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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鹿-湮菲-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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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沟壑实在太深,深到他们那一点薄弱的友情可以随意地被吞没……而那个少年站在沟壑的另一端,他只是看清了他的脸,却远远看不清他的心。
  

☆、噩耗

  溪涧中流水淙淙,在铺满鹅卵石的浅道上徐徐经过,清澈的水面在清朗的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将两岸的鸟语花香尽数倒影成画,映染如练,伴随着偶尔几只雀鸟的嬉闹声,这个山谷却愈发的空幽宁静。
  破水声打碎一池的幽静,将池边饮水的鸟儿惊得扑棱飞起,嫩黄的羽翼尚未完全丰硕,惊吓中有些趔趄。眼看它一飞未起就要回头栽入水中,一只细长的手指蓦地伸入它爪下,为它略一送力,鸟儿终于成功飞翔,展开双翅自由驰聘于深林之中。
  突来的破水声不仅搅碎了一池的宁静,也不合时宜地打破这副如同定格的美景。即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他身上到处都是伤,几欲无力,险些被溺死。
  “我说你……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就不长一点脑子。哪有人会把瞬移的地点放在湖面上的,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长翅膀还防水?”
  那人目送雏鸟离去的方向,优雅地回过头,满目之间流淌着不可思议的波光,闻言神情略显局促:“哦,抱歉……没顾着你。”他也不计较辛苦救人还要被骂,似早已习惯了即恒的厚颜无耻,听到他中气十足的骂娘声,反而眉梢一挑,喜上心头,“咦,你居然还认得我,我以为你早把我忘了。”
  即恒这才抬起头,视野之中阳光明媚,一个满身鲜艳的人影轻如鸿羽地站在水面上,阳光下红发飘然,一身艳如烈火的翎羽盛着波浪般的光芒,如粼粼的水面流光溢彩。而比翎羽还要华丽炫目的,是一张惊绝艳丽的容颜。
  低眉与垂首之时流露出的欣喜之色,就已令天地百艳为之黯淡,令生灵百兽为之折服。
  时隔多少年,这家伙不论长相还是作风,仍一如既往地张扬高调。他倒吸一口气,无法承受这份炫目似的别过头,无奈道:“长成你这样惊世骇俗的,我就算想忘都难。”
  那人轻轻地笑了,粲然的笑容令人望之神往:“我就当你这句是夸奖,欣然接受了。”
  这张足以倾覆天地的容颜里有着难分性别的惊艳,然而音色圆润,清朗明媚,分明是个少年人。
  妖王玄凤一族,乃天地间最得意的杰作。有人曾说这世间任何有限的词汇都无法描述玄凤之美,甚至连望一眼都是对天地灵气的亵渎。昔年神明弃世移居天上城,曾欲邀玄凤同往,然凤拒,甘愿为妖成一方霸主,亦不愿奉人膝下屈尊为宠。
  这是唯一一个身为妖魔,却有着神明一般清冽神气的种族,也是唯一一个连神明都流连忘返的种族。仅凭这份毅然拒绝神明邀约的骨气,中原大陆千年沉浮甘愿接受他们的高傲,只为能留住这份至高无上的美而窃喜。
  即恒有幸结识这种比河鹿更加传说的妖族,也是基于一段不想再提的孽缘。只是自那以后人世已过数十载,他们再无交集,真的没有想到今时今日竟会是他来救其脱险。
  “谢谢你……翎凤。”
  他很少这般直言相谢,此刻内心的震颤还未平息,心绪大起大落之下,难免产生了一丝后怕。
  名叫翎凤的凤凰妖族静静地望了他一眼,似不需要他多言,便已明了他内心的感受:“看来你在人世,混得也不怎么样。”
  即恒哑然失笑,不置可否。诸多言语藏在心间,只化成了口中一缕苦涩。
  见他满面狼狈不愿多言,翎凤便转口不再相问,他望着郁郁葱葱的湖岸提议道:“先上岸再说吧,我这次来是有一个消息要带给你,正好赶上你遇难才出手帮你,也算是还了当年欠你的人情。”
  一番话简洁而温暖,即恒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感激地望向翎凤,对方也回以一个好兄弟无需言谢的默契。看来,平日里积攒人品是非常有必要的,他一下就收回了四个人情。
  春末的湖水还是比较冷的,翎凤身轻如羽,踏水无波,不等即恒伸手求助,他早已走出了好远。
  喂,我身上有伤你不拉我一下?即恒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远远地就看到翎凤回头露出一个让他放心的笑容,指了指岸上说:“你慢慢游过来吧,没关系,我在案上等你。”
  这家伙真的是白长了一张脸,一点脑子都没长……他仰天哀叹,看来人品还差了一点没有攒够数。拼了一口气重新扎入水中,冰凉刺骨的寒意立时钻入四肢百骸,从每一个虚弱的伤口毫不留情地侵入,即恒爬到岸上的时候已几欲虚脱。
  一阵扑鼻的香气迎面而来,他怔怔地仰起头,人还没有力气从水中爬出来,一只剥净烤熟的野兔已提到了他面前。翎凤自烤兔子后面探出头来,一张笑靥当真美得如花:“如何,有没有特别感动?”
