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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_蔡某人-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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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个人,做任何事,自有目的,没有消遣的道理。把归菀接回,她才不信见鬼的非谁不可,一时半刻的,又实在猜不出他能有什么企图,自知是拒绝不得,激怒了他,这个人是什么都干的出的。
媛华煎熬如许,敷衍了刘响一句转身走进来,不知如何跟归菀说,正拿捏着,却见归菀已经不是刚才那个惊惶模样,人反倒镇静了:
“姊姊,我回去。”
“菀妹妹……”媛华莫名羞愧,剩下的千言万语全化作两道爱怜不忍的目光,落在了归菀脸上。
归菀则把她手牵过,习惯性地朝脸颊上蹭,低声说:“姊姊,他反复无常,拗不过他的,要是真跟他耗上到时我们都落不了好,我先回去。”
媛华鼻子一酸,望了望还没校对完的书,异常难过,忍下不说,只在她手背上好一阵摩挲,把包袱替她收拾了,送到门口,扶归菀上车,两人的手还拉在一处,刘响见她们依依不舍的一副情状,一笑道:
“陆姑娘,走吧,日后还有机会再见。”
马鞭一抽,迸出个响亮亮的脆声,车身就缓缓挪动了起来,直到拐个弯,彻底看不到姊姊了,归菀才放下帘子,转头朝前,问赶车的刘响:
“刘扈从,你知不知道大将军为什么突然要我回去?”
她声音细,淹没在答答的马蹄声中,见刘响毫无反应,归菀只得捏住包裹,脑袋一垂,心神不宁地胡思乱想起来了。
车一停,归菀不由晃了两下,一定神,掀帘自己跳了下来,见骏马悠游地甩起尾巴,已经是乐得自在了。
她忽然羡慕起它,瞧着它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眨起老长的睫毛,又是个异常温顺的模样,归菀忍不住伸手轻抚了它几下,等侍卫过来牵马缰,归菀退开,跟着刘响,不抱什么希望地轻声问说:
“刘扈从,你知道大将军为什么突然把我接回来吗?”
这么一路,她脑子里已经兜转了无数念头,此刻,水汪汪的眼,征询地望着刘响,刘响却笑道:
“陆姑娘,见了大将军你还是问他吧,属下只负责平安无虞地把你接回来。”
东柏堂里里外外的侍卫也是有段时日没见归菀了,见跟在刘响后头,那一袭轻盈娇俏的身影点缀府院其间,犹如仙影,格外的赏心悦目,便也无人相拦,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径直来到了书房。
廊下立着的,却是个半高不高的身影,刘响上前笑着见礼:
“七公子,你这是刚出来,还是要进去?”
“我刚出来,阿兄他不在。”晏清泽兴头缺缺,这么一偏头,瞥见了归菀,也很意外,悄声问刘响,“陆姊姊不是走了吗?”
刘响笑而不答,眼睛四下里张望,一时也拿不准晏清源到底去了哪儿,同晏清泽搭话几句,这时想起归菀来,转身见她不尴不尬地还站在阶下等着,正想启口,忽听一声轻笑传来:
“刘响,你不把人给我领进去,日头都要晒化了她。”
果不其然,月门那施施然走来了晏清源,他不知几时换的燕服,头上着巾,脚下青履,这副打扮入目,完全是个文士模样了,这么负手信步踱过来,两只笑眼在归菀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透,直到走近,手一伸,顺势掐下朵海棠,给归菀插进了发间。
乌黑的发,绯红的花,相得益彰。
归菀一惊,扬手就要去摸,伸到一半,被晏清源轻轻一攥手腕,把人这么一拉扯,两人的目光便毫无悬念地撞到一处去了。
日头果然把脸晒红了,也许是羞怯,水光潋滟的一双春目在阳光底下折射成碎钻,晏清源冲她绽出个浅浅笑颜,归菀一愣,以为他要说什么,却只是把她手一松,继续往前走,跟晏清泽说了两句什么,也没太听清,等这两人折回来,擦肩过了,才见晏清源向她招手:
“你进来。”
第151章 念奴娇(20)
归菀迟疑着不动,娇怯掠他一眼,十分警惕,不自觉地把包裹往怀里收了收,闯了猎场的小鹿一样,晏清源看得失笑:
“你再不进来,可真要被晒化了。”
已经是六月的时令,日头最毒,见她傻愣愣也不知站个凉荫地儿,被晒的眯了眼,偏还剑拔弩张看着他,当包袱是马槊吗?一根筋,晏清源揶揄睨她一眼,等人慢吞吞走近了,冷不防一把抄起,不顾归菀惊呼,抱屋里来了。
这个时节,一动就一身的汗,热腾腾的细香从脖颈处冒了个头,晏清源的唇就贴了上来,拱她两下,火烫的呼吸覆在肌肤上,归菀却一个寒噤,她扶着他肩头,难堪地找话:
“我包袱掉了!”
