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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_蔡某人-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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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激动起来,归菀倒也听过些关于李文姜的闲言碎语,忙抚慰说:“她也不是恶意,是故意激我,想我学成罢了。”
“姑娘就是想怪也怪不着了,”花芽忽把眼睛一眨,四下里一看,确定无人,才凑到归菀耳畔私语几句,秋芙就见她那张脸,笑意渐渐褪了去,纤薄的脊背一抖,再不作声了。
秋芙柳眉一竖,嗔花芽一眼:“你又跟姑娘瞎说什么,好端端的,败人的兴。”花芽还想挣,见秋芙那个沉下来的眼神,却也怕她,咕嘟着个嘴,也不说话了。
一时都沉默了,气氛陡得沉闷,不复先前活泼,几人也觉无趣,秋芙想带归菀出来掐花,刚起身收拾好残茶,一打帘子,同晏清源的视线不期一接,心口跳了两下,慌里慌张见礼,同花芽一道出去了。
“我走过来时,听几只鸟儿,正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晏清源很自然地走到归菀跟前,往榻边一坐,“哦,怎么到跟前,呼啦下都飞走了?”
归菀一张小脸,还没泛过色来,恍恍惚惚的脑子里还是花芽那几句话,迷茫看向晏清源:“世子听见鸟叫了?”
伸手冲她额间就是一记爆栗子,下手微重,归菀立时捂住额头,疼的泪花子一个没忍住,眼睛里就成水汪汪一片了。
晏清源一副毫不怜香惜玉的模样,几分揶揄,几分戏笑:“可不是,眼前还剩一只呆鸟。”
归菀慢慢把手放下来,丝毫没意识到他只是在玩笑,脑子里,乱哄哄一片,悄悄擦了擦浮泪,稍一定神,似乎才更深体会到在晋阳那两回是如何惊险,而自己,又是如何拙劣地在他跟前讨巧卖乖,一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晏清源淡淡瞥她一眼:“怎么,就这么一下,还哭上了?把你弹傻了么?”归菀回神,将他欲伸过来探看的手一挡,摇了摇头。
“小晏去了颍川,你去看看你姊姊罢。”他忽大发善心,懒懒朝靠枕上一躺,两条长腿顺势盘了起来。
日头西匿,自进邺城,晏清源马不停蹄就没歇口气,此刻身倦腹空,直接叫人送饭菜过来了。
归菀微微吃了一惊,问道:“世子让我去看姊姊了?”
“是呀,”晏清源笑吟吟看着她,勾了勾手,归菀顺从过来,自觉卧到他怀里,垂着脸,也不看他,耳畔呼吸声忽重几分,一抬眸,见晏清源双目里似着血丝,轻声问道:
“世子病了么?”
疑心他是否招了风寒,转念想不对,或是骑马闪了汗?他似乎没那么娇弱,归菀忍不住伸手在他颊上一探,真有几分热意,“呀”了声,“世子可能真的病了。”
“没有,不是为这个。”晏清源笑道,一双眼睛把归菀定住,“是因为,你离我太近了。”
归菀脸蓦地一红,忙寻回刚才未尽的话头:“那我明日就去探望姊姊。”
“好,”晏清源答应得痛快极了,“去看看罢,见一回,少一回。”
听得归菀一阵冷汗涔涔,惴惴不安看向他:“世子说这话,什么意思?”
晏清源笑了,拍拍她小脸:“我说的,就是个人之常理,谁不是见一回少一回,还能多了不成?”
归菀“哦”一声,失神片刻,提在半空的心,缓缓又放回肚子里去,一想方才自己第一反应是把他往坏处想,虽不为人知,自己觉得怪不好意思,等秋芙进来把托盘一送,殷切接过,见是几样精致淮扬小菜,又是一怔,身后,晏清源已经下榻,手往她肩头一搭,笑道:
“陆姑娘,今日是你生辰呀,贵人多忘事啊?”
归菀一扭头,心里猛然作酸,泪要闪不闪的,晏清源已经拉着她手坐到几前,把描金孔雀牡丹纹执壶一拿,朝两个白玉小杯中注了桑落酒,瞄一眼菜品,抬眸微笑:
“去晋阳那么久,你也该想念家乡菜了,尝尝罢,看蓝泰的手艺精进了没有?”
