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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_意千重-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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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的。”
陶氏很惊奇也很愉快:“账出了问题?真丢脸这可是大事儿呢,你祖母就没说什么?就这样算了啊?”
林谨音小声道:“春天不是银子涨价么?二伯母和人合伙在外头开了个银铺,赚了很多钱……”然后附在陶氏耳边低声道:“听说她私底下用金和铜钱换出公中的现银,拿到外头铺子里去卖,只留了很少的一点银子装样子。事情捅出来后,祖父发话,让大伯母盘算到底被挪了多少银子,按照银价最高时的数目让二伯母拿出来。二伯母说只有一万两,大伯母说挪了二万两,二人互不相让,当着祖母的面就吵了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大伯母原来吵架那么厉害的。最后祖母折中,让二伯母补了一万五千两的差价。”
“她好肥的胆子真把自己当作管家儿媳,可以一手遮天了。这才管家几天,就迫不及待地露出这样一副难看的吃相,是在打你祖母的脸呢。”陶氏好笑之极:“她绞尽脑汁地辛苦了许久,却给公中平白送了三四千两银子,想必恨透了你大伯母吧。”
林谨音笑道:“大伯母还恨她尽赚了上千两银子呢。又恨祖母偏心,这一向在祖母面前都经常板着脸。祖母也没太计较,只是又对着二伯母板脸。这一向,六妹和七妹都不怎么敢往祖母面前凑。”
一回家就听见这么好玩的事情,陶氏笑得打跌,抚掌道:“你祖母包庇了你二伯母,心中有愧,自不好和你大伯母计较。这一巴掌搧得好,活该呀活该我这等人虽不讨人喜欢,这种腌臜事体倒真是做不出来。”
走时大房失意,二房得意,来时二房丢丑,大房得意。这半年里,家里的情形又颠了个儿。林谨容在一旁默默听着,轻笑道:“要是每年二伯母都来这么一回,想必发月钱和逢年过节的时候,大伯母会爽快很多,咱们家也不用那么节省了。”
“你呀……”陶氏越想越好笑,把一枝喜庆的红珊瑚钗子插上发鬓,眉眼飞扬地道:“走,咱们去给老太太请安。”
林谨容便牵了林慎之的手,与陶氏一道往和乐堂而去。
和乐堂里还是老样子,丫头婆子还是那几个,空气中弥漫着一成不变的檀香味儿,铜瓶里插着鲜妍的时新鲜花,只有那坐垫椅袱比之从前旧了许多。
林老太太刚午休起来,还没什么精神,半歪在榻上饮茶提神。见陶氏等人进来请安,脸上堆出一个称不上欢喜,也称不上不欢喜的笑容:“坐吧。都痊愈了吧?身子养好了就好,日后好好过日子。四丫头长高了,脸色也挺好的。”边说边朝林慎之张开手臂,道:“小老七到祖母这里来,你祖父放你假啦?”
林慎之舍不得地看了陶氏一眼,提步上前靠在林老太身边,笑道:“是,祖父知道我娘今日回来,说管得住人管不住心,不如放了我,他也清净,我也欢喜。”
林老太抓了两个李子递过去,摸摸他的头顶,叮嘱道:“好好听你祖父的话,好生念书,将来光宗耀祖。”
林谨容在一旁瞧着林老太这样子,待林慎之竟似是比从前亲热了许多,心知这是因为林慎之跟着林老太爷一处,书也念得不错的缘由,于是很高兴,朝林谨音挤了挤眼睛,姐妹俩会心一笑,都有些与有荣焉的意思。
林老太哄过了孙子,方掀起眼皮来问陶氏:“听说你哥哥来了?”
