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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还朝(竹宴)-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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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门主,这次地狱门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吗?”邵大富贵总算从女人事儿上拔出,换了个话题。
  “嗯。”萧茗也不多言,反而是风子轩接续道:“我方此回自然是为了沧溟剑而来。”
  “听说铸剑大师莫青霜的这把沧溟剑,惹来无数人的争夺啊。”
  “我们志在必得。”萧茗也只是冷冷地回答,让苏袖也十分好奇,为何他一定要在这把剑呢?
  邵大富贵的胖脸抖了抖,哈哈一笑,“我们与蓬莱山庄也有些渊源,这把沧溟剑也有些故事,诸位想听吗?”
  “想!自然是想。”风子轩抢先说道。
  邵大富贵指着末席一个尖嘴猴腮瘦瘦小小的男子,“这位是我们邵府的食客郭修,由他来与我们说说沧溟剑的故事吧。”
  言凉身畔的美人捂着唇说道:“自然想听,郭先生快说吧。”
  郭修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自己身上,来了精神,起身道:“这沧溟剑,其实并非莫青霜新近铸出的剑,否则不会那么多人想要得到。”
  苏袖停下手中的竹箸,也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几十年前,莫青霜尚是前代铸剑大师的徒儿,前一代铸剑大师名叫裴寂休,这裴寂休天纵英才,铸出的宝剑江湖无人不知,其人也是正邪不分,一应都与自己的喜好有关。而这沧溟剑,便要说到裴寂休有一位至交好友名叫落卿,便是后来绯西楼的娘子。”
  苏袖这时才更加奇怪地看向萧茗,沧溟剑居然与绯夕烟的爹娘有关系。只是萧茗面无表情,完全不知心中所想。
  “是落卿请求裴寂休替她铸了这把沧溟剑,只是剑铸完后,落卿便自离世,绯西楼派人来取沧溟剑,却被裴寂休拒绝,他说伊人已死,此剑当祭。然则他终究还是没舍得将沧溟剑封于土下。自裴寂休走后,其弟子莫青霜得到了这把沧溟剑,才于此次武林大会拿出,尊其师命,由有缘人取走。”
  邵大富贵叹了口气,“所以在下这才明白,为何地狱门定要得到这把沧溟剑,只是邵某听说,云连邀也放出了话,这柄沧溟剑他自会替……替……”
  话没说完,他使着个眼色,萧茗冷哼了声,“绯夕烟吗?那叛徒如今不是我地狱门的人。”
  “对对对,便是绯姑娘,云连邀说他自会替这位姑娘取得她爹娘的遗物。”
  “冠冕堂皇!”风子轩慨然摇首,“云连邀自己想要,又有绯夕烟为烟雾,行事儿比我们这些邪派人士还要不光彩。”
  苏袖鼻腔里也哼了一声,显然是十分同意。光明正大的人怎么可能给自己喂剧毒,一想到这件事儿她便有些胃疼,坐立不安。
  邵义山此时搭话,“九天门一向与地狱门不合,这回看来又是与萧门主作对的吧?”
  萧茗冷冷看去。
  邵义山打了个寒战,讪笑了声说道:“我看离武林大会尚有些时日,诸位有空还可去幽海看看蓬莱第二盛景。”
  朱槿转头柔声道:“风公子应是也会点朱槿的牌,接朱槿一起去的吧?”
  风子轩毫不客气地摸了把那凝脂般的小脸,“自然,若要成行,风某如何能忘记朱槿美人。”
  苏袖拿起一个小碟,将蛤蜊的壳去了干净,细心地剔出其中的肉搁在萧茗面前。
  邵义山颇为妒忌,眼红不已,居然不动脑子地脱口而出,“蓬莱地处海边,盛产海味,不知萧门主的脸,能不能吃这些美味佳肴?”
  倏然一张饼狠狠地贴在了他的嘴上,也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射出,顿时满堂大笑,就见他揭下面饼跳脚大怒,“谁干的!”
  邵大富贵抖着手,对萧茗道:“门主息怒,小儿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请见谅。”
  萧茗放下竹箸,侧头问苏袖:“吃饱了吗?”
