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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海北-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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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忍着,终于忍不住的时候,找了一棵大树,侧身倚树干而坐,小憩片刻。
风停了,雨停了,世界是那么安静。
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像镀了一层水汽。
陈逸忽然想起三年前,自己刚来雅里乡的那一天。
毕业典礼结束后,她坐了近二十个小时的火车到达市里,再从市里坐大巴到县城,又从县城辗转坐私家客车到雅里乡。
那时候她还不了解行情,不知道私家车会经过卫生院门口,只要乘客提出要求,它就会停下。
她乖乖坐到雅里乡路碑的地方,直到听见司机那一声粗嗓门:“雅里乡的!到了!”
她才拖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下车。
天气很不好,也是灰蒙蒙的,大雨将下未下。
她在站台附近打听了卫生院的位置,心想不太远,附近又没有车可以坐,便拖着行李箱打算步行过去。
路还没走到一半,下起了大雨。
她撑开提前准备好的雨伞,独自一人走在马路上。
颠簸了二十几个小时,胃里空空如也,加上晕车,整个人有点恍恍惚惚。
一直以来,她用强烈的自尊心武装起自己,试图将那些尘世的各种烦恼、困扰、失意,全部阻挡于盔甲之外。
她告诉自己,你可以刀枪不入。
但就是在那一刻,她的的确确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单。
就好像现在这样。
***
教室里空空如也,水泥地面崩出很多裂隙,裂隙里长满了杂草。
阿婆缩着身体坐在教室一角,彤彤坐在门口的位置,扭着身子去看门外站在空地上的薛山。
这片山不高,地势很缓,洪水差不多已经涨到了最高的水位线,如果不再下暴雨的话,这里无疑是目前最安全的避难点。
薛山站了一会儿,回头,撞上小姑娘愣愣的目光。
他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把她散落在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轻声问:“冷吗?”
小姑娘摇头。
薛山苦笑一下,伸手捏了捏她还泛着潮润的衣裤,“再忍一下,很快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小姑娘点头。
薛山探身进教室,看到缩在角落里休息的阿婆,他有点不放心把彤彤一个人留下。
他起身,走到隔壁那间教室,隔着破旧的玻璃窗打量一番,回到门口,一脚踹开。
他对小姑娘招手,“彤彤,来这里。”
小姑娘乖乖过去。
薛山把门口的蜘蛛网和杂草粗略清理一遍,让她待在这里,如果阿婆就像昨天那样来找她麻烦,一定不要出来,也别开门。
小姑娘似乎预示到什么,一把伸出手拽住他T恤下摆。
薛山低头,看到她右臂上的伤口。
纱布在洪水中被冲走,伤口已经闭合成一条不规则的细线,周围有一圈红晕。
他轻轻拨开她的手,蹲下身子,顺势将她的一双小手拢进自己掌心。
“不用怕,这里很安全,我出去一小会儿,不管找不找得到那位医生阿姨和两位爷爷婆婆,我都会回来。”
小姑娘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有眼泪啪嗒啪嗒不停地掉。
薛山感觉心被揪人了一下,颤得疼。
抬手摸摸眼前的小脑袋,粗砾的拇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薛山说:“乖乖在这里等我。”
小姑娘站在教室门口,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微微启唇,发出了两个模糊的音节。
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
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 三毛
☆、12
山路湿滑,满是泥泞。
陈逸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没有手机,没有阳光,没有时间参照。
也许是三个小时,也许是四个小时。
灰色运动鞋在洪水里泡了一遍,本就被染成了土色,眼下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泞里,一个不留神碰到泥坑,直接被粘脱下来。
步子越发沉重,疲惫和饥寒交替袭击。
就在陈逸打算再次坐下休息时,忽然眼前一亮。
她看见一面屋顶,再平常不过的青瓦屋顶。整栋房屋被洪水淹没大半,只留下一层屋脊,安静地伫立水中。屋面瓦片颜色深浅不一,很明显,有一处是全新的青瓦。
这是阿婆的房子。
她拄着树枝手杖走近一些,看到屋子前立着的两棵高大蓝桉树,此刻它们也只剩下了树顶那一小丛翠绿。
陈逸笑了一下。
是的,她走对方向了。
***
薛山沿着河岸而行。
他绕过了老夫妻垮塌的房屋区,一直往下游走。
安静的山野林间,不时能听到一声男人的呼喊。
“陈医生!”