归菀猛地从心头那股酸楚里,清醒过来,听得心头一寒,眼波动了动,一抬眸,晏清源的脸上,是惯有的寻常笑意,她十七岁了,日子过的真快,古人说,白驹过隙,归菀蓦地想起离开寿春城的那日,头顶脱缰而去的云朵,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白驹过隙。
可晏清源,仿佛没有变过,同彼时寿春城外初见的那个极秀气俊美的年轻武将,没任何不同。
“发什么呆,吃罢,饭也是一样的,吃一回,少一回。”晏清源笑看她一眼,举起了双箸。
第107章 西江月(5)
半夜就听见了落雨声,啪嗒啪嗒,打在乌油油的芭蕉叶上,归菀梦魇,猛地被惊起,被衾裹身,连带着晏清源也被吵醒,睡意朦胧的,闹不清是几更天,他把人往怀中一掼,手指无意滑过脸颊,一片的水泽。
“做噩梦了?”他呢喃着把嘴唇往归菀耳朵跟前凑,归菀无言,只从他怀里爬出,下床穿鞋,摸索着点了灯,一转头,看晏清源已经安然无恙坐起,哪是个身首异处的惨状?
果然是梦。
归菀摸了摸脖颈子,一手的汗涔涔,便又去拿手巾,湿了水,轻轻擦抹起来,心口犹在悸动不止,说不出是惧是悲。
这一番折腾,晏清源彻底没了困意,迷离的双眸,早如晨星般清亮了:
“你这是故意让我睡不安生,舟车劳顿一路,你就不累?”
归菀把手巾一折,挂了起来,刚走回,就被晏清源翻身压在了床上,归菀一下惊回神,眼角还有几点晶然:
“我累……”
晏清源把她碎发一撩,温柔问道:“方才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这双眼,裹着蜜糖一般,归菀一声哽咽,不知为何,只想流泪:“我梦见你被人追杀,到处都是血。”
晏清源眉头一蹙,手指在她花瓣一样的唇上轻轻揉开,:“哦?那你在梦里,是伤心呢?还是欢喜?”
归菀摇了摇头,伤感道:
“我一点不想看人流血,也不想死人,什么时候能不打仗?”
这个问题,她也曾问过爹爹,然而爹爹那里,是没有答案的。
“这个啊,等我一统天下,自然就无仗可打了。”晏清源笑一声,自信十足,仿佛父亲的死,颍川的不利,危机四起的一切,都不能影响他的斗志。
归菀一阵恍惚,眼里似有水光:“你一统天下,是要杀很多人的。”
“那你跟我说说,青史上,谁一统天下,不用费一兵一卒,兵不血刃?”晏清源在她鼻间一点,看归菀又愣住了,分明迷惘,分明无措,他心头一阵怜惜,就去吻她,耳鬓厮磨片刻,压了几个月的爱、欲,就像猛兽一样从桎梏中挣脱了出来。
“世子还在守孝……”归菀被他亲的昏头昏脑,身子发热,晏清源低喘中挤出一句,不答反问:“这么久,你就不想要我么?我不信……”
他莫名就上来一股倔劲。
手摸到要害,归菀一声娇吟,腰身就软在了他掌间,她臊得难耐,几个月未经他的边,身子愈发敏感,根本不是晏清源的对手,弯弯秀眉,突然一蹙,就承受了他施与的饱涨,麻麻涩涩的,两人都是久违的一声轻吁,晏清源却停下了,忍不住的笑意:
“要不要这样呢?”
归菀咬唇,一张小脸嫣红一片,腰身不易觉察地在他掌间动了下,把脸一别,埋进枕间,留一段雪白的颈子给他,晏清源咬噬上去,底下跟着动了起来。
她被他肆意折叠,换着花样颠簸,归菀哭着告饶晏清源也浑然不听,最后,两人都没了力气,归菀下意识要避开他,晏清源不让,把人一拉,还是拥到了怀中,交颈而卧,归菀脸贴在他紧致的胸膛上,一阵出神,忽问道:
“世子如果一统天下,就不会再杀人了么?”
晏清源手里揉娑着她纤秀肩头,一时失笑:“你不恨我想要灭你故国?”
归菀暗道,已不知有多少无辜性命丧你手,你真的就心安理得?她似有所动,只觉身躯沉重,深深的疲惫从魂魄里升腾而起,却只是低喃一句:
“既是我生辰,世子再给我唱一曲《敕勒歌》罢。”
晏清源不由一笑:“唔,是不是以后每年生辰,我都得给你唱《敕勒歌》?”他握着她的手,并没拒绝,沉沉地哼出了第一缕长调。
一夜风狂雨骤,落红满地,等到一早,堪堪停了,晏清源便踩着一地的枝折花落走出梅坞,途经书房,隔壁后堂就是安顿七郎的地方,读书声传出来,晏清源微微一笑,负手踱进一看,小郎君正鼓着腮帮子,专注地盯在书上,可一旁,分明摆着整套弓箭,一副马上就能开弓射箭的阵势。
与他年纪相仿的,还都在玩弹弓而已。
“七郎,还住的惯吗?”晏清源走到跟前,把弓箭一掂量,压根也不是孩童用的小弓,他赞许一笑,“你拉得开弓么?”