  苏袖点头,他也不多说,对风子轩交代了几句,领着苏袖扬长而去。
  邵义山呆立在原处无人理会,甚是没面子。
  风子轩埋怨邵大富贵,“门主那脸,江湖上都没人敢提,若不是门主今天心情好不计较,也承了你借房之情,放了邵小爷一回。”
  风子轩停了停,接着道:“之后就不用招待我们了,门主一来不太喜欢热闹的场面,二来需要清静,承蒙此番邵爷款待。”
  邵义山这才想起自己得罪的人是江湖第一邪门魔派地狱门的门主,那些武林上的血腥过往尽皆浮上心头,顿时跌坐在地上,心里连说不好。哪里还想着美人能夜里寻找自己,当真是一时忘情,才犯了如此大的错误。
  萧茗与苏袖的房间,正在东苑西北角最大的一间厢房,厢房外的白芙蓉已然盛开,大红千瓣、白千瓣、醉芙蓉数朵,显出邵大富贵颇有些生活情调。萧茗站在花园当中,见苏袖不过数步,便已追上自己,甚觉其心法的奇特,居然在数月便能让她进步如此之多。
  他转身道:“你我过个手试试。”
  苏袖吓得停住脚步,抱着廊柱娇呼一声,“不要,那岂不是又要被打。”
  “打你还需给别人看吗?”萧茗一句话说得苏袖面色微红,从廊柱这头再探出脑袋,喋喋不休地说:“门主你摆明了想在外人面前欺负我。”
  萧茗眸子一沉,已然率先出掌,花叶溅飞,热焰扑面。
  苏袖借势踏起,凌空飞燕落于梁上,若说苏袖哪里会是萧茗的对手,只是幸好她练就的“清心大法”刚刚好可以克制住萧茗的“冥心大法”,所以她双手护胸,一道寒气自然泻出,如游鱼如水,顺着来势钻入热浪当中,丝丝扣扣地渗入到萧茗身周,令他大感意外。
  萧茗身子一纵,掠过这股落入热网当中的清气,朝着苏袖的肩头抓去。
  苏袖一声娇喝,从梁上飞落,踏在一朵醉芙蓉上,而花叶未动,人已转身,第三重静中取动,一招“镜花水月”从手中拨了过去。
  若说萧茗的动作刚猛如火,那么苏袖的招式就是轻灵若水,即便是招式出手,也似是极为轻松。其实苏袖心中已是极为紧张,但是“清心大法”便是静中至静方能显出真力。只是她从萧茗的“冥心大法”中,的确窥出了一些真谛。难怪门主需要在火焰洞中修习“冥心大法”,的确只有这重重地火,才能让他的掌力充满了逼人的能量。
  二人掌切近有二十余招,苏袖有些支撑不住了。她在用自己的“清心大法”破解了对方的招式之后,已经逼着萧茗一重一重地叠加,导致二人双掌相接时候,她的身体猛然一震,腹内热气上涌,被冲得向后连退好几步,没有稳住,被萧茗猛然一抓,才倒回了其怀中。
  自从修习清心大法后,这算是第一回正式的切磋。忽然耳底一热,萧茗恶狠狠地问:“你这究竟是什么功法?”
  苏袖吓得一抖,撅嘴回答:“不是已经与门主说了吗?难道我这小小小女子还能让门主紧张了不成?”
  萧茗自然不会计较,他原本就对自己格外有自信,所以只是点了点头,“继续练吧。”
  苏袖心中暗暗吐了口气,追在其后跟入了厢房内,见萧茗坐在了外屋圆桌旁,她从行李里翻出萧茗一向爱喝的碧茶,就动手给他泡了一杯搁在了面前。
  茶烟袅袅,苏袖轻声道:“许久没有给门主泡茶了呢。”
  萧茗啜了一口,不吝赞赏了句,“好。”
  她红扑扑的脸,眉眼之间尽都跳跃着喜悦。
  若是杨眉儿在,一定会说:几月不见,如隔三秋。
  幸好没有这个随时会笑话她的人在,苏袖起得早,先出了门坐在园中花草当中开始吐纳“清心大法”。第四重心法名为静中至静,经过昨日与“冥心大法”的一番接触,她觉着离那静中至静只差一点距离,微微一跃大概便可突破过去。
  朝日雨露,芍药花香。在这静谧万分的清晨,便是一声鸟鸣,也似是为这宁静添染祥和。苏袖的心微微一动,只觉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灵光,就在那声鸟鸣当中。
  然而她选择在这里修炼便是大错特错,因为风子轩、言凉也住在这个院里。但听身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了自己身旁。不用想,但闻那身女人香,便知道风子轩刚刚从外回归,而未住在邵府内。
  他最近十分喜爱找苏袖的茬。
  其实苏袖很纳闷,若说朝三暮四,没有人比风子轩更符合这四字的真谛。
  果不其然,这好容易酿成的安宁被风子轩生生打破,“苏姑娘好大的兴致,早晨便在外练功了。”
  苏袖心下哀叹,放下手来,“风堂主也好大的兴致,早晨才从外回来。”
  风子轩半晌没说话,苏袖以为他要放弃与自己交谈时候,他又缓缓开口,“我怕是要对你越来越刮目相看了。”
  “哎。”苏袖不得不起身,与其正面相对,“风堂主你说的是哪一桩?”
