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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归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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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姜的目光闪了闪:“丢了?”
  “嗯,男娃,上山捡柴,没了。有人说被野狼叼走了,有人说被人贩拐走了……”
  “找了吗?”
  “没时间也没那个精力。我得出来干活,老人家腿脚不好走不出屋,两个孩子又小离不开娘。”
  “那就丢了?”
  “不然呢,还能咋办?”厨子将头从被子里伸了出来,一脸疲惫地看着她,“这都是命啊。”
  秋姜想了想,将酒壶递了过去。
  厨子迟疑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接了,另找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再把壶还给秋姜。
  秋姜笑了:“你倒是个讲究人。”
  “我看得出来,姑娘是个有身份的人。”
  “哦?”
  “百祥客栈来过很多达官显贵,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吏部尚书李放南李大人。他进门时总是先迈右脚,他说男右女左,侧身而行勿踩门槛,是一种古礼。李家子孙都是这么做的。姑娘也是。”
  秋姜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脚。
  “虽不知姑娘为何流落至此,也不知姑娘现在以何为生,但是……”厨子喝了酒,壮了胆子,“以姑娘的本事,若能用于正途,必会造福世人。就像我,白得了一道食谱,和一堆柴。”
  秋姜勾了勾唇:“你是病鸟派来的说客么?”
  “什么?”
  “没什么。你太吵了,该睡觉了。”秋姜一按佛珠,白烟再次喷出,将厨子迷倒。
  然后她一口气喝完了壶中的酒,将油乎乎的破毯子盖在身上,闭上眼睛睡着了。
  天塌下来,也要先好好睡一觉。
  当做到“天塌下来,也能先好好睡一觉”时,就会发现,已经没什么难事了。
  ***
  心大得不行的秋姜美美睡了一觉,起来发现厨子竟在灶里留了几个烤芋艿,还热着,想必是刻意留给她的早饭。
  她便一边剥着芋艿一边溜达出门,看看能不能搭辆便车去玉京。结果还没走到车行,就看见了谢长晏。
  谢长晏站在车行门前,深吸口气,脸上带着一种远超年龄的决绝,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秋姜顿时好奇,偷摸进去看她想做什么。一听壁脚才知道,谢长晏正在给车行老板推荐一种特别的马车,想以此换取钱财。
  咦?
  堂堂大燕的前准皇后,居然缺钱?落魄到来车行乞讨?
  最重要的是,老板根本不吃这套,让伙计将她赶了出去。
  “滚滚滚!再来胡说八道,就报官抓你!”
  谢长晏被扔在地上,灰头土脸,一脸挫败。
  秋姜忍不住噗嗤一笑。
  谢长晏听到声音转过头,就见她坐在马厩的栅栏上,好整以暇地跟着众人一起看热闹。
  谢长晏默默地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秋姜叹道:“明明可以靠脸赚钱,非要靠脑子。”
  谢长晏白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秋姜慢悠悠地跟着她,继续道:“脑子虽然不错,眼光却是不好呢。”
  “怎的不好?”谢长晏显得很不服气。
  秋姜挑眉:“这是请教于人的态度吗么?”
  谢长晏想了想,居然毕恭毕敬地向她行了一礼:“还请夫人赐教。”
  夫人这个词莫名取悦了秋姜,秋姜笑道:“但凡扒手行窃,首选老人和怀抱孩子的妇人,其次选脸上写着心事眼神恍惚之人,再选呼朋唤友的富家子弟。因为这三类人最易下手。”
  见谢长晏一头雾水,秋姜又道:“同理,骗子行骗,首选贪婪之人,其次畏缩之辈,最末才选愚昧之徒。为何?”
  “容易?”
  孺子可教!“所以,你要忽悠人送你马车,就得选好对象。”
  “我不是忽悠,我是真心献策啊。”
  “良策也要有慧眼识得才行啊。你画的那个饼太大,寻常商人第一从没想过,第二看到了也不敢吃。再看你选的这家车行,在此镇经营三十年还是这么点门面,说明什么?”
  谢长晏很认真地思索了一番,答道:“不思进取,墨守成规。”
  “是啊,所以你向他献策,等于将美人送给了瞎子。”秋姜笑盈盈地看着她,“甘罗智辩,若遇到的不是秦始皇;冯谖弹铗,若遇到的不是孟尝君,又有何用呢?”
