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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_意千重-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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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太太听这话,竟似有些交代遗言的意思,一时心中凄惶,低声道:“你若是喜欢,孩子也正好醒着,不妨让他多陪陪你?”
陆老太爷轻轻摇头:“不啦,我累了,他也累了,小小年纪这么远的来,不容易呢。”后面一句不容易,倒似是梦呓一般的。
陆老太太便垂了眼,沉默片刻,低声道:“都散了罢。”
陆经与陆建中对视一眼,齐声道:“今夜还是我在这里守着祖父(父亲)罢。”陆建立闻言,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垂着眼站在一旁。林玉珍和涂氏脸上露出几分不以为然来,碰了碰目光,又缩了回去。
林谨容看这情形,猜着这些日子大概他们父子俩一直都是守着陆老太爷的,而且是以各种理由,一直都争着守护,甚至引起了林玉珍和涂氏的不满,但她们是女人,挤不进去,夜里伺疾也不方便,唯一方便的陆建立又是个绵软性子,一看到有人非得和他争,便宁愿闷着。
只听陆老太太道:“都去睡罢,今夜我守。”才说了这个话,屋里便齐刷刷地跪了一排人,开口都是说自己不孝,怎能让老太太守护陆老太爷呢?陆老太太叹了口气,只得道:“那我多陪他一会儿。你们几个商量好了,留下一个便是。”
陆老太爷陡然睁眼:“老三陪我。”
陆建立立时抬起眼来看着陆老太爷,眼睛亮亮的。
陆建中和陆经都垂了眼,默然片刻,陆建中上前认真教导陆建立:“父亲夜里不好眠,手脚要轻。马上就要进一次药,子时、寅时还要各进一次,若是听到他喘息,得赶紧把他叫醒,再叫大夫……”
陆建立鸡啄米似地点头:“是,嗯,我记下了。”
陆建中严肃地道:“你复述一遍给我听。”
陆建立呆了呆,竟真的开口复述了一遍。
林谨容不由微微皱了眉头,陆建立也是个见孙子的老人了,陆建中为了表现自家孝顺尽职,竟当着这么多的小辈把他当成不经事的小孩子踩,委实是过分了些。
陆老太爷却是一声不吭,只半闭着眼,好似是又睡过去了。林谨容撇过头,轻轻拍着毅郎的背,毅郎的眼神渐渐茫然起来,又窝在她怀里睡了过去。
陆建中拿出当家主事人的威风,指挥众人:“都散了罢。”又看向陆老太太,柔声哄道:“母亲,儿子送您回去罢?您的身子骨也不好,要陪父亲,什么时候不能?若是您熬得累了……叫小辈们怎生心安?”
陆老太太想了片刻,触触陆老太爷的手:“我先回去啦,明日又来看你,我若是也病了,可不是要折腾这群孩子?我就不给他们添乱了。”
陆老太爷没吭声,只轻轻反握了一下陆老太太的手。陆老太太叹了口气,起身往外,却也不要陆建中送:“你熬了好些日子啦,今夜你三弟守着你父亲,你便去歇着罢,好生睡上一觉,莫要累病了。”
陆建中却仍然是坚持要把她送回荣景居去,他一坚持,其他人都不能闲下来,纷纷表示要送陆老太太回去。陆老太太推辞,众人固辞,显得谁不送,倒似是不孝一般。林玉珍恨极了这般做作,上前道:“我送母亲回去,你们都去歇着,左右我是最闲的。”
众人便都齐齐不说话了。陆老太太默了一默,淡淡地道:“既然老大媳妇最闲,便由你送我回去罢。”
婆婆还在伺候太婆婆,她这个小媳妇当然不能当甩手掌柜,林谨容示意豆儿把毅郎接过去:“你们先回去安置着,我稍后回来。”言罢走到陆老太太身边扶定了她,笑道:“我也送祖母。”
陆老太太看见她,神色稍霁,对着林玉珍仍然是淡淡的:“走罢。”
目送着陆老太太出了门,陆建中方才向宋氏颔首示意,宋氏便拉着涂氏,领着康氏静悄悄地走了出去。