晏清泽二话不说,把书往案上一覆,走出房门,对准同样早起停在枝头正左右啄毛的灰雀,搭箭就射,只见那灰雀裹着箭羽,扑棱棱掉下来,挣扎两下,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无辜而又绝望地看向兄弟两人,定了格。
十岁稚子的眼力又快又准。
晏清源笑意更盛,点了点头,说道:“我要去你二哥那里,你也跟着来吧!”
弓箭一收,晏清泽吐了吐舌头,一想到二哥那张脸,难能亲近,这才露出个稚童的表情,怪难为情的:
“阿兄,我还没见过邺城的皇宫呢,想去城墙根溜达溜达。”
见他左顾而言他,又是那个神情,晏清源也不勉强,出了门,一人一骑,给晏清泽的,是匹上好的乌骓,通体乌黑发亮,唯四蹄雪白,故唤“乌云踏雪”,完全是成年男子所配良驹,晏清泽丝毫不惧,从晋阳到邺城,这一路,都是骑着乌云踏雪来的,上了马,视野开阔,颇有个睥睨脚下的劲头,跟着晏清源,一前一后驰出了东柏堂。
等到司马门附近,勒住马,晏清源扬鞭一指:“尽情溜达罢,刘响,你陪七郎!”
说着带那罗延,朝晏清河的公府去了。
日头明媚,惠风和畅,晏清泽抬手遮目,另一只还紧扯着缰绳,东看看,西瞅瞅,略觉失望,论规格气派,似乎稍逊晋阳宫呀,天子脚下,不过如此,他到底小孩子心性,把嘴一撇,对刘响说道:
“不怎么样噢,我听说,小晏将军就掌管着禁军?”
“本来是,可小晏将军啊,随韩将军他们去打柏宫去了,现下不在宫中。”刘响爱煞了乌云踏雪,眼睛里全是它油亮亮的毛,心不在焉答着话。晏清泽一打眼,瞧见了他那个倾慕的模样,倒没说什么,扭头一瞅,说道:
“刘扈从,咱们拴好马,你陪我走一圈吧!”
他起了玩心,想步量这禁宫外城,到底比晋阳宫小了多少,正翻身下马,几团杨花随风扑簌簌直打脸,无意一吸,鼻间痒透,晏清泽忽打出个惊天泣地的喷嚏,落地不稳,一下摔趴在了地上。
这么一出动静,似乎连那边的守门宫卫也惊动了,不禁朝这边看了几眼,刘响赶紧要把人扶起,却见晏清泽趴那动也不动,手一扬,竟是个不要靠近的意思,刘响看得一头雾水,只好站着问:
“七公子,你没事吧?”
晏清泽不语,只把屁股撅得老高,耳朵紧贴地面,一双乌黑的眼睛,眨都不眨,好半日,刘响搞不清他这是什么名堂,又不好催,抱肩沉住气,忽见晏清泽一个起身,也不管衣袍上的灰土,径自问他:
“这附近有枯井吗?”
刘响手一挥,拂去眼前的杨花,惊奇道:“七公子找井干嘛?自然是没有的啊!”
“那有个坑也行,嗯,”晏清泽朝城门看了看,小手托着下巴,两只眼睛,一闭一睁,直对城门,似在盘算着什么,忽往后退几步,转过身,眼睛顿时亮了,一仰头:
“对,就是这个方位,刘扈从,你快随我顺着这条线,找个坑出来!”
刘响一脸的懵然:“嗯?什么线啊?”
“别说啦!你跟着我走!”晏清泽翻身一跃上马,命刘响带路,不出几丈远,在前朝废弃的金缕台旧址那,果真寻到个还未规划的深坑。
因年代久远,本朝又无修葺,除却蔓草乱长,再无他物。晏清泽很有法子,他身量不够,便顺着土坡,骨碌碌滑了下去,弄得一身肮脏,刘响急的在上头叫:
“七公子,你这是干嘛?快上来!”
