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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斗]佳媳-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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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闲的,一直拖到今日初八,朱老夫人的脸色是一日比一日差了。

  朱老夫人勉强笑了笑,“只是没睡好,不碍事的。”

  她瞥见明萱身上的雀金裘,“这衣裳是你大伯母给的?”

  明萱点了点头,“说是贵妃娘娘赏的,不敢不穿。”

  她脸上闪过几丝犹豫挣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祖母,有件事孙女儿不大明白,贵妃娘娘为何无缘无故赏了我这么珍贵的衣裳,旁的姐妹都没有的。”

  金线易见,雀羽也不算难寻,但要将雀羽用金线织入锦缎,却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事,像这样成色用料的雀金裘,就算是大内库房,也不会超过五件,实是千金难得的宝贝。

  朱老夫人的脸色倏得凝重起来,原打算先瞒着的,至少等过了年再说。茹姐儿的身子再不济,太医说还能熬到三月,在茹姐儿没阖眼之前,这件事不会提起。只要亲事一天没有白纸黑字地订下,那么总还算是有一线希望,哪怕微渺,也总好过现在就让萱姐儿犯愁。

  她分明嘱咐过的,却没想到贵妃娘娘会这样迫不及待。

  朱老夫人挥退左右,将明萱拉到身边坐下,满怀愧疚得说道,“萱姐儿,祖母对不住你。”

  她知道萱姐儿聪慧,既她已经开始怀疑,就没有必要再去瞒着了。

  明萱闻言身子一窒,她张了张嘴,想要再问些什么,可那些话临到了嘴边,却又一句都问不出来。祖母既然这样说了,这件事情便差不多已经定了,质问根本就无济于事,还不如想想该如何应对。

  她没有回话,垂着头一言不发。

  朱老夫人见状,心里越发觉得歉疚,但事已至此,其实已经无力转圜。

  她想了想,便伸手将明萱搂入怀中,低声说着侯夫人当日来时的情形,语气哽咽着说道,“祖母有心要护着你,可活在这世上,并不是事事都能称心如意的。原本蔷姐儿出了事,就算芜姐儿顶不上去,祖母也能想法子把你保住的,建安伯名声上头差了点,但总是有爵位的贵戚,族里旁支家的女孩子想必是要争破头去抢这门亲事的。可你大伯母却说,建安伯指名要你……”

  明萱惊讶地张开嘴来,“建安伯指名要我?”

  她猛然摇了摇头,“这不可能的!”

  三年前的顾明萱纵然活泼明媚,但却是有婚约在身的,据媛姐儿说,她的前未婚夫韩修当时就已经是正二品的左都御史了。因此种种,建安伯梁琨不可能对她起意的。这三年中,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至今都不曾见到过永宁侯府以外的世界,就更不可能和建安伯有所交集。

  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指名道姓地要她?

  朱老夫人沉沉地点了点头,“我原也是不信的。后来请你子存表哥亲自去找建安伯试探,谁料到竟是真的……”

  她眼眶泛红,眼角隐有泪滴滑落,“贵妃娘娘的前程不单干系着我们一家一族的兴衰,还牵动了整个朝局,事关重大,一句大局为重压下来,祖母一句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啊!萱姐儿,是祖母无用,没能给你寻一门好亲事,都是祖母的错!”

  明萱掏出帕子给朱老夫人擦了擦眼泪,勉强地说道,“不怪祖母。”

  她抬起头来,“祖母跟孙女说说,建安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竟像是接受了这事实。

  朱老夫人见状,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她想了想说道,“外头那些风评,你想必也是知晓的。建安伯虽是今上的股肱之臣,在朝中很有权势,又掌管着内宫禁卫,但在女色上头却很不节制,且……听说他残忍暴力,对女子很不客气……”

  她轻轻捏住明萱的手,“但是萱姐儿,传闻并不一定就等于事实。”

  明萱点了点头,“坊间以讹传讹,难免夸大事实,这道理孙女儿懂的。”

  朱老夫人眼中露出欣慰神色,“我见过建安伯几次,他看起来甚是有礼温和,并不像那等残暴之人,茹姐儿身子不好,我却以为是因为她底子薄的缘故。你大姐姐幼时生过一场大病,一直就不得全好,后来嫁过建安伯府去就当起了家,连生两胎都没有好好坐月子,难免伤及根本,这才……”

  她顿了顿,“祖母先前不喜欢这门亲事,倒不是因为建安伯的风评不好,只是不想你做填房,这是祖母的一点私心。”

  明萱知道朱老夫人说的都是实话,这种时候了,祖母不会因为要安抚她而说些好听的假话来骗她的。可什么有礼温和她是不信的,建安伯也许没有传闻中的这么可怕,但她却绝不认为这会是个好人。

  妻子还未咽气呢,哪里有先指名道姓为自己选好了继室人选的丈夫?

