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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海北-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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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雨声,还是雨声。
  所以陈逸洗完澡坐在床上吹头发时,半天没有分辨出门外那噼里啪啦的声响,到底是雨声,还是有人敲门。
  直到那一声嘹亮的嗓子响起:“小—芋—头!快—给—我—开—门!”
  陈逸愣了一瞬,关掉吹风,连忙起身。
  拉开门,夜风和雨雾扑面而来,看着门口提着大包小包那人,她一脸茫然,表情僵住,“你怎么来了?”
  余笙笙一双眼睛要喷火:“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不等人反应,她一把撞开陈逸就往屋里走,边说:“在干嘛啊你,敲半天门也不来给我开一下。”
  陈逸关上门,紧跟着进屋,在她身后喊:“伞!”
  余笙笙停住脚步,手里的两袋子砰一声扔地上,把手里还滴着水的雨伞递给陈逸,“啊,sorry我忘了。”
  地上已经落了一滩水渍。
  把伞立进门边一只塑料小桶,陈逸饶有意味地倚在厨台边,看向已经大喇喇躺在她床上的那人。
  “受什么刺激了?大晚上玩儿离家出走。”
  余笙笙直愣愣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声音提不起一点劲:“刺激?呵,我都快自杀了你知道么。”
  感觉到床边凹陷下去一块,余笙笙转过脸,看向坐在床尾的人。
  她们是大学同学,不同专业,但因为家乡是同一个地方,所以来往逐渐密切亲近,到后来变成了交心的好友。
  余笙笙自知性格有点泼辣,大大咧咧,考虑事情不全面,浮浮躁躁的,不如陈逸那样成熟稳重,所以每回一有什么事,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逸。
  想跟她倾诉,想跟她抱怨,想跟她说任何痛快或不痛快的事。
  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早晚会出卖自己,余笙笙犹豫一下,倒豆子似的把事情说了。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说到后面,越讲越来气,她索性直挺挺坐起来,盘起腿,连带比手画脚讲完了男友的种种不是。
  陈逸一言不发听完,尝试着总结了一下中心思想:“你的意思是,周子川勾搭上了他们单位领导的女儿?”
  “对!这个贱男!”怒气值上升到某个临界值,她开始口不择言。
  与她的情绪激动鲜明对比,陈逸淡淡笑了一下,声音平和,“有证据么?”
  余笙笙火冒三丈高:“要什么石锤证据,他俩微信里说话那暧昧语气当我是傻子嘛!”
  余笙笙和周子川,是在大学最后一年认识的。
  两人也是同乡,实习时你来我往互相帮助了几次,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起。
  余笙笙身材高挑,样貌中上,又比较会打扮,读大学时就被不少异性追求,也谈过几场无疾而终的恋爱。
  到了周子川这里,她被温柔暖男型的周子川治得服服帖帖,谈了不到半年的时候,就一副非他不嫁的样子。
  毕业后两人都回到家乡市里上班,余笙笙在一家烟草公司做行政助理,周子川起初只进了一家小公司,后来辞职考上公务员,进了税务局。
  半年前春节,双方家长见了面,都是普通工薪家庭,价值观什么都差别不大,也能聊到一起,一顿饭时间把两人的婚事定下了,算了日子后,说是明年元旦结婚。
  他俩感情一向要好,腻歪的不行,加上周子川脾气比较好,余笙笙难免会有恃无恐。
  可眼看着都要结婚的人了,莫名其妙就给她来这么一出,她是怎么都想不过去。
  发现微信上那点蛛丝马迹后,她去他单位冷声冷气地质问,即使被人背后笑话她也不在乎。
  回到家,又跟他大吵一架,心情实在郁闷得很,随意收了几件衣服,赌气出门,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到陈逸这里。
  “芋头,你说周子川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啊?”
  刚才还怒气冲天的口吻,一转眼又变得忧心忡忡。
  陈逸也缓缓躺下,跟她肩并肩躺着,“他喜不喜欢你,你自己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翻了个身面朝陈逸,一手撑起脑袋,余笙笙一脸疑惑:“那你说他为什么要去跟他领导女儿不清不楚呢,而且他现在对我也不那么迁就了,动不动就发火。”
  天花板原本是白色的,但有些边角因为屋顶漏水而留下了一道又一道黄色的印记。
  陈逸盯着一处水迹出了神。
  是不是所有看起来完美互补的感情,走到最后都会变得狼藉斑驳、千疮百孔?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两更,晚些还有一章。

  ☆、05

  风声和雨声交汇的夜里,两个年轻女孩躺在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上谈心。
  “笙笙,你觉得现在的自己跟从前的自己相比,有什么变化么?”