  谢长晏整个人一震,若有所悟。
  秋姜问道:“所以,现在你知道该做什么了?”
  “知道。我去找姓胡的那个商人。”
  这下轮到秋姜诧异:她怎么会想到胡智仁呢?“为何?”
  “他于冻河之时第一个想出蹚冰出海,是个有主见有魄力更有执行力之人。我去向他献策,必能成功。”
  秋姜不置可否地一笑。
  谢长晏想到就做,当即去找胡智仁了。
  阳光下,她的长发一荡一荡,高挑的身躯里满是活力。
  秋姜望着她的背影,眸光却逐渐深沉:“胡智仁这条鱼,就要靠你这只饵帮我钓钓看了……小丫头。”
  奏春计划肯定有执行者和监视者。
  此等重大事件,夫人不会派普通弟子出面,所以,会来的只会是核心弟子。
  而此刻在玉京附近现身的如意门核心弟子,只有她和四儿。
  不是她也不是四儿,会是谁?
  如意七宝中,她目前见过一儿、二儿、四儿和五儿。
  三儿、六儿是谁,尚不得知。
  胡智仁会不会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是,他出现在此地就不是巧合。
  秋姜一边想着,一边暗中跟着谢长晏,只见她真的去拜会了胡智仁。
  胡智仁客客气气地在花厅接见了她,耐耐心心地听她介绍了她所构设的那种古怪马车,并毫不犹豫地取了十两金,表示愿意资助她造车。
  谢长晏松一大口气,高兴地拿了金子告辞。
  胡智仁微笑着亲自将她送到门口。他身旁的小厮满脸狐疑道:“公子,她说的是真的?这种马车真能赚钱?”
  “……你可知此女是谁?”
  伏在屋顶的秋姜听到这里,心想胡智仁果然认出了谢长晏。
  胡智仁对小厮道:“听闻隐洲谢氏十九娘被选为帝妻,却以难堪重责为由推了这门婚事。如果我没猜错,就是这位谢姑娘。”
  小厮很震惊。
  “从天子身畔来的人的消息,怎能不听?你派人跟着她,若她有什么难处,暗中解决了。”
  小厮道:“公子想施恩于她。”
  “经商人家,怎能不知奇货可居之术。去吧。”胡智仁打发了小厮。
  一切到此为止都很正常,但之后,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一口气,悠悠道:“屋顶天寒地冻的,七主何不下来喝杯热茶?”
  秋姜一听,这是发现自己了啊,索性从窗户跳了进去,在他对面坐下:“昨日相见还不相识,今日就肯与我相认了?”
  胡智仁亲自为她沏茶:“在下愚钝,未能第一时间认出七主,回来后琢磨再三,越想越不对劲,传讯问过四儿,这才确定,果真是你。”
  秋姜眯起眼睛:“那么我该如何称呼你?三儿,还是六儿?”
  “七主抬举,在下只是赤珠门一普通弟子,尚不是门主。”
  秋姜想起去年曾听闻六儿执行任务时不慎受伤,如今看,他的伤怕是不会好了。所以,夫人想换掉六儿,升此人接替赤珠之名。
  而要成为七宝,光武功超越门主是不够的,还要对组织有巨大贡献。她当年能成为玛瑙,靠的就是得到了南沿谢家的足镔配方。而此人的贡献……也许就是奏春计划。
  秋姜迅速想通了此中玄机,再看胡智仁时,目光就已不同。
  她反手将茶泼了,哥俩好地搂上对方的肩,笑道:“诶,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生得一脸福相,赤珠之号必是你的。今后你是六儿我是七儿,咱们就是好兄妹。好哥哥,咱不喝茶,喝点酒行吗?”
  胡智仁忍俊不禁,忙让小厮取了酒来。秋姜喝了一口,眼睛大亮:“二十年的汾酒,美啊!”
  “之前不曾听闻七主嗜酒,没想到竟是行家。”
  “之前呢,是任务之中不敢碰酒。这次的任务好,必须擅酒,趁机大饱口福。”秋姜故意主动提及自己的任务,以看看对方到底知道多少。
  胡智仁道:“风丞相确实嗜好美酒。”
  秋姜放下酒杯,叹了口气。
  “七主怎么了?”胡智仁帮她将酒满上。
  “夫人让我速杀风乐天,可我试了好几次,根本半点机会都没有。”
  “风丞相号称大燕当官的人里武功最好的;会武功的人里官职最高的。确实不好对付。”
  秋姜一怔——风乐天会武功?不可能!她那次在陶鹤山庄与他见面,他分明脚步沉重,不会武功!