陆建中却不走,亲自伺候陆老太爷服了一次药,又等了半晌,确认陆老太爷果然睡着了,方示意陆建立随他往外间去,低声道:“小心点。”又捏捏陆建立的衣服:“委实薄了点,会冻病的。”不等陆建立开口,便吩咐陆经:“去把我房里那件玄狐皮大氅拿来给你三叔父穿。”
陆经应了一声,快步而去。
陆建立忙道:“我有。”
陆建中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和我客气什么,我们是亲兄弟,这样的见外,可是让人寒心。是新的,我还没穿过,你拿着就别还了。”
陆建立的嘴唇动了动,挤出一句:“多谢二哥。”
陆建中和蔼的一笑:“谢什么?这些日子我守在爹爹的身边,突然觉得人生不过如是,我从前对你的关心太少啦。咱们就三兄弟呢,大哥常年在外,现如今,已是好些年不曾见着他了,也不知他成了个什么样子?倒是我们兄弟俩,日常在家,可也没经常在一起喝喝酒说说话什么的,白白浪费了这许多好时光。”
陆建立有些感慨,低叹了一声,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低声道:“二哥你快去罢,别又耽搁久了。”
陆建中掀起门帘看了看榻上的陆老太爷,轻拍陆建立的肩头:“有事儿喊我。”言罢自走出了房门。行至门前,但见竹林里一点灯火闪过,又灭了,便冷冷地一笑,大步走进竹林里。
第367章:寒夜
夜风卷起竹枝,细碎的水滴沙沙落了一地。一滴冰凉的水落在陆建中的头顶上,寒气迅速渗透发丝,透过头皮,刺激得他响亮地打了个喷嚏。他就此站住了,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方洁白的丝帕慢慢地擦脸,擦手。
打灯笼的小厮低垂着眉眼,半弯着腰立在一旁静静等待,又一阵寒风吹来,小厮也打了个寒颤。
“很冷吧?”陆建中瞥了他一眼,眼角扫过四周,灯笼散发出的黄光照亮的范围有限,竹林深处一片黑暗,只能听到水滴落下来的滴答声。
小厮受宠若惊:“回二老爷的话,小的不冷。”
陆建中把目光收回来,轻轻地笑:“刚才好大一只耗子从这里跑过去了,你看见了么?”
小厮莫名其妙:“小的不曾。”又讨好地拿了灯笼四处地照,“要不要小的稍后去库房抱只猫过来?”
陆建中把丝帕收回袖中,道:“不必了,再大再快也不过是只灰耗子,既成不了精,也成不了仙,若是不知悔改,总有一日要被猫剥皮抽筋,吃得干干净净。”
“那是,老爷说得是。”小厮不知一只耗子怎会知道悔改,又怎么悔改,但既然二老爷这样说了,自是有他的道理,回答“是”就对了。
陆建中便继续往前走。
待得他走远,竹林深处走出一个人来,看了渐渐飘远的那点黄光一眼,果断回了头,快步朝着聚贤阁走去。
陆建立坐在圈椅上,手里持了一本佛经,看上两段,又抬头看看一旁的陆老太爷。陆老太爷气息平顺,神情平静,和往常睡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但他却是明白的,若是陆老太爷突然被痰迷住了,那便是要命的勾当。
门外传来两声轻响,好似是被风吹的一般。明明都说过了老太爷睡眠不好,这谁还这样不仔细,毛手毛脚的?陆建立皱起眉头来,起身往外,准备去一探究竟,却见范褒站在门口,低低地喊了他一声:“三老爷。”
灯光下,范褒的发丝上水珠晶莹,神色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范褒与其他家仆是完全不同的,在很久以前,他就成为陆老太爷得力的左膀右臂和心腹,完全自由地出入于聚贤阁,就算是老大陆建新,见了他也不敢全然无礼,所以陆建立只怔了片刻,就侧身让他进去,低声道:“大管事这是怎么了?”
范褒此时方露出一点笑容来:“刚才在竹林里被露水给浸的。老太爷睡着的么?”
范褒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定不会只是来探病的,陆建立踌躇片刻,探询道:“是,可要唤醒他?”