  “哪一桩都有。苏姑娘如此聪慧,自当明白。”
  “风堂主如此关心袖儿的一举一动,如此为运寒大哥鸣不平甚至讨厌袖儿,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
  风子轩愕然,“什么?”
  “风堂主你放浪形骸也好,你风流倜傥也好,怕都是表面,骨子里喜欢的其实是运寒大哥吧?”苏袖讥讽了一句,风子轩再度被呛到喉咙,居然笑出了眼泪。
  苏袖瞪了他一眼,这时房门打开,萧茗从内显出高大的身形,他淡淡地看了眼风子轩,说道:“昨夜水运寒传来消息,事情有变,你与言凉马上过来。”
  咦!昨夜?昨夜他居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接收运寒大哥的传讯?大约是十分不信,眸光挪到静静站在门扉的萧茗时候,忽然还是玉颊霞烧。
  萧茗眼底浮现起一丝笑意,嘱咐道:“去准备些早饭,运寒一会儿也会过来。”
  “是。”苏袖哪里还好意思逗留,掉头落荒而逃。
  风子轩先去敲了言凉的房门,然后再转圜入到萧茗的屋内。他正饮着早茶,瞥见一身酒气兼带疲倦的风子轩的时候,微微蹙眉,“要紧时刻,莫要放松。”
  风子轩哪里会管这些,他原本性情就是如此,反倒是劈头盖脸地回了过去,“我从来如此,倒是门主,为了这小小侍女,就不怕离间了你与运寒之间的感情吗?”
  萧茗自始从水运寒处得知了苏袖的身世后,便再没有告诉第三人,他更不可能与风子轩说,当初让水运寒娶苏袖,得来的反叛如此之大,险些错失了这把好机缘。反倒是自己,却在与这肆意妄为的小妖精正面相迎的时候,无法保持清明的神思,终挑动得自己陷了进去。
  他明知道风子轩对苏袖印象不好,也担心苏袖会是别处的美人计策,破坏了地狱门的内部和睦。却也因着兹事体大,不能告知太多,只是回答了一句:“运寒无碍。”
  这句话让深悉萧茗的风子轩明白,于苏袖这件事儿上他是无能为力了,萧茗一旦坚持,除非自己尝到了苦处,否则绝对不会回头。他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言凉伸着懒腰走了进来,三人聚首之后,萧茗才蹙眉说:“运寒从连玉山处打听得知,这次八大门派带来了精英弟子,与往年大为不同,我恐怕雷诺然处调动的人马不足以设伏拿下全部,所以除却水堂负责九天门,你与言凉也得赶往蓬莱山庄附近。”
  “八大门派的精英倾巢出动?”风子轩倒吸一口凉气,“这一回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萧茗握拳,“若先有了惧意,便满盘皆输。”
  “但是这样,赏剑会便只有门主一人,如何有胜算得到沧溟剑?”这回也是地狱门精英尽出之日,但为了确保伏击成功,明显在人力上有些捉襟见肘。
  萧茗冷哼一声,“怕什么,我一人去也必须取得这柄剑。”
  只是风子轩与言凉依旧是不太明白,为何萧茗与云连邀,又同时看上了这柄宝剑。简直便是宿命的冤家。
  苏袖蹲在火灶前,锅里正煮着小米粥,冒着腾腾的热气。
  她托腮心想,来到邵府已经三日了,却还连门也未曾出过。怎么去寻云连邀拿到解药,如今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若是能有白锦在,至少依她的聪明才智,定能想出个万全之策。可是现在,她一筹莫展,就算是找到这个人又有什么用,他说不定根本就不把自己这个小婢女放在心上。门主的心全挂念在武林大会上,他定是想在蓬莱台上,与云连邀索要解药。但并非苏袖没有自信,而是武林大会当时风云万变,谁知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就苏袖想,还是得在武林大会前想办法与云连邀见面。
  忽然,头顶一声轻笑。
  她惊得连手中大勺亦给吓得落入锅中,抬起头来,只看到一袭白衣袍角挂在房梁之上,她大喜之余,连忙奔去关住灶房的门,喊道:“白锦你果然找到我了!”