  即恒感动得差点落下泪来,如果说孙钊三人让他感动得热血沸腾,那么翎凤的行事效率则让他感动到恨不能以身相许。为了这只兔子他也不能死在水里,撑着最后一口气艰难地从水里爬出来,仰面倒在地上,抢过肉就往嘴里塞。
  阳光明媚得刺目,被困天牢的这几日让他身心俱损,甚至觉得自己就没有被当成一个人。巨大的落差像洪水淹没而来,一瞬之间,他甚至再也不想回人世,再也不想搀和到人世的是是非非。
  “笨鸟你要是个女孩子,我一定娶你。”他嘴里塞满了野肉,腮帮子鼓得像个馒头,含糊不清地说,“这兔子要是放点盐就完美了……”
  翎凤嘴角一抽,无语凝噎。忽然看到一缕波光自少年眼角滑落,在阳光下如璀璨的流星划过。他吃了一惊,蹲下来愕然道:“不是吧,一只兔子而已,你就感动得哭了?”
  即恒顿时噎住,拍掉翎凤伸来的手,急忙翻过了身。翎凤只能看到他的头不断地颤动,不知是在哭,还是在吃。他只好轻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又发现他全身上下遍布伤口,竟没有一处肌肤是完好的。
  看来这些年不止是混得不怎么样,而且是非常惨。
  以翎凤对即恒的了解,他实在想不通究竟是怎样的恶风巨浪能将这个近乎无敌的少年打击成这副模样。那他带来的那个消息,岂不是雪上加霜?
  过了好一会,即恒啃完兔子,洗了一把脸,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后,才有些尴尬地在翎凤面前席地而坐:“你说有个消息要告诉我,说吧。”
  他吃了兔子,眼睛倒变得像个兔子。翎凤好笑地看着他,直将他看得汗毛倒竖,龇牙咧嘴。翎凤忽然灵光一闪问:“你是不是有了喜欢的女孩子,想她想得要哭?”
  一把草当面就扔了过来,还没等飞到翎凤漂亮的脸蛋跟前,就已自动分成两拨往他身后飞去。凤凰不止善于操纵火焰,还能自如控风。即恒心知肚明,但下意识又扔了一把,翎凤也只是优雅地蹲坐在石头上纹丝不动,连一根羽毛都没有惊动就轰飞了草屑。
  他万般惊奇又不怀好意地笑起来,笑容明艳又动人,说出了那句让即恒想死的话:“我没记错的话,你以前好像说过你绝不会爱上人类女子,就算爱上了也……”
  “你记错了。”即恒马上打断他,一脸笃定,不容置疑。
  翎凤蹙起眉,歪了歪脑袋回忆道:“不会啊,我明明记得,你说就算爱上了也会努力……”
  “绝对是你记错了,你以前还说我喜欢一个孤傲冷艳的姑娘呢,结果人家姑娘喜欢的是你。”即恒涨红了脸,他乡遇故人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尤其是时过境迁,今非昔比,那家伙却见证过你年少轻狂的犯蠢时期。
  翎凤被反驳得无话可说,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可一时半会又反应不过来。即恒无比感谢这只笨鸟唯一的缺点就是笨,急忙转开了话题:“你说有消息要带给我,到底是什么消息?”
  他和翎凤并没有那么熟,翎凤能有什么关于他的消息,值得不远万里再入人世来找他?
  他万万没有想到翎凤却说出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你曾对我说过,你流浪天涯是为了躲避一个人的追击,那个人现在已经到天罗了。”
  临近正午的阳光逐渐热了起来,即恒身上却冒出了冷汗,他无意识地向左右望去,仿佛那个影子此时就躲在身边的林木里,在暗处阴测测地埋下陷阱,等着他一脚踏入。他有些紧张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见到了。”翎凤不假思索地回答,“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
  “在哪里?”