娘家人总往这里跑,是有些不太好看。陶氏本来知道罗氏出丑颇有些幸灾乐祸,听这一问也不得不赶紧解释:“是,他这会儿在外头给公爹请安,怕要稍后才能来给婆婆请安。囡囡年纪不小,有些事该准备得了。清州有榷场,东西便宜许多,我便请托我嫂嫂帮忙买了些木料、毛皮和香药,他正好有事来平洲,顺便给我送了来。”
林老太耷拉着眼皮道:“你哥哥年纪也不小了,总是来来回回地跑也真是辛苦,你可要好生招待好了。住宿饮食都要上点心才是。”
若不是她不争气,总出事儿,陶舜钦当然用不着总是来来回回地跑。陶氏的脸难得的被敲打得热了一回,低声道:“是。”
林老太又道:“说起给四丫头准备妆奁的事来,我早要问你,三丫头的东西你全都准备好了?你这一向住在庄子上,我要问也不好问,日日记挂着这事儿,也不得安心。”
“早就准备好了的。”说起这个来,陶氏又添了几分兴奋:“等把行李归置妥当了,我就单抽个空,把东西再清点一遍,该补的补上,绝对不会出岔子。”
“你的亲骨肉,又是长女,我自然放心,就怕疏漏。”林老太探手取了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倒是亦之那孩子,我记得今年足足的十四岁了吧?不知你心里是否有合适的人家了呢?你早日把他的事情定了,也好定四丫头的事。”
陶氏的好心情顿时被这一连串不停歇的敲打给挤得无影无踪,微微鼓了气,怏怏地道:“前头媳妇不是一直病着呢吗?乡下地方也不好找人打听,这回得空了就找人去问。不拘是平洲、清州,总要给他选个家世样貌人品都合适的。”
“嗯。”林老太语重心长地道:“你真心替他打算,将来他不会不念你的情。”
这话说得,好似她怎么苛刻林亦之了似的,她半年多不在,想苛刻也无法苛刻吧?这老妖婆分明是看到她开心,故意给她找不自在呢,陶氏一张脸顿时黑了,勉强忍着没说话。
林谨容和林谨音看出林老太故意挤兑陶氏,陶氏不开心,心中虽然不喜,却还不好打岔,谁叫林老太句句说的都是正事呢?
林老太见陶氏再没有刚进来时的神采飞扬、幸灾乐祸状了,方才满意地停住了敲打,转而问道:“听说春天的时候,陆缄去诸先生那里求学,在山里落了水,被你庄子上的小子给救了?是怎么回事呢?”
说起这事儿来,陶氏总算是找到一个倾泄的理由了,生气地道:“婆婆,说起这事儿来我现在还生气……”
林谨容忙看了林老太一眼,但见林老太并没有不高兴,不想听陶氏告状的样子,暗猜林老太大概是早就知道了实情,此刻不过是故意引着陶氏说一遍而已,也就不管,垂目听着。
“我是好心,姑太太却觉着我耽搁了那孩子的学业。难道叫我赶那孩子走,不许他住在庄子上?谁做得出这种事情来?再说了,他每日天不亮就往诸先生那里去,哪里又耽搁着了?”陶氏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遍,总结道:“这样的亲戚,可也真是难做我从没见过这样不讲道理的。”
林老太先前还默然听着,听到她最后这一句评述,脸色难免有些难看,但也忍着了,哼哼道:“你误会啦,玉珍不是这个意思,你晓得她那种情形的,她也有难处憋在心里说不出来,陆缄不懂事,下头的人也不会办事儿。她那日还与我说了,见着了你要同你赔礼。咱们娘家人就不要和她多计较了,你不要再放在心上啦,早前四丫头不懂事,她不也没说什么?”
