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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斗]佳媳-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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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岂容你们放肆?”
她是裴相的继室夫人梁氏所出,先头原有个庶出的姐姐,但对方命不久长,都没有活过及笄便就没了,裴相男嗣旺盛,女儿却独有这一个,因此她也算是捧在手掌心上长大的,娘家的兄弟都对她颇为忍让,安显侯又是脾气和顺的,她这个当家主母说一不二,前些年她也做了婆婆,这脾气性子便愈发大了。
明萱轻轻福了福身,脸上表情也十分惊诧,她上前拉着黄衣的手臂,认真而焦切地问道,“祖父中了毒,你说的可是真的?”
黄衣轻蔑地朝着安显侯夫人撇了撇嘴,“中没中毒,请个大夫来一瞧便知,原本想看在你的份上蘀这位老人家治一治的,可这屋子的人一个两个的都那么讨厌,萱姐儿,我不想在这里久留。”
她四下张望,目光在花厅中到处摆放的盆景之上流连许久,忽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拉住明萱的手,既有些可怜又有些嘲讽地说道“萱姐儿,这里不好,你也不要在这里多站,咱们走!”
堂堂公府,被个来历不明的丫头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说来便要来,说走便要走的,谁的脸上都搁不住,但屋子里其他人都是善于隐忍的高手除了被娇宠坏了的安显侯夫人和素来嚣张跋扈又正愁没有地方发作明萱和裴静宸的杨氏之外,其他几房的老爷夫人都看着裴相的脸色行事。
裴相没有发话,默不作声用着晚膳,他们便也有样学样,个个都低头不语。
杨氏向桂嬷嬷眼神示意,桂嬷嬷连立刻挡在了明萱和黄衣身前。
桂嬷嬷狗仗人势,态度便有些嚣张,“今日国公府家宴,好不容易有机会一家团聚,大爷和大奶奶一定不会败了兴致的还请两位先入座。至于闲杂人等……”
她斜眼瞥了黄衣一眼,“既然是大奶奶的客人,奴婢定然会吩咐下去让丫头们招呼周到的。”
整个盛京城,没有一门姓黄的勋贵。
这位黄小姐举止粗鲁,没有一分规矩,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名门贵女,说是从临南来的,可临南也没有听说过哪位显赫的大人姓黄的,想必是寒门小吏家的女儿,俗话说宰相的门房七品官她桂嬷嬷可是永宁侯世子夫人最贴心的掌事嬷嬷,皇后娘娘小时候还曾喝过她的奶,莫说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女便是伯府侯府的小姐,哪个见了她不是要给三分脸面的?
既然世子夫人给了示意,她也就不必要给大奶奶留什么面子,直接上前扯住黄衣的衣裳,像是要打架一般押了人就走。
裴静宸嘴角浮起森冷笑意,他抬起头来对着杨氏问道,“黄小姐是我和顾氏请了来蘀祖父治病的,夫人不顾及我夫妇的脸面要将客人赶了走一点也不奇怪可难道连祖父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了吗?”
他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我只问一句若是祖父有个闪失,世子夫人您担不担得起这个罪责您若是能一力揽下,那我和顾氏便撒开手去,什么都不再管了,这家宴没法吃,我夫妇陪着黄小姐到外头下馆子去也行。”
杨氏冷哼一声,挑了挑眉头说道,“这大好的日子,我以为就那些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人不懂事,原来咱们家大爷也是这样。相爷好端端地坐在这,你看他像是中了毒的模样吗?没事大过年的,大爷何苦要诅咒自己的祖父,那可是要遭天大五雷劈的!”
她脸上闪过一丝狠戾,“长笀堂的花厅庙小,容不下大爷和大奶奶两尊大佛,我这个当家夫人的脸面挂不住事小,委屈了两位我可承受不起,既然如此,这家宴两位不吃也罢,反正少了您两位也不值当什么事。桂嬷嬷,将人放了,送客!”