范褒整了整身上的绵袍,低声道:“不用,小的虽有事要禀告老太爷,可也不用那么急,子时不是要进药么,小的等着就是了。”
陆建立点了点头,客气道:“那你且坐着等,我先进去。”
范褒也不客气:“我去隔壁等。”言罢自去了。
从荣景居出来,又是好长一段路,林玉珍一只手紧紧抓住林谨容的手,紧紧绷着脸,声音发颤:“你都看见了?现在这家里简直就是他们的天下”
林谨容沉默不语,只觉得上眼皮和下眼皮控制不住地要粘到一起,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它们很累,它们想休息。
林玉珍全然没注意到她的疲惫,只顾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上个月,你祖父又拨了银子让他去太明府开办铺子,光是账面上就支了近万两银子,真不知是个什么铺子,卖的是些什么金贵物,竟要用这么多的钱,钱从公中出,却没说日后要怎么办,提都不提。这一个多月里,他们日日守着老太爷,从大到小,个个儿都学趴儿狗似地围在跟前摇尾乞怜,明里暗里也不知搜刮了多少好东西去,你若是赶早回来,也不至于如此。”
这时候还在提让她赶早回来的话,林玉珍是否还认为,如果上次回来的是她和毅郎,而非陆缄,是否就不会挨陆老太爷那顿排揎了?林玉珍现在这个态度,如果不赶早弄好理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将会是一个大麻烦。
思及此,林谨容淡淡地道:“回姑母的话,一来,侄女觉着毅郎的健康安危是什么金银珠宝,田地铺子都比不过的,有他在,长房才有根本,才不会乱;二来,都是老太爷的子孙,老太爷的东西,自是想给谁就给谁,不是别人做得主的。侄女就是赶回来守着,也无可能守得住,拦得住。姑母还当稍安勿躁,不然乱了分寸,难过受罪的还是自个儿。”
林玉珍一怔,随即大怒,将林谨容的手攥得更紧:“你可是我亲侄女,陆二郎那白眼狼那般待我也就罢了,连你也要这样对我吗?你可对得起你外祖父母?”
她怎么对不起?林谨容平静地看着林玉珍道:“姑母,侄女不过实话实说,忠言逆耳,即便是您不爱听,侄女也要说。您若是真的心疼侄女,把侄女当侄女看,当儿媳看,把毅郎当亲孙子看,就请您帮我看顾好毅郎,这才是最紧要的。不管怎么说,毅郎的身上也流着林家人的血。”
林玉珍咬紧了牙:“你这个……”
林谨容从她手里挣脱出来,对着她福了一福:“我一路行来,连着坐了几天的马车,实在是累极了,还请姑母体恤我,让我稍微歇歇,明日才好伺候您老人家。”
林玉珍喘了口气,狠狠一甩袖子自去了。
春芽担忧地扶起林谨容,低声道:“奶奶,这可怎么好?”还指望着林玉珍能与林谨容抱成团,现下可好,还没怎么呢就先闹上了,怎么办?
林谨容一笑:“没事。姑母是面冷心热,我有事要求她,她不会不管的。”给不得林玉珍好脸,反正就先这样,该让林玉珍做的事,她还是会去找林玉珍,才不会拉不下脸呢。
林谨容才回到房里,豆儿就呈了一对金镯子上来,禀告道:“奶奶,早前奴婢抱四少爷回来,三太太紧跟着就来了,留了一对金镯子,说是在平济寺开过光的,在这里守着四少爷坐了约两盏茶的功夫,您要来了才去的。”
林谨容往床上一倒,道:“好生给四少爷收起来。日后三太太若是要来看四少爷,不用拦她,但东西还是不能乱吃。当然,我这个意思,你也不要和她说得太明白了。”不管是林玉珍也好,涂氏也好,陆建立也好,多个人疼毅郎总是最好不过的。之所以不把她的意思明确表达给涂氏,实是因为涂氏那个打蛇随杆上的性子招惹不得,只能默许。
豆儿听了那句东西还是不能乱吃的话,立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奶奶您放心。四少爷的吃食,全都由奴婢亲自动手。”
林谨容叫过春芽:“春芽姐姐,你也看到了,我这里离不得你。”必须得和陶氏再借用春芽一些日子才行。
春芽一笑:“那有什么?您只管吩咐奴婢就是了。”
夜风愈紧,聚贤阁里安静温暖,陆建立坐着坐着,有些发困又有些发冷,索性站起身来,仔细观察了一下陆老太爷的情形,又替压压被角,走到桌边看着桌上一方陶砚发怔。忽觉背后有冷风袭来,他吃了一惊,迅速回头,只见陆经手里提着件石青色的玄狐皮大氅,正要往他身上放。见他受了惊的样子,不由得失笑:“是侄儿不好,只想着放轻手脚,不要吵着祖父,不想竟吓着三叔父了。”口里说着,动作不停,稳稳把那件大氅盖在了他身上。
厚重的大氅甫一落到身上,刚才还觉着有些发寒的背心立刻温暖起来,陆建立情不自禁露出几分微笑:“辛苦你啦,这么大晚上了还劳你跑这一趟。”
陆经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笑道:“三叔父太过客气,侄儿做的乃是本分。”
陆建立笑笑,又走到自己先前坐的圈椅上坐下:“不早了,你先回去罢。”
陆经抿了抿唇,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出来,只道:“那三叔父您忙着,侄儿告退。”
待得陆经退了出去,陆建立头痛地扶着额头,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觉得很累,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似是绷了一根弦,好似有个声音催促他,他依稀觉得自己有件事该处理,却不知是什么事,恍然想了许久,却什么都没想出来。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叫一旁打瞌睡的童儿:“去看看范大管事在做什么,请他过来。”
童儿流着哈喇子从梦中惊醒,竟不曾听明白他刚才吩咐的话,只好硬着头皮道:“啥?三老爷?”