“刘扈从,你给我弄一口大缸下来,再要块薄牛皮!”晏清泽根本不搭理他,一脸的果决,只管下命令。
真是个小煞神!刘响叹气,按他所说,找来几人帮忙,从最近一户人家借了大缸,又回府库取牛皮,好一通折腾下去,一个时辰过了。
晏清泽却很有耐心,待大缸一摆,把薄牛皮一罩,屏退闲杂人等,吩咐他们莫要出声,就伏在了缸上。
上头围着的众人,谁也不知道这稚童要做什么,纷纷好奇看着,等他开口,一盏茶的功夫,晏清泽才起身,长长吐出口气,一扫众人,露出个嘻嘻笑脸:
“我闹着玩呢!这牛皮好臭呀!”
那副小儿无赖的笑脸,令他在这一瞬间,从机敏早慧的相国府庶子,一下变作了寻常人家的顽皮稚童,不管众人如何反应,刘响哭笑不得,一摇头,哭丧脸道:
“七公子,你这是寻我等的开心呐!”
晏清泽“嘿嘿”笑两声,把手一伸,俨然要他拉扶的意思,刘响只得先把他弄上来,上下噼里啪啦一阵,替他掸起衣裳。
等把缸还了,人也散了,晏清泽脸一沉,面上一点笑意也无,忽问刘响:
“咱们是从北边来的对不对?”
刘响见他翻脸的速度,堪比世子爷,那刚才的一脸烂漫笑容,哪里还有半分踪影?
“是。”刘响更搞不懂他的明知故问了,正在思索时,晏清泽早一个箭步上马,雄赳赳的,环视一圈才问:
“你知道二哥的公府在何处吗?带我去!”
世子爷让去时,不去,这会又来了兴致,刘响被他小孩子脾性弄的无所适从,暗道陪七公子果真是件风险极大的事,一边应话,一边也踩蹬上马,引着他朝晏清河的公府,一路喝马去了。
第108章 西江月(6)
此值四月,邺城农事又是一派忙碌之景。玉壁一战,损耗甚大,纸兜不住火,贺赖虽最终失城,却还是弄得满天下皆知,晏垂这一回损折七万将士。
举国哗然,又有柏宫作乱,整个邺城,虽春花妩媚,春林初盛,却依然撇不干净心头的阴霾。
然晏清源归京,各项实务迅速接手,并无任何紊乱迹象,他一现身,本动荡起的人心,又暂且稳了下去。
太原公的公府里,晏清河一早出城公干,主薄告诉晏清源,如无要紧事,按惯例,太原公只怕要直接回府,晏清源一听,索性先到田间地头绕了一圈,才驱马前来。
举头一打量,上头“太原公府”几字,还是当初自己给提的,那罗延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正要拍马,晏清源已经捏着马鞭在一众的行礼声中抬脚进去了。
四处一打转,游廊凉亭,花园假山,也无甚稀奇处,他这才想起,自己一趟也未来过。晏清源径自入了书房,见满架子的典籍,随意翻出一本,却也密密麻麻标记一通。
目光在书上停留片刻,要塞回去,后头锦盒露出一角,晏清源嗤笑一声,对那罗延道:
“二郎也受纳人钱财了?”
说着自顾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方帕子,晏清源目光一顿,捞在手里,眼里的笑意便混沌了:
一丛木兰花,是双面绣,这绣法费神费力,要两面藏头,典型的苏绣,谁最精于此道,他一目了然,在手里摩挲了一阵,视线才移到随之水落石出的观音像上。
身姿纤弱,裙裾飞扬,是个美人的线条,只是面上五官平白空缺。
晏清源忽摇头哂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听见这没因没由的一句,那罗延满脸的疑惑,不知世子爷对着个观音像,发什么感慨,试探问道:
“世子爷,这就是二公子受纳的东西?”
晏清源给原封不动裹好装进去,把书用力一塞:“二公子他,这是有心上人了。”
“观音?”那罗延哈的一声笑出来,见世子爷此刻已经是一脸的复杂,不敢造次,忙跟着从书房出来了。
茶过两盏,等来晏清河,例行惯事的,晏清河将这几月中大大小小各项事宜,一一报给晏清源,晏清源闭目养神听着,沉吟不语,末了,道一句“你辛苦”,晏清河便低了头:
“这都是我分内事,勉力而为,不能跟阿兄比。”
晏清源睨他一眼:“你不要总是这样,省的中枢那帮人小看你。”
话虽如此,可他不在的这几个月里,段韶已经在晋阳相会时跟他说的清清楚楚,太原公谨小慎微,夙兴夜寐,诸事多有成效,可堪大任。虽说有段韶率军坐镇,可具体琐务,晏清河做的的确没什么可挑剔。
“大相国……”晏清河把目光一投,无须多言,晏清源也未说话,只是稍一点头,见晏清河目光一变,面上那么哀恸之色便随之出来了。
倒是后头的那罗延,看两人神情,才知道原来二公子也一直都被蒙在鼓里,见世子爷一切如常,还以为大相国真的只是沉疴不起!
