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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恋]沧海别-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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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未已微沉的目色缓缓一明,却是负手立着,没有回应。霍木兰侧躺在床上,偏头时,露出秀发后莹白的耳垂,曾被划破的痕迹已微不可见,但沈未已还是触到心头思绪,道:“你等等。”

    言罢,他举步离开,不过多时,便又推门而来,将一对珍珠耳坠递到霍木兰面前,道:“给你。”

    霍木兰回头看来,霍然一惊,蹙紧双眉道:“拿开它!”

    沈未已不明所以,摊开的手掌微微一动,霍木兰见他仍怔然不动,更是脸上一变,厉声道:“我让你拿开它!”

    沈未已脸一沉,收拢手掌,负在后背道:“你……”

    “你走!”然不待他说完,霍木兰便冷声打断,凌厉的眼神竟又如她第一次在此醒来时一般,让沈未已心头一闷。

    片刻后,屋内烛影一明一灭,沈未已敛眉拂袖而去。

    屋门“砰”一声紧紧闭合,便如一口钟磬撞在霍木兰胸口,震得全身毛发皆竖,心底一片空虚。她绞紧被褥一角,咬唇用力呼吸,垂睫时一滴眼泪从眼角渗出来,终究还是没入了她嘴角中。

    一味,苦到天明。

    ******

    第二天清晨,窗外一片清明,鸟语啾啾不绝,大地一如水镜,将四边山花之美尽收其中。

    霍木兰今日起得很早,兴许是昨晚未曾睡好的缘故,她走到井边洗漱,一头秀发垂在左肩上,更无任何发髻修饰,虽是朴素,却偏生美到令人挪不开目光。

    沈未已出门时,目光不偏不倚,正落在霍木兰微垂的侧脸上,一双卷曲睫毛在淡淡日照下扑闪,还泛着小小水珠,如似刚采撷下来的花瓣,在风起时,微微坠下一点水光。

    他眉尖一敛,颔首撇开目光,拾起门槛边上的竹篓,似要外行。霍木兰闻得身后窸窣声响,当下放下水瓢回过头来,扑闪着水渍莹莹的睫毛道:“起了?”

    片刻,又见沈未已单肩背起竹篓,微一变脸道:“你又要出去?”

    沈未已淡淡“嗯”一声,走过霍木兰身边,不温不热道:“少碰冷水。”言罢,步履无风,人已飘飘然临近院门。

    霍木兰微微一怔,随后追上他道:“带我一块去吧,我一个人闷得很。”

    沈未已不置可否,只信步而行,霍木兰便当他是默认,在身后跟了一会儿后,索性走上前来,同他并肩。

    山径外大雪如海,松柏兀立,淡淡梅香飘升云外。二人起先各怀心事,并无言语,待到渐远小筑,深入松林间时,才听得霍木兰道:“昨晚……你拿来的那对耳坠还在么?”

    沈未已身躯一震,片刻后停顿下来,从怀中取出那对珍珠耳坠,信手扔进霍木兰怀中。

    霍木兰抬手一接,看也不看,偏身往将那耳坠扔进雪松中,手劲之狠,竟使得那耳坠如飞镖一般,嗖一声刮下一片雪叶,转瞬没入松林深处,再无影痕。

    沈未已不解地看着她,正待发问,便听得她道:“那是云旭给我的,十五岁及笄的时候。”

    她说得平淡无奇,脸上亦是无任何情绪,使得沈未已哑然无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霍木兰回过头来,看着沈未已,笑了一笑道:“昨晚失礼了。”

    言罢,偏头往前行去,如火身姿走动在山径中,洒然灵动。沈未已原地默了片刻,逐渐恢复平日清清淡淡的神采,走上前道:“不在家里待着,跟来干什么?”

    霍木兰道:“说了,一人在家无聊。”言罢想起什么来,有些焦急道:“我什么时候能走?”

    沈未已如水的眼神微一动,片刻道:“这个月还差一次,今晚施完,明日便可走。”

    霍木兰点一点头,不再说话,仿佛怀有心事,顾自沉吟去了。沈未已亦是安静下来,娴熟地在盘曲的山径中走绕着,待见雪松灌丛边上的几株蛇松子后,便顿足下来,俯身采撷,信手扔进后背竹篓中去。

    沉默间,二人逐渐走出雪山,松林间积雪不再似小筑内外那般深厚,径边绿萝盘绕,藤松蔓延,还有些许白黄交映的迎春小花点缀在其中。霍木兰看在眼里,只觉那些花草分外可爱,便道:“这儿的景致也不错,为何非住在那大雪山里头,一年到头冷得要命。”

    沈未已淡淡道:“师父喜欢。”

    霍木兰听得一笑,瞥了他一眼道:“你跟你师父多久了?”

