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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海北-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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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连结束时,郑宏被薛山勾住脖子拉去合照。照片中,他露出一个腼腆却又阳刚的笑容。
郑宏退役时,薛山站在大门口,目送他离开。寒风中,他站了很久,一直保持敬军礼的姿势。
后来,一切都变了。
在郑宏身边的那些日子,薛山不止一次想过,也许是可以把他拉回来,劝他浪子回头的。但他没有做到。
他曾是铁骨铮铮的军人战士,也是十恶不赦的毒贩。
而现在呢?
薛山看着眼前这个没了右臂,痴痴傻傻的男人,突然觉得心酸,没由来的心酸。
流浪汉仍在一下一下撞着墙,冷不丁转过头来碰上薛山的目光,他嘿嘿笑了一下,“吃饭。。。。。。”
“你——”话刚出口一个字,薛山倏地止住。
屋外有窸窣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转身,抬头,门口刺眼的光线被遮住大半。薛山直起身子,迎上来人审视的目光。
杨洛平仍是那身黑色运动装,头戴鸭舌帽,表情似笑非笑,“认识了?不用我介绍了吧?”
有的人,也许多年过去,他的音容笑貌你会忘得一干二净。
但杨洛平不会,他仿佛每时每刻都在笑着,以至于薛山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竟然想不起他不笑的模样。
静了片刻,薛山问:“你一直把他藏在这?”
“藏?”杨洛平笑,“我没那么闲,当年救你弟弟的女儿一个,就把我累得够呛。”
当时,边警那边可以说已经全然放弃他,要不是带个小孩有掩护作用,真遇到抓捕还能有现成人质,他才不会这么烂好心。
但两人身上有伤,又没法进医院治疗,一路上,他自己都顾不过来,更别说还要兼顾那个小丫头。
所以,逃到昆明跟从前认识的兄弟伙搭上线后,他把小姑娘丢下了。至于丢在哪儿,他既不关心,也未在意。
但他是万万没想到,能在三年多后,再次见到这个小丫头,以及薛山。
那天,他坐在何江车里,两人正谈一笔出货问题。经过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公交站台时,他看见了站台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至于郑宏?他更不得不感叹一句命运弄人。
爆炸过后,他一度以为郑宏已经命丧当场,没想到,会在他逃回老家之后碰上。
虽然国家大力禁毒,全国范围内禁止非法种植罂粟,但附近这一片山头,依旧有不少农户偷偷种植了罂粟。
他不知道郑宏是如何一路逃脱,成功跑到这个地方,他遇见郑宏的时候,他已经半疯半傻。
附近山头住户不多,郑宏经常悄悄潜进农户家里偷东西吃,被人逮住后,暴打一顿,又丢进山。
村里有位老阿嬷,她的儿子早年外出打工,已经七八年杳无音讯,村里人都说,估计是在外面得罪人或者犯了事,回不来了。
老阿嬷不信,每天都去山脚下等儿子。
有一天,她等着等着,突然下起暴雨,她没带伞,颤颤巍巍往家跑。但雨势太大,山路湿滑,她摔下了山沟。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时,是那个经常被村里人撵打的“疯子”,把她拉了起来,背到了这里。
水泥屋是从前存放变电器的地方,后来挪地儿后,也就废弃了,没人再来。
那天之后,老阿嬷会经常来给他送吃的,怕他继续乱跑,进村偷东西被打,老阿嬷找来铁链,把他锁在屋里。
这间水泥屋离她家距离很远,每天一个来回要花四个小时。她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之后慢慢变成两天或者三天送一回吃的。
老阿嬷儿子的小名叫阿来,她每回来送吃的,都叫郑宏“阿来”,久而久之,他似乎就真成了阿来。
***
杨洛平冲角落里蜷缩着那人喊了一声:“阿来。”
郑宏立刻弹坐起,连滚带爬奔向门口,把怀里的碗“哐当”一声放在栅栏前,两眼放光看着门外的人,嘴里咕哝:“吃饭。。。。。。吃饭。。。。。。。”
蹲下|身子,杨洛平说:“东西呢?”