  “但你身为儿媳,难道也没有下毒的机会?”
  “父子两人都狡猾的很……只能等年夜饭时看看有没有机会了。”秋姜说着盯着杯中的汾酒,似想起了什么地问道,“你这边呢?奏春开始了?”
  胡智仁含蓄地点头一笑:“目前一切顺利。就等风乐天死。”
  秋姜心中一沉——杀风乐天,果然是奏春计划的一部分。风乐天是燕王最倚重的臣子,他死了,燕王就等于断了一条手臂。
  眼看胡智仁并不打算深谈此事,她转移了话题:“你觉得谢长晏如何?”
  “异想天开、大胆活泼。”
  秋姜想,倒是跟自己的结论一样。
  胡智仁又补充道:“身上有一种被宠爱的特质。大概是先被她母亲宠溺着长大,后又被燕王捧在手心里呵护的缘故,让人也很想惯着她依着她。”
  秋姜敏锐地愣了一下——胡智仁的眼睛里闪着光,那是男人对女人感兴趣时才有的危险的、充满某种不可说的意图的表情。
  但胡智仁很快收敛了那种眼神——事实上,若非秋姜,寻常人也察觉不出他的这点异样,恢复成温文尔雅的模样:“七主是跟着她来到我这的吧?七主对她也有兴趣?”
  “本以为是大燕皇后,自是有兴趣。现在不过一小姑娘,就不觉有趣了。我主要还是来见你的。”秋姜笑着举杯道,“我独在大燕,没有人手。唯一的联络人四儿,懒得要死住得又偏。想来想去,还是你比较方便……”
  胡智仁笑道:“如有差遣,尽管直言。”
  “爽快。那敬你一杯,未来的六哥。”
  “我也祝七主一切顺利,早返圣境。”
  两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秋姜喝完酒,又从胡智仁那要了辆马车和车夫,舒舒服服地躺着回京了。
  马车极稳,锦榻的被褥都用木樨花香薰染过,柔软得像云层。
  然而秋姜躺在榻上,却半点享受之色都没有,反而眉头深锁,心事重重。
  胡智仁说话滴水不漏,她旁敲侧击半天,也没能从他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讯息。目前只知道:一,他确实是赤珠门弟子,还没取代原来的六儿。二,他和她都是如意夫人派到燕国来执行任务的,但彼此独立,互不干扰。三,奏春计划里针对风乐天的一项,是夫人单独拎出来给她的,没安排别人。四,胡智仁应该只是奏春计划的监视者,而不是执行者。
  为什么?
  秋姜深思一番后,觉得是因为他身份不够。
  胡智仁再有钱,也不过是一低贱商人,这个身份兴风作浪可以,但想撼动大燕政局,换掉皇帝,不可能!
  所以,必定还有另外的执行者。会是谁?是已经出现了,但被自己忽视掉了,还是至今还没出现?
  而所有的疑惑,归根结底一个原因——如意夫人并没有真的将她当做未来的继承人。
  她还在考验她。
  秋姜忍不住伸手捶打自己的眉心。这个汾酒喝着绵软,后劲却足。她酒量极好,千杯不醉,还是第一次这么头疼……当即吩咐车夫:“找个药铺停下,买份醒酒汤来。”
  头发花白,身躯佝偻的车夫应了一声。过了片刻后,将车停下了。
  秋姜靠在车榻上继续捶头,顺便掀帘朝外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得她心中一抖。
  “复春堂”!
  车前的药铺,竟叫复春堂!
  她抿紧唇角,亲自下车,走进药铺。
  药铺很大,内设诊室,有大夫坐诊。车夫正在跟伙计买醒酒药,转头看见她进来了,不由一怔。
  秋姜给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不用理会自己,然后继续负手而行,走走看看。
  难怪风小雅会来此买药,这大概是玉京除了皇宫外药材最多最齐的地方了。共有伙计八人,包药的纸张十分雅致,右下角印着一个“王”字。
  秋姜的眉毛挑了挑,忍不住招来一名伙计问:“此地换主人了么?”