    沈未已似被触及往事,安然的神采有些波动,垂睫道:“二十七年。”

    霍木兰似乎略吃一惊,道:“你自出生便在这里?”待见沈未已点头,又挑唇一笑,狡黠道:“你该不会是你师父的私生子吧?”

    沈未已霍地一愣,偏头横了霍木兰一眼,霍木兰不以为然,偷偷伸一伸舌头,道:“我随口一说,你何必当真。”

    沈未已眉头一蹙,有些悻悻地敛了目光,似不愿同她计较。然霍木兰却得寸进尺,双手往后背一负,又道:“梅林后的那座冰窖也是你师父弄的?”

    沈未已有些愠怒,沉声道:“问这么多做什么?”

    “好奇而已。”霍木兰似无趣地瞅了他一眼,淡淡道,“不说便算了。”

    沈未已反有些窘迫起来,冷目看着径外藤草,直言道:“那是师父给他自己修建的陵墓。”

    霍木兰陡然一惊,沈未已续道:“他曾爱过一个姓水的女人。”

    霍木兰抿住双唇,片刻后抬起头来,看着沈未已道:“那为何要叫‘恨水陵’?”

    沈未已表情变了变,最后低声道:“不爱,又怎么会恨。”

    霍木兰神采一滞,进而扬唇笑起来,好似调侃般道:“你师父这人倒是有意思。不爱,又怎么会恨……”她痴痴念着,飘在林外的目光飘渺起来,仿佛是染了泪雾一般。

    采完草药后,正逢红日当头,如火光泽洒在山林间,好似遍地杜鹃盛放。二人返身走回小筑,一路上间或沉默,间或闲聊。

    沈未已大多时寡言少语,只淡淡应承霍木兰一些琐问,同先前略微温和之态有所出入。霍木兰有心察觉,只道他是介怀昨晚自己莫名对他发火一事,当下也未有萦怀。

    临近雪山山脚,径前正是一片大雪覆盖的松林,此处素来杳无人迹,故而幽寂空灵,然此时却隐有暗风鼓动,氛围诡异。

    霍木兰似未察觉,只双手负背,闲步前行,正谈笑不断,倏见沈未已身形一顿,抬手将她拦了下来。

    “怎么了?”她朝他看去,吃惊道。

    沈未已眉头一拢,片刻后,冷道:“来者不善。”

    霍木兰凛然一惊,朝前望去,只见雪松内一团黑影攒动,数十条身形足尖点地,身形如鹰,掠过苍莽松头,如一片水墨泼来。

    当首一人劲装银刃,目似水玉,正是从青城山外寻她而来的唐佑。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实在有点忙,学年论文十号要交,学习小组展示PPT要弄,还有诗朗诵的决赛要准备…

    所以小沈实在没办法保证日更,只能隔日更,希望亲们见谅…》_《

    在此感谢5770894亲送的地雷,你的鼓励我收到了,会尽最大努力写文的!

    下面说会剧情…乃们不会嫌我唠叨吧…

    咳咳,鉴于小灯同学求加快剧情进度,所以我们正牌男二君已经马不停蹄地赶来了,预计下下章就能和亲们见面,亲们到时记得来捧场哈!

    最后,祝大家五一快乐,么么哒!~(≧▽≦)/~

21月共饮(六)

    雪松外一片苍莽,那数十人飞扑来时,如似大网横洒,搜罗天地。霍木兰大骇失色,下意识提刀出鞘,飞身赴敌,岂料方一动足,便被沈未已握住手腕,往后一带道:“待在这里,别动。”

    霍木兰一愣,怔忪间,沈未已已举步而去,却是不紧不慢行上两三步后,负手而立,傲视那十余人飞身袭来,如似一尊神祗般。

    幽风暗来,卷起一堆皓雪迫近沈未已身前,仿佛处处暗藏杀招,然他身形却稳如青竹,伫立在大雪中一动不动。

    唐佑双目一沉,飞奔间率领身后十名随从振袖现镖,双手往前一交一分,便是二十几枚毒镖嗖嗖刺来,颤动不绝,甚是阴狠。

    霍木兰自知唐门暗器名动天下,此刻不由一凛,担忧中,只见山风劲吹,沈未已华发齐扬,待那毒镖迫近眉前时,才拂起白袖,虚空一划,凭指掠开一道无形劲风,逐一将镖头收回眼前。双眸微微一抬,映在一片银色镖刃上。