  光凭这一点,建安伯就在明萱心里被认定为渣男了。

  她想了想,开口问道,“祖母,如今只是大伯父和建安伯口头的约定,庚贴未合,文定未过,这亲事是不是还有可能成不了的?”

  朱老夫人眉头轻皱,“你大伯母给北岭武定侯府你两位舅父去了信商讨这件婚事,但北岭路途遥远,如今又是冬季,大雪封山,这回信恐怕一时三刻回不来。但你父母出事时,陆家没有管,这回你的亲事,他们必也是不会插手的。”

  她长长地叹息,“倘若你四哥在家,那便好了。”

  三房没有顶门立户的男人,才会被牵着鼻子走,倘若元景在,强烈地反对这门亲事,老大又能如何?

  顾明萱眼中倏得闪过光亮,她重复着说道,“倘若四哥在家,那便好了!”

  她真心不想嫁给建安伯,他是姐夫,又是鳏夫,性子必然是凉薄透顶的,即便他果真不是传闻中那样喜好虐杀女人的男子,光凭前面那两点,就已经触碰到她的雷点。她是做好了盲婚哑嫁的准备不假,但这并不意味着遇到完全不合意的婚配对象时,她必须得逆来顺受。

  努力过了却仍旧不能改变,到那时,她会学着接受的。

  朱老夫人抚了抚她额发,面色沉得像海,“你四哥被充作兵卒发配至西疆战场,初时咱们派去的人还时常有信回来,后来战事越发吃紧,派去打听的人也没能回来,就断了消息,只是朝廷的殓报上一直没有他名字,咱们便只当他还活着。但是萱姐儿,你莫要怀抱太多希望。”

  提起顾元景,她心里便纠成一团。

  元景虽是庶出,但却是三房唯一的男嗣,他生母难产而死,一直养在陆氏跟前,自小就是个极孝顺的孩子,不然也不会闯围场替父鸣冤了。可惜这番孝行,却只是害了他自己,三年未有音讯,如今怕是多半不在这世上了……

  明萱点了点头,“孙女儿晓得。”

  她又在安泰院陪了朱老夫人说了好一会话,这才辞了祖母回到漱玉阁。

  琳玥正从李少祈处回来。她说好了要在盛京多呆一阵的,但少祈却有庶务在身,定了明日启程出发回陇西,这几日她无事便去劲松院帮忙收拾行李。

  明萱见了忙拉住她手问道,“表哥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琳玥笑着点头,“嗯,其实我也是瞎操心,有小厮们忙着,你们府里也使了人帮忙,哪里还需要我亲自动手的。”

  明萱捏着琳玥的手忽然紧了一些,她咬了咬唇问道,“琳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第13章 韩府

  明萱神情郑重地望着李琳玥,语气里带着深浓的恳求,“能不能帮我找到四哥?”

  顾元景是她这世苏醒时见到的第一个人。

  尽管已经过去三年,她与他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在她初来乍到时许多个不眠之夜,她总是会想起那张哀伤憔悴的脸,他红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妹妹,你怎么这样傻,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跟父亲母亲交待?”

  重叠反复的话,说了千遍,有时她想,也许她是因为觉得烦才会醒过来的。

  明萱抬起轻颤的睫毛,睁大眼睛望着琳玥,“前日去辅国公府做客,我依稀听到你们说,皇上任命定襄侯府的沈二爷为护西将军,年前启程去了西疆协助镇西大将军用兵破柔然。琳玥,能不能帮我求求大表嫂,请她设法帮忙打听一下我四哥的下落?祖母说,殓报中并没有见过四哥的名字,我想他一定还活着的!”

  永宁侯府的四爷,又是皇上亲自发贬至西疆军中的,走到哪里都该惹人注意,他若是真的战死疆场,镇西将军不会将他的名字从殓报中疏漏的。平昌伯世子夫人沈氏,是护西将军的嫡妹,倘若她肯帮忙,护西将军出马相查,应该会容易一些吧!

