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昭奚旧草-第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山君与望岁神君是亲生兄妹?”
  “又错了。我们三百年前在此结拜,它万年之寿,我自称为弟。”奚山君叹道。
  “山君却与神君一母同胞?”
  “对了。”
  这回,对了。
  奚山君看着人间的孩子有些困惑的面庞,微微笑了。如果一切的开始只是为了这一天,瞧见一个还未长大的公子扶苏,那么这一天的开始,又将是为了一切的结束。
  夜凉如水,风起天高,对着月光,喝了这么多年的酒。
  她和望岁,都在等待那个结局。
  
第三章 大昭卷·画贼
  “画亦生贼,贼女妙龄,害王子命。丙寅年八月初十,阴时。”
  ——《情事略考·宗室》月山人
  三百零三年前,太祖为昭太宗,当时还身为继承人的敏公子定了太尉之女为妻,公子心中忐忑,不知美丑贤恶,连番设计而不得见,逼不得已,决议夜探太尉府。可惜夜中起雾,误入了太尉府中表小姐的闺房,瞧见小姐自画像,而心魂俱失。那小姐,成了日后的太宗皇后。
  七十年前,理宗长女青城殿下躲在了后花园的花丛中,她那年十八岁,到了婚龄,正等着皇父的一场琼林宴。状元来了,年方十五岁的小神童,低着头,一团孩子气;榜眼来了,生得不错,然太瘦;探花来了,才华横溢却为人娇;余下二甲陆续到,不是年纪老,便是礼貌少。小殿下躲在蔷薇丛后,好不烦恼。一场宴会,诸君高谈阔论,公主的芳心好似墙头草,胡乱倒。只疑惑,那小状元一晚都只捧着鱼食喂饵,伸出一只玉琢的手在碧水之中,头却抬也不抬。宴毕,她终究觉得探花更胜一筹,正欲写下花笺,派宫人呈给皇父。可惜她那皇帝爹爹喝得得意忘形,自比紫薇丛中一朵黄牡丹,非要画师画一幅《百贤图》,画师说状元爷请抬头,那孩子搁下鱼食,缓缓抬起头,笑了一笑。孩子成了大昭第一贤相,青城成了大昭第一剩女。整七十年。
  五十年前,齐与楚二国交恶,谢侯丈家齐王并未婚妻齐郡主皆毙于楚王手。侯带死士狙杀王,中埋伏。有其貌不扬舞姬替他挡了一剑,谢侯负伤隐遁,后战西突厥,建不世功,封侯上侯。战胜归国,途遇奴隶市。一摊前挂有画像,卖女奴。皮色皆平凡庸俗,侯却驻足。其中有救过他性命的舞姬,正囚于兽笼中,沉默不言。谢侯千金买姬。后,峰回路转,因齐大夫誓死保护,侯竟发现郡主逃过一劫,亦寻回。郡主立谢侯妃,姬为侧。侯妃早逝。
  屈指数来,大昭皇室,无论男女,皆是些痴情种子。可巧合的是,这些情事,又大抵与画相干。
  这一年,齐明十年,继太子春日寿终,秋日之时,穆王世子,也命悬一线了。
  说起来不过寥寥数语,可是万事皆有因由,这因由却是说来话长了。
  话说,与奚山翠蒙一脉山峦千里相连的便是穆地。穆王是今上同母弟,同丑女穆王妃共育三女一子,两个女儿出嫁时因生得丑,被太后由郡主封成了公主,给孙女们多陪送了一份嫁妆,才算堵了一众驸马的嘴。一子便是当今太后最宠爱的王子成觉。传闻当年太子未死时,所受的关爱还可和他匹敌一二,其他的皇子,哪怕贵妃生的三皇子和小皇子,都要靠边站。
  为什么?这一提,却少不得要说到太宗一系。高祖当年只有一女,便从旁支过继了个与他相似的侄孙继承大统,就是后来的敏言大帝。敏言娶了当年名闻京都的美人,生出的儿子一个赛一个的仙气。传了这十几代,到了哲宗处,儿子更是个个把不住就要上九重天的德行。太宗一幅画像传到哲宗,他们家却无半个像他的了。平素百姓过年爱挂历代陛下的小像挡灾,结果越瞅越别扭,好似皇家曾出过什么丑闻似的,嘀嘀咕咕,传得像煞有介事。每到过年,整个皇室青云罩顶,像被打了脸。
  今上太后是武将家出身,从小养成的审美使然,平素也不喜欢孙子们这副模样,奈何儿子媳妇生得都不差,横竖改不了门风了。到了太常卿家丑女第四次怀胎,太后娘娘愁眉苦脸等着内侍报喜说“王妃又给您生了个丑孙女”,结果,一扭头,是个小子,而且,重要的是,这小子,一点也不丑!
