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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与娇花-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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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令蓁入座后便规规矩矩垂下了头,不曾注意到这一幕,直到一道粗犷的笑声远远从殿门外传来,才微微抬起眼来。
  来人正是西羌使节。一位是此次代表西羌王室的三王子嵬名赫,另一位是负责王子安全,与他随行的将军野利冲。
  那笑声,便是从这位虎背熊腰,满头花辫的中年将军嘴里发出的。
  西羌人与汉人面容倒是相差不大,若改改衣装与头饰,和在座大齐人士也无甚区别,只是这粗蛮的气质,还真叫在场女眷暗自咋舌。
  两位贵客被宦侍一路引到龙座下首,也就是霍留行的斜对面坐下。
  沈令蓁发现,那位年轻的嵬名王子似是此前刻意学习了汉人的宫廷仪态,一路走来步伐端正收敛,颇有些谨小慎微的姿态,真像是来俯首称臣的。可那位野利将军,反倒一路大步流星,毫无屈居人下之感,入座后,甚至意味深长地笑着朝霍留行的方向看了一眼。
  皇帝与太子都还没到,这席上眼下最为尊贵的,应当是霍留行对面的赵珣。可这位异国将军不看赵珣,也不看与自己曾有过合作的赵瑞,偏偏只看霍留行。
  沈令蓁悄悄瞄了瞄身边人,见他并未回应这道目光,但按在轮椅扶手上的食指与拇指却轻轻摩挲起来。
  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沈令蓁觉得,霍留行应当也留意到了这位有些古怪的野利将军。
  正这时,宦侍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陛下到——!”
  除得了特许的霍留行外,满堂众人齐齐起身朝龙座行礼。
  年事已高的老皇帝和煦地笑着,作了个平身的手势,令众人重新入席,随即击了击掌,示意开宴。
  歌舞弦乐登场,皇帝向两位来使寒暄道:“嵬名王子与野利将军远道而来,不知一路是否顺利?”
  “我们顺利,谢谢圣……下……”嵬名赫应是刚学的汉话,出口音调古怪,用词也相当别扭,说到一半便卡了壳,着急地看向身边的野利冲。
  野利冲立刻帮着救场:“承蒙陛下关心,王子与下臣一切都好。”
  离得近的几位大齐官员因这口流利的汉话纷纷看了过来。
  皇帝笑道:“野利将军的汉文说得如此娴熟,可是下足了功夫。”
  野利冲咧咧嘴:“下臣自幼向往中土文明,研习汉文多年,这才小有收获。”
  沈令蓁悄悄看了斜对面一眼。
  看来这位将军,才是西羌皇室真正要派的使节。
  上边皇帝与野利冲继续说着虚头巴脑的场面话,底下众人端坐着,人人面上布着雷打不动的敬业假笑,在皇帝每次话音落后都轻轻点一点头,表示十二万分的赞同。
  殿中七位身姿轻盈,跳盘鼓舞跳得卖力的伶人,反倒是无人去赏了。
  几个回合下来,上首龙座再次响起宣布开席的击掌声。
  这是示意众人可以动筷吃菜了。
  可那野利冲却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看了眼隔壁空置的座位,问身边宦侍,这处坐的是谁,不等他来了再开席吗?
  宦侍解释道:“太子殿下因事缺席,野利将军先请用膳吧。”
  野利冲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说:“听闻贵国太子殿下身体欠安,我们王子此行特意进献了雪莲果与何首乌,望能帮助太子殿下一二。”
  这话一出,宦侍脸上的笑意便变得有些僵硬了。
  他方才照皇帝交代,谎称卧病不起的太子是因“事”缺席,但这位将军显然有备而来,早打听到他们大齐的太子是位病秧子,竟是毫不留情面地拆穿了这个谎话。
  皇帝之所以能当皇帝,心态自然比常人杰出,听见人家鄙视自己的继承人也是声色不露,只是轻飘飘看了赵珣一眼。
  赵珣心领神会,举起杯盏,望向对面:“这光吃菜不喝酒,多没意趣!来,霍将军,你为我大齐立下汗马功劳,没有你,也便没有今夜这场宴席,我敬霍将军一杯!”
  霍留行淡淡一笑,双手执盏,朝赵珣颔一颔首,随即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赵珣此举,正是在提醒那位过于猖獗的野利将军,今夜这场宴席到底是因何而来。此时抬举霍留行,便是抬举大齐,嫡皇子开了这个头,其余皇子众臣自然也不敢少了这杯酒,一个个都来向霍留行敬酒。
  沈令蓁面上笑着替霍留行斟酒,心中却在叫苦。
  那野利冲倒是没再口出狂言,安安静静啃起了螃蟹,却可怜喝空了一整壶清酒的霍留行,也不知他这尚未痊愈的身体顶不顶得住。
  她悄悄捏了捏霍留行的袖口,暗问他还好吗?