  琳玥一时有些错愕,她想了一会才明白明萱说的是谁,“萱姐姐,都是一家人姐妹,能帮得你的我一定义不容辞,你放心,大嫂最疼我了,我现在马上就写一封信,明日请三哥捎回去便是。大嫂会放在心上的!”

  她想了想,又有些迟疑地说道,“但这几年柔然屡次进犯,西疆那边的战事一直都僵持不下,镇西军伤亡不轻,如今的四十万大军,是几番补替后得的,前前后后加起来怕要有五六十万人,要从中寻到四表哥,也当真不算件容易的事。萱姐姐,恐怕需要多花一些时间。”

  明萱忙道,“大表嫂若肯帮忙,我便已经千恩万谢了,寻人本就不易的,只要能有四哥的消息,时间再长也好等得。”

  她目前的处境虽然急迫,但这番话却也是出自真心。

  永宁侯府花了三年都寻不到下落的人,护西将军也不可能朝夕之间就将人找着,她作这番请求时,心底自然是希望顾元景能越快出现越好的,但更多的却是真心想要找回这个人。

  她占用了顾明萱的身体,本该将她的爱恨情仇一并继承的。

  但她不懂朝斗争锋,也没有什么政治才能,没有与今上将当年的是非曲直分辨清楚的能力。这君权至上的时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哪怕是真的冤枉了顾长平,她除了设法陈情,将那重如山的谋逆罪名搬开,还能如何?父仇母恨家姐的委屈,难道她还能从皇上那里讨回来不成?

  至于那位韩修,朝廷爪牙奉命行事罢了,虽则新婚当日悔婚的举动太不仁义,简直当得起负心薄幸四个字,但换个角度而言,为求自保才会急于撇清自己,纵然她心内鄙夷,可若要论仇恨报复,她如今连自保的能力都无,又怎么能去对那位少年得意的青年权臣做些什么?

  所以,便只剩下顾元景了。

  倘若能将顾元景平安地找回来,帮他撑起三房的门户,保住顾长平和陆氏辛苦积攒下来的家业,逝去的明萱,定是会高兴的吧?古人最重死后哀荣,三房能有男嗣承继,将来能享子孙香火,也算是她报了得此身体的恩惠。

  接下来的路,不管是好是坏,则都要由自己来承担了。

  第二日清晨,天色还未晃开,仍旧黑沉沉一片,李少祈便要启程回陇西。

  琳玥裹着厚厚一件貂皮大氅出门去送,明萱本不必也跟着去的,但想到在李少祈手中的那封信,她总觉得也该出去送一送,然后认认真真地跟三表哥道个谢,这才是求人的态度。

  李少祈前一夜已经请辞过外祖母和舅父舅母了,也与几位兄长道了别,因而这会劲松院中,便只有元显元易和元昼这几个小的在。

  元昼年纪最小,前几日才刚过了十一,是四房顾长安与薛氏膝下唯一的孩子。薛氏因与武定侯府陆家有些故旧,这几年与漱玉阁的走动便要多些,因此顾元昼与明萱很熟,见了她跟来,便笨笨跳跳跑到她跟前问道,“七姐姐,你也来送三表哥吗?”

  明萱便有些窘然,她含含糊糊地回答,“嗯,是啊。”

  李少祈明白明萱是因为那封信而来,便笑着替她解围,“难怪母亲听说妹妹是跟表妹住一块的,就放心让她再住些时日,原是表妹真心疼惜妹妹呢。这么个大清早,又天寒地冻的,表妹不放心妹妹一个人才送她过来的,我很感谢呢。”

  他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琳玥的头顶,“母亲说了,让你多跟着萱表妹学学她的大方懂事和温柔体贴,像你这调皮的小猴子模样,以后嫁出去了可怎么办!”

  琳玥刚想反驳,眼尾却扫到了一脸温柔的顾元显,她轻轻瞥过去看,却正好发现元显也在瞧她,四目相对之中,彼此都从对方眼中发现了爱慕和情意,两个人的脸一下子便都红了起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轻轻跺了跺脚,“哥哥,说什么哪!”

  李少祈不由哈哈大笑,“好了,不逗你,时辰不早,我该出发了。你就在外祖母家好好住着,等下月大表哥再送你回陇西。”

  明萱听了便想,下月世子送琳玥回去,该是为了定亲事宜,看来三表哥已经和大伯父万事谈妥当了。她不由转头过去望向李琳玥和顾元显,好一对璧玉佳人!