  余笙笙撑着起上半身,“变化?”
  “嗯。”
  她想了想,道:“除了年龄变大了,皮肤变差了,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吧?”
  陈逸笑她,“小傻瓜。”
  余笙笙没好气,“你就才比我大了半岁而已,讲话老气横秋的,要不得啊!”
  “小傻瓜。”陈逸淡淡开口:“你变得不自信了。”
  余笙笙愣住。
  不自信么?好像。。。。。。是的吧。
  从前仗着自己长得还算漂亮,有人追,不愁嫁不出去,毕业又进了福利待遇比较好的单位上班,还有一个百依百顺的男友,一切非常完美。
  是从什么开始,变得患得患失,一点点风吹草动就杯弓蛇影了呢?
  是从周子川考进税务局,把工作做得风生水起大放光彩开始的吧。
  应该永远要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的男人,渐渐有了自己的一方广阔天地,也有了自己的爱慕和追随者,不再拘泥于小情小爱,也不再把忠贞不二看做人生信条。
  他变得世俗化,社会化,会跟毫无感情关系的人“打情骂俏”,会选择性地借助某些力量来帮助自己往上爬。
  他在往前走,往一条真实而残酷的路上走。
  而她固执的想拽着他停下,让他眼里永远只有自己,妄图还原曾经那种单纯美好的生活。
  殊不知,时间的齿轮已经把过往都碾碎了,怎么拼都拼不回去。
  人要往前走,往高处走,往更好的方向走,难道就注定要失去某些东西么?
  余笙笙卸了力躺回床上,听见旁边的声音说:“周子川不是你的附属品,谁都不是谁的附属品,任何时候,你都不能丢了自尊和自爱。”
  “太高深了。。。。。。”她听得头疼,习惯性把手指往嘴里送,被陈逸一把拍开。
  “别咬指甲。”
  乖乖收回手,余笙笙侧了下身子,手臂向前,撒娇似的环住陈逸的腰。
  “芋头,真的好奇怪啊。”
  头埋在她的肩上,余笙笙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每次听你说几句话,就算我听不懂,也会莫名觉得好安心啊。”
  “所以说你是小傻瓜呢。”陈逸笑起来,胸腔微微颤动。
  余笙笙稍用力把她的腰环得更紧了些:“还说我傻,其实你才傻。”
  “放着林放平那么好的男人不要,跑来这个什么破地方当医生,你才是真的傻。”
  听着窗外的窸窣雨声,陈逸静默良久。
  她忽然也有了一点倾诉的欲望。
  “我跟林放平,走不到最后的。”
  余笙笙抬起头来,“啊?”
  ***
  大学时期的恋情,单纯又美好,沾染的物质因素太少,相处起来还算比较纯粹。
  可即使他俩再合拍,也终避免不了被现实击垮,分离崩析却无力回天的局面。
  林放平的父亲在政府任职,虽是个不大的官,但在小地方也算是很能说得上话那种。母亲是高中教师,温和娴静、优雅大方。
  这样家庭培养出来的林放平,身上有股难言的儒雅气质,加上他独立果敢的性格,陈逸不是没想过要跟他一直走下去。
  陈逸大学毕业那年,林放平想托家里关系把她的定向协议解除了,在大学就读的城市给她找个工作,两人能一直待在一起。
  那个时候,她内心是充满期盼和渴望的。
  习惯了单打独斗,独自成长,有人愿意站出来为你遮风挡雨,为你的人生出谋划策,有何不可呢?