  霍留行目光清醒,丝毫不见醉态,偏头扬扬眉道:“我又不是你。”
  好心关切,反被揭了短,沈令蓁撇撇嘴,不再理会他,自顾自拿起蟹八件,拆起了蟹肉。
  秋季的大闸蟹格外肥美,蟹黄尤其丰满诱人,可霍留行因对鳆鱼有了阴影,连带也不再碰湖鲜,便把自己那只分到了她碗里,笑着说:“你吃你的,不用担心我。”
  觥筹交错间歌舞轮番上场,菜过五味,众人酒足饭饱,赵珣左看右看,似觉缺了点什么,问身边的赵瑞:“二哥,我们兄弟几个好久没玩投壶了吧,今夜难得齐聚一堂,要不趁此机会比试比试?”
  赵瑞看向上首,唯唯诺诺道:“这恐怕得问过父皇。”
  皇帝将这话听在耳里,当即摆摆手笑道:“你们玩就是,不过别冷落了客人。”
  “那是自然!”赵珣吩咐人取来箭与壶,笑问,“嵬名王子应当也玩过投壶吧?若是没玩过也不要紧,看我们投一次就会了,一会儿一道试试!”
  这是压根没给拒绝的机会。嵬名赫只好点了点头。
  很快有宫人呈上箭壶。殿内歌舞伶人退下,满场肃静下来。
  赵珣当先拿起一捆箭,抽出一支来,指着远处下肥上窄的铜壶给嵬名赫看:“站在这一丈外,将箭投到那壶里去就可以了。我们每人十支箭,谁投中多,便算谁赢,输家罚一杯酒,你看如何?”
  嵬名赫略有些懵懂地点点头:“好,我试看看。”说着拿起一支箭,比划了一下,憋足气猛地大力投掷而出。
  这一下,箭倒是射得相当远,却远在了壶外半丈距离,射到了一位女眷脚边,叫那女眷低低抽了一口气。
  “嵬名王子好臂力!”赵珣笑着热心解释,“只是这投壶靠的,不是蛮力,而是巧劲,你看我投一次。”
  他说着提起箭来,轻轻巧巧一掷,咣当一声准准入壶,而后再将一支新箭递给嵬名赫:“来,你再试试?”
  嵬名赫硬着头皮再投,这一次倒是射中了壶,却把那铜壶直接射倒了。
  底下众人窸窸窣窣笑起来。
  赵珣叹息一声,看了眼脸色发青的野利冲,笑道:“看来嵬名王子的确不擅长投壶,再这样下去,倒是我胜之不武了。野利将军既崇尚中土文明,应当也曾研习此道,或者……你来试试?”
  野利冲笑了一声:“这有何难?只是下臣身份低微,不敢与诸位殿下比试。”
  他说这话的时候,似有意似无意地看了霍留行一眼。
  在场都是老谋深算的狐狸转世,自然瞧得出,这位将军是打算与今夜众人都在抬举的霍留行一较高下,从而找回西羌的颜面。
  本来就是来投降的嘛,何必这么好胜?
  不少官员都皱起了眉头。霍留行脑子的确灵光,却毕竟已是个残废,难道还能比得过一次盲射三箭入壶的野利冲不成?
  这个套,大齐可入不得。
  赵珣心中倒是像有了主意,看了霍留行一眼,见他始终含笑,并无异议,却没有立刻遂了野利冲的意:“那这样,”他说着,转身面向薛家的席位,“薛将军,听闻令郎武艺高强,莫不如请令郎来与野利将军比上一局吧?”
  薛策颔一颔首,示意儿子去。
  薛玠起身接过宦侍递来的十支箭,朝皇帝与四面众臣颔首:“薛玠献丑。”说着手掌一翻,夹起三支箭,微眯上眼,紧盯住一丈外的铜壶,扬手一掷。
  同一时刻三声清响,三支箭竟齐齐入了壶!
  上首皇帝龙颜大悦:“好!”