  “乐津。”
  “什么时候?”
  “我不会算人类的时间。”翎凤觑着即恒越发苍白的脸色,漂亮的脸上满是担忧和埋怨,“你在天牢门口的那一通鬼吼,方圆百里之外都传递了你的气息,恐怕他就快要到了……”
  这句话犹如最后一桶冷水,将即恒浇了个透心凉。他懊恼地仰面朝天,甚至有种想要埋头去湖里醒一醒的冲动。
  翎凤见状大义凛然地昂起首,一头红发在阳光下艳如烈火,赤眸之中流动着灿然的笑意,于翎羽簇拥下,显得威武又神气。他以妖之卷第一王者的气魄对即恒说:“你也别太担心,现在跑的话一切都还来得及。再不济就由我来拖住他,你只要远离人烟,不在人世里留下痕迹,他就很难再找到你。”
  即恒很是感激翎凤的仗义,可他却没有丝毫喜色,不仅如此脸色还愈发凝重。半晌才犹豫道:“现在……恐怕不行。”
  翎凤讶然转过头,不可思议:“为什么不行?你不是说这回若被抓去天上城,就是死路一条吗?”他忽然明白过来,立马拍了拍即恒的肩膀劝慰道,“你是担心你那几个朋友?放心吧,他们不会被抓住的。”
  即恒拨开他的手摇了摇头,凝着那双鲜艳的眼瞳认真地回答:“不,我要去救一个人。”
  这般郑重的神情丝毫看不出玩笑的迹象,当他执意要去做某件事时,便一定是破釜沉舟也会坚持下去。翎凤无意去阻止,他只是想不通,眨了眨眼一脸迷惑:“什么人,竟然比你自己还重要?”
  即恒移开视线,扭过了头,白皙的脸上竟有些红。翎凤看得鸡皮疙瘩抖落一地,一下子豁然开朗,心情极为复杂地笑道:“果然还是女人啊,而且是人类女子……”
  即恒清咳两下掩饰满脸的尴尬,索性回眸正色道:“没错,一个人类女子。以前是我太张狂,说了很多狂妄的话来打击你,抱歉。”他歉疚地看了翎凤一眼,再垂下时眼神变得柔和起来,那是只有深陷在爱恋的沼泽里才会有的温柔,“直到亲身经历后我才发觉,原来不是我有多冷静超然,而是还没有遇到那个人。如今遇到了,我也变成了傻瓜,在泥潭里滚得遍体鳞伤也不肯放手。”
  胸膛中那颗怦然跃动的心,是因为她才有了意义。在遇到她之前,仅仅只是跳动着而已。
  翎凤鲜艳的眸子如宝石般熠熠发光,他显然没有将即恒的歉疚放在心上,很是雀跃地站起身来,掩饰不住好奇道:“既然这样,那就先救人吧。我也正好见见这个姑娘,看她究竟有多大的魅力,让你为了追她连命都不要了。”
  这话倒是一点都不夸张,即恒不由苦笑。可下一刻他就坚定地摇了摇头,断然拒绝:“不行,你不能去。”
  翎凤一怔,不解道:“为什么?”
  即恒望着他求介绍的真挚眼神,吸了口凉气,意味不明地打量了他一圈后幽幽道:“万一……我千辛万苦救出了她,结果她移情别恋,不要我了,我怎么办。”
  翎凤嫣然失笑道:“这怎么可能呢。”他艳绝天下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倏然明白过来,漂亮的脸赫然涌起愤怒,愤怒中更多的是委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那种人吗?我……”
  即恒忍着笑摆摆手,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不担心你,可我担心她,我不确定她是不是那种人。但不管是不是,我都很担心……”
  “好了好了,我明白。”翎凤挥掉肩上的手,尽管万般不情愿,也只得放弃,“你不想让我插手的话就直说,为了照顾我的自尊心让那姑娘蒙羞,我岂不是要过意不去?”
  他自是明白即恒真正的顾虑,凤凰入世必有大祸,只怕他一出手只会越帮越忙。璀璨双眸中的埋怨逐渐转为了释然,翎凤直起身遥望着远处巍峨的皇城,以其为中心散开的民居与街道犹如一张巨大的网,将那座宫城深深簇拥起来。那是中原大陆上人类聚居最繁荣的地方,形同于人类的巢穴。
  翎凤心有戚戚地喃喃道:“人世如海,从这里看过去,倒真像一片深不可测的海洋。你伤势未愈,又有虎狼追赶,如今有什么打算?”