  林家父母见过几次陈逸,对她印象很好,觉得小姑娘文静秀气,模样也生的乖巧,表现地很是喜欢她。
  可后来陈逸才知道,表面的接纳,其实是人类惯用的伪善手段之一。
  林家父母自认不是什么封建家庭,也没有什么讲究门当户对的老思想,觉得只要儿子是真心喜欢,女孩人品没问题,善良有上进心就行了,家里环境差一点没关系,日子不都是一点点过出来的么。
  但调查清楚陈逸的家庭环境后,他们彻底沉默了,把林放平叫回去促膝长谈了半天,最后的结果,只有两个字:分手。
  门不当户不对没关系,但他们绝不可能让自己儿子娶一个吸毒犯兼杀人犯的女儿回家。
  他们也许是真心喜欢陈逸这个人,但她背后所涵盖的信息,令他们实在无福消受。
  ***
  “所以,你是害怕林放平为难才主动提的分手么?”余笙笙问。
  陈逸笑了,那笑容有些苦涩,却带着一股难得的坦然。
  “你这么爱他,为他着想,他怎么就不知道多挽回一下呢。”余笙笙苦恼。
  陈逸摇了摇头,“你觉得是因为足够爱,所以我才放手,让对方解脱,其实不是的。”
  “如果我足够爱他,他也足够爱我,我们的感情够深,那么再大的风雨我也是愿意去承受的,因为我能笃定他会为我做出什么样的牺牲,哪怕是去对抗全世界,对抗他的父母,对抗舆论。但就是因为彼此其实根本不够深爱,我才不想拿这段经不起考验的感情去当试金石。”
  哪怕这一场斗争赢了,自尊心和自卑感一样强大的她,恐怕也没有勇气再去接受一个饱受诟病的漫长人生。
  “所以啊,其实我就是个胆小又自私的人,因为害怕输的一败涂地,害怕连最后仅有的那点自尊都输掉,才选择主动放手。这样起码还能给彼此留一点美好的回忆,甚至于,对方心中可能永远会对你存着一丝愧疚。”
  你能明白么?
  自小在缺爱环境里长大的人,内心最真实的渴望,是能够得到一份全心全意、至死不渝,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爱。
  即使机会渺茫。
  余笙笙彻底安静了。
  她觉得今晚上接受的信息量有点大。尤其是,这是陈逸第一次在她面前,完完整整的把身世问题,那么轻松坦然地说出口。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自己那点破事算个什么鸟啊!
  静默良久。
  她轻声喊:“芋头。”
  “嗯。”
  “你知道我嘴笨,不会说话,但我相信,你肯定会遇到那个对你全心全意,跟你一起对抗世界的人。”
  陈逸抬手握住她搭在自己腰侧的手,掌心的温度十分温煦。
  她难得开起玩笑来:“说的我好像要去毁灭世界似的。”
  余笙笙也反应过来,忍不住哈哈大笑。
  两个年轻女孩在床上笑成一团,越笑越收不住,笑到最后累了,才渐渐停下。
  这个普通平常的雨夜,女孩之间的友谊之桥,筑起了更牢固的高塔。
  而有的人,却不得不面临突如其来的意外。
  ***
  薛山接到方青野电话的时候,车子刚进县城。
  看到来电的瞬间,心头咯噔了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方青野说,彤彤不见了。
  接到薛山电话后,他立马就开三轮去了北山村。
  他有薛山家的备用钥匙,打开门后,发现整栋房子黑漆漆的,一盏灯都没有亮。
  客厅门大开,风把门吹得来回扇动,整个屋子里,都没有见到小丫头的身影。
  方青野甚至把家里所有床底和衣柜都掀了一遍,但是哪有人?
  听薛山说过周叔家孙女来陪她的事,方青野火急火燎找到周叔家,得到的结果,让他火冒三丈。
  那个叫小茜的女孩,说自己去了薛山家,想把彤彤带到自己家来玩,彤彤死活不肯,百无聊赖守了一会儿,她实在无聊,把彤彤哄进房间睡觉,自己就走了。
  周婶见方青野凶神恶煞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尖着嗓子跟他理论,叫叫嚷嚷说那丫头自己有问题,别赖在自家孙女身上。
  霎时间,整个院子里都是女人叫冤的哭喊声。
  方青野最烦这种话没说两句,头发一散、地上一坐,又哭又叫的泼妇。
  气急之下,他差点就想动手扇她,咬咬牙又忍住了,连忙给薛山打电话。
  掌着方向盘的手指攥紧了力度,薛山沉声听完,问:“周叔家孙女是几点走的?”
  后座上的周叔闻言一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接到电话开始,薛山整个人就像是块冰雕一样,开口的话都是冷冰冰的,他心里发慌,觉得自家孙女多半是闯祸了。
  电话那头,方青野粗着嗓子问了一句:你几点从彤彤家走的!?