  更重要的是,颇似一个人。皇室中人瞅了小王子一眼,皆弹冠相庆,他们这么多年的耻辱,终于洗刷一清了。
  这个穆王世子,生得极漂亮、极霸道。十几岁的年纪,未长开,那个眉、那个眼便恨不得飞到天上去了,和太宗小像就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史官的盖棺之论—“主额正颐阔,眉扬长而目醇威,近之则觉天姿,不敢观也”,再一次派上了用场。
  从此,太后把他当成了解救众人于危难之中的心肝,眼里再容不下别人。穆王世子成觉四岁从穆地进京读书,在皇子们读书的百子阁内,除了偶尔讲经才出现的太子,他的待遇是独一份的。今年,自太子暴毙,陛下一直郁郁寡欢,穆王称病,让成觉回封地侍疾,他伯父一言不发,挥挥手,便准了。
  成觉方回国,却入了魔。
  这个少年,正是好光阴。他爱过宫女红珠,也与尉迟中郎将家的闺女互赠过情诗,曾经睡过第二侯的女儿—门庭教养最森严的朝莺莺,也面对天下第一的歌姬崔素素坐怀不乱过。
  可是,他回国的当日,却娶了一幅画。
  妖红花轿,吹吹打打,百里红妆,里面空荡荡的,新嫁娘没有手,也没有脚,不会说,更不会笑。
  那只是一幅画,一幅比少女的皮还要温润细腻的材质做出的画。
  少年伸出了红袖中的细长手指,一张瘦成骷髅的面庞上,那双眼瞪得死死的,拉着绢画的轴,好似一头柔顺的乌发披散开来,绢就这样晃荡在少年面前。
  画中有个人,嫣然一笑。
  成觉沉默了。许久,少年干裂的嘴唇缓缓吐出一大口干净的鲜血。他握着画,仰望蓝天许久,那些吹打的声音早已停止,穆王与王妃却开始放声哭泣。他听到他们的声音,费力挣扎着,却无法回答—死亡原来是这样的。
  奚山君秋收完橘子,奉旨到天边洗星辰时,在五帝座旁瞧见一个枣红衣衫的小哥,不知是打哪儿来的山君,凄凄凉凉,游游荡荡,像个无头的苍蝇一般,在云中飘来飘去。
  “小哥,你打哪儿来,可是不习惯?”奚山君有些慈祥地搭讪,因她十分懒散,擦星洗辰的活儿总磨蹭到最后才能完成,可不完事下不了凡,天天脚不沾地,着实心慌。这会儿眼瞅着来了个冤大头,又是个新人模样,不利用一番又怎么过意得去?