“老人家!”
“有人吗!?”
没人回应,他仍继续走,边走边喊。但他不能走太远,他还要回去,在那座废弃的房子里,还有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等着他。
是的,他想,最远就到阿婆房子那里吧,不管什么结果。
时间在分秒流逝,还有一个现实,残酷地摆在他面前。
他昨天没按时服药。
通常情况下,服用一次美|沙酮的治疗效果最多能维持36个小时,而他自己的维持治疗的时间,一直较稳定的固定在24个小时左右。
不用计算他也知道,36个小时早就过了。
第一次戒断症状发作是在夜里。
彤彤和阿婆睡着,他浑身冒着冷汗醒来。心跳渐渐加速,胸口像是有一群蚂蚁在咬着每寸皮肤,他咬紧牙关忍着,但没能撑多久,浑身都出现了那种噬咬感。
他放开怀里的小姑娘,一把扑向河岸边,不断捧水拍向自己的脸。脑袋昏昏沉沉,视野似乎也开始模糊,天旋地转。
他伏在岸边,把头扎进水里,良久。
漫长的夜,他一遍又一遍催眠自己,强忍着理智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彤彤在身边,她和阿婆等着你带她们回家。
还有。。。。。。
还有陈医生。
你要找到她。
当他再次醒来,看见天边的鱼肚白和归于平静的水面,他知道自己撑过了第一次发作。
但现在,走在湿滑泥泞的山路上,他感觉自己额头和后背开始不停冒着冷汗。
心跳开始加速,胸口发闷,那种感觉又来了。
浑身骨头被蚂蚁噬咬的痛苦,又来了。而且比昨晚严重很多,一波比一波强烈,恨不得立刻掐住自己的脖子,勒到窒息,恨不得把每一寸骨头撬开,把里面藏着的虫子全部拿出来。
他拼命摇晃着脑袋,似乎这样能让自己看清眼前的路。
身体渐渐不受控制,“咚”一声栽倒在地,他在泥地里滚了几圈,“扑通”一声,滚进水中。
霎时间,他的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混沌之色。水漫过他的眼睛,耳朵,渗入鼻孔、嘴里。
突然想起了小时候,那是十几岁来着?也是一个炎夏,他和方青野偷跑到邻村一户人家的鱼塘里抓鱼,结果被鱼塘主人逮住,那个高大健壮的中年男人,把他和方青野像拎小鸡一样拎到池塘边,一手抓一个脑袋,摁进水里惩罚。
就和现在一样,动弹不得,浑身没有力气挣扎,像游走在死亡的边缘线上。
但就在身体在不断下沉,意识模糊一片之时,他感觉,有一双手抓住了自己。
***
陈逸大口喘着气,跪坐在一边。
男人侧身对着她,身体蜷缩,眼睛微微睁开,茫然的眼神望着自己。
天知道她花了多大力气才把他从水里拉上来,完全忘了手上的剧痛,对着他又是拍背又是抠嘴里异物,三两下扒开他的上衣,瞄准位置就要开始做心肺复苏了,男人突然一声呛咳,胸口有了起伏。
薛山渐渐放松身子,恢复平躺,急促的呼吸缓和下来,胸腔里的心跳也渐渐趋于平稳。
睁开眼看到陈逸时,他有诧异,也有欣喜,但他似乎没力气表现出这些情绪来。
安静良久。
薛山突然冒出一句:“还以为是见鬼了。”声音轻飘飘的,没有力气。
陈逸不解:“见鬼?”