  众臣见状使劲鼓掌。
  薛玠长身玉立,面不改色,剩下七箭,箭无虚发,一一稳稳入壶。结束后,他再次朝皇帝行了颔首礼,而后看向野利冲:“该野利将军了。”
  野利冲撑膝起身:“薛郎君好武艺,不过我投壶时,好凭直觉,而非眼力。”他说着,撕下一截黑色衣袖,缚在了眼上。
  薛玠脸色稍稍一变。
  野利冲笑着接过箭,站在比薛玠离壶更远半丈的位置,信手投了一支。
  中。
  再投一支。
  又中。
  最后还剩三箭时,他一扯嘴角,同样一次齐发,同样三箭皆中。
  如此一来,看似最后结果是十箭平局,实则却显然是野利冲占了上风。四面众人皆为此人功夫所骇,一时鸦雀无声。
  却在这一室静默里,听得三下清亮而缓慢的击掌声。
  击掌之人,正是霍留行。
  他的夸赞似是发自真心:“野利将军身手了得,着实令我等钦佩。”
  野利冲扯下蒙眼的衣袖,回看他:“如此,霍将军可有意与我比上一比?”
  霍留行面上依旧是温文尔雅的笑,抛出的话却掷地有声:“未尝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温文尔雅霍留行:下面我给大家表演一个劈叉:)


第48章 
  不知是哪位实心眼的武将没忍住; 为霍留行此刻的气定神闲倒抽出一口凉气。
  实在不是在座诸位大齐人士长他族志气; 灭己国威风,而是野利冲方才那一顿猛如虎的操纵已然到了投壶技艺的顶峰,为与他一较高下,接下来上场的人; 必须同样站在一丈半外盲射; 这么一来,谁还能耍出更高超的花样?
  倘若换作是个能跑能跳的人; 或许可以给大家表演转着圈圈盲投; 可霍留行他不行啊。
  既然以花样取胜行不通,总不至于以量取胜,连投四支箭吧?别说三支已是常人的极限; 就算霍留行真多出了那么一支两支,也赢得十分小家子气; 实在不足以彰显大国风范。
  宦侍把霍留行推到大殿正中; 距离铜壶一丈半的位置; 在他眼前同样蒙上一块黑布,然后将十支箭交到他手中。
  几位武将眉心紧蹙; 摇头叹息的时候; 沈令蓁却知道; 霍留行一定会有办法。
  年少气盛时栽过一次大跟头; 他绝对不会再打没把握的仗。
  全场屏息以待,见霍留行接箭后,并没有立即准备投掷; 而是先将十支箭分别拿在手中,认真掂量了一番,手指仔细摩挲过每支箭的箭簇与箭尾。
  野利冲一双铜铃般的大牛眼紧紧盯住了他的每一个动作。
  沈令蓁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不一般的胜负欲。仿佛在野利冲看来,这不是西羌与大齐之间的一场较量,而是他与霍留行的,替西羌找回颜面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希望与霍留行酣畅淋漓,真枪实箭地战上一场。
  霍留行将十支箭比较过一轮后,抽了两支出来,一支交给左手边的宦侍,一支交给右手边的宦侍,然后取了剩下八支箭中的一支,捏在手中慢慢转动着方向,终于投掷出去。
  箭支入壶,“咣当”一声,他稍稍偏侧耳朵,仔细听了听,过了一会儿,才取出第二支,重复同样的动作。
  三支过后,一旁几个性急的武将已经冒出了一头的汗。
  就这么一支一支地投,还犹豫不决地摸啊摸,转啊转,投得慢腾腾的,这霍家二郎的身手果真还是不如当年了啊。
  几人扼腕叹息之际,又有三支箭一支支入了壶,忽然有个女眷低低说了句:“投得跟朵花似的,倒是别致呢。”
  这话虽是压低了声,在此刻静得落针可闻的大殿内,却成了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耳际。
  众人定睛望去,这才发现,壶中六支箭并非随意散落,而是均匀斜插在壶沿,每支箭之间皆是等距,远远看着,就像壶口开了半圈花似的。
  原来霍留行听声辨位,是在计算这个。
  可投壶又不比谁投得好看,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是何意?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霍留行已按此前相同的路数,又投了两箭入壶。
  此时,壶口还剩最后一个空位,正是最靠近投壶者的那一点。
  霍留行抽走了左边宦侍手中的箭,将它准准斜插到那处。
  到这一刻,一圈九支箭,一朵花便算开满了。
  不少人依旧一头雾水,直到霍留行取来右边宦侍手中那最后一支箭,举握在手中,手臂如弓成满月,紧绷成一道弧,一改此前缓慢轻巧的投法,猛地抛掷而出。
  这一记投掷又快又狠,几乎超越常人臂力所限,众人根本没看清箭支飞跃的轨迹,只见眼前一花,接着便听“咔”一声——这第十支箭竟直直劈开了第九支箭的箭尾,将它一分为二后再稳稳落进壶中!