  但心里却仍有着隐隐担忧,倘若这份血缘并不是那样亲近,那该有多好。

  众人顶着寒天一路送李东祈出了府门,明萱找到机会亲自向李少祈道谢。

  李少祈客气了一番,却忽然意味深长地说道,“一样米养百样人,可见各人缘法皆从心定,琳玥能有识人之慧与你结交,我这做哥哥的为她高兴。表妹,我家琳玥这几日便要麻烦你了,还请多多担待着她。”

  这话中含义透着古怪,明萱一时有些不明白三表哥是因何感叹。

  李少祈的马车很快驶离,众人都准备回自个屋子里去,门上的长随一边一个推着永宁侯府这两扇巍峨大门正要关上,明萱猛然想起,她来这世后还从未见到侯府以外的模样,她急忙喊道,“慢着!我的簪子不见了,许是掉在了外头。”

  跟着伺候的小丫头忙跳出去寻。

  微蒙的天色里,东方已经露出了青白光亮,透着这晦暗不清的光线,明萱睁大了眼睛望着门口这方小小的街景。

  这是条宽阔的青石板路,约有十米宽,府门口蹲着两座气势雄伟的石狮子,像极了前世在故宫园林中见过的那种,对面似乎也是户人家,看宅子的规模不小,想来不是公卿便是权贵,朱红色的墙黑青色的瓦,宽阔匾额之上两个飞扬大字,她心内默念“韩府”。

  明萱心中微震,心里细细数着朝中姓韩的大官,暗自揣测是否这家主人与那韩修有何亲缘干系。

  这时,对面的府门“吱嘎”一声开了,一顶官轿摇摇晃晃从里头出来,抬着要往皇宫的方向而去,此时离卯时还有半个时辰,朝中有实权的官员的确是该陆续上朝了。

  明萱对街景好奇,又是头一次真切地见着大老爷的官威,不免抬头多看了几眼。忽然,她只觉得有一道凌厉视线透过那顶官轿向她劈来,那眼神犀利凌锐,像是出鞘的刀剑,既准又快,直把她击得无还手之力。可偏偏这锐利刀锋中,又分明夹杂着一些别的什么情绪,有炙热,有复杂,更有纠结……

  她心里隐隐已经猜到了对面的韩府中住了什么人,不敢再由着性子胡闹,忙对着外头寻簪的小丫头说道,“许是我记错了,方才起得匆忙不曾戴簪子出来,你们几个快进来,莫要被人看到了。”

  永宁侯府的大门砰然合上,轿中人发出一声低叹,在清冷天色中,显得那般惆怅。

  回到漱玉阁后,琳玥又爬上床榻去睡回笼觉,明萱却是无论如何也再也睡不着了。

  书案上,给东平老太妃画的妙莲观音图早就作好装裱完成,只等着从库房里取了合用的锦盒便就送过去东平王府。

  明萱细细摩挲着这呕心沥血花了数十日功夫才精心雕琢出来的作品,脸上很有些黯然。她原本指望着东平太妃能够助她一把的,因此才会将前世今生所有的本事都拿了出来,可现下看来,却似乎是白忙了一回,

  她忽然又轻轻摇了摇头,其实也不算白忙的,倘若老太妃喜欢她,她便是嫁去了建安伯府,梁琨若是敢动手打她,她总也算有个陈情说理的地方,总不似什么倚仗都没有,任人欺凌宰割的好。

  漱玉阁的院门忽然被一阵紧密的捶声叩响,雪素神色惊讶地进屋子来回禀,“小姐,是侯夫人身边斗珠姐姐,说是来传侯夫人的命,让小姐您即刻准备出门子的衣裳,似是……似是要去建安伯府!”

  第14章 相看

  今日正月初九,仍在年节,亲戚间相互走动宴请,原是常有的,但公卿权贵之家,却最讲究一个“礼”字,像这样临时出门子,除非是有什么刻不容缓的急事,否则就太过唐突了。

  倘若建安伯府相邀,必得提前几日备下请柬,侯府应了邀约,建安伯府才去准备宴请的一应事宜,侯府也有时间准备节礼手信;又或是侯府上门拜访,也须早先就递去名帖,彼此方便。

  但不论如何,若是有宴请,侯夫人是早该知会的,怎么会这样匆忙使人来请,还说要即刻出门?