郑宏不明白他的话,仍是念着“吃饭”俩字。
杨洛平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冲他示意一下,后者似乎立刻会意,手忙脚乱从兜里掏出相同的纸袋,递给杨洛平。
杨洛平打开瞧了瞧,抬眼看薛山:“不喜欢?这可是四号啊兄弟。”
四号海|洛因,纯度高达90%以上,但在毒品流通市场上,很难看见真正的四号。因为四号海|洛因一旦流入毒贩手中后,往往会被加入不少乳糖、滑石粉、可可粉等,以增加重量,牟取暴利。
薛山没答,见杨洛平把牛皮带袋塞回郑宏手中的同时,从兜里掏出一个面包递给他。
郑宏接过,忙不迭往嘴里送,把塑料袋咬的“咔哧咔哧”响。
杨洛平看着他,哈哈大笑起来,一脸玩味。
咬着塑料袋,郑宏忽然抬起头,冲杨洛平嘿嘿笑了一下。
手中的食物突然被人拎走,他怔然回头,看见刚刚那个又凶又恶的人抢了他的饭,下意识就扑上去抢。
薛山连退几步,手上动作不停,飞快把塑料包装袋剥去,又把面包扔回郑宏手中。
接住面包,他死死捂住往角落里躲。蹲下来后,边小心翼翼观察薛山,边大口咬着。
回过头,门外那道犀利打量的目光静静烙在薛山身上。
“真是好一出战友情深。”杨洛平抬手鼓了几下掌,清脆的掌声额外刺耳。
“这就是你的目的?”薛山说:“老朋友见面聊聊天,就这样?”
拧眉思考片刻,杨洛平说:“我也不知道啊,怎么好玩就怎么来了。”
想到什么,他又道:“哦,忘了告诉你,上山这段路,是你老班长背你上来的。别看他手不利索,力气大着呢。”
说完,杨洛平朝角落里的人招手,“阿来——”
“说吧,条件。”薛山冷眼看着门外的人。
手顿在半空,杨洛平笑了一下,继续道:“阿来,过来。”
郑宏乖乖过去,停在门口,嘴里嚼着面包,腮帮一鼓一鼓。
杨洛平指着薛山,对他道:“看见没有,这个人,他以前是你的手下,我也是你的手下。”
“但是呢,你总是信他,不信我。”
“其实吧,我跟他都是条子的人,但是呢,最后出卖你的,是他,不是我。”
“让你变成这样的,也是他,不是我。”
“所以——”唇边勾起一个笑,杨洛平从腰间摸出一把枪,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哄小孩子,“我帮你报仇好不好?”
☆、65
空荡的山林间; 忽然传来一声“噗哧”轻响。
薛山单脚跪地,左腿膝盖处; 深咖色长裤破了一个洞,丝丝鲜血正往外冒。
空气中隐隐残留着一股火药味。
郑宏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突然哇哇大叫,一个劲往后退,缩回角落里。
剧痛后知后觉袭来; 薛山紧捂住左膝,大口喘着气,额头上迅速冒出一层冷汗。
他抬眼; 看见还散发出袅袅青烟的枪口。安装了黑色消音套管的54式手|枪; 仍对准着自己。
杨洛平一脸遗憾,“这破□□是挺好用的; 就是瞄准有点问题。不好意思,瞄歪了。”
“阿来。。。。。。”他轻声喊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郑宏,“过来。”
角落里的人紧紧捂住脑袋,不停地摇头; 整个身体都在抗拒。
“过来。”杨洛平又喊了一声。
郑宏仍没有动,缩在角落里; 嘴里冒出许多模糊不清的字眼; 手里的面包被捏碎一地。
“我这是在替你报仇。”杨洛平继续喊他,“阿来,过来。”
郑宏使劲摇头。
对方的不顺从让他心中骤然腾起一股怒意,眼神也随即黯淡阴冷下来。
“郑宏!过来!”
“我让你过来!听见没有!”