  满场死寂。
  三个数后,一位年轻的武将激越得蓦然起立:“十一支箭!是十一支箭!”
  殿内霎时人声鼎沸起来。
  几个此前频频沉不住气的武将一愣之下怒拍大腿。
  比较箭支的不同,调换投射的角度,所有算计都是为了这第十一支箭,原来霍留行一早便稳操胜券!
  众人拍完大腿,满脸都是“你爹还是你爹啊”的嘚瑟。
  而野利冲的脸上,却像是一时间闪过了无数复杂的情绪,最后落定在一种疑是惋惜的神色里。
  霍留行摘下蒙眼的黑布,在四下叫好声里望向沈令蓁的方向,对上她正注视着他的,一双亮如星子的眼,轻轻一笑。
  面对着这样的霍留行,沈令蓁生平第一次,生出了一种非常想要奔上去抱住他的冲动。
  在她还没来得及深思这种冲动意味着什么时,野利冲已经拿起酒盏,朝霍留行大步走来:“愿赌服输,这一杯酒,我敬霍将军!”
  霍留行朝他颔一颔首,回到了座席。
  插曲一过,剑拔弩张的气氛散去,大齐上下人人面露喜色,大殿内又回到了笙歌鼓乐,和和乐乐的场面。
  沈令蓁拿起银筷,给霍留行布了小山高的一堆菜,推到他面前,像是嘉赏他。
  霍留行瞥瞥她,低声道:“怎么不去嘉赏另一个?”
  沈令蓁听他这么一说,下意识望向了薛玠。
  薛玠像是始终用余光注意着她与霍留行,察觉到她的目光,立刻抬起眼。
  冷不防一个四目相对。沈令蓁先是一愣,瞧出他面上懊恼之色,神情忙缓和下来,朝他肯定似的点点头。
  薛玠应当是在自责自己方才的轻敌。
  沈令蓁很了解他的底子,知道他也完全可以驾驭盲射,只是首位上阵,不至于一来就急吼吼地炫技。
  其实薛玠虽然看似输了,却也是今夜的大功臣。赵珣方才之所以在霍留行出马之前,先让他来铺路,正是看准了,以他身手,必能逼野利冲拿出杀手锏。
  而只有野利冲先一步露了底,霍留行才能够掌控主动权,干脆利落地一招致胜。
  沈令蓁这一点头,是在叫他别灰心。
  毕竟相识多年,一个眼神,什么都懂了。薛玠脸上阴霾尽扫,正要还她一个笑,却被霍留行的身躯再次挡死。
  “差不多得了啊。”霍留行觑觑她。
  平心而论,沈令蓁出嫁以后,与薛玠唯一的正面交流,就是那么一个点头,还是出于对他帮霍留行铺路的感激,单纯宽慰一下,要说过分,真算不上。
  当然,今夜天大地大,英雄最大。沈令蓁还是十分顺从地垂下了头,继续给霍留行布菜,闲下来后,又将最后一只蟹腿拆了吃。
  霍留行看她将两只螃蟹吃得干干净净,嘱咐侍立在旁的宫女给沈令蓁端碗热汤来。
  螃蟹性寒,喝碗热汤能暖暖胃。
  因大闸蟹难得,沈令蓁方才贪嘴了些,接过汤后只喝了三两口,便觉肚腹胀得沉甸甸的,且还隐隐作痛起来。
  她眉头刚一皱,霍留行便察觉到了,问她:“怎么了?”
  沈令蓁正想着是不是吃多了,被一阵热流一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忙往四下看了看:“我……我想去净房方便一下……”
  霍留行实在没法因为这种理由走开,只得吩咐宫女陪她离席。
  沈令蓁起身到一半,又有些犹豫,指指霍留行的披氅:“外边可能有些冷,郎君的披氅能不能借我……”
  霍留行抄起搁在一旁的披氅,给她系上,又叮嘱宫女带她走风小的道。
  这等场合,宾客自家的仆役婢女都进不来,沈令蓁跟着宫女出了偏门,走过老长一段宫道,才瞧见候在远处的蒹葭与白露,朝她们招招手。
  两人匆匆忙忙上前来,急道:“出什么事了,少夫人怎么一个人离席了?”
  沈令蓁把披氅裹得更紧:“我不太舒服,像是来了月事……”
  白露一听,慌忙去取月事带,蒹葭则随着领路的宫女,陪沈令蓁到了附近的净房,忧心道:“少夫人这日子怎么又突然提早了?”