  明萱眉心一跳,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不会是建安伯夫人她……

  她脸色微沉,对雪素说道,“你让斗珠进来回话,再打听一下除了我,侯夫人可还有叫其他的小姐。”

  雪素点头去了。

  明萱想了想,将丹红叫了过来,“你从后院绕出去,替我走一趟安泰院找严嬷嬷,就说我将那件灰狐狸毛大氅拉在了暖阁,这会侯夫人带我出门要用,便差你去取回来。”

  她不知道建安伯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多个心眼讨祖母示下却总是没错的。

  丹红前脚刚走,雪素便领着宜安堂的二等丫鬟斗珠进了屋。

  斗珠脸上的表情很见急切,她匆忙请安回禀,“大姑奶奶昨儿又咯血了,太医说病情越发凶险,恐怕……侯夫人使了奴婢来请七小姐陪着一块过去,侯夫人说,指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姐妹一场,权当是去送送你大姐姐。”

  她语气微顿,又忙加了一句,“今儿富春侯家请宴,六小姐和十小姐一早出了门,侯夫人便只好请了您和九小姐同去。”

  明萱轻轻颔首,“我知道了,你去回大伯母的话,我立刻就来。”

  大姐姐这是想看看接替她做建安伯夫人的人选吧?她命不久长,若是撒手人寰,留下两个六七岁的哥儿的确是可怜,想要看看将来是什么样的人照看她的孩子,倒也还算情有可原。

  人之将死,大姐姐也是个可怜的受害者,明萱并不想责怪她。

  可大伯母却真的过分了。

  这门亲事,他们从头到尾都不曾问过她的意思,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只要打着大局为重的幌子,便能欺负她这个无所依靠的孤女,替她决定终身。

  这便也罢了,世家大族,最重家族利益,女儿本就是为了巩固权势联姻的工具,若论骨肉亲情,许也是有的,但与家族前程相比,又是何其之轻?她知道的,这些规则,在灵魂闯入这个世界时,她便已经谨记在心,不敢有所奢望。

  可现在大伯母令她陪同前去建安伯府探视长姐,又偏选了富春侯府宴请六姐十妹不得空的时候去,虽也叫了九妹妹作陪,可明眼人一看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的。到时,旁人不会说是大姐姐想要见她,却会以为是建安伯想要相看她,倘若在建安伯府里再闹出点什么事来,这亲便就死死得做下来了。

  明萱想到六弟元易的生母徐氏,徐氏本是钟鼎伯的侄女,伯府千金,什么样的贵介嫁不得,却给大伯父做了小,虽顶着贵妾的名头,分例也都比着侯夫人的来,但终究是妾,生的孩子也总是冠了庶出的名。

  听说,便是因为在宴席上弄洒了衣裳去换的时候,走错了地方……

  后宅妇人的阴暗伎俩,虽不像刀箭立时能够要人性命,却能将按部就班的美好人生打碎,抽割得面目全非。

  明萱的眼中含着微薄怒意,不,她不想这样,也绝不能被算计到!

  须臾,丹红回了屋,她将灰色大氅替明萱系上,一边低声说道,“老夫人听说大小姐快要不好了,心里难过,头又发疼,只好在炕上躺着。严嬷嬷将大氅给了我,跟出来的时候说,叫小姐不要担心,她一会也要跟着去的。”

  明萱心里微定,有严嬷嬷在,大伯母一定不敢胡来。

  她点了点头,“你留在这里看家,雪素跟着我就成。”

  吩咐好了,明萱便上了侯夫人派来的软轿,一路颠簸到了二门。门上停着两辆黄花梨木的马车,后头跟着辆普通的圆木马车,严嬷嬷立在车前,见她来了轻轻冲她颔首。

  她目光里露出感激神色,正要径直过去,与严嬷嬷再说几句话。

  这时,第二辆马车帘子微掀,明芜从里头探出脑袋,“七姐姐,快上来。”

  明萱只好顿住脚步,让婆子帮着上了马车。

  马蹄声沉瓮,踢踏踢踏的声调印在耳廓,厚重的府门合上时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明萱便知道,车子已经驶出了永宁侯府。

  外面是她心心念念盼望看到的街景,永宁侯府这一方天地之外的世界,只要掀开车帘,她便能见识这座繁华的盛京城景,看看这个与她所知的历史完全并不重合的世界,但这会,她却全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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