  很快,他告诉薛山:“她说八点钟左右。”
  八点?也就是四十分钟前。
  方青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阿山啊,我觉得丫头可能是出去找你了。”
  如果周叔家孙女走后,彤彤就独自出门,那四十分钟时间她能走到哪里?
  她每次出门都是薛山接送,从来没有独自一个人走过,她又会去哪里找自己?
  无力感和恐惧感侵袭着他,薛山不敢多想,眼睛紧盯着前方,道:“青野,你赶紧去店里看看,我觉得彤彤有可能会去那。”
  方青野一拍脑袋,“好好好,我马上回去!”
  薛山沉声补充:“沿路也要多注意看看,有情况随时电话,我尽快回来。”
  方青野再次领命,挂掉电话,恶狠狠瞪旁边的泼妇一眼,骂骂咧咧小跑出门。
  因为暴雨,县城里车辆不是很多,一路上还算畅通无阻,薛山提了速,赶在9点之前到达县医院。
  老太太顺利办好入院,周叔也不敢留他,让他赶快开车回去找人要紧。
  ***
  白色面包车冲破重重雨幕,疾驰在盘山公路上。
  薛山咬紧牙关,脑袋里不住的想——
  彤彤会去哪里?
  彤彤能去哪里?
  恍然之中,那些被埋进记忆深处的支离破碎的片段,一股脑涌现眼前。
  他看见有个跟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男人,跪在自己面前,哭着喊着恳求自己放过他。
  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大声吼:你他妈不能放弃听见没有!我们找到她了,你弟弟的女儿没死,我们找到了!
  他还看见福利院活动室里,那个总独自一人躲在角落里的小女孩,还有她怀中紧紧抱着的小熊。
  ***
  手机在裤兜里呜呜震动。
  薛山连忙掏出来,名字也来不及看就接通。
  以为是方青野那边有什么消息,不等对方开口,他急问:“找到了吗?”
  然而听筒那边只传来一道明亮的女声:“啊?”
  薛山怔了一怔,把手机屏幕举到眼前,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正要问是不是打错了,他听见那头的人问:“喂,你是薛海彤的家长么?”

  ☆、06

  余笙笙挂断电话,转身往治疗室走。
  白色节能灯光线从头顶投射下来,陈逸半蹲在地上,给那个叫薛海彤的小姑娘处理着伤口。
  她左手捏住小姑娘的右手腕,右手拿着蘸了碘伏的棉签,一遍一遍,细致擦过她手臂上的伤口。
  有点疼,小姑娘缩了下手,陈逸攥住她的手腕,拿棉签的手放轻了些力度,柔声说:“别怕,马上就好了。”
  小姑娘眼眶里含着泪花,无声地滴落着。
  余光瞥见余笙笙进来了,陈逸问:“怎么样,打通没有?”
  余笙笙答:“通了通了,是他家长,应该也是出来找小孩了,语气挺急的,说马上过来。”
  陈逸点点头,取过一张干净纱布盖在小姑娘手臂的伤口上,贴上胶带固定。
  小姑娘坐在一条木凳上,木凳有点高,她双腿悬空吊着。陈逸蹲在她面前,比她矮了一截,要微微抬头才能看清她脸上挂着的泪痕。
  她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抬手擦掉小姑娘脸颊上挂着的眼泪和泥印,安慰她:“没事了,你爸爸妈妈马上就来接你回家。”
  默默把包扎好的手臂收回胸前,环在怀里一直抱紧的小熊身上,小姑娘吸了吸鼻涕,缓缓点了下头。
  ***
  是余笙笙先发现的她。
  当时两人聊天聊到正忘我,余笙笙突然说肚子饿了,特别想吃泡面,她没吃晚饭就赶着开车来的。
  卫生院旁边是有几家小卖店,但下这么大的雨,到了这个点儿估计都关门了,陈逸建议就在宿舍给她煮点挂面,加个煎蛋简单吃一下。
  无奈泡面的魅力要比挂面大很多,余笙笙越想越流口水,肚子里的馋虫被全部唤醒,嘴里直念着要吃泡椒味儿的,就要出门。
  陈逸穿着淡蓝色家居服,正要换了衣服陪她一起出去,余笙笙大手一挥,豪气地说:“不用不用,我找的到,你别麻烦了。”
  让陈逸在宿舍先把水烧上,顺便给她煎两个蛋备着,余笙笙兴奋地打着伞出门去。
  她穿了条束腰的及膝碎花连衣裙,原先脚上的高跟鞋换成了陈逸的拖鞋,肩上是陈逸在她临出门前硬让她披上的外套,说这里昼夜温差大,又下着雨,怕她着凉。
  但甫一出门,还是被迎面扑来的冷空气激地打了好几个寒颤。
  就在她缩着脖子绕过综合楼时,迎面走来了一个小人儿。