    唐门中人和霍木兰见后,皆是悚然一惊,怔忪中,只见沈未已又一拂袖,悬于指头的二十余枚毒镖往回飞去,速度竟比方才还快上数倍,不过须臾,便已迫近唐佑眉心。

    唐佑面上一凛,后仰一跃避开镖头,然身周却已有数人身中毒镖,猝倒在地。他见后更是脸上一沉,足尖往一随从肩上一点,飞身便往沈未已欺去,袖中撩开一柄飞刀,欲与他近身相搏。

    沈未已不疾不徐,白袍微动间,又是数道劲风从指尖激射出来,锋如利刃,快似乱箭,在空中闪来闪去,唐佑一个躲避不及,脸颊上便现出一道血痕。他目中一凛,身形忽左忽右,快步奔到沈未已面前来,手上单刀飞舞,出手如狂,在沈未已喉前勾来掠去,刀刀毙命。

    沈未已微一偏身,淡看他刀锋扫来,待刀尖及肩时,两指一并,铿一声将刀片夹在手中,向外一扳,唐佑手中飞刀立时碎成两半,掠入雪径中。

    霍木兰在旁细观,蓦地一个惊醒,想起一月前在山外小镇,她同一妇人发生争执时,正是如此一道阴风莫名袭来,触在掌心,如似刀削一般,立时化去她八分掌力。

    她未料这功夫竟是出自沈未已之手,当下惊骇交集,更发敛眉细看。大雪纷乱中,只见唐佑微一退身,用眼神示意剩余六名随后上前掩护,然沈未已似早已识破,左袍一拂,顿挫间掀开一地雪松,往那六名随从飞掠去。

    雪松得沈未已内劲后,立时鼓荡不绝,快如利刀,唰唰几声当空乱窜,片片皆中敌人膝盖,使得一排人影齐齐惊呼,委顿在地。

    唐佑料所不及,自已见识沈未已武功非凡,当下不再莽撞,顿足收阵道:“阁下何人,为何阻拦我唐门办事?”

    沈未已不回,只淡淡道:“此处雪山小筑,不欢迎外人。”

    唐佑一凛,越过沈未已肩头,朝霍木兰狠狠剜了一眼,思量片刻后,抬手示意身周随从道:“走。”

    霍木兰站在远处,见得唐佑如此罢休,不由一震,满腹困惑往沈未已看来,只见他依旧泰然自若,似对唐佑一行并不挂心。

    雪径外,簌簌脚步声仓皇离开,唐门中人身形逐渐远去,消失在曲径后方,但漫天飞松依旧,激荡不绝,仿佛有一股无形气流贯穿其中,无休无止。

    沈未已轻敛白袖,微垂的双目清清淡淡,不带任何情绪,仿佛适才那一场激战,不过是信手在苍白大雪上添上一笔水墨而已。

    霍木兰微微咬住下唇,走上前来道:“你这是什么武功?”

    沈未已淡淡看了她一眼,得见她脸上有些微惊叹之色,便起了些许调侃之意,双眉一挑道:“秘密。”

    霍木兰狐疑地瞅他一眼,蹙眉道:“少装神弄鬼,不就是伸着指头乱舞一下么?我也会。”说完,右臂一抬,两根如葱玉指相并而出,当空一番旋划,凭风点落片片白松。

    沈未已见她兀自玩乐,便也不甚在意,折身闲步前行,岂知刚入松林小径,便听得她在后不紧不慢道:“沈未已,凌世远是你什么人?”

    沈未已心头大震,忙顿住身形,极力镇定道:“你说什么?”

    只听得霍木兰格格一笑,少顷,双手负背,款步前来,边走边道:“沧澜十七式,掌法七绝,剑法九鬼,最后还剩一指乾坤。我没说错吧?”

    沈未已朝她看来,只见莹白雪光下,她一双凤目笑意闪烁,正是她惯有的神采。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片刻后,他敛了目光,折身往林内走去。

    霍木兰蛾眉轻扬,瞅着他的背影,竟也不再追问,只微微挑唇一笑。

    ******

    是夜,月白风清,窗柩外明辉遍地,闪闪烁烁,半明半昧。

    沈未已给霍木兰施完针后,这个月的治疗便已告一段落,他站在桌前整顿药箱,动作比以往要慢上一些。

    屋内轻悄悄的,除开药瓶相碰的悉索声外,便只剩下二人起伏的呼吸。霍木兰看着沈未已,睫毛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最后终是在他离开时道:“夜色不错,一起出去坐会儿吧。”

    沈未已回过头来,看着她脸上的淡淡笑容,片刻道:“好。”

    小院内月光如水,举目所见,一片清幽。二人并肩坐在门槛上,便如浩瀚雪原中一对相偎的梅树,在夜来时孤独盛放,兀自飞香。

    霍木兰双手撑在地面,目光放在虚空之中,显得有些惘然和哀伤,“这样的生活真好。”

    沈未已屈膝而坐,右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不解道:“你也喜欢这种安静的生活么?”