说着,乱扭一气,就要想往下来,晏清源冷哼一声,把碍事的包袱一脚踢开,人送到床上,去解归菀的衣带,轻轻一拉,对着肩头好一番温柔咬噬,归菀还是挣扎的厉害,又羞又恨的推搡间,不着意的,在他脸上挠出了道红痕:
“你下作,你让我回来就是为这个……”
晏清源微表不豫,一把按住了她,本要发火,见她泪眼充盈,恨恨看着自己,叹口气:“傻孩子,如果只为这个,我找谁不可?”说着,冲她柔情蜜意一笑,含住她小耳珠,那腔调缠绵悱恻地不行,“我想你呀……”
这么低喃诱哄着,动作不停,趁她不备,隔着亵、裤故意使坏,给下重的,把人顶得一下撞到床头,归菀泪花子登时迸了出来,哭着去打他:
“你下作!”
翻来覆去的,也就学会了这么一句骂人的话,晏清源笑她两声:“我下作你又不是第一回领教,受着罢!”
一番狂浪颠倒,他把人要搓揉坏了。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旖、旎渐散,晏清源伏在她肩头,把人压着,嘴唇还在不住轻吻着她湿透的鬓发:
“慕容大行台不幸为小人所害,你说,我该不该杀了那人?”
归菀本兀自失神轻喘,累极了,连再骂他的力气也无。
忽听他说起正事,太突兀了,心里也是一惊,动了动,晏清源便从她身上下来,一手撑腮,看着她表情。
“慕容大行台……”归菀错愕,一代名将为小人所害……这句话从脑子里滚滚而过,她心有块垒,想到爹爹,跟慕容绍比起来,是幸还是不幸?她没有回答晏清源的话,只是自语:
“大丈夫当死于边野,马革裹尸,大行台他很不幸。”
说着,忽想到什么,一双迷蒙的眼看过来,“你们朝廷怎么给的大行台身后名?”
听归菀这样问,晏清源有些意外,笑了笑,却也不敷衍:“大行台啊,给他追赠了太尉、尚书令、青州刺史,谥号文臣们拟的是景惠,你觉得如何?”
归菀黯然,身后名并不为虚,最少是逝者的安慰,也是一份自在人心的公道。然而,她的爹爹,是没有身后名的,眼眶子一酸,归菀落落寡欢的模样映在晏清源眼里,他把人一揽:
“你跟我去颍川。”
归菀猛地被打断思绪,樱唇一张,又是个错愕的表情了:“你要亲征?”
一打起仗来,没完没了,归菀心下无可奈何,脑子乱糟糟一片,忽的问他:
“柏宫呢?”
晏清源自然知道她关心的是什么,把她秀发一绕:“打到长江边了。”
归菀心头一窒,呼的坐起,听晏清源慢条斯理继续说:“他跟梁帝上书,要同王谢结姻亲,你们江左第一高门,怎么能看上他呢?好孩子,看来江左是要得罪他了。”
归菀分明心烦意乱,头发一抿,想再细问却又不知从哪问起,混沌了一时,才低声问晏清源:
“你还会放我回家乡吗?”