  沈令蓁十四岁那年第一次来了癸水,原本轮着那几日,必然是随身带着月事带的,但近半年多以来,常有几次日子掐不准的情况,这次更是提早了近十天,实在防不胜防。
  白露很快送来月事带,陪沈令蓁在里间拾掇,一面唉声叹气:“少夫人,婢子听说这月事提早,通常是体虚的表现,您在陵园过的那年冬天当真寒到了骨子里,如今该好好调理调理身子才是。”
  沈令蓁眼下听不进她的唠叨,让她赶紧看看自己身上的裙子有没有出岔子。
  白露一瞧,低低“哎”一声:“真落了一点红渍。”
  沈令蓁尴尬地捂住了眼睛。
  平日碰上癸水突然造访倒是不碍事,裳衣里三层外三层,怎么也渗不到外头去,可今日为赴宫宴特意打扮了一番,这留仙裙本就以裙片薄如蝉翼著称,也不知会不会连带脏了崇政殿的席垫。
  这可真是太失礼了。
  沈令蓁叮嘱那位领她来这里的宫女赶紧先折回去,悄悄看一看。
  蒹葭和白露替她整理着衣裳,将霍留行的披氅重新给她披上,宽慰道:“姑爷是多敏锐的人呀,您放心,被宫里人发现之前,姑爷肯定已经替您遮掩好啦。”
  这怎么遮掩?抱着她坐过的席垫,跟皇帝说,他很喜欢这块席垫的样式,恳请皇帝御赐给他吗?
  而且……沈令蓁愁容满面地想,霍留行这种关心则乱时一着急能失声的人,会不会瞧见那血渍,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当即暴跳而起啊?
  崇政殿内,正被沈令蓁在心里疯狂念叨的霍留行鼻子一痒,偏过头,掩着袖子打了个喷嚏,正要把头偏转回来时一晃眼,刚好瞧见身边席垫上一点醒目的血迹。
  霍留行眼皮一跳,额角青筋猛地炸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说时迟那时快,霍留行急得一下子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全文完。


第49章 
  沈令蓁从净房出来后; 忍着小腹的隐痛; 一路惴惴不安地往回走。临近崇政殿时,忽然听见不远处的廊庑传来一阵咳嗽声。
  不是普通的咳嗽,而是咳到撕心裂肺,听得旁人一颗心牢牢揪起; 担心这人随时便要咳断了气。
  沈令蓁一骇之下望过去,借着昏黄的宫灯,瞧见一位身形单薄的男子正躬着腰背; 手扶廊柱,大口大口喘着气。
  尽管隔着老远看不清面容,但男子头顶的金冠; 以及这病入膏肓的架势; 已让沈令蓁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
  那应该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赵琛。她的众多皇子表哥中,年纪最长,身份最高的一位。
  往前就是崇政殿; 这一去; 必要经过赵琛身旁,沈令蓁再着急回殿; 碍于尊卑礼数; 也不得不上前向他行礼。
  赵琛听见窸窣脚步声,慢慢直起了腰板,转过脸来。
  沈令蓁加快脚步,到他跟前; 行了个福身礼:“太子殿下。”
  赵琛脸上还带着剧烈咳嗽后的病态红晕,姿态着实有些狼狈,却也没有遮掩,看清她后,微微笑了笑:“是沈表妹。”
  他说这话时,既不像赵珣那样对沈令蓁过分亲近,也不像赵瑞那样故作卑微,而是彬彬有礼之中夹带着一丝合理的疏离,雍容大方却毫无造作。
  沈令蓁从前与这位因病不常露面的表哥并不熟悉,但或许是因为前几日听空青说,赵琛虽久病缠身,却是朝中难得的清醒人,再见他时,她对他便不自觉多了一分敬意。
  据她所知,这位明明可以因提拔之恩向霍家邀功的太子,这些日子以来,根本从未主动与霍留行近距离打过照面,说过一句私话。
  沈令蓁忽然觉得有些讽刺。赵珣和赵瑞千防万防,不愿霍家成为太子|党,可人家太子根本就没打算挟恩图报,收归羽翼。
  四面空无一人,应当是赵琛有意不让人随侍,沈令蓁自然也不会僭越地过问他为何如此,只说:“入秋了,这更深露重的,廊庑也不挡风,殿下当心身体。”
  赵琛握着拳又咳了一声,笑着摇摇头:“当不当心,都是一个样。”他说着努努下巴,指指崇政殿,“那里今夜很热闹吧。”
  沈令蓁看出了他问这话时眼底的落寞。
  她猜,今夜是皇帝有意不让赵琛出席的。当朝太子,在宴席上一个劲地咳啊咳,的确不是太体面的事。
  她心中叹息,面上却笑着:“热闹,这崇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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