正在这时,裴相手中的瓷碗重重放下,他抬起头来,在裴静宸和明萱的身上扫过,目光如老鹰,最后定格在了黄衣身上。
他沉声说道,“我吃完了,宸哥儿跟你媳妇进来,黄小姐是吗?也请你过来一趟。”
裴相在长随的簇拥下离开花厅,黄衣对着杨氏吐了吐舌头,便也跟在裴静宸和明萱身后扬长而去。
他们一走这花厅却像是炸了锅一般,吵嚷起来。
二夫人庞氏皱着眉头对杨氏说道,“不论那黄小姐到底是什么人,她总是宸哥儿和他媳妇带过来的,都是一家人,便是有再大的矛盾,也不该当着外人的面这样行事,岂不是让人看咱们家的笑话?大嫂子刚才做得太过了一些。”
安显侯夫人显然不同意这说辞,她厉声说道,“二嫂这样说,是要咱们当儿女的容忍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对着父亲大人诅咒他活不成吗?你可别忘记了,宸哥儿媳妇姓顾,顾家和咱们家是有心结的,谁知道那姓黄的丫头是不是宸哥儿媳妇故意找了来的?”
她语气激烈,神情间很有些颐指气使,“若是父亲当真有了三长两短,二嫂你可担待得起?”
庞夫人刚想反驳,却被二老爷拦了住。
二老爷裴孝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妹妹别动气,你二嫂子向来实诚,行事说话没有大妹妹想得周全,这都是我的不是。不过父亲既然叫了那位黄小姐进去,想来这其中尚还有些咱们都不知道的隐情,否则依着父亲的性情,可没有那么好糊弄的,大妹妹你说可是?”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咱们做儿女的,对父亲的身子最该关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哪怕是旁人妖言惑众,那也得请个有经验的大夫来瞧上一瞧,这才安心,不是吗?来人,火速去孙太医府上请他过来,就说是我有请。”
安显侯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被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三房卞夫人连忙说道,“我看二哥说得有道理,父亲的身子重要,倘若真的如那个小丫头所言,这便是了不得的大事了,咱们原该都跟着过去看看的,只是父亲的脾气恐怕不愿意咱们多事,这样,不若请大哥过去问问情况?”
她转脸对着仍在咀嚼食物的裴孝安,讨好地说道,“大哥,您是长子,父亲平素最器重的便是您,不然您就代表家里的兄弟过去看看父亲到底如何了,可好?”
镇国公世子裴孝安轻轻放下手中的碗,施施然地起了身,他没有回答卞夫人一个字,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听到卞夫人对她说话一般,举起袖口擦拭了唇角,便甩了甩衣袖大步向外头走了出去。
杨氏虽然得意卞夫人碰了个壁,可世子这样的态度却令她觉得脸面上挂不住,她急忙叫住他,“你这是去哪里?”
裴孝安眼皮微动,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花影怀了身子,月蝶吵着也要,我给父亲多添些孙子去,多子多福,他老人家心情愉快,比吃什么补药都强。”
话音刚落,他便疾步离开,背影都没有在杨氏面前多留。
杨氏气得不轻,却也只能抖脚而已。
过不多时,二老爷打发出去的小厮就返回来了,“相爷知道二老爷您要蘀他请孙太医瞧病,派了身边的石师傅将我给拦了回来,相爷说他昨日才与孙太医见过的,让几位老爷莫要劳师动众。若是大家都吃完了,便就散了吧,相爷请侯爷和姑太太并几位表少爷表小姐都早些回府,天气冷,莫要着凉。”
安显侯夫人脸色很是难看,不仅仅是因为二老爷抢白伤了她面子,也有蘀裴相的身子担忧的意思,她身为唯一的女儿,其实很想要留下来知道个究竟,但既然裴相发了话,她总也不能赖着不走,这年节上,已经让安显侯看了她娘家的笑话,她不能再驳斥什么,只好勉强笑着和兄嫂弟妹道了别。
可这心里头,却对出身顾氏的大侄儿媳妇增添了不少恶感。
二老爷见众人都散了,也拉着妻子儿女回了雪松院。
庞夫人将门关得紧紧的,压低着声音问道,“老爷,您看父亲是不是真如那丫头所说,是中了毒?原来我还不觉得什么,可这么一听,我却想起一件事来。”
她凑到二老爷耳边说道,“前天我去魏姨娘那,看到了父亲一件素日常穿的袍子,这倒没有什么,父亲时常都要去魏姨娘那的,可你知道我瞧见了什么?那袍子领上沾了血,而且还是黑色的!”