    霍木兰听后一笑,反问道:“谁不想安安静静地度过一生?”

    沈未已眉目不动,只看着墙外一景,霍木兰续道:“何况……我都快死了。”

    沈未已微一愣,移开目光道:“剩下的日子,你准备如何过?”

    “报仇。”霍木兰微微一笑。

    沈未已道:“果然顽固不化。”

    “不然还能如何?”霍木兰似无所谓道。

    沈未已抿住双唇,看着地面月影,低声道:“既然喜欢安安静静的生活,那余下百日,何不远离恩怨,逍遥一场。”

    “哈哈,逍遥?”霍木兰脸上的笑容逐渐黯淡,但还是闪烁着,仿佛天幕上明灭的星辰,“不瞒你说,我之前还真这么想过。杀了云旭,报了情仇,便一个人浪迹天涯,逍遥快活。去个无人恨我,也无人爱我之处寥寥此生。那样,既不给人徒添悲痛,也不使人幸灾乐祸,多好。”

    月影临风摆动,映出沈未已飞扬的黑发,他想起上次霍木兰临行前他所问她的答案,问道:“那便是你的愿望?”

    霍木兰微一震,随后笑斥道:“谁会拿杀人当愿望?”言罢,偏头看朝木屋一角,半弯的凤目有些薄红。

    “你以为……我真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么?”她凝着屋角跃动的草丛,苦笑道。

    沈未已偏过头来,本是想查看霍木兰脸色,但因她扭头缘故,只瞥得一面清清冷冷的侧脸。

    “我没这么想过。”他如实道。

    霍木兰笑而不答,只道:“那你的愿望又是什么?”

    沈未已眸光一沉,偏开头道:“我没什么愿望。”

    霍木兰嗤道:“少来,那壁橱里满满都是天下难得的奇珍异草,别说是你闲来无事,收来德播江湖的。”

    沈未已不料被其点中心事,赧然道:“我收来……救人的。”

    霍木兰笑道:“救她的?”

    沈未已点头。

    霍木兰莫名觉得心头一涩,她想起近些日来沈未已对她的关切,只觉那些朦胧的温柔,恍惚是他以往为那个女人习惯而为的种种,登时胸腔一闷,抿住双唇。

    “没意思。”她挑唇一笑,道,“还是说回我的愿望吧。”

    沈未已不置可否,只往后微微一靠,高大身形倚在门沿上,墨水一般的瞳眸沉睡在月夜中,波澜不起。

    霍木兰低语道:“你说得对,人是自私,但人不能拿自私当做自己犯错的借口。人得有责任。”

    她看着院外天地相连远处,缓缓道:“现如今我家中遭变,弟弟被杀,父亲失踪,母亲一个人寄宿在千雪山庄,整日以泪洗面,我身为人女,自不能无动于衷。我的命是爹娘给的,他们养了我十九年,疼了我十九年,十九年来掏心掏费,不求回报……我,不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抛下他们。”

    言及此处,她竟凝眸一笑起来,又道:“别看我爹那人不怒自威,整天跟一阎王神似的,心里头却比我娘还要软。我以前总是很恨他,恨他不理解我,恨他让我感到害怕。别人女儿都可以牵着爹的手撒娇,让爹抱着她们采树上的花果,数天上的星星,但我偏偏不能。我想要的东西,只能自己去拿,哪怕是摔得遍体鳞伤,他也只会站在远处冷冷地看。”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低哑,仿佛是风吹动枯叶发出的沙沙声,沈未已看着她,放在膝上的指尖动了一动,心头沉静的湖面随着那风声,荡开一叠波纹。

    霍木兰低下头去,拨弄着门槛边的竹篓,“我们在一起时,总是沉默,父女间没有什么可话可说,就算他后来对我好了,我心里也还是有一层隔膜。长大以后,渐渐明白很多事,慢慢地不再记恨他,慢慢地学会理解,可我已不再是还能在他面前撒娇的年纪。人越是长大,便越是要面子,很多话藏在心里不愿说,总觉得难以启齿,觉得肉麻,觉得尴尬。”

    她微微一笑,抬起头来,举目所见,却是一片绰绰水雾,仿佛置身云月深处,望出一片模糊来。

    “沈未已,你说,我还能找到他吗?”