  枣衣小哥闭上了目,有些不耐烦,一把推开奚山君的丑脸,吐出一个字:“滚。”
  奚山君瞬间卧倒,在云层上滚过来滚过去,最后厚着脸皮滚到枣衣小哥面前,娇嗔道:“可是这样,小哥?不要不合群嘛,小哥。”
  枣衣少年脸黑了,叹了口气,坐在一只不甚亮堂的小星星上。小星星刚眯眼,还没睡稳,舒服娇羞地哼了哼,少年脸色真是难以言喻的七彩斑斓。
  他四处张望,眼中小小的河水刚刚静止,又陷入凄凉。他安静了一会儿,青发长长的,如同孔雀开出的屏,一把青山扇,垂到了厚厚的白云上。
  奚山君有些没趣地甩了甩抹布,哼着小曲去旁边擦拭了。她今年负责北部七宿三千一百二十三颗星,一切并无异样,而负责三垣之中太微和紫微二垣的山君却叫苦不迭,说北极五位中有四位暗淡无光,太子座几乎瞧不清楚了,四辅也有三星擦不干净,不知染上了什么污浊,这些皆是去年已有异象的,倒还有些心理准备,只是今年,内五帝座也不让人省心,北帝一脉动静颇大,原本是极亮、极狂妄的星子,几乎盖过黄座,这些日子竟也慢慢暗沉下去,蔫蔫的,令诸位山君一阵猜测,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一年,天象怎就如此了?好不晦气!”众人私语纷纷,那些代表苍生人脉的星辰,如今不再明亮,瞧着急人,可如何却也不是他们微弱的法力所能挽救的。
  奚山君干了三天三夜,终于熬不住,扯过一片云头,沉沉睡了起来。等她一觉醒来,滚来滚去按摩酸沉的腰骨时,那个奇怪的枣衣小哥终于开口了,眼睛带着狼目一样的明亮。
  “我来是为了寻人。”
  “寻谁?”
  “我的第一百个仇人。”
  少年说到“仇人”二字时,不带恨意,不带愤怒,已经完全变成了疲惫。
  奚山君笑嘻嘻地问道:“为何是第一百个,之前的九十九个呢,你吃了?”
  少年的唇很红,眉毛几乎狂妄地挑到九重天上,他有些暴躁地来回走动道:“死了,都死了。我寻了几十世,一箭一箭地,都弄死了。”
  少年细长柔软的手掌上有清晰的茧,他是个会用箭的高手。
  奚山君站起身,扶正了包子头,弯了弯眼道:“说来听听。”
  少年似乎已然被这虚冷无尽的星河云山逼得有些筋疲力尽,他的思路并不是那样清楚,有时还带着些含糊听不懂的词句,他说道:“我到了许多陌生的地方,不,并不陌生,那里就是我的封邑。可每一个去处都没有我的侍卫、我的仪仗,那些人从我身旁走过,并不知道我是谁,无人唤我殿下,我也不认识他们。”
  “又是一个小殿下。”奚山君带着深意打量他,“最近的殿下多得像筛子下的秕谷。”
  “我瞧见一个衣冠楚楚的人,一旦瞧清楚他的模样,便隐约知道那是我的仇人,我在此之前从未见过他,可这一刻却不由自主地挽起了弓。我双手发热,杀红了眼,总觉不尽兴,如同染了瘾,兴奋地寻找每一个仇人,有些是世族豪庭的子弟,有些却是乐师巫医农人,他们一点也不冤屈,他们定然前世无数次欲将我置于死地,我杀了他们,是为了让他们死得血也流不出来,三魂七魄碎尽,再也无法来到今世害我。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如此快乐,如此期盼着杀更多的人,嗅到更多的血腥味。复仇让我得到了快感,虽然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仇恨究竟是怎样的。”
  奚山君啧啧惋惜道:“小哥,你很是浪费。九十九块人排,红烧、清炖还是爆炒,过去在我们山头,能吃不少时日呢。”
  少年白皙的脸颊有些抽搐,双眼本是冰冷带雾,可是左目却不知为何,一瞬间,生生涌出了泪。他说:“我知道我已经不是我,我死了,早已离开了我的躯壳。我用箭杀死的仇人都是在我每一次死后的前世之中遇见。我为自己的前世报了仇,却不知道这是不是每个初初死亡的人所必须经历的—了结了前世今生的宿怨,方能前行。可是我瞧不见自己的前路,在杀了九十九个人之后,快乐的极致之时,那些人临死前的痛苦却一瞬间全部投射到我的头颅之中,我无法承受这些悲伤辛酸,再睁开眼睛时就来到了这里。”
  奚山君安慰道:“你的罪受完了,据说这大概是要成仙了。你帮我擦完这五百颗星星,我便行行好心,托着殿下的尊臀往上一抛。三十三重天要是收了殿下的臀,殿下就能成仙君,若是殿下原地落下,等我明年来,再抛一抛试试。”
  “不,并非如此,我还有一个仇人,我心中清楚。”
  “你如何知道的?”
