你跟我回去,不过,有一点,读书这件事上,我可不是家家,你想好了,受不了的话,就免谈。”
在晋阳,晏清泽的课业,穆氏并不上心,只管让骑兵省的人常带他在射堂勤于练习弓马剑术,此刻,他不慌不忙洒脱一笑:
“我不愿做白丁,可也不愿做博士,我还是想,日后能为阿兄领兵打仗!”
听得晏清源哈的一笑,上下打量他两眼,把手里匕首一投,晏清泽稳稳接在怀里,随即拔出刀身,一双黑黢黢的眼,顿时亮似寒星,却是冲晏清源粲然笑了。
“好,这把匕首就送你,倘真有一日阿兄有难,就看你有没有拔刀的胆子了!”
一听兄长有调笑的意思,晏清泽一挺胸脯,把匕首别在腰间,那张童稚犹在的脸上,是个雄俊风姿:
“那有何难!拔刀亮剑,义不容辞!我必成阿兄左膀右臂!”
晏清源面上笑意更深,赞许颔首,似也不单纯当作孩童之语,丢个眼神,晏清泽就带着匕首去了。
又过半刻,走出听政殿,刚进木兰坊,看见个身穿白襦裙的侧影,正踮脚够着花枝,一段披帛,拖出老长,萦着纤草,兜了几点子落英,春风一过,裙裾卷浪一般飞盈到视线里头。
一个用力,折下半枝梨花,她还想再把胳臂伸长些,觉得后头好似扯着了,“咦”一声,垂首回眸,目光先落在披帛上,见一只胡靴踩上头呢,才把头一抬,看见几步外晏清源正笑望着自己。
归菀羞赧把花枝一藏,背在身后,腼腆喊了声“世子”。
晏清源俯身一捞,端着她披帛看了看,上头刺绣极为淡雅,星星点点的一簇簇小花,不仔细看,以为是纯色。
“藏起来做什么?我难不成还不许你采花?”晏清源睨她一眼,把归菀说的无声笑了。
“我怕人家说我呀……”归菀不好意思把脸垂下,暗指丧期。
可春光明媚,死人是死人,活人是活人,只要生命还在,谁都有权利也来掬一捧春光在手,才不负这韶华正好。
晏清源哼一声:“怕还出来?”
归菀迅速抬头看他一眼,复又低头,柔声问说:“世子怪我?”话一完,被他捏着下巴又抬起了脸,两人皆被夕照打出浓密长睫的投影,别样动人,晏清源目光停在她脸上,莞尔道:
“想摘就摘吧,在晋阳过不了两天了。”
“世子要回邺城了?”归菀惊讶道,“可是大相国,还没有下葬呢!”
晏清源颔首,捏着小下巴不放,手指在白嫩的肌肤上,一下又一下:“不是时候,你收拾下东西,等明日我再把事情处理处理,就动身。记住,这件事,谁也不许提起。”
归菀撇撇嘴,嘀咕着:“我能跟谁说去呀?”悄悄转起花枝,还有话想问他,却被个声音给打断了:
“你走了,答应过的事怎么办?”
白昼渐长,就是落日余晖,都好半天不散,归菀目光一动,看的清楚,有一名年轻姑娘,不知几时就在他们身后站着了。
这个女人肤色黑红,拖两条长辫,个头甚矮,只是眉眼间,别有一股傲气,一见晏清源转了身,手里的鞭子,就指到了他鼻子底下:
“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我这就回我父汗那里去!”
归菀见她年纪也轻,语气却这样不客气,一阵纳罕:到底什么人,敢这样跟晏清源说话?可她说的什么,归菀一字也没听懂,电光一闪间,蓦地倒明白了,是茹茹公主呀!
晏清源心下不豫,面上却露出个温柔的笑来:“算啊,怎么不算,我回邺城,是有些事急着置办,时机恰当,自会回来找公主。”
说着朝归菀眼神一动,分明让她回去的意思,归菀却不动,立在那,好奇地看看晏清源,又看看茹茹公主,恰巧,茹茹公主的目光也一直瞄着归菀不放。
晏清源微微一笑,不动声色拽了下归菀的披帛,不容置喙道:“我让你回书房,你没明白?杵在这做什么?你又不懂鲜卑语。”
归菀却偏偏露出编贝般的细白牙齿,轻声笑道:“我正想学呀,世子说的什么?”
说完,发觉什么似的,倒学着他,用一种戏谑的目光在晏清源身上一停,笑而不语了。
晏清源没功夫搭理归菀这会的调皮劲上来,只得告诉茹茹:“我不会让公主等太久。”见茹茹是个不信的模样,赌气的一张脸,马上就要燃起熊熊烈火。
果不其然,手中鞭子朝空中一抖,清脆的荡了圈回音,归菀猛然受惊,捂着胸口,往晏清源背后躲了躲。
茹茹见状,转怒为火,脸上罩着阴云,气呼呼质问晏清源:“她是什么人?”
晏清源轻咳一声,要笑不笑看了眼归菀,用鲜卑语说道:“她啊,我的一个丫鬟,公主不必理会她,要么,我回头给公主一件信物,你放心,我跑不掉的。”
“我现在就要!”茹茹把手一伸,晏清源哑然失笑:“我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再说,信物嘛,总要像样一点,公主想要什么?”
茹茹眼珠子一转,忽然鞭指归菀:“我要她的头盖骨做个鹰笛!”
听得晏清源脸色微沉,却只是付之一笑:“公主要真想要鹰笛,晋阳就是不缺鹞子,我亲自打下如何?送给公主。”
茹茹直摇头:“我看她长的怪小巧,头盖骨肯定也灵便!比苍鹰的翅膀还好!我就要她的!”
眼见她放肆得不像话,晏清源跟她耗半日,毫无成果,再瞥一眼归菀,却还是睁着双好奇无辜的眼,在张望着。
“相府新丧,公主这是逼着我无端杀生?公主就不怕你父汗敬畏的天神谴责?”晏清源冷笑,上前把人往腰间狠狠一揽,茹茹仗着马背上长成,腰身结实,奋力就是一挣,却不想晏清源箍得她动也不动不了。
“我娶公主,于两国都有利,你回去再嫁,也难能找比我晏清源更好的男人,”他忽暧昧一笑,灼灼盯着气呼呼的茹茹,“唔,公主想拿鞭子抽我?”说着不管不顾的,往耳朵上一贴,“等我迎娶公主,洞房花烛夜,公主只怕想抽都没力气,我会让公主快活的。”
茹茹自幼骄纵惯了,对部落,不论男女老少,从来都是打骂随意,更无人敢跟她这样说话,现下,听明白晏清源在说什么,罕有的红了下脸,不过,倒也看不出来,茹茹不甘心落了面子,冲晏清源脚底就是重重一踩,晏清源没防备,眉头一蹙,就把人松开了。
“谁稀罕快活!”茹茹顶他一句,声音大的吓人,晏清源却还是那个暧昧的笑脸,“公主会稀罕的,大汗不是等着早抱外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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