  那人却没有动静,她忽然意识到不对,依着自己这清心大法,若非方才太过入神,怎么会没发觉他人摸上了房梁。只是若这等高明的功夫,又喜好白衣的,的确并非只有白锦一人。
  她的手脚忽然凉透了,“云……连邀……”
  云连邀那罩着软丝银甲的脸从梁上探了出来,哀伤了一句,“原来在袖儿姑娘心里,在下得排在白锦之后啊。”
  苏袖回头摸着自己的门,却被云连邀一语点破,“在下想为姑娘你送个解药,原来还是想将在下送给地狱门?”
  苏袖自然不能那么傻信他,“你会来送解药给我?我才不信。”
  云连邀翻身下了横梁,身姿煞是风流。
  苏袖环顾四周,心道此人果真这般厉害,能光明正大地于白日直闯地狱门群居的邵府,简直是胆大包天。
  云连邀看出端倪,轻笑,“在下连逍遥峰都敢闯,为何会怕了此地。”
  苏袖伸手,“我已经如约到了蓬莱,解药拿来。”
  云连邀伸手入怀,一瓶碧绿色翠玉的瓶儿出现在修长的手中,不过只是刹那,他就将其藏在了背后,“都说好了要到蓬莱台才行,这里吗,只是我来寻你,如何能给。”
  苏袖气红了脸,“那你是在诓我,枉费你这正道盟盟主,居然也来欺负一个小侍女,有何意思!”
  云连邀骤然上前,与其贴得极近,一刹那,苏袖又将他看成了很熟悉的一个人,却又晓得根本不是。她怕这云连邀比萧茗更甚,全因为历年来云连邀从不出面便已经让地狱门吃过数次苦头,而其人的武功造诣、心机手段,远远不在苏袖的想象当中。慌忙后退间,她一脚踩到了地上的柴火,险些跌倒在地。
  云连邀只是用掌托住了她。苏袖面红耳赤地甩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云连邀收了笑脸,“替我在萧茗的茶里下这个东西。”
  苏袖顿时浑身打战,冷然地站在他面前,厉声道:“你们这两个夙敌,即便是机关算尽也不该用这等下作的手段,这只能说明,你根本没信心赢门主,才会出此下下之策,但是我宁肯死,也不会害门主。所以什么解药我亦是不会要了,你走吧。”
  云连邀显然是没想到这小侍女会如此,微微一呆后含笑说:“有几分道理。不过我给你下的这个,并非毒药。”
  “什么?”苏袖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而是一种蛊,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来试试看。”他手中的碧绿瓶子微微一晃,苏袖忽然觉着小腹若刀绞一般,割断了自己一寸一寸的肠子,不出片刻已是浑身大汗,跪倒在地上。
  云连邀满意地收了碧绿瓶子,叹了口气,“要我云连邀做此事儿,的确是有些违心。不过对付地狱门,实不需太光明。这药,你下也好,不下也好,都随便你自己。有没成效蓬莱台上自可见真章,届时你是死是活还得靠自己。”
  他将一个小药包扔在了苏袖面前。自己则轻笑一声,倏然消失。
  苏袖卧在柴火上,单手紧紧捏着那药包,捂着已经复原的腹部缓缓站起,望着空无一人的灶房,只想寻个地方大哭一场。明明不想涉足江湖,却总是与它千丝万缕,说到底,她一点也不喜欢江湖斗争,就像此刻,有一人拿着自己的命,却要逼自己去害最爱的那个人。就是生生地拿着把刀,让她选择是自己,还是他。
  擦干净眼角的泪,苏袖着紧地将早已煮熟的小米粥盛起,又在盘中搁上备好的小菜,才缓缓地端出灶房,顺着长长的廊道,回到几人议事的门前。
  或者是因为自己的出现,余人的声音忽然消失,只有水运寒的声音在房中响起,“我看啊,子轩你才是最不愿意离开这里的人吧。”
  苏袖轻叩了下门,低着头将早饭放在了桌上,强颜欢笑地说:“对不起,时间有些久。”
  萧茗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道:“搁下吧。”
  听见萧茗这般没有情绪的话,让苏袖心头有些委屈,不自觉地眼圈便红了。
  水运寒软言说:“无妨,运寒也是刚刚赶到。咦,袖儿你是哭过吗?怎么眼睛这么红。”
  “没有。”苏袖摇着头,骤然间居然有些忍不住,轻颤着回道:“可能是有些累,我去寻个地方先休息下。”
  走到院子角落处的长廊,她没精打采地坐下,手中是那云连邀方才给自己的药包。不知怎的,眼内便模糊一片,无端地又落下泪去。
  她不知道为何云连邀会这般有恃无恐,若是白锦在,她一定会劝自己答应了云连邀,反将一回萧茗,然后取得萧茗手中的残图,再拿到解药,伺机离开蓬莱,与白锦一同继续上路。若是白锦,她一定会说萧茗是如今最不可估量的人,因为他是除了白锦墨昔尘外,唯一晓得自己身份的人,也是最有可能借着自己这前朝公主而去做些什么的人。若是白锦,她一定会赞同此刻云连邀的做法,助其除去萧茗这不定因素。
  只是……她苏袖是这样的人吗?