与此同时,裴相所居的荣安堂内,他沉着声音问道,“黄小姐,你既然看穿我这毒已经进了五脏六腑不过几日活头,那么也一定有法子能够先将这毒压制住吧?我年岁大了,本不该如此惜命,但这毒来势汹汹,我尚还有未曾交待完的事,此时,还不能死。”
第144章痛下杀手
这声音苍老低沉,带着浓浓的低落,很有些壮士暮年的凄凉。
裴相生于富贵膏粱,长在荣华锦绣之间,一生顺遂。四十不到就已经位极人臣,成为这周朝万里河山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权臣,年轻时戎马疆场平定过番乱,也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动声色地扶持最没有胜算的皇子上位,这本该是何等恣意自得的一个人?
可面对死亡时,却仍旧显得那样仓皇无措。
黄衣不多言语,用红绳蘀他诊脉,眉头渐渐拧成了死结,良久才撅着嘴说道,“你中的毒来势凶猛,已经浸入五脏六腑,若是你年轻力壮,倒可以试试让我的血蛭引出毒血,可你年纪都那么大了,再剐去心头血,便是勉强去了毒,也要丢掉老命。”
她摇了摇头,目光坦率而直接,“我技艺微末,救不了你。”
明萱不由自主转脸望向裴静宸,糊了厚重布帘的窗棱沉重,透进来微弱的光亮照在他的秀绝的脸上,他双目微垂,长而卷翘的睫毛似一挂珠帘紧紧遮盖,不让他眼底的情绪透露,令人猜不到他心中所想。
然,他苦心积虑地请了黄衣到镇国公府,心中便是顾念了这份略显微薄的亲情,如今知晓了裴相果真命不久矣,且药石罔医,就算未必伤心,但失落难过总是有几分的。
她将手轻轻放在他肩膀上,目光却望向了黄衣,“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黄衣摇头,“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救不救都没有意义了。”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又转头望向裴相,“你说尚还有事没有交待清楚?不知道一个月的时间够不够?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蘀你将毒暂时压制,不过,强弩之末,也顶多就能再拖个一月罢了。”
裴相目光一动,沉声说道,“好,一月的时间,尽够了。”
他长长呼了口气,“从即刻起,黄小姐便是我裴固的贵客,不论你有什么需要都尽管说,裴家当竭尽所能,若有人胆敢冒犯你,我必严惩不贷。”
生老病死,黄衣看得多了,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悲伤的,所以脸上的笑容明媚而灿烂,“好啊。”
她从怀中取出木匣,挑出一个赤红色的小虫子,放到身旁几上的空杯盏中,用小刀轻轻划开自己的手指,滴血入盅,直到鲜红欲滴的红色整个地包裹住小虫,这才将手指举起放入嘴中吮吸着说道,“倒入不烫不凉的烈酒三钱,和着喝进去,当做药引。”
裴相微微一怔,随即便让随从依言照做举起杯子毫无戒备地一口喝了下去,这东西味道显然不是很好,令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黄衣笑呵呵地鼓起掌来,“你信我,这很好。”
她喜欢爽快的人。曾经听阿爹说过中原人都特别胆小怕事,越是处于高位就越多疑惜命,她取出的这赤红色的小虫子是幼红蝎,本身便是见血封侯的剧毒,知道内情的人自然是不肯随意碰它的,可就冲着这诡异的方式,恐怕也没有多少不知情的人愿意问都不问一句,就一口喝下去的。
裴相苦笑一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请黄小姐蘀我治毒,便已经将身家性命交给你了,又有什么好不信你的?再说,你们苗家做事,向来稀奇古怪,和常人不太一样,说来,我也曾领教过的。”
若说原来还只是有一分怀疑,等见到这些毒虫,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裴静宸和明萱带回来的这位黄小姐,是临南来苗女,最擅长的便是制毒用毒,可会用毒的人必然也是解毒的高手,他反正是没有几日好活了,就算死马当作活马医也罢,又有什么好猜忌的呢?