但随即反应过来,她笑了,“我们都没死。”
薛山也扯着嘴角笑。
陈逸看着他,恍然发现这是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的笑容。
他总是一个人来门诊,机械地完成服药治疗,又一个人走。沉静而不苟言笑,这是以往陈逸对他的印象。
此刻,一句玩笑话,成功淡化了先前那生死惊魂的一刻。
半晌,薛山朝陈逸伸出右手,“帮我一把。”他整个身体还在乏力。
陈逸扶住他的手臂,他借力坐起来。
陈逸很清楚,他刚刚是毒瘾发作了,用专业术语来讲,也就是美|沙酮戒断症状出现了,和海|洛因戒断症状其实没什么两样。
“好点了吗?”她试着问。
薛山点点头,“陈医生,你——”
他其实想问她有没有受伤,但刚转过脸就看到她垂在身前的手,想出口的话被拦腰斩断。
陈逸知道他看见了自己肿成胡萝卜一样的手指,坦然解释:“指甲掉了一个。”
十指连心,这种疼痛不言而喻。
她刚刚那么费力才把自己拉上来,薛山心里歉疚,也有点心疼。
他收回目光,看一眼四周的景象,问陈逸:“你一直在附近?还是。。。。。。”
陈逸摇了摇头,“不知道被冲了多远,我逆着洪水方向走过来的。”
她看到薛山的时候,他正抱着头,一脸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她叫他的名字,没有反应,紧跟着跑过来,还没到人跟前,他就把自己滚下水了。
薛山点头,听见她问:“彤彤她。。。。。。”
“跟我一起,还有阿婆。我们找到一个小学,她们在那儿暂时安全。”
心里的弦暂时松了一下,可陈逸心里还有另外一个结。
薛山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缓缓道:“沿路过来,我没有看到那对老人家。”
陈逸静默良久。
薛山看着她,一身狼狈,衣服上都是泥水留下的一道道印,头发上也沾了几片树叶,脚上的鞋更是没法看。
还有她的手。
“你是来找我的吗?”陈逸忽然开口。
目光从她的手上收回,薛山点了点头。
轻轻呼出一口气,陈逸说:“走吧。”
陈逸先站起,伸手去拉薛山,薛山愣了一瞬,搭上她伸过来的左臂,低声道谢。
他注意到,自己稍用力搭她手臂时,她皱了下眉头。但等他完全站好,陈逸才不动声色摸了下自己的背。
薛山让她走前面,他在后面更好照应,陈逸面露些许难色。
“怎么了?”
陈逸咬了下唇,如实道:“我后背衣服挂坏了。”
一条大口子肆无忌惮敞着,黑色内衣胸带显露无疑。
薛山默了下,说:“那我走前面,你跟上,有问题及时出声。”
陈逸点头:“好。”
***
去往村小避难点的这段路,好像比之前好走了许多。
薛山在前面带路,他步子本来迈得大,见陈逸体力有些吃不消,慢慢放缓步伐,等她跟上。
两人偶尔搭话,不让“旅途”显得苍白无聊。
陈逸问起彤彤的母亲。
她向来不喜欢打探别人隐私,但是她又很疑惑,因为薛山的登记信息里,写的是未婚。
“过世了。”他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这是陈逸料想过的一种结果,但被他这么坦然的口气说出来,又觉心中有些发堵,只能讷讷地致歉:“对不起。”
薛山并没有什么计较的意思,淡淡道:“没事。”
途遇一段稍险的小山坡,考虑到陈逸手上的伤,薛山先跳下去,转身朝她伸出双臂。
陈逸也不忸怩,搭在他的臂膀上跳下来,但还是不小心碰到手受伤的食指,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薛山看在眼里,忽然心生一个念头。
他低头看自己身上的T恤衫,虽然被水浸湿,但泥土不多,他扯住一方边角,用力一撕。就那么一下,看起来蛮结实的衣料,被撕下一块布来。
“衣服不太干净,但还是包一下吧,路上难免磕磕绊绊,树枝又多,不小心碰到也麻烦。”
看着他把布条递到自己眼前,陈逸愣了两秒,选择接受。
但她一只手不好操作,忍着痛缠了几下,布条还是松松垮垮的。
薛山从她食指上一圈圈取下布条,再重新缠上。
包扎指头和包扎一般伤口的方法是有区别的。陈逸注意到,他的手法很专业。
薛山打好结,陈逸收回手,顺便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你学过急救么?”