  “你头上有道绿光,绿得很,好像初春的嫩豆苗。”
  “你娘头上才有绿光,你爹头上才有绿光!等等,你在背后摸什么?你从哪儿变出的弓箭?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你能保证我射你的时候你嘴上不喊疼,心里也不喊疼吗?”少年红艳的面庞在半明半昧的天河中带着诡谲冷漠的阴影,他语气哀伤,像是哄着他生前那些莺莺燕燕的小情人:“莫喊疼,你要是疼了,我也会疼,会很疼。”
  奚山君抱头鼠窜,她在天河之畔施展不出一丝法力闪躲,身后的三连弩像刑天的斧一样寒厉劈来,“你玩真的?老子凭什么为了你这个小崽子不哭不疼?别射我发髻,我最烦人碰我的发髻,不准三连发!老子这是造了什么孽,我的相公啊,我那能吃能跑会笑会呆,食用暖床两处受用的小点心哟,还没咬上一口这就无福消受了!”
  奚山君的包子头上插了好几支金箭,眼见就要变成刺猬,碰巧被在初云观夜观天象的地仙—紫金散人瞧见了,这仙人腾云而来,白拂尘化解了箭气,才惊诧地攥着枣衣少年的手臂道:“殿下缘何游走到了此处?”
  奚山君瞧着一云皮的金箭,惊魂未定,麻衣拭了拭额上的汗,喘了好几口气,刚抬起头,就见紫金散人反手扣住少年的脉搏,厉声质问道:“何处鬼祟,借真龙身躯行此阴私之事!何等荒唐,他又岂是你害得了的?吸他阳寿,损他阴福,你又哪来的命数消受?”
  阳寿?阴福?真龙?
  奚山君心中怒怕交加,转了转眼珠,镇定下来,拂去仓皇逃走时衣袖上沾到的云气,诚恳地问道:“敢问仙家,这位公子可是真龙身?”
  既是真龙身,便是苍天选定的人间之主。
  紫金散人道行高深,瞧出了奚山君的斤两,朝她的头顶望去,答非所问:“山君好生手段、好生狡猾,短短三百年修为竟有万年法力。”
  奚山君露出笑,慢条斯理道:“全凭机缘罢了。今日多谢仙人救命之恩。只是略有疑惑不可解。仙人既修逍遥道,不受二十四仙府辖,又何必理会些微闲人闲事呢?我眼前的小哥若是条真龙,又怎会在此时魂归天河?”
  紫金散人伸出兰花手,念了句诀,便出来四个方士,一人握着一条金绳,将手握金弓的枣衣少年沿四角缚了起来。他只瞟了一眼奚山君,带着些微轻蔑扬声道:“我知山君听我此言,心中暗生妒意,酸若青桃,不过为着你那小夫君并非真龙身,无缘帝祚罢了。”
  奚山君笑得唇角生了涡,“仙人怎知我那小夫君便无缘人君之位了呢?”
  紫金散人眉骨险峻,忍住厌恶道:“妖邪小人,兴风作浪这些年头,未把你除去,只因天尊一片仁心,又兼有仙君背后为你求情罢了!你何等冥顽不灵,竟瞧不出眼前的殿下是生生世世爱民敬天修来的帝王命吗?他注定生生世世是帝王,与你那小夫君殊不相同!”