  伙计茫然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姑娘是说原来的掌柜江运么?他早不干啦。把铺子盘给了王家。”
  “为什么?”
  “听说家里出了变故,谁知道呢……”
  这时另一名伙计插话道:“我知道我知道,是他女儿丢了,他就把铺子卖了,到处找女儿去了。”
  前一个伙计好奇道:“那找到没有?”
  “那就不知了,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伙计问道,却见秋姜脸色苍白神色恍惚,便跟前一个伙计对视了一眼,双双转身继续干活去了。
  秋姜凝视着前方与墙等高的药柜,一行行草药的名字从她眼前划过,仿佛看见那个叫江江的小姑娘在柜前爬上爬下地翻找,而她的父亲便在一旁笑着指点她……
  ——可偏偏,不是记忆,只是幻觉。
  秋姜垂下眼睛,什么也没说地回车上躺着去了。过了一会儿,车夫捧来醒酒汤,她一边喝汤一边若有所思地问他:“为何刻意停在复春堂?”
  车夫沉默片刻后,答道:“鹤公说,带你故居走走。”
  “你是风小雅的人?”
  “是。”
  “胡智仁知道么?”
  “不知。”
  “胡智仁有额外交代你什么么?”
  “他只让我伺候好您,顺便看看您去哪里。”
  秋姜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年过六旬、忠厚木讷的车夫,忍不住笑了:“双面细作,难为你了。”
  车夫再次沉默。
  秋姜凝视着他,忽问:“你是被胁迫的么?”
  “什么?”
  “为何听命于风小雅?”
  车夫目光闪烁,秋姜提醒他:“你要知道我这样的人,你说的是不是真话,一眼就能看出来。”
  车夫犹豫了许久,用左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右手虎口。秋姜注意到,他的右手虎口处有一块皮没有了,应是若干年前被刀切走了,如今已成旧疤。他就那么抚摸着那道疤痕,轻轻道:“我的大儿子阿力三十年前丢了。”
  秋姜呼吸微停。
  “我还有三个儿子要养,走不开,没法去找他。这三十年来,时常梦中看见阿力哭。如今,儿子都成家了大了,我也可以松口气了,便加入了‘切肤’。”
  “切肤?”她看了眼那个疤痕——切肤之痛的意思么?
  “都是丢了孩子的人,做什么的都有,加入后,彼此交换情报,留意路人,盼着能有一天把孩子找回来。鹤公,也是我们的一员。”车夫说到这,用一种说不出的复杂眼神看着她,“他没有胁迫我,我们都是自愿的。”
  秋姜沉默。
  车夫放下车帘,回到车辕上赶车去了。
  秋姜注视着手里的醒酒汤,片刻后,长长一叹。
  脑袋还是昏沉沉的,车身一晃一晃,眼皮沉如千斤,她被晃荡着,手指忽然一松,药碗掉到铺着锦毡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无边的黑暗劈头盖脸地朝她笼罩下来,秋姜闭上了眼睛。
  ***
  等她再醒来时,人还在马车里。
  马车是静止的,不知停在何处。
  过了一会儿,车门打开了,车夫拿着绳索走进来,见她醒了,吃了一惊,没想到她竟醒得这么快,连忙上前用绳索把她紧紧捆住。
  秋姜看着他,却是笑了起来:“鹤公让你捆我?”
  “不是。”
  “那你这是做什么?”
  车夫脸上闪过挣扎和犹豫,最终红着眼睛抬头:“我听胡智仁叫你七主。你是如意门中有身份的人。”
  “对。然后?”
  “想必那个叫什么如意夫人的,愿意用阿力换你。”
  秋姜明白了,这是想用自己当人质换他丢失多年的儿子呢,不由叹道:“第一,你如何知道阿力还活着?第二,你凭什么觉得夫人会愿意换?第三,你用我换你儿子,那‘切肤’里其他人的孩子就不管了?”
  车夫的嘴唇不停颤抖,最后大吼起来:“我顾不得其他人!我只要我儿子!你是那女魔头的得意弟子,阿力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她肯定会换的!”
  秋姜注视着他手上的伤疤,幽幽一叹:“切肤之痛啊……”
  “你闭嘴!总之,你快写信给那个女魔头,我把阿力的相貌特征报给你……”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秋姜身上的绳索一节一节、像变戏法似地断了。
  车夫惊愕地睁大眼睛。
  再然后,得了自由的秋姜伸手拢了把头发,朝他笑了一下。
  车夫如遭重击:“你、你……你没被迷、迷倒?!”