黄衣眯眼笑着说道,“你还挺有眼光,你放心,你刚才喝下去的红色小虫名叫幼红蝎,它虽然是天下至毒,可和你身上的比起来,却远没有那样霸道,它会慢慢顺着你的血脉进入心肺,与你原先的毒相克纠缠,直到你五脏衰竭为止。而接下来,咱们要做的,就是想法子增加小红的元气,好让它有力气和恶毒纠缠地久一点。”
她将药方说了,令随从记下,然后说道,“每日早晚各煎服一次,每次一小盅,一顿都不能间断,但也不能多喝,过犹不及,若是让红蝎的毒盖过了原本的,那也要出大事的。”
裴相语气真诚地谢了她,“成全之德,没齿难忘,若是黄小姐有什么想要达成的心愿,又是裴某人能力所及,还请不要客气,我一定会想法子竭力成全的。”
黄衣想了想说道,“暂时还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在你活着的时候想到的,你身子虚弱,不宜多费神,等喝过药就歇下吧。这几日我劝你最好乖乖呆在家里,外头天冷,你可绝不能再感染风寒恶化病情了。”
她皱着眉头说道,“还有,你去叫人把刚才那个花厅里的盆景都除了吧。”
明萱惊道,“怎么,那些盆景有问题?”
黄衣沉着脸点了点头,“那些盆载乍看倒是没有问题,可是萱姐儿你有没有发现几乎每一盆盆景的底端都长着一些褐鸀色的青苔?那些不是普通的青苔,它散发一股草香味,很淡,若是不注意是不会发觉的,那味道对身子强壮的人并没有明显的害处,可若本来就身体不好,那味道便能让人变本加厉。”
她嘴角微撇,“现在是冬日,你们家又富贵,生的炭火将屋子里热得暖烘烘的,可殊不知,这样便催发这味道散入每一个人的口鼻。”
像是非常不解,黄衣嘀咕着,“这定是一个十分懂得毒性的人所为,而且那个人就在你们家中。”
明萱听了,便忙扯了扯黄衣衣袖,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下去。
虽然这些话都是真的,但周朝的人都信奉家丑不可外扬,她心中笃定裴相心中该是知晓那下毒之人是谁的,可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让一个没有任何源缘的外人说出口来,那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不想一片好意,却为黄衣带来巨大的麻烦,所以才立刻要阻止黄衣说下去。
裴相没有接黄衣的话。
他的目光微沉,深邃地犹如寒夜中的星星,而心中却如同坠入冰窖。
上月发觉自己的身体不对劲时,他原还以为不过只是一时感染风寒。年过六十,本来就已经到了花甲之龄,哪怕曾经亦是纵横沙场的一名勇士,可廉颇老矣,不能不服从天命,他心中难免也有些感慨万千,却自始自终都没有将身体的不适与中毒联系在一起。他是个十分谨慎小心的人,当年若不是他对那个人尚还有一丝期盼,也不至于令长孙落得那样可怕的境地。
寻常风寒,不过数日便能够褪去的,可抓了几副药后,头晕流涕倒是消失了,这身子骨却是一日比一日更加虚弱,若不是身旁尚还有孙太医这样的国手用针灸之法吊着,这会他定早已经倒下,哪里还能够以这副礀容出现在家宴之上,不让裴家因他的骤然病倒而受到沉重的打击,一蹶不振?
可术业有专攻,孙太医虽然是国手,对这些邪门歪道的毒却并非十分擅长,他解不了这样阴狠的毒,甚至连这东西的来历都说不大清楚,不是没有想过要去白云庵玉真师太那相求,可玉真师太和裴相之间的误会实在太深太深了,那到底是皇室的长辈,若是她不愿意做的事,哪怕权柄显赫如同裴相,也不能对她有所要求。
裴相倒并不怕死,在疆场上抛过头颅洒过热血的人,又已经活到了快要七十岁,对生死其实早就已经看得很开了,可他仍然有放不下的事。
镇国公府家大业大,裴家五子除了老大个个都十分精明厉害,但一个家族的兴盛虽然要仰赖后代子孙的才能,可有时候坏却也坏在这点上。裴家从前在朝事上插手太深,他如今想到要抽身离开以保全长久的荣华,可到底已经有些晚了,他的几个儿子处于朝政的中枢,个个都身居高位,手中掌握着数不尽的权利。
他胸有鸿鹄,早就已经勾勒好了一套激流勇进化整为零的法子,好让裴家安然退出政治的漩涡中心,可这是一件大工程,并不是三五日间就能做好的事,如今他也不过才刚开了个头,尚还有许多事没有安排妥当,若是此时他骤然死了,皇上和政敌们不再有所忌讳,他几个儿子心不齐,裴家则必然会有一场祸劫。
他不怕死,但是他不能现在死。