    沈未已心头一动,安然凝视着她,片刻后俯过身来,拭去她睫毛上的一朵泪花,认真道:“你会找到他的,一定会找到他的。”

    他的声音盘旋在她鼻尖上,清淡气息仿佛要没入心窝里。霍木兰抬起双睫,正逢上沈未已那一双如水的瞳眸,仿佛所有夜色皆融在其中,包括她心灵深处掩藏的一切,那些不愿在世人面前袒露的脆弱与哀伤。

    风吹来,拂过沈未已眉眼,沉进霍木兰心尖,她思绪蓦地一软,低下头去,靠进他温暖的怀中,抬手环上他双肩。

    在这无边大雪中,似乎还有这样一处地方,有着真切可触的温度,可以融化一颗冰封已久的心灵。

    人这一生,有太多难以启齿的温情都成了夙愿,只因为不会开口,不擅开口,而让那些朝夕相处的亲人朋友和我们相隔千里。反倒是那些萍水相逢的匆匆过客,可以凭借一个眼神直达我们内心。

    沈未已曾经以为,他可以用这一双眼睛这一个怀抱直抵她的灵魂,拥有她的一切,可到了很多年后才明白,谁于谁的生命不是一场不期的路过,所谓庆幸,也不过是他成为了她一生中最后的路人。

    天幕外,流星一闪,霍木兰靠在沈未已怀里,小声道:“沈未已,其实……你很好。”

    沈未已目光一动,缓缓抱住霍木兰双肩,沉吟道:“你也没那么坏。”

    霍木兰呆了一瞬,进而哧哧一笑,骄傲道:“我早说过了,兴许我也是个好人。”

    沈未已微沉的面上一暖,垂睫淡淡笑起来,然眼角中仍然藏着一点暗色,身躯较往日也略显僵硬,正当沉默,忽听得霍木兰道:“我走了。”

    沈未已胸口一震,似被吓住,“走?”

    霍木兰松开他,直起身来,偏头看了看院外山峦,道:“唐门中人还会找来的,我得快些离开。”回头对沈未已一笑,“不打扰你了。”

    沈未已双眉一敛,抿住唇没有说话,霍木兰扶着门沿站起身来,对着院外大雪轻轻叹息一声,低声道:“希望……还来得及。”

    沈未已面上神采变幻,似未听到霍木兰所言,只放沉声音道:“随我过来。”

    霍木兰一愣,偏头看来时,沈未已已起身走近屋内,她只好跟上,随他来到药柜前。

    “什么事?”烛影下,沈未已背影莫名让人发虚,霍木兰不安问道。

    沈未已不言,只从抽屉里取来一只小瓷瓶,递给霍木兰道:“这里有两颗我最近研制的保心丹,可在危急时保你性命,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吃。”

    霍木兰拿过那小瓷瓶,在掌中倒开来一看,正见两颗朱色药丸,当下心头一暖。她此番离开前去寻父,必然是危机重重,险象环生,随时都会因动武而引得心疾发作。念及此,她将药丸放回瓶中,低头一笑,只恍惚觉得自己对沈未已更生一分依赖感来,似嘲非嘲道:“若是两颗都吃完,那你……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我了?”

    沈未已身影微微一动,但没有说话,只是将有些冷清而迷茫的将目光移到一边,避开霍木兰那苍白的笑靥。

    霍木兰收紧手,低低道:“我走了。”

    说完,她不再待沈未已回应,折身迈出屋门。一地柔影灿了又灭,暗了又明。沈未已怔然看着墙角一处,好似神飞天外,许久许久都未在动作。

    远处浸没在大雪中沙沙脚步声淡淡远去,仿佛是一首行云流水的天籁,一声一声,没入苍茫大雪里,杳无踪迹。

    不知过了多久,沈未已才微一动睫,将那有些哀伤的目光收回。他看朝柜前桌案,蓦地心头一凛,只见烛台边上,放着一颗他适才递给霍木兰的药丸。

    他身躯一抖,上前将那颗药丸拿进手中,抽身往屋外追去。一出院门,但见苍莽夜色下,一片雪地空明无垠,映着淡淡脚印。

    他双眉一敛,拂动袖袍提气一跃,身如孤鸿飞动,点上片片薄雪迅驰起来,顺着脚印疾奔片刻后,终在松林前看见了那如火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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