饶是陆建立脾气好,也忍不住踢了他一脚:“去,把范大管事请过来。再去看看,是谁负责煎的药,是否在煎了?”
童儿揉着眼睛小跑着出去,陆建立伸了个懒腰,准备上前去唤陆老太爷起身吃药。却听得陆老太爷喉中突然发出一阵古怪的嗬嗬声,陆建立大吃一惊,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大声喊道:“快去请大夫”
童儿才到门前,又站住了,回头看了一眼,彻底清醒过来,响亮地应了一声“是”,撒开脚丫子就跑。
第368章:送终
“父亲父亲”陆建立紧张地看着榻上一动不动,脸色青紫交加,已经陷入昏迷的陆老太爷,眼泪潸然而下。陆建中提醒过他,听到陆老太爷喘息就要赶紧叫醒,可他一直都很仔细,根本不曾听到任何异状,怎地就突然不好了?
范褒大步冲了进来,道:“快,快,三老爷,您左手边的匣子里装着药的,赶紧取出来给老太爷用。”
陆建立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抓,看到了匣子却紧张得迟迟打不开盖子,范褒见状大急,索性自己夺了过去,指挥陆建立:“快把老太爷扶起来。”言罢已然从匣子里抓出一包药粉,取了一只竹管,装了那药粉往陆老太爷鼻子里吹。又喊:“姜汁呢?香油快”
陆建立很快反应过来,怒吼道:“快送进来啊这些东西不都是常备着的么?”
早有司药童子捧着加了姜汁的香油进来,范褒也顾不得别的,拿起筷子撬开陆老太爷的嘴,叮嘱陆建立:“灌”
陆建立从没干过这种事,抖手抖脚地捧了碗往陆老太爷的口里灌香油,可他太过紧张,一碗香油倒有大半洒了出来,流得到处都是。范褒见状大急,劈手夺过碗自己动手,好容易灌完了剩下的香油,两个人都是满头满身的大汗。急救措施已经做完,陆老太爷却是半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照旧的人事不省,四肢冰凉僵硬。
“怎么办?”陆建立哭丧着脸,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早知如此,先前一来便该叫醒老太爷才是,现在可是没法子了。范褒阴沉着脸,又悔又慌,袍子下的双腿和袖子里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努力用冷静的语气道:“除了那一次,往回都是这样救过来的。老太爷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
他说的那一次,便是指陆建中口对口给陆老太爷吸痰的那一次,而吉人天相,换句话说,也就是听天由命。
陆建立的眼泪流了满脸,将袖子羞愧地掩盖了脸,低声道:“是我不孝。”他当时就只顾着慌乱了,没想到吸痰这个法子,他到底是没什么用,不如陆建新会读书会当官,也不如陆建中会做生意,会养家,会讨老父欢心,会救老父的命。
范褒沉默片刻,猛然下定了决心,阴沉了脸命那药童:“出去看看大夫怎么还不来?”