男人转身迈起步伐,陈逸紧跟上,望着他宽阔的背影,听见他淡然的回答:“学过一点,不过没你专业。”
这应该是谦虚客套的一句话,可听起来却觉得有点“显摆”的意思。
背后的人轻笑一声,没有再说话,薛山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不自觉唇角微弯。
有薛山带路和帮助,陈逸走得轻松很多,心里也踏实了很多。
一路上他们仍不停四周打望,不停呼喊,期望能得到那对老夫妻的回应。
气温在渐渐升高,两人都能感觉得出,应该过晌午时候了。
薛山察觉到身后的人停下来。回头,撞上陈逸黯然的目光。
前面就是老夫妻被泥石流冲垮的房屋残骸。
薛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时陈逸选择抱起彤彤,置身后的老人不顾,谈不上自私与否,这只算是灾难面前的一种选择,最优的、能让伤亡最小的一种选择罢了。
但心里的这个坎,可能一辈子都将过不去。
“走吧。”陈逸说。
继续往前,薛山带着她绕过老屋附近的淤泥,走了一小段水路。
后面这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有在路不好走,或者路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泥坑、树枝时,薛山才会主动出声加以提醒。
其余时候,陈逸默默在他身后,像个忠实的跟随者。
肚子不合时宜叫了一声,陈逸有些尴尬,下意识抬眼去看薛山。
却发现,他好像在发抖?
他的步子也慢了很多,两手不再是自然下垂的状态,而是抱在胸前,他原本背有些驼,但眼下这种连头都往胸前埋的姿势,就好像。。。。。。
陈逸快步上前,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轻声喊他:“薛山。”
男人停顿一下,没有回头,声音在发颤:“没事,前面就到了,我们抓紧速度。”
离得近了,陈逸清楚看到他脖颈上冒出的密密细汗,她挪步站到他面前。
他垂着脑袋,嘴唇微微张开,喘着粗气。他额头上也出了一层细汗,脸色唰白。
从哪段路开始发作的?他隐藏得这么好。
一次又一次发作,却得不到任何缓解,身体和精神会逐渐面临崩溃。
薛山抬起头来,眼神变得躲闪。
陈逸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目光像是要穿透他:“坚持住,不要伤害自己。”
身体又抑制不住连抖了几下,薛山垂下脑袋,点了点头。
他说:“我会的。”
声音轻得不像话。
前面这段路宽一些,陈逸不再跟在薛山身后,而是站到了他身边,与他并肩走。
她紧握住他结实有力、却不可抑制瑟瑟发抖的臂膀,不断在他耳边鼓励:“保持深呼吸,放松,转移下注意力,想一想其他的事,想一想彤彤。”
她就这样一直碎碎念到避难的村小。
期间薛山没有再回应她的话,即便他很想说,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应付。他咬紧牙关,忍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脚下的步子越发沉重。
如果不是陈逸一直扶着他,他觉得自己可能会选择直接倒在某个路边。
踏进满是杂草的空院,一扇绿色铁皮门忽然打开,冲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彤彤飞奔过来,一把抱住薛山的腿,眼泪鼻涕全往他裤腿上蹭。
小姑娘自然也察觉到了他颤抖不止的身体,挂着泪痕的小脸慢慢仰起,不明所以看着薛山。
薛山感觉自己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想要把脚下的小丫头抱起来都做不到。
他咬着牙,极低地喊了一声:“陈医生。”
陈逸会意,立刻蹲下身子,把小姑娘的手掰开,将她圈进自己怀里。
几乎是同时,薛山用尽力气直冲进开先前彤彤待的那间教室,“砰”一声关上门。
小姑娘伸长脖子望向教室,想马上过去,但陈逸把她抱得很紧。
“没事的,别过去,爸爸在里面待一会儿就出来。”
小姑娘讷讷地,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里面待一会儿才出来。
陈逸紧紧抱住她,目光也投向那间废弃的屋子。
她听见一阵重物坠地的声响,还有男人痛苦不堪的低吼。
☆、13
刚调入美|沙酮门诊那一年,陈逸应要求去市强制隔离戒毒所参观学习。