一切命运不公、仇恨怒火; 仿佛都融在了这声歇斯底里的吼声中。
风在低声呜咽,寒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悄然弥漫进来。
枪口慢慢转向角落里不住颤抖的身影,食指扣动扳机。
致命一枪的声音,渐渐消弭在低声呜咽的风中,山林归于岑寂。
***
正值国庆小长假,城内城外各大交通主干道都有警察执勤、路查。人流量较大的广场、公园,也有不少流动特警执勤车。
下午四点,一个背着黑色双肩包、身着花衬衫的年轻男人走进本市地标建筑之一的盛城广场。
广场上一片热闹气息。
老人们凑在一堆下棋、打牌,言笑晏晏,一派安宁祥和。
几个年轻女孩举着手机自拍杆,站在喷泉前找自拍角度,叽叽喳喳笑闹一阵,终于拍下一张。
年轻父母正带着小孩学骑自行车,小男孩似掌握不好自行车龙头,冷不丁突然摔下车,旁边的父亲眼疾手快接住,抱进怀里轻声安慰着。
还有许多奔跑嬉笑的小孩子们。有的在吹泡泡,有的在玩飞盘,有的互相追逐着,嬉戏打闹。
山中细雨并未波及此地,一片和谐清脆的笑声中,秋阳穿过树梢倾泻而下,落了一地斑驳细碎的光影。
见到背包进广场的男人,执勤警务人员上前拦下,照例简单询问,并让其打开背包接受检查。
男子很配合,跟着警务人员来到执勤点,放下背包。
女警拉开拉链,脸上表情瞬间变了。
一切动作像是被无数倍放慢。
女警惊讶抬头,看见该男子脸上扬起的笑意,和他手中紧握的引爆器。
她冲旁边的同事大喊一声:“炸弹——”
但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一阵轰隆巨响中。
伴随着这声巨响,广场上方冲出一股炽热的波浪,猩红色火焰骤然腾空,滚滚浓烟铺天盖地袭来。
一切画面静止了。
一切美好、安静、和谐的场景,被彻底凝固在十几秒钟前。
火光弥漫,人们四下奔窜。广场上一片哀嚎、呼救。
汽车鸣笛、起起落落的尖叫声,响彻在这片原本蔚蓝的天空之下。
***
寂静的水泥屋内。
薛山背靠着冰冷的墙面,中枪的左膝盖上方,绑着他从自己身上撕扯下的T恤布条,枪眼处已基本止住血流,只剩一个小窟窿,静静躺在他的膝头。
角落里,郑宏没有再发出半点声响。
杨洛平那一枪,直接打在他后脑勺。
又脏又乱的长发,完美遮住了伤口,和滚滚而下的血流。
他安然蜷缩成一团,仍旧维持着中枪时的姿势,像是陷入了沉睡一般。
薛山闭上眼,静静听着山林间渐起的呼啸风声,和雨滴打在树叶上的簌簌轻响。
陈逸和彤彤,她们获救了吗?
***
陈逸醒来时,眼前一片黑暗。
喉咙里像是堵着大量液体,她猛咳一声,侧过脸尽数呕出。
她感觉自己仍处在一方狭窄逼仄的空间。
车尾箱,她还在车尾箱里。
车是停下的,没有开动。
麻药效用渐渐退去,攒了些力气,她用力去推后车门,推不开。她开始使劲敲车门,踢打四周,制造声响,同时大声呼救。
四下安静,这唯一的声音,渐渐消散在空旷的废车场上空。
敲到浑身没力,陈逸歇了会儿,开始在黑暗中辨识方向。过了会,她隐约察觉到,自己并不是在杨洛平原先开来的那辆车内。
那他会把自己藏在哪?