这话哄鬼去吧无非就是做娘的护短,想替林玉珍掩盖那不适当的行为而已。陶氏心里明白得很,却因为前头被林老太敲打挤压得太凶,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后头林老太又提了林谨容,不得不勉强哼了一声算是应答。
林老太也就嗯哼了两声,放过此事,让她们回去休息:“赶了半日的路,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一家子很久不曾团聚过了,我吩咐过你大嫂了,晚上设家宴为你们接风洗尘。他们男人在外头吃喝,我们女人孩子在里头吃喝,都放开了玩。”又温和地看着林谨音道:“三丫头也很快要出阁了,这样的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了,留在身边的孩子们越来越少,真是舍不得。”
陶氏心中的不高兴顿时又消散干净了,转而变得有些伤感起来。
林谨音忙笑道:“祖母莫难过,我走了,不是还有其他兄妹陪着你们么?过得几年,弟弟们娶了亲,家里人丁兴旺,只怕祖母又要嫌烦。”
林谨容看到这时候,真心觉得林老太真厉害。又打又压又拉,她们娘几个都该好好和林老太学学。要说林老太这人最大的缺点在什么地方,那就是对喜欢的人太过护短了,要不然林玉珍和罗氏也不至于就到了这个地步。
正想着呢,就被点名了。林老太睁着一双老眼盯着她:“四丫头,你长大了,怎么还和个闷葫芦似的?没事儿多陪你姐姐,跟你姐姐学着点,多说两句好听柔软话谁不爱听?”
第76章:变化
嫌她不会说好听话?林谨容怔了一怔,随即笑了:“是,祖母,孙女儿以后会注意的。”她说的是注意,而不是改。有些东西是天性,但日积月累的习惯会改变最初的爱好。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说话,喜欢说好听话的人,哪怕也曾有过非常想说话的时候,却也因为找不到倾诉的对象而自己吞咽下去了,久而久之,才会成了今天的林谨容。人总有不擅长的事情,何必在这种事情上为难自己。但她可以适当注意,在有些场合,应景地说上那么几句,也不会死人。
林老太见林谨容并没有按照自己的指点跟上前来说好话,难免有些没趣,但也深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之说,便挥了挥手:“下去吧。”
林谨音有些事情要和陶氏细说,陶氏也有事要交代林谨音,姐妹二人便约定了晚上一起夜话,然后各回各屋不提。
桂嬷嬷十分能干体贴,在林谨容去安乐堂请安的时候,就已经指挥着众人先把她卧室里的东西整理清爽,所以林谨容回来,便安安心心地上了床小憩。
只睡了小半个时辰,林谨容就睁开了眼睛。屋子里很安静,连最细微的脚步声和衣料摩擦的悉索声都听不见。也不知人都去了哪里?她懒懒地想着,也不想喊人,只微眯了眼睛躺在床上,享受这份半是清醒半是迷糊的慵懒。
日光透过窗子射进屋里来,落在床前的脚凳上,无数细小的浮尘在光柱里欢快地跳着舞蹈,她把手伸进光柱里,试图去抓住那些欢快的精灵,浮尘灵巧地躲了开去,她什么都没抓到。她却仿佛是找到了乐趣,抓了又抓,看着浮尘随着她的举动跳得越发欢快,唇边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外面传来一声极低极低的抽泣,如果不是因为房里太寂静,几乎不会听到。林谨容却也没有因此被影响了好心情,轻手轻脚地穿好了衣服鞋袜,掀起帘子走出去。
如她所料,外面空无一人。这种情况极少出现,但因为刚回家,人手有限,要做的事情很多,在她午睡的时候婆子丫头们各行其事倒也正常,她也并不计较,顺着长廊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长廊尽头是一间两进的厢房,住着桂嬷嬷母女二人。微弱的抽泣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窗子半开着,林谨容轻车熟路地避开屋里人的视线,走近了窗子。
屋子里桂嬷嬷紧紧咬着牙,正在撕桂圆的脸,她下手极狠,带了一种半疯狂的恨意和痛苦。桂圆流着泪,并不敢挣扎呼痛,任由桂嬷嬷扯着她的脸颊将她推来搡去,尽力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来,只是在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发出一声低低的抽泣。每当她发出抽泣声时,桂嬷嬷的动作总要停上一停,紧张地从窗子里往外张望。
许久,屋子里母女间的拉锯战终于停了下来。桂嬷嬷沙哑着嗓子道:“你还敢不敢?”
桂圆好一歇才颤抖地“呵……”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哭道:“我不敢了的。娘,我不想和