  即恒沉默无语,他极目眺望着那座富丽堂皇的宫城。晌午的阳光将树影压得透不过气来,即恒望着那片小小的缩影,心意已决:“不管那么多,先回去再说。她明日就要嫁人了,我再不动手就要后悔一辈子。”
  不说还好,翎凤顿时噎住,惊奇地睁圆了眼:“嫁人……喂,你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是有夫之妇?!”
  “她还没嫁过去呢。”即恒严肃地纠正,“生米都没下锅,怎么能算有夫之妇……”
  翎凤有点崩溃,万幸自己没有答应参与营救计划。这哪里是营救,分明是抢婚。他不明情况,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再一次郑重地提醒即恒:“你别忘了,你那通鬼吼会吸引不少难对付的家伙赶过来,不论你做什么……凡事要尽快,切勿拖延。否则腹背受敌,十个你也难以脱身了。”
  他在天牢门口当场发出开战啸鸣,欲意召唤参战从属,同时也给藏在暗处的对手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那些想寻仇的、想追缉的、想找打的家伙们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放心,只要不是一窝蜂地出现,来一个,我就宰一个。”即恒恨恨地沉声道,铮铮双眸之中透出一股狠戾。
  翎凤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临如此困境,他也没有丝毫退缩的念头。为了那个姑娘,当真是豁出去了也要赢。                        
作者有话要说:  呃,回头看了一眼存稿,不知道当时怎么抽筋了,写得歪到了火星。所以从这一章开始基本就重写,希望行文风格跟前面的不要差得太多吧( ̄▽ ̄)
双开作大死

☆、宁瑞

  
  春夜里露水浓重,一粒粒夜露在寒意里积起浓郁的愁思,终于不堪重负自枝叶上滚滚没入泥壤。无声无息地消泯,好似汹涌而来的命运,既无处可躲,亦无处可逃。
  明日,终于到了六公主大婚之日。宁瑞拿起楠木梳,耐心又细致地轻轻梳起自己的长发。梳齿自长发中滑落,似指尖掠过水面。月下那一头青丝捧在手上,清清凉凉地发着淡淡的银色流光。十六岁,一个女子一生最美好的年华,即便素衣麻吕也掩盖不住的芳华之年,她的人生本该在这个年纪里盛放出最璀璨的光辉,可是……她只是一个影,光华于她是仰慕一生却不得碰触的奢侈。
  六岁的那一年,宁瑞应召进宫。那一年宫里发生了很多大事,陛下最宠幸的小皇子恢复了女儿身份,并与重臣之子立下婚约,太子逐步入政,从实质上立稳了储君之位,而朝堂中的势力则因为暮丞相的晋升而发生了撼动,昔年一家独大的成家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盛世的太平,人心的浮动,如一汪平静水面下涌动的暗潮。然而这一切都与六岁的宁瑞无关。
  她站在高大恢弘的宫殿前张大了嘴巴,难以想象柱梁可以这么高,高得几乎入了云霄。宫城对于她来说实在太大了,大得无边无际,如果这里是一片大海,那么把她扔进去无疑很快就会被吞没得无影无踪。她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开始适应这份过于空旷的世界,因为她知道她必须适应,从这一日起她的一生都将奉献在这里,直到她死去。
  大尚宫亲自挑选了十五个同龄的女孩,宁瑞就在其中之一。她们每天居住在一起接受着严苛的训练,宫里有很多规矩,不论那些条条框框是否合理,她们在课堂上所学的第一条就是服从。
  大尚宫的严厉宫内闻名,不管这些女孩是不是初次进宫,不管她们在进宫之前是何等身份,在她的面前,她们一视同仁,都是卑微的下人。而她的戒鞭也会一视同仁劈落在每一个雪白柔嫩的身体上。宁瑞与其她姑娘们一样,受尽了屈打与体罚。
  每一个失眠的夜里姑娘们都在床褥里偷偷地哭,她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进宫之前,每个人都怀着惊讶与恐慌,甚至还有一些激动。然而进宫之后,她们剩下的只有绝望。明月的银辉洒在宁瑞床前,于黑夜里盛放的凄惨白光伴随她一夜夜的噩梦。无数次萌生出的逃跑念头,都在这毫无温度的月华中冷透了希望。渐渐地,夜里的哭泣声也轻了下来。
  夜半时分,宁瑞一觉醒来,惊觉身边的人已变得冰凉。
  日子一天天变得更为难熬,她发现她不仅要忍受白日里身体上的折磨,还有耐住夜里黑暗的恐惧。她不知道当明日的太阳再升起来的时候,又有谁会离开这里,被白月的银辉夺去了灵魂,永远地离开这朝阳。那个人或许是今天帮过她的伙伴,或许是连名字都还没记住的人,或许,是她自己。