极力回想着昏迷之前的一切场景,废车场的景象跃然眼前。
想到什么,她用尽全力拼命推尾箱门,咬紧牙使劲推。
突然,尾箱门豁开了一条缝。
但她力气不够,那条缝很快又闭上。
大口喘着气,陈逸忽然笑了一下。
箱门是坏的,外面肯定用什么重物压着。
歇了会,她又重新去推。反复几次结果仍旧,最多开一条缝。
仔细想了下,她伸手四处摸索,心想也许车主会在尾箱里留下什么扳手、螺丝刀之类的工具。
但什么都找到。
尾箱里空气沉闷,好在废车多有毛病,估摸着密封效果并不好,所以她还能一直正常呼吸。
但反复用力试过那么几次后,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仅有的空气仿佛并不足以支撑她呼吸,腹部伤口的疼痛感也渐渐蔓延开来,陈逸停下动作,让自己休息一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二十分钟,也许三十分钟,或者一个小时。
她缩着身子,慢慢挪动,头朝车头,脚向车尾。抬起脚,抵在尾箱门上,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使劲往外蹬。
豁开的门缝比先前大了很多,穿过这条细缝,她看见了车外灰暗的天色,和路边落满地的枯叶。
太疼了,太累了,身体用力已经达到极限,她还在咬牙撑着。
额头青筋暴露,汗水滑入眼角,眼前明明是黑暗,她却仿佛看到了光明。
因为那光明之中站了一个人。他在等自己,彤彤也在等自己。
寂静的山林间,忽然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栖在树间的鸟儿受到惊吓,叽叽喳喳飞窜离开。
一辆红色废车的车尾箱猛地打开,下一秒,又沉声落下。
车旁边空地上,摔了一辆旧摩托。
陈逸推开尾箱门。
一阵寒风袭来,绵密的雨丝从灰暗的天空挂下来,散在空中,像雾、又像风。
***
傍晚时分的盛城广场,仍旧严加封锁。
爆炸案发生后,大部分警力被调往现场。临近盛城广场附近的路段,警车、医疗车、媒体电视台采访车,塞满在广场周边几条道上,堵得水泄不通。
本地各大电视台在滚动播放着“10。4盛城广场爆炸袭击事件”。
截止至当日19点,盛城广场爆炸事件已造成16人死亡,123人受伤,其中27人伤势严重。亡者中,有三名现场执勤的警务人员。
医院里,痛苦哀嚎的家属挤满就诊大厅。保安来回维持秩序,医护人员不断穿梭在一张张焦急等待的面孔中,口中每喊出一个名字,人群中都会传来绵延不绝的悲恸哭声。
***
禁毒大队办公室。
曲木沙依把彤彤带进休息室,让她乖乖吃晚饭,自己阖上门出来,撞上正要下楼的小白。
曲木沙依叫住他:“冰块脸!”
小白回头,疲惫的脸上挂着水滴,他刚刚进洗手间抹了一把冷水脸。
“怎么?”
曲木沙依小跑过去,“有消息了吗?”她问的是薛山和陈逸。
小白轻叹一口气,摇摇头。
“确定那个引爆者的身份了没?”
小白点头,报出一个名字。
曲木沙依瞬间想起来了,“那个花衬衫?”
杨洛平曾经的一枚手下,负责初筛来we酒吧购买K|粉的顾客。小白打入内部时,多次跟他接触过。酒吧被查封后,他的下落亦不明。
警方调取附近的交通监控后,很快找到了和引爆者有关的片段。
“他这种人渣似十回八回都不够!”曲木沙依愤愤道。
可再一想,杨洛平不知所踪,山哥和陈逸的线索还断着,又顿时双眼通红。
新得到一条关于黑衬衫的线索,楼下的同事等着小白出发。但他还从来没见过曲木沙依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一时有些不忍心,忽然伸手抱了一下她,安慰道:“放心,会没事的。”
曲木沙依点点头,看着他的飞奔离开的身影,转身回休息室。
茶桌上,她给小姑娘买来的晚餐纹丝未动。
曲目沙依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
“不吃东西的话,会饿坏肚子的。”她轻声哄着小姑娘,“等你爸爸妈妈回来,要是看见彤彤没有好好吃饭,肯定会伤心。”
曲木沙依拿起餐盒,舀了一勺饭菜送到彤彤面前,“来,乖,吃一口。”
小姑娘犹豫片刻,瘪着的小嘴终于张开。
吃了几口,她从曲木沙依手里接过餐盒,讷讷地说:“。。。。。。自己吃。”
曲木沙依就这么看着她继续吃饭,“真乖。”
小姑娘腮帮被胀的鼓鼓的,说了一句话,声音细细柔柔,有点听不真切。
曲木沙依:“你说什么?”
咽下一大口饭,她慢慢开口:“妈妈说,要。。。。。。要自己吃。”
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曲木沙依硬生生忍住。
窗外,漆黑的夜空一望无垠。
☆、66
雨丝绵密; 从鸦青色的无垠夜空铺洒而下。山林间偶闻一两声鸟啼。
逃出废车场后,陈逸四下搜寻良久; 四周尽是连绵起伏的青山,均未见到人迹。她打算沿着路往外走; 不管走到哪,只要是有人烟的地方,她就能求救。
可走着走着;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杨洛平一开始是要把她往山上带的,但中途接了个电话,他又把自己送回来了。
山上有什么?