他心头一酸,抽了抽鼻子。
胸口只觉憋闷,跟晏清源道:“世子爷,属下出去会儿。”
原来是出了这样大的事!那罗延一脚跨出来,抬眼看看明晃晃的日头,恍如隔世,一想到没能见大相国最后一面,悲从中来,皱巴着个脸,没走几步,见晏清泽风风火火闯进来,后头跟着一脸生无可念的刘响。
“七公子,不是不来的吗?”那罗延赶紧换成副笑脸,上前寒暄,晏清泽歪着个头,面上那股机灵劲尤为明显:
“阿兄呢?”
“和二公子在正厅议事。”那罗延把他往一边带过去,逛起园子,晏清泽了无兴趣可言,却给足那罗延面子,听他东拉西扯嘴碎的要命,疑心这人在阿兄跟前,也是这么办事的?
两个人,一个搜肠刮肚地讨欢心,一个神色寥寥地应付听,直到单孔石桥上,过一道人影,迅速朝两人一瞥,疾步下桥,绕到柳树后头,很快人不见了。
晏清泽眼珠子乱转,虽隔了些距离,也算正巧对视上,可惜,面儿都没瞧得清,无端觉得那一目,十分犀利,刺在脸上让人很不舒服。
那罗延倒没在意,晏清泽便也不多想,等见到两位兄长出来,他一定睛,见二哥还是老样子,脸被日光一打,寒渗渗的白,和阿兄的白净秀气,完全是两回事。
上前见礼、寒暄,晏清泽一样不少,尽了弟弟该做的,就要同晏清源打道回府,出了月门,过长廊时,镂空雕花的间格处,又蛰伏了一双锐目,射将过来,晏清泽瞬间意识到:
还是那个人!
可一侧眸,那身影又迅疾如鹞子,不知闪哪里去了。
晏清泽皱了皱眉,再看两位兄长,一脸如常,目光移到跟着的那罗延刘响两人,也是平静,失望之余,不免纳罕:
难道只有自己瞧见了?
他犹疑不定的,脚下一个台阶没看准,还没跌下去,手臂已被晏清源掐稳了。
晏清泽却一点也没见慌张,冲晏清源笑着行谢礼。
离了太原公的府邸,行了数里,马头一掉,晏清泽神神秘秘的,围着兄长的照夜白直打转:
“阿兄,我有件事,觉得蹊跷,你随我来。”
说罢眼神一动,命刘响打头,一行人往金缕台这边疾驰而来,晏清泽率先跳下马,遥遥一指司马门附近的平路,再换深坑:
“这一路,我用地听辨了,疑心有人在挖掘地道,应该是从宫中来,往北边去。”
目光不由地就定在晏清源脸上了,晏清源一双黑黝黝的眸子把两处连成一线,若有所思,对晏清泽微微一笑:
“七郎,你想说什么呢?”
当着心腹亲卫的面,晏清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大胆揣测:
“我怀疑地道要往东柏堂挖!”
听得那罗延刘响两人俱是一凛,刘响这才明白,小郎君原不是瞎折腾闹着玩。
晏清源还只是笑,面上云淡风轻一派从容:
“往北走,不止有东柏堂,你怎么知道就是往东柏堂挖的?”
“好端端的,宫里挖什么地道?必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柏宫据河南而反,大相国……”晏清泽欲言又止,担忧不已地看着晏清源,小脸布满焦躁,“我怕有人趁机害阿兄!”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的效果,晏清源却不急,上前把晏清泽歪斜的腰带一正,捏了捏他鼓鼓的脸颊:
“七郎果真是我左膀右臂!跟我说说,你怎么想起来用地听?”
被兄长着实夸赞,晏清泽倒难得忸怩了,只一瞬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刘响,到底自吹自擂这样厚脸皮的事情,在阿兄面前,不大好意思太渲染。
刘响心底早对七公子刮目相看,再不把他当寻常孩童,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时不时的,同晏清泽交换下目光,分明在询问:
说的还成吗?
晏清源听完,把目光投向禁宫,日光底下,它犹如静静窥伺的一头巨兽,正默默张开怀抱,似等着吞噬每一个藐视它的人。他凝望片刻,随即吩咐那罗延:
“你让领军将军去查这个事。”
那罗延领命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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