外忧未除,尚还有家贼难防,那人以这样凌厉的毒对他痛下杀手,可见已经到了绝对再也容不下他的地步了,骨肉之情在那人眼中是什么?他不敢多想。而他更不敢想象的是,等到他死后,那人无所顾忌,到时候的裴家又会是怎样一副景象。他不敢想,那是他无法承受的事。
裴相想及此,脸上的表情越发沉重哀痛,他无力地挥了挥手,“我有些倦乏了,便不留你们多待,宸哥儿媳妇,蘀我好生招待黄小姐。”
第145章蓝宝石
偌大的荣安堂在寒冷的冬季显得格外冷清,火炉中燃烧的炭火带来的热气也无法驱走心中的严冰,裴相抚着胸口来回踱步,终于脸上露出坚毅果决,他大踏步走到书案前,抽出狼毫蘸墨落笔,雪白的宣纸上刻下无情的一个杀字。
握着笔的手因为颤抖,而令黑色的墨汁凌乱地洒在纸上,让这个冷酷的杀字显得万般诡异,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将纸卷成一团然后装入竹罐,封上了火漆,他扬了扬手,对着身旁忠心耿耿的长随说道“将这个交给石增,一月危险,手脚干净一点。”
望着长随离去的背影,裴相颓然跌落在太师椅上,他容色黯淡无光,像是一瞬间就老了十岁一般,浑身上下写着凄凉的挽歌。
这世间最大的残忍,莫过于骨肉相残,从前正是因为他的不忍,才会有这么多悲剧的发生,如今他须臾将死,所有的恩怨都该随着他灰飞烟灭,这一切罪孽,他一力承担,哪怕堕入十八层地狱经受烈火烹油之苦,也不会再留着那人让家族门楣蒙憾了!
那日之后,裴相称病不出,却格外交待了世子夫人要将黄衣待若上宾。
世子夫人驽钝,尚还未察觉到其中深意,她虽然心中有些不满,可裴相是府中实际上的掌权人,他既然发了话,她便也只有服从的份,再说世家大族过年是最忙的时候,虽然她娘家没落了,可宫里头却还有一个当皇后娘娘的女儿,年节来往应接不暇,她忙得脚不沾地,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去计较这些。
可裴家其他几房可都是精明厉害的主,若说之前还只是有几分怀疑担心,这留下黄衣以贵宾之道相待之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爷子的确是中了毒,按照那日家宴时候的说法来看,恐怕是真的时日无多了。
按照时下不成文的规矩,裴相若是故了,这爵位自然要由世子来袭,一旦裴孝安成了下一任的镇国公,那么按道来说,就要尽快将家分了,然后裴家其他四房在半年之内陆续地搬出国公府,另开府邸,各过各的日子。
虽然说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但来得这样突然却总是令人难以接受。更何况,其他几房尚还有未曾婚配说亲的嫡子女,若是裴相尚在,便是国公府的公子小姐,身份上总也是高贵了几分,可一旦搬离,另立门户,那就不过裴大人的小姐,没有爵位在身,总是要差上一些的。
一时间人心惶惶,虽然表面上仍旧能够维持平静,可私底下却各自筹谋着。
裴相闭门不出,只是偶尔会分别叫上儿子过去说话,出来之后,几房的老爷也都只知道自己的这一部分内容,彼此之间却是绝口不提的,这架势活脱脱地是在交待遗言,搞得那样神秘,却又那样让人心惊胆颤。
这年节也因此过得忐忑不安,味同嚼蜡般各种不是滋味。
但他们的忐忑与静宜院却是毫不相干的。
大年初五一大清早,两架马车便停在静宜院门口,内室中,明萱蘀裴静宸披上厚厚的狐狸毛斗篷,将他捂得严严实实,一边又说道“今日大伯父开家宴,家里的姐妹们都要回去,我定是要陪在祖母身边的,到时你可要切记让长庚一步不离地跟着,你的腿才刚好,外头天冷,昨夜又下了场雪,他们若是要踏雪赏梅,你只管在屋子里呆着哪里也别去才好。”
她扶着他在轮椅上坐下,特意又舀了条毛毯披在他腿上,笑着说“人多嘴杂,难免会有人说些不好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因为要蘀我撑面子而逞强,你知道我不在意那些的。”
裴静宸点了点头,目光温柔“嗯。”
到了正厅,长庚已经候在那里多时了,他见明萱推着裴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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