晏清源不置可否,蹙眉一瞧她,起身窸窸窣窣穿起了衣裳:
“收拾下罢,后日就启程。”
归菀把被衾往身上一搭,缩到角落去,抱膝不语,没打算不屈不挠地问他前事,仿佛成疤,由它厚厚结一层又结一层交横绸缪地留在那了。
自慕容绍骤亡,魏军对颍川只围不攻,士气低落至极,晏清源从邺城发兵,兼并州、幽州、冀州三处步骑共计十余万开拔南下,队伍一出,连绵成一线浩荡,数十万兵丁,军纪肃整,已经是归菀异常熟悉的了,除却甲胄兵器撞击之声、骏马突突的鼻息、整齐划一的步伐,再无杂音。
中途因暴雨暂歇,归菀从望云骓上下来避雨,听得轰隆隆雷鸣电闪,一霎的功夫,黄昏就变暗夜了,风卷着尘沙,扑进口鼻,归菀四下里瞧了瞧,才掏帕子偷偷擦了一把。
她不再是个娇气的闺中少女,但还是爱干净,拉扯几下嫌大的亲兵服也不觉丑,来到帐口,听外头动静实在是大,便探头探脑地去看狂风骤雨了:
附近那片树林,被风抽打得死去活来,咔嚓一声,似乎断了,归菀一个哆嗦,见尘土化作泥点子,都溅到脸上来了,一避,忙往里退了几步。
正值盛夏,暴雨说来就来,天空如墨,乌云盘亘,晏清源睡的晚,不知在一豆灯火下捣鼓着什么,归菀朦胧间看那个身影摇曳不定,口齿软饧,一个字都不想说。
忽然,一道亮光劈进大帐,在归菀脸上闪过一色雪白,她只是攥了攥枕角,大约有人在身边,并不怕。头一歪,竟睡的死沉,许是跟随大军一路急行实在太疲惫了。
迷糊间,有人把她从被窝里拖出来,归菀困得要朝后仰,还想睡,被晏清源伸手一托颈子,扶回来,清凉的手巾朝面上一盖,立刻醒神了,听他低声笑了句:
“女人真是麻烦。”
这句被归菀听见了,很不服气,扯掉手巾,抹了两把眼睛,眼角瞥着:“不是我要来的,嫌麻烦,大将军别带我。”
晏清源伸手,朝她鼻梁这么一刮:“你放肆,是跟你姊姊学的吗?牙尖嘴利的。”说完,一瞧帐外,回过头笑她,“可不是,你还不如七郎,你比他好歹大了几岁罢?”
那个小小少年也随军了呀,归菀一愣,不大好意思一溜下榻,衣裳一整,迅速洗了把脸,白净的一张素面上,乌黑的眉,嫣红的唇,双眸盈盈动人,还是那样分明。
从邺城到颍川,这一路,下了好几场雨,等晏清源大军到达颍川外郊时,又是好一阵飞沙走石,天变得快极了!
眼见到了,没理由再扎营,远处天际乌云绞出条黑龙,腾挪飞窜,携着狂风而来,转眼间,雨如利箭,直射地面,归菀就淋成了个落汤鸡,紧赶慢赶的,来到晏岳事先给扎好的营地,一下马,小跑进了帐子。
一身湿哒哒的,曲线毕露,被晏清源含笑暧昧看着,归菀也顾不上了,火速换掉衣裳,才拿干手巾坐在胡床上擦起了头发,一撩发梢,不觉朝鼻底一送,归菀立刻微蹙了眉头:
这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这才想起,大军赶的急,她几天没能洗头发了,被雨这么一淋,可不就是个怪味儿!
“你放心,我不嫌你臭。”晏清源见状,笑呵呵丢给她一句,归菀没好气地嗔他一眼,到底有点窘迫,背过身,仔细继续擦抹去了。
外头暴雨如注。
听着帐门口稀泥哗啦地传来阵脚步声,人一立定,身上披着个宽蓑衣,头戴斗笠,看着倒像个渔翁了,来人一抹脸上的雨水,声音一起,归菀听出是刘响:
“世子爷,太宰求见,想同大将军商议攻城一事。”
知道晏清源一行到了,晏岳单人独骑一路东倒西歪地冒雨求见,等在了营门外。
帐内微闷,晏清源换了常服,只是站着轻摇羽扇没有要见的意思:
“让他回去,就说我昼夜行军有些累了,不急一时。”
自慕容绍身死,魏军不敢轻举妄动围逼颍川,反倒给了高景玉良机,趁着晏清源未到,命人修修补补,加固城墙,又补充了粮草器械,一时间,攻城的难度反倒又大了。
晏清源的不满表达得隐晦,刘响会意,把斗笠朝头上一戴,转身冲进了雨幕。
后半夜,雨就小了,等天一亮,潋潋艳阳从云层中这么一挣,犹如红鲤打挺,就攀上了无际苍穹。
归菀这一觉,也是后半夜醒的,水洼里的青蛙此起彼伏攀比着聒噪,直到天色微醺,停了,无奈鸣蝉不断续地接上,响遏云霄,这个时令,正是中原大地最热的时候,她梳好头,朝包帽里一塞,抚了两把,才发现:
而晏清源已经不知去向。
归菀走出来,外头一切井井有条,擦拭兵器的,起灶烧饭的,喂马晒柴的,各自忙碌。她有些赧然,什么忙帮不上,只能白吃白喝,脑袋瓜里不知怎的想起以前的话,忽然很想试一试,轻咳一声,大大方方走向一个正点火的小兵跟前,拿捏着嗓音,说道:
“我帮你烧饭。”
刚一场透地雨,柴火都是湿的,好不容易从晏岳的军中借来干柴,小兵点着了,粗粗一乜归菀,见“他”一张脸白净得跟姑娘似的,身子也单薄,被肥大的兵服裹着,真不知从哪征来的!小兵这么一嘀咕,没留意人怎么冒出来的,遂把手里一根短柴一丢,啪啪拍了手:
“呶,你烧吧。”
说完,去把今早拖来的断枝翻腾晾在了太阳底下,归菀好奇一瞧,暗暗记在心里,似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边,她蹲下来,只顾添柴,塞得满满当当,那烟越来越大,火却越来越小,归菀不免又急又惑,终于,在她奋力的扑救下,那火,是彻底灭了。
烟雾缭绕的,呛的她直咳,她捂着嘴从这片乌烟瘴气里逃出,这一阵动静,早引得一旁来了人,一面把柴火扒拉出来,一面笑骂她:
“雏儿,你他娘的连个柴火都不会烧,怎么征进营的,在家没给你娘烧过锅啊!”