  “如意七宝若这么容易就被迷药放倒,可活不到现在。”她之所以假装昏迷,不过是想看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现在确定了,不是风小雅的授意,而是此人擅自的行为,便懒得继续做戏了。
  车夫大叫一声,朝她扑过来,秋姜伸出一个手指在他额头轻轻一点,他便倒下了。
  极为不甘地倒在了车榻上。
  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不甘地瞪着她。
  秋姜伸出手,摸向他虎口上的伤疤。车夫顿时筛子般地抖了起来:“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早就不想活了!!”
  “所谓不切肤不知其痛。你丢了儿子,所以着急、悔恨,内疚,三十年了仍想求一个结果。可到头来,也只看到了自己的痛苦。”秋姜喃喃,“同理,江江丢了,风乐天跟风小雅才那般着急,耗费心力地找她。”
  风小雅设局找她,找到她后,提出的要求是:“留在我身边,我保你平安。”
  他想救她。
  他只救她。
  其他人,他看不见,也不管。
  可如意门中,除了个别是被亲爹亲妈卖了的,绝大部分是人贩私略的。如意七宝哪个不曾是伤痕累累命运多蹇的孩童?
  所以,虽然风小雅为江江所做的一切,经常会令她悲伤,却并不感动。
  如意门已存在一百二十年,达官贵族皆对它听而任之,毫不作为,为什么?
  孟不离、焦不弃,是如意门所出;老燕王的小易牙,是如意门所出;璧国右相姜仲的暗卫,是如意门所出;还有程王的随从、颐殊公主的婢女,颐非皇子的死士,皆是如意门一手训练出来的……
  秋姜想到这里,嘲弄地笑了起来:“皇亲贵胄,俱获其利,怎舍其死?所以看不见老父寻子,背驼手抖;看不见母亲哭儿,眼睛泣血;看不见荏弱孩童,被麻木地押作一排,挨个抽打,连哭泣反抗都不会……到头来,所谓的切肤,也不过是,找回自己的孩子就好。”
  车夫被这番话震撼到,后悔内疚彷徨全都融在了一起,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你看不见。我不怪你,因为你只是个……贱民。”但那些人看不见,那些身居上位者看不见,就是罪,是毒瘤的根源所在!是让如意门屹立不倒的真正的罪魁祸首!
  “我不杀贱民。”秋姜轻声又说了一遍这句话后,径自下车。
  车外是条僻静小路,白雪之上立着一个黑衣人。
  秋姜的呼吸瞬间停止。
  两人相隔不过一丈,寒风吹着雪花飘到二人面前,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染上眉睫,既真实,又虚幻。
  世界仿佛静止,又仿佛乱成了一片。
  在如此苍茫一片的世界里,风小雅轻轻开口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第十三章 真假
  马车车夫的失控,不过是一场试探。
  风小雅,先让车夫带她去复春居,搅乱她的心。然后,让车夫暴露身份,观察她的反应。最后,用车夫的冒犯,试探她的底线。
  而秋姜,在此过程中,首次表现出了她的怜悯、宽容,和凉薄表象下的深思。
  她并没有真的被如意门变成怪物。
  在她内心深处,始终遵循着“不乱杀人”的底线,同情着失去孩子的人群,更对所有被拐入门的弟子们怀有感情。
  风小雅想起他之前收到的关于七儿的情报,那是个狡猾、冷血、无情的杀人工具,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他所见到的秋姜,一开始也确实表现得如此。可是,他一直在凝望她。凝望到,终于看见了一些别的东西。
  她会放弃逃跑的机会,回头来救他。
  她会在谢长晏陷入困境时,颇为多事地指点她。
  她会给厨子留一条生路,没有杀人灭口。
  她也没计较车夫意图绑架她去换儿子的行为,只是哀叹所有人的切肤之痛,都是自私之痛……
  她是一只伪装得极好的刺猬,尖锐的竖刺之下,一颗心,柔软细腻。
  风小雅定定地望着她,像是第一次才看清她,又像是很早很早前,就已熟知她。
  “这就是你……一直不肯对我坦言的原因么?”
  即使我和父亲都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说要救你,想让你摆脱如意门。你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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