  奚山君蜷紧了左手,脸上依旧带笑,“仙人是在告诫我,莫要再枉费心机。”
  紫金散人高深莫测,云气中,眉骨显得益发高耸,瞧得出,真身应是虎狼牲畜类,他哈哈大笑起来,似觉得奚山君太过可笑,挟起枣衫少年,飘然远去,只留下一句再清晰不过的话:“你错了,我想对山君说的是,昭帝太子,从来没有当皇帝的命。他无福报、无此命。”
  又过了许多时日,奚山君干活干累了,就坐在云层上,仰望着更遥远的天空,没有星星月亮,那里一片漆黑。她身旁黯淡的小星星轻声细语地问道:“奚山,什么是命?”
  奚山君拿块脏脏的抹布擦拭它的身躯,许久,才吐出口气,温柔道:“就是任你万念俱灰死而复生,日夜不停绝望地哭泣,也依旧拿它没有办法的东西啊。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那样东西卑鄙地诱惑着你,背对着你却几乎笑得喘不过气,它对所有有资格得到它的人共享欢愉,共分秘密,一同看戏,看着你,而后转头告诉那些人,瞧,那个小傻子,也妄想得到我呢。”
  小星星从抹布中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双黑豆一般的眼睛,缺心眼地稚气道:“那个道士就说你夫君没有那个命!你不要再费力气啦,还是去寻你哥哥吧!”
  其他的小星星也点头表示同意,奶声奶气地问道:“奚山,你找到你哥哥了吗?你总是说他藏在我们的身体中,你找了这么久,你找到他了吗?”
  奚山君拍拍袍子上微凉的雾气,站起身,穿透每一个小小星辰的耳膜,恶狠狠地咆哮——
  哥哥,出来!
  哥哥,你快出来啊!
  我知道你在这儿。
  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出来出来出来啊!
  我擦过三百万颗星辰,还有三千万没有擦。
  我等了三百年,还有三千年没来得及等。
  天垣这样大,藏得住小小的你。
  人间扶苏正在教二五、二六拿炭笔在石头上写字,却从天而降两道光。小猴子们呆呆地看着光栽到橘子林中,跑去寻,只瞧见两块大坑,坑边静静躺着一卷书。除此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扶苏翻开书,却没有字。他夜间挑灯,左右翻来不过那几本旧时的典籍,有些无趣,便忆起白日捡来的无字书,再在烛火下映照,莹莹魅魅的,闭目而后睁开,竟瞧见了一行行发光的字。他颇觉有些意趣,便读了起来,原是个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可不一会儿,眼睛极涩,支撑不住,竟困得倒在了石桌上,昏昏沉沉。
  他似是去了书中,做了个颇有趣的梦。
  如同扶苏与堂弟成觉被皇祖母极有创意地唤作“凤凰儿”与“明珠儿”一般,他这样老宅中来的旁支公子与太尉家的二公子又一时齐名。
  也说不准这一世姓什么,这些简陋的话本子,攀模总是不清不楚的,家乡何处、气候温湿、盛产何物大抵语焉不详,支支吾吾,总带着些捉襟见肘的意味,可号从何来,生来何等典故,相貌何等巍峨,衣带何等风流,又说得似他家邻里一般平常,如街上的菘菜一般由你挑拣。真的令人哭笑不得。扶苏莫名入梦,成了这本子里的一个显赫宗族的公子,号“敏言”,相貌十分的妙,不知是否呵气如兰,也不管读书的人信不信,反正瞧见他的男男女女皆痴醉了。
  敏言与话本中太尉家的公子一样的有名,只是他的是贤名,三岁背《孝经》,五岁取熊胆,生来从娘亲股下便恨不得彩霞异香漫天,美德似太阳普照大地,而太尉二郎则是恶名,外人观来,好似一团黄连猫在薄荷草上,生得清新光洁,然舔一口,不让你苦得夜夜翻滚,日日大汗,定然不肯干休。这一路走下去,一个想是万古流芳,另一个也逃不过奸臣史上的名垂千古,二人本无什么勾连,除了在朝堂上唇枪舌剑,幕僚你抓我一下我挠你一爪,这一生也就是这样稀松平常的政敌,可天子一张诏书打乱了两家的两锅粥,敏言与太尉二郎乔公子要成亲家了。
  天子陛下觉得敏言与乔公子之妹乔植十分般配,忍不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写下这张诏书,众卿家可有异议?有异议的可以撞柱子血溅当场,寡人誓死扞卫你上书的权利,然寡人也终身享有不采纳尔等意见的权力。
  朝堂众人噤若寒蝉,乔二公子缓缓地笑了笑,卷着衣袖,薄荷般清爽的少年慢腾腾地走了,敏言公子却发出了一声丁香般姑娘的叹息,哀怨地望着身后一波又一波蔫蔫的红袍子,怎就没人去撞柱子,让他也瞧瞧历史上血谏的奇观?