  这小人儿举着把很大的黑伞,整个人都快没进伞下,正慢慢地朝卫生院大楼走。
  从余笙笙的角度看过去,只能隐约看到她裤腿尽湿的白色休闲裤、粉色外套的一角,以及她手里抱着的那只小熊玩偶。
  起初余笙笙没在意,跟她擦肩而过后直奔马路对面还开着的那家小卖店,赶在老板娘关门前买下两袋泡椒牛肉口味的方便面。
  沿原途返回的时候,她看到那个小人儿停在了美|沙|酮门诊的门口,伸着脖子往黑洞洞的门诊里打望。
  余笙笙脚步放缓,目光不自觉在小姑娘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她看到小姑娘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折回去,最后停在综合楼一楼的屋檐下。
  檐梁上挂着一盏路灯,成群的飞蚊围绕着并不算明亮的灯源飞舞。
  小姑娘背靠墙壁,慢慢蹲下来,曲着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手里握着那只小熊,一动不动。
  大晚上的,她在躲雨?还是等人?
  好奇心和一时的热心肠促使余笙笙提脚走了过去。
  她来到屋檐阶梯下,关心询问:“小朋友,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小姑娘低头揉着手里的玩偶,没有看她,也没有回应。
  碰了壁,余笙笙没有气馁,两步跨上台阶,走到小姑娘身边,又问她:“你家在哪儿?要不要联系你爸爸妈妈来接你啊?”
  仍然没有回应。
  平时的余笙笙,自问是没有闲工夫和耐心去面对这样一个“不懂礼貌”的小破孩的,但眼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莫名觉得这小姑娘孤孤单单的,有点可怜。
  问什么都没反应,难道她。。。。。。听不见?
  余笙笙被自己的猜测打动了,她把伞放在一边,提着裙子蹲下来,整个人都快凑到小姑娘眼前,朝她招招手示意,“喂,小妹妹,你听得见我说话么?”
  比手画脚好像有用,小姑娘缓缓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离得近了,能清晰看到她脸上那一道道黑印和泥点,头发也有些散乱,配上她水汪汪无辜可怜的大眼睛,余笙笙只觉得心头被人揉了一把,有点难受。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你家住附近么?”她问。
  小姑娘摇头。
  不住这附近,大晚上跑卫生院来干嘛?
  想到什么,余笙笙又问:“你家长是不是这里的医生啊?你是来找爸爸妈妈的么?”
  把她的提问消化几秒,小姑娘先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余笙笙被整得有点懵,半晌才反应过来:“哦,我知道了,你是来找你爸爸妈妈的吧?”
  小姑娘又点了点头。
  余笙笙觉得自己摸索出事情概要了,决定当一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乡村女侠,立马掏出手机致电陈逸。
  两分钟后,陈逸披着件针织长外套赶来。
  听余笙笙自顾自说了半天情况,她打电话到值夜医生的办公室,询问今晚有没有留在院里输液的病人,那头回应:没有。
  看着小姑娘那狼狈可怜的小模样,问什么她又说不出来,陈逸请值夜医生先把一楼门打开,说外面冷,领着小姑娘进去,让她去里面坐一下再慢慢询问情况。
  小姑娘犹犹豫豫不肯进门,陈逸对她笑了笑,声音温和:“别怕,阿姨是这里的医生,我们进去避避雨,再找你爸爸妈妈来接你好不好?”
  小姑娘半信半疑跟着进去。
  看到小姑娘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泥巴印,陈逸猜测她可能有摔倒过之类的,等她坐下后,挽起她的裤腿和袖口检查,发现了她手臂上一处两公分左右的破口,血已经基本止住,但伤口里似乎残留了些泥土。
  中年男医生本来打算睡了,被这么叫起来,又看这两个年轻女孩一副要把闲事管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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