  苏袖苦笑,有这样一个机会在,白锦一定会骂自己妇人之仁。她明明可以把责任都推到云连邀身上,狠心干这一回,扬长而去。若能爱,便尽力爱;若可以爱,便一直爱。她怕自己这一生,总会有后悔。只是于萧茗这件事儿上,不能后悔。
  “那是什么?”冷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苏袖抬头看去,一下子愣在了原处。萧茗正站在身后不远处,看着她手中攥着的药包。
  “没什么。”苏袖刚要辩解,却在萧茗越来越冷的眸光中失去了勇气,他拉起苏袖,将她掼在了墙上,夺过了她手中的药包。
  他闻了闻那药包,变了脸色,“五毒穿心草,这是要给谁的?”
  苏袖背部剧痛,转过头去不说话,原来是五毒穿心草啊,云连邀当真是兵行险着,毒死萧茗便是他的大幸,毒不死萧茗也是与他无关。他寻自己这贴身婢女下手,还真是心思缜密至极。
  “果然最毒妇人心……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被扼住颈部,苏袖疼得无法挣扎,喘不过气。
  见她始终不与自己解释,萧茗也渐渐心凉,什么公主什么八卦都抛诸脑后,将她扔在地上,将药包丢到她面前,“吃了它。”
  苏袖愣在原地。
  萧茗怒吼了出来,“吃了它!”
  苏袖苦笑,捡起五毒穿心草,流着眼泪轻声喃着,“左右已经有一种毒了,我也不在乎其他的毒。”
  该死。不可心软。
  萧茗对天下人,生死都不在眼底,都可视作烟云。
  身子忽然一暖,是那双玉臂已经轻轻地环抱在自己腰间,只听那女子如坠迷梦里的低语,“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是袖儿最后一次与你说说心里话。你能信运寒大哥,信风堂主,却始终不信我。你怕我害你,也总觉着我会害你。”
  手中攥着那五毒穿心草,苏袖心如刀割,“云连邀喂了我一颗毒药,想借我的手杀了你,可是我宁肯自己死,也绝对不会坑害你。”
  松开了搂着萧茗腰间的手,她缓缓后退,眸中全是委屈的泪水。
  他不信自己,也全是自己酿成的。只是对不起白锦,恐怕自己不能再与她策马同游。将五毒穿心草的药包打开,她颤着手送入了口中。
  萧茗的脑中只有一句话,任她是一捧鸩毒,他也生受了,甘之如殆。
  电闪雷鸣间,他迅速上前,一掌切在苏袖脖颈间,助她将五毒穿心草尽数吐了出来。搂着这个柔若无骨放声大哭的女子,他轻叹了口气,知道此生再也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杀了她,一回没有狠下心,以后就再不可能狠心。
  只是这事儿不会结束。萧茗即便是信了苏袖,她也依旧愁眉不展。
  眼瞧着离赏剑会越来越近,夜里时常梦里会看见云连邀捏破了手中的瓶子,自己立猝当场。她额上满是大汗,口中不断地呓语着:“不要……不要……”
  萧茗睁开眼,握住苏袖的手,“醒醒。”
  苏袖一下子睁开眼,惊魂未定地看着萧茗,忽然含泪抱住萧茗,连声说:“门主我好怕。”
  虽然口中还是那么生硬,但明显比早前柔了许多,“怕什么。”
  “怕云连邀会对你不利,怕我会提早一步去见真的阎罗王……”
  萧茗轻咳了声,显然明明是这么惹人怜爱的时候,居然还说出一句叫他想笑的话。床榻之上他也是可以说什么别怕假的阎罗王不让你走你就绝对走不了,终归还是性子太冷造不出这般调情好句,憋了半晌还是淡淡地说:“有我在。”
  苏袖明知道这回萧茗怎么都不会救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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