大脑忽地嗡鸣一片; 陈逸拔腿就往回走。
漆黑的夜幕下; 她视物比较困难,踏上山路后; 双手一直伸在前方,像盲人行走。
渐渐适应黑暗里的光线后,她停在半山一处,回头。
遥远的城市星光在模糊的视线中悄然闪烁。
那个世界; 繁华、美丽,而自己这方空间; 幽暗、晦涩。
陈逸忽然想起石塔村发洪水的那个夜晚。她也是孤身一人; 带着同样的无助、同样的幸运,走在一条陌生的路上。
但她相信,道路的终点,是光明; 也是他。
***
黑夜袭来,一切无声的痛苦被悄然放大。
薛山背靠着墙,拳头紧攥,额上冷汗直流,沿着眉心滚落而下,顺着脸颊滴进衣领,一丝丝浇灭他仅剩理智。
跟陈逸商量后,他上周开始减少美|沙酮的服用量。
从最低维持剂量逐步减低,他已经踏上了戒断美|沙酮成瘾的这条路。
而减量期间,最忌讳的一件事,就是突然停药。
这种时候突然停药,戒断症状发作会比平时强烈数倍,身体和精神的折磨也会随之被放大数倍。
上次在石塔村,第一次阶段症状是在夜里,他强忍着心魔,把头扎进冰冷的洪水里,熬过了那一次。
但现在,他能清楚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浑身大汗,胸口起伏没有规则,症状比上一次发作要严重得多。
从头顶到脚尖,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是疼的,每一个细胞都是疼的。仿佛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要把他撕裂、撕碎。
他浑身发抖,大口喘着气。忽然,胃里一阵恶心,他匍在地上剧烈呕吐起来。
大半天没进食,能吐出来的东西少之又少。连吐多次后,薛山隐约尝到舌尖的一丝苦味,再吐出来的,就只剩下胆汁。
可以免遭这些痛苦吗?
可以的。
这间屋子里有四号海|洛因,就在郑宏身上。
而在郑宏身旁的木柜里,薛山此前发现了打火机和烟。不用想也知道是杨洛平可刻意留下的。
但他不能。
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陈逸和彤彤,都在等他。
他不能、也不会轻言放弃。
外面又下起了小雨,夜风钻进湿漉漉的头皮、身体,凉飕飕的感觉,让他有片刻的清醒。
木然的视线转向角落,郑宏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薛山突然很想喊他一声,听听他是否会回答。
但他终究没有。
他静静凝望那一角片刻,缓缓阖上眼。
什么东西是一个人必然会失去的?
生命。
所以这世上,最痛苦的事向来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
于郑宏而言,死亡,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
陈逸迷路了。
本身她夜视力就不太好,加上山路交错分叉,这么横冲直撞一路走来,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四周除了山就是树,还有无尽黑暗。
如果薛山真的在山上,照自己这么走下去,还没找到他,很可能就先把自己给绕丢了。
雨不大,但淋了一路,身上已经湿润,凌乱的发湿答答垂在眼前,疲惫和饥饿交替袭击,陈逸有点懊悔,不该什么都不想就往山上跑的。
可她又不甘心。她始终有种感觉,在这片大山的某个角落,有人在等着他。
这么想着,她朝阴森幽暗的山林深处大喊了一声薛山的名字。
声音清冽辽阔,带着无法述说的一丝悲怆,在空荡的山林间回荡。
但无人回应。
***
第二次发作来得很快。
薛山倒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身体缩成一团,不停抽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浑身都疼,每一寸骨头,每一寸肌肉,每一寸皮肤,越来越疼。
他强迫自己去想陈逸,想彤彤,可意识渐渐模糊,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声音——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呢?
吸一口,就一口,一切都会好了。
不要告诉任何人,不会有人知道的。
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
你太痛苦了,就一口,他们会理解你的,不会怪你的。
陈逸不会离开你的,彤彤也不会离开你的,她们是你的家人,会无限包容你的一切。
去吧,去吧,你活得太辛苦了,对自己好一点。
就一口,你身上所有痛苦,立刻就会消失了。
“闭嘴!!你闭嘴啊!!”他用力摁住脑袋,声嘶力竭吼着,可再努力,那个声音还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仰面躺在地上,瞳孔散大,心跳如雷,浑身抽搐着,无力地望向幽暗的天花板。
湿润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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