同行十余人,有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禁毒大队的宣传干事、还有和陈逸一样服务于各个美|沙酮门诊的医务工作者。
在这座封闭式“学校”里,毒品成瘾者被称作学员,他们每天接受军事化的生活管理,定期参加劳动改造,接受思想健康教育、禁毒教育。
毒瘾没有发作时,他们看起来和正常人差别并不是很大,除了有些刚进来,体型瘦的跟麻杆一样的学员,其他大部分人,在这里待一个月,普遍都能吃得白白胖胖。
所里配置有八名戒毒医生,他们的工作状态是24小时一个班,随时随地协助监控强制戒毒病人的情况,观察他们的行为、心理状态。
学员的急性戒断期症状期,是所里医生们最紧张、最艰苦的时期,每到这时,夜里睡觉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需要随时准备起来处理突发状况,比如病人自残。
割腕、撞墙这些事故,于他们来说更是家常便饭。
病房楼层也是根据戒毒人员的吸毒种类而划分的。吸食传统毒品如海|洛因,和吸食新型毒品如冰|毒等的学员,被归在不同楼层管理。
半天的参观学习一直很平稳进行,直到临近结束时,病房大楼三楼突然躁动起来。
站在楼下的花园里,陈逸只能看到几名所警吹着口哨冲上三楼,身后跟着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
据说是学员之间起了小摩擦,口角之争几句继而发生斗殴。
副所长领着一行人离开。
陈逸偶然回头,透过布满钢筋栅栏的玻璃落地窗,她看见两名医生架起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离开,他的目光投落下来,投向这里站着的一群人。
结束行程,一行人在戒毒所门口汇合,随行的一位宣传干事扛着摄影机,副所长正对着摄像镜头发表工作见解。
“完整的医学戒毒治疗包括生理脱毒、心理脱瘾、康复治疗和回归社会等环节,但大多数吸毒者往往止步于第一环节。即使意志力强的吸毒者闯过了第一关,但毒品所带来的精神和心理上的强烈依赖,也很容易摧毁一个人的意志,活生生将他们好不容易残留下来的戒毒意念,瓦解、粉碎。”
“我衷心希望,从这面高墙走出去的学员,这辈子都不再沾染毒品,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回归到正常的社会环境。所以,这面高墙之外的禁毒戒毒工作,仍需要各位同僚的齐心协力!”
很奇怪,陈逸再回想起这段记忆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副所长这番情真意切的话,而是那个被两名医生架走的男人。
此刻,站在紧闭教室门窗外的陈逸,看着躺在地上的薛山,她又想起了那个男人当时投来的目光。
是不屑?还是鄙夷?或者麻木,冷漠?
记忆里那张模糊的脸,在眼前逐渐清晰化。
陈逸轻轻扣了下窗户铁栏,问:“好点了吗?”
男人身子蜷缩着,双手抱住膝盖,脸上残留着眼泪和鼻涕。
苍白茫然的眼神看向陈逸,薛山点了点头。
陈逸推开门进去,来到薛山身边,把他扶起来,靠墙而坐。
整个人像是被卸掉骨头一般的无力,薛山靠着冰冷的墙,对陈逸说:“陈医生,谢谢。”
声音苍白无力,但包含的致谢却毋庸置疑。
陈逸没有回应他的道谢,低声说:“彤彤没看到,但她听见了,可能有点害怕,一直站在门口不敢进来,要我叫她吗?”
似乎思考了几秒,薛山点头,“麻烦了。”
陈逸起身,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半蹲在薛山面前,说:“把脸上擦一擦吧。”
这种样子,小姑娘看到肯定会难过。
薛山点点头,抄起T恤下摆在脸上一通抹。余光里,陈逸出去了,不知道在外面跟彤彤说了什么,很快,一团小小的身影慢慢走了进来,停在他身边。
薛山伸出手,把小姑娘揽进怀里。
浅浅的啜泣声带动他胸腔微微颤动,大掌抚在小姑娘脑袋上,一遍一遍,温柔而怜爱。
“没事了,我没事了。”
小姑娘无声的落着泪,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伸出手抱住他的腰。
***
天空又飘起了小雨。
细细密密的雨帘从天而降,薛山依旧保持着原先那个靠墙而坐的动作,靠在怀里的小人儿哭累了,渐渐睡过去。
陈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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