  老宅子的小公子估计打小压抑在后宅中,这身躯洋溢着一股思春期不寻常的气息。扶苏躲在这壳子里十分的燥热,回忆话本子,他这时节合该在鹦鹉桥上,不早不晚,不紧不慢,不骄不躁,仪表翩翩,遇见一个十分美貌、十分心仪的姑娘,为了这姑娘,敏言公子之后会坚持与乔植退婚。
  这一日,果如话本子,手下幕僚中了邪一般,死拉着敏言上桥,一池春水中的皱纹荡漾得也太巧,桥上的姑娘们来来往往,瞧见这玉面柳姿、臀翘腿长的公子也不禁一阵燥热,扶苏素来是个脸盲的少年,横竖瞧不出敏言爱得荡气回肠要死要活的绝色姑娘在何处,只是总是要迎合话本子,少年便深沉忧郁又带着温柔地盯着四周的姑娘们,瞧着她们匆匆而过,到底谁才有做“女旦”的潜质。
  “噗!”有一股鲜血好像小喷泉,洒落漫天。
  清晨的阳光还很好看,春日,四处都青青嫩嫩。
  扶苏心口微微燥了起来,解了颈子上的一颗盘扣,那小喷泉又洒落得大了一圈,他转身,以为自己定然会瞧见带着丁香味道的“女旦”;可前方,只有一个喷着鼻血,呆呆看他,满脸血糊糊的三寸丁小姑娘。
  这姑娘定然不是绝色的美人儿,因她刘海长得盖住了脸,因她头顶泛滥着让人恼火的绿光—一道只有他能瞧见的绿光,扶苏更加燥热,咕咚咽了口口水,脑子乱糟糟的,却顺着腰线握住了一件冰冷的东西。
  此时的远处飞马奔驰来了什么,一大早清清爽爽,好似再没那样干净齐整的少年,映着大大的太阳,眨着睫毛小小的光圈就来了。
  扶苏拔出了寒凉似水的佩剑,他的心沸腾得十分痛苦,疯魔了一般渴望宰了眼前对着他喷鼻血的猥琐三寸丁,而前刻还呆呆瞧他,鼻血糊了满脸的三寸丁狐疑地转了身,对着鹦鹉桥畔驱马而来的少年道:“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我就跳下去!”
  桥下是清水,波光徐徐,淹死一头三寸丁毫无压力。
  马上的少年眼中含着笑意,缓缓驱马,略躬身,带着闲适,低头温柔道:“我定然会过来抓你回去,所以小孩你千万别迟疑,快快下去。”
  三寸丁用白色的绢袖蹭了蹭鼻子上的血,朝着敏言的方向后退了一步,如临大敌,“我真的会跳的,哥哥别不相信我,我是个顶顶有出息的姑娘,平素说如何就如何的!”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