被人这么一骂,归菀话没懂,脸却“腾”地红透了,幸亏被烟灰抹的一道黑一道黑的,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她讪讪一放袖子,想解释,倒怕更招骂,却见那人不耐烦地给她演示了:
“傻子,看着!柴火得一根根递,慢慢拨,你他娘的把炉灶都塞死了,火不熄才怪!”
归菀了然,一下明白了个中道理,知道行伍都是粗人,不计较,便露出细白小牙,冲这人难为情一笑,笑意还没完全走上两腮,听后头一阵动静,一转身,见晏清源被一干随从幕僚簇拥着进了营地。
紧挨他身侧的,果然是那个小少年晏清泽。
归菀见他一行人还在围着晏清源不知交谈着什么,晏清源只是时不时略一颔首,等人近了,竟没瞧见她,径自就走了过去,丝毫没在意附近这个一脸乌黑狼狈的少年模样的兵丁,就是归菀。
归菀却留意了他的马靴,满是草泥,腌臜一片,这么啪嗒啪嗒踩过来,就连他衣角处也染了块黄泥,已经半干,癞狗皮一样趴在那,随着他步伐一晃一晃的,他么,看起来已经像个捕青壳虾的民夫了,归菀想的驴头不对马嘴,唇角忽微微一扯,绽出个笑来。
许是她探究的两只眼过分关注,被他察觉,目光往后一睃,两人对视的刹那,晏清源眉头微蹙,顿了顿,认出归菀,忽哼哼一笑,一打眼风,示意她跟上来了。
他这一大早,带着一干人马在晏岳斛律光等人的相引下,不顾泥泞,勘测地形去了。一大圈子转下来,把个地形勘透,同众人一商夺,也就拿定了主意:
重新筑堰。
眼下,雨水最为丰沛,三不五时就是一场暴雨,趁着上游大涨,把积水蓄足,一鼓作气冲垮下游的颍川城,到时,高景玉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
水坝一旦决口,颍川城破,就在瞬息间。
晏清源主意既定,吩咐下去,晏岳等人即刻便着手去征调更多的民夫准备拦河造堰了。
众人散了,纷纷走远,归菀便慢腾腾走上前来,尚不知自己一脸黑,只把两只黑白分明的清水眼,定定的,一看晏清源:
“大将军,你去哪儿了?”
一张脸,也就两只眼能看了,晏清源忍笑,蹙眉看着她:
“你呢,你干什么呢?刚才和一群人混在那做什么?”
第152章 念奴娇(21)
归菀一想刚才自己那个狼狈相,不大好意思:“我给人帮忙,没做好。”
晏清源微微一笑,手一伸,指腹抹下一道黑,给她看:“怎么,也打算给我出一份力?将来这军功里好记你一份。”
一瞧他手指上的黑,归菀“呀”了声,双手抚颊,樱唇一嘟,像是埋怨自己:“糟了!”说着,奔到水盆边,一照影儿,可不是呢?那个黑不溜秋的大花脸是谁?
又想笑又觉得发窘,袖子一挽,把包袱里的澡豆子取出,在手里一搓,稀里哗啦一阵,本清澈见底的一盆就成了乌黑一团。归菀洗得鬓发都湿了,这么一撩,全都拢到耳后,这才起开把污水端出去倒了。
果然利索多了,晏清源瞧她这一串动作,赞许地点了点头:
“很不错呀,给人当个小媳妇够了。”
归菀那张白净的脸上,顿时飞来一团红云,轻啐他一口:“我不要!”