  唯一能得救的方法,就是服从——并将它做到最好。
  大尚宫是个赏罚分明的老师,只要达到她的要求便可逃过戒鞭的训诫,也意味着逃过死神追逐的脚步。然而这并不容易,学习规矩,需要的不仅仅是头脑,有时还需要天分。
  宁瑞渐渐发觉大尚宫后续指点的要求与她最初学到的宫中规矩相互悖驳,她所学会的第一条规矩就是服从,然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却在她心里日渐扎了根。尚宫姑姑所教授的一言一行都遵循着某种道理,但这种道理并不在明面上。她曾偷偷地与同伴提起此事,可得来的答案除了哭泣就是委屈。
  她们所需要做的只有服从,至于“为什么”,她们早就没有了这种权利。
  宁瑞一度以为是自己仍然没有死心之故,在这宫里拥有自己的思想是一个危险的隐患,然而悖驳之处却随着与日俱增的累加而凸显了出来。同样的应对放在这里是对的,放在那里就是错的,宁瑞已经不能再装作只是大尚宫的一时失误。戒鞭无情抽打在她尚未长开的身体上,旧伤痕还未褪疤,新伤便再次撕裂了肌肤,宁瑞蜷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号,哭得哑了声都不敢昏厥过去。她怕这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这段时期的惴惴不安与小心翼翼是宁瑞毕生难忘的梦靥,甚至比初进宫时还要诚惶诚恐,至少那时她们还拥有无知者的无畏。随着悖驳不断重复的发生,规律也在逐渐清晰了起来。宁瑞始终坚信大尚宫的英明,就像理想一样矢志不渝。如果她不信任大尚宫,那么大尚宫也不会信任她;而大尚宫不信任她,就意味着她的人生就已走到了尽头。
  六岁,才六年而已。六岁的宁瑞只能将大尚宫当作母亲,当作前辈,当作神明。她不仅要对神明提出的要求绝对服从,更要能清楚地揣摩神明未提及的需求。在宫里拥有自己的思想是一个危险的隐患,但没有一丝自己的思想更是危险的现实。每一个人都能取代她的话,为什么一定要是她呢?
  对每一个人都是对的规矩,为什么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就是错的呢……如果她想不通这个节,那么她将跟她那剩下的十三个伙伴一样沦为随时可被替代的奴隶,在某个月华盛放的夜里悄然断了气息。
  她不要!
  能给予她希望的人只有大尚宫,能告诉她“你的确和别人不一样”的也只有大尚宫。当宁瑞明白了这一点后,她日日夜夜都在盼望着这悖驳绝对不是她多心,它真的存在,那么鲜明而不容忽视。它被一天天地放大出来,甚至开始掩盖了前面的光华。
  当大家终于发觉不对劲时,宁瑞已经能够应对自如了。而大尚宫,也的确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那一日,大尚宫检视了一遍她们数月来学习的成果后,勉强感到满意。她将她们召集起来,告诉她们一个郑重的消息——陛下要召见她们。
  姑娘们都吓呆了,她们都只是六岁的孩童,但这数月来刻骨铭心的教诲里,她们深刻地明白“陛下”这个词所代表的地位。那才是真正的神,甚至连大尚宫都不得违背的神明之主。
  惶恐与激动,这两个同时代表噩梦的心情再一次笼罩了她们。
  金銮宝殿的光辉是温暖的光,比之清冷的月华要令人安心。与宁瑞想象中全然不同,陛下看上去也如这金碧辉煌的宫殿般温暖。但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明明那么近,却仿佛远在天边,让人不敢抬头与之直视,而又在心底涌起无限的遐想。
  大尚宫毕恭毕敬地垂下她高傲的头,向陛下汇报她们的学习成果。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即使再不经事,也都感受到了大殿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她们的命运就掌握在这个男人的手里,不仅她们,就连大尚宫也一样。
  宁瑞屏息静气地等候,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就像在等待着一声生与死的判决。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呼喊响彻在大殿里,将这份沉重到近乎压抑的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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