药童怔了怔,拼命跑出去。
范褒一把扯住陆建立的袖子,沉声道:“三老爷,这会儿可不是哭的时候。您看……”他将手扶在陆老太爷身下的榻边上,低声道:“三老爷,事急从权,今夜我本是应老太爷之命特意过来的,现在老太爷病着,我不如把他老人家早前吩咐的事情先做了,您看如何?”他口里问着陆建立的意思,手却已经在榻边上的刻花纹上按了下去。
“吧嗒”一声轻响,原本看着完好的榻边突然弹出一道小门来,陆建立惊得放了袖子,紧张地凑过去看。范褒探手从中摸出一封封了火漆的信,双手递过去,严肃地道:“三老爷,您请收好啦,这是老太爷前些日子就安排好的,日后若是有纷争,便以此为准。”
那便是遗嘱了,事关家中财产的分配走向,陆建立惊得不敢去接,颤抖着声音道:“不成的吧,这个该交给母亲才是。”以这样的方式送到他手里,他拿出来有谁会信?如果是大家都满意还好,若是不满意,岂不是个个都要怀疑他动了手脚?
这个时候还这样的懦弱。范褒气得够呛:“事情紧急,您先拿着罢这东西重阳节的时候,老太爷请族老宗亲过来吃饭,也曾交过一份给他们,这份只是做个依据罢了。”
陆建立仍然是左思右想,门外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却是再也耽搁不得了,范褒飞速把那暗匣给关了,抓着陆建立的手臂,使劲晃了一下:“三老爷”说时迟那时快,来人已然快步走到了门前,陆建立无法,只得胡乱将那封信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大夫对陆老太爷的病情是极熟悉的,进来摸索一歇,轻轻叹了口气:“牙皂、白矾研末吹鼻,香油加姜汁灌之,又施了针,该做的都做了,现下只能是用稀涎散试试了。”
陆建立和范褒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慌。
“如何了?”门帘被人从外面大力掀起,陆建中单衣跣足,飞奔进来,后头还追着宋氏,手里提着一只鞋子:“老爷,你的鞋。”
夫妻二人一时见了陆老太爷的样子,都怔了一怔,齐齐扑过去,喊人的喊人,流泪的流泪,陆建中连喊三声都不见陆老太爷回答,立时抓住大夫低吼道:“怎么回事?你怎么只是站着不动啊?”
那大夫叹了口气:“痰厥这种病本就难治,先用了药,就是尽人事,知天命了。”
陆建中松开他,顾不得陆老太爷的身上唇上还沾着香油和药粉,口对着口地给陆老太爷吸痰。
不过是须臾的功夫,院子里便人声鼎沸,却是各房各院全都被惊醒,俱数赶了过来。陆老太太被人扶着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这场景。
陆建中散衣跣足,只着一件单薄的长衫,一只脚光着踩在地上,一只脚没穿袜子,正不顾脏污地捧着陆老太爷的头,拼命地吸,脸都挣红了,也不知是汗还是泪,流了满脸。一旁的宋氏虽然不至于衣冠不整,却也穿得极为单薄。
而陆建立,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呆头呆脑地站在那里,看到她进来,才恍惚有了点活气,奔过来一个响头磕下去,哭道:“母亲,儿子不孝。”
陆老太太骤然明白,大事不妙,那边陆建中终于放弃了努力,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哭道:“儿子不孝。”
陆老太太“唉”了一声,整个人的肩膀和腰都垮了,疾步往陆老太爷的榻边行了两步,坐下来一把抓住陆老太爷冰凉的手,只喊了一声:“老头子……”便泪如雨下,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一开头,一屋子的人便都高高低低地抽泣起来,劝的劝,问的问,哭得最伤心的人是林玉珍,似个孩子般地哭倒在方嬷嬷的怀里。林谨容裹在厚重的兜帽披风里,一边擦眼睛,一边将屋子里的情形一一打量了个遍,却正好与躲在角落阴影里的范褒碰上目光,范褒的神情很阴沉,却又带着几分探询和哀求。
陆经一眼扫过来,林谨容淡然收回目光,将帕子擦了擦眼角,上前去扶陆老太太:“祖母,还是先听大夫怎么说。”
陆老太太混浊的眼里顿时亮起一簇小火苗,眼巴巴地看着那大夫,低低哀恳:“张先生,你若是能救我家老头子,不管怎么着总请你一试,多少钱财都比不过他重要。”
那大夫只是摇头作揖告罪。
陆老太太眼里的亮光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眼泪却也干了,一直到陆经捧了药进来,方才又轻轻出了口气,接过去自语般的低声道:“老头子,我喂你喝药。”
林谨容赶紧上前,与陆经一道,努力把陆老太爷扶起来靠在大迎枕上,拿筷子撬开陆老太爷的嘴,陆老太太一汤匙药汁喂进去又尽数顺着陆老太爷的嘴角淌出来。
到此,大家都明白这个人是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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