“哪有姑娘家一辈子不嫁人的,孩子话。”晏清源哂笑,见她脑袋一垂,长睫半掩着脸,略感伤说道:
“我就不嫁人。”
晏清源莞尔,在她脸上瞧了瞧,也不说话,坐在胡床上把靴子褪下来,换了双穿上,将脏的这一双朝归菀跟前一扔:
“去,不是想长本事么?给我刷靴子去。”
归菀眼一瞟,不觉就是个万分嫌弃的模样,摇头不肯,晏清源含着笑,很耐心地望向她:
“不会还是嫌脏?”
两者兼有,归菀捏着衣裳,眨巴下眼,暗道我才不碰你又臭又脏的靴子,觉得自己表情未免太暴露了,为难一笑:
“我不会。”
“学呀,不会就学,有什么难的。”晏清源把靴子拎起,牵人出来,命亲兵打水过来,塞归菀手里个毛刷,根本不管她那副死活不依的情状,把人往圆桩上一按:
“蘸水刷,不要放日头下晒,搁通风的地方就好。”
归菀气鼓鼓抬眸看他:“我不要刷。”说着就想丢毛刷,被晏清源一把摁住了,眉头一挑:“你多学些东西难道有害处不成?自己会了,日后自然就不用求人,我看你是被人伺候惯了。”
这话没给她留情面,相当直白,归菀羞恼,无从反驳,不知想到了什么,本要松开的手,倏地又攥紧了那支毛刷,不再争辩,一双白嫩嫩的手捏住靴帮,蹙了蹙眉,按他所说秉着呼吸顺着污渍上下刷了起来。
可越刷,似乎越脏,前头脚跟的污泥杂草,在她手里,糊了整个靴身,归菀一想自己烧柴的窘样,不由地抬眸,跟他请教:
“大将军,这怎么回事?”
晏清源轻描淡写看一眼:“没事,你继续刷,多几个来回慢慢就好了。”
技巧没掌握,归菀用了力,没几下,溅了几点子到眼睛里去,好一阵痒,她手不得空,又嫌不干净,只得拿小臂胡乱去蹭,晏清源看在眼里,蹲下来,问她:
“进眼睛里去了?”
归菀直眨眼,晏清源把她小臂推开,捏住下颌,将她藏掖的帕子扯出在眼睛上轻揉了几下,低笑问“好了没”,归菀则稍仰着脸由他动作,点了点头,薄薄的两片嫣红樱唇,就这么微微张着,仿佛等他来吻,晏清源一笑,俯下去对着轻啜了下,见归菀立时睁大两眼,羞得两手一推:
“你不要这样……”
说完,下意识朝四下里看看,只见远处扎堆的兵丁各忙各的,根本无人注意这边,她手上沾的污秽,全都印晏清源两胸前了,他也不气,笑着摇了摇她的小下巴,起开身,在归菀脑袋上一拍:
“好好干你的活。”
归菀头一偏,从他手里挣脱出,默默继续刷靴子去了。
晏清源信步而出,不多时,见刘响东张西望的朝这边过来了,步子一收,等人奔来,问道:
“怎么,那罗延到了?”
刘响把头一摇:“世子爷,小晏将军在辕门外想见你,要来请罪。”
自得知晏清源要亲征,晏九云就一直惴惴不安,又焦灼又期待,好不易把人盼来,晏清源却不提召见他的事,勘测地形,根本没跟他招呼,晏岳斛律光等人几时去的他都不知道。这下,心里更急了,到底坐不住,马不停蹄奔来,刚到辕门,就被侍卫拦下,他不敢强闯,闷闷在辕门外溜达好半日,才逮住刘响的身影。
刘响当时便虚应了几句,料想晏清源不一定愿意见,此刻,看晏清源神情颇淡,没什么反应,也拿不准了,两只眼定在他脸上翘首等着。
“不见,你告诉他,老实给我待军营里,少给我惹事。”
晏清源声音不高,神色平静,话却严厉,刘响也深知这回小晏铸了大错,不敢替他说一句话,迭声应下,转身就去了。
见到晏九云,把话一传,刘响看他露个难过的样子,一双靴子,焦躁地朝地上踢了两踢,连带着一旁的骏马仿佛都知道主人心绪不宁,跟着甩起了马尾,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无辜地瞧着两人。
“我说,小晏将军,”刘响忍不住发话了,“这事,前因后果我也知道些,虽不能全怪你,可你到底也是疏忽了,这个人,是从邺城起就给你下好了套,人家就等着你钻呢!”
一语中的,把小晏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露出个十分惭愧的神色,双唇蠕动了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来,一想到慕容绍刘丰生,平日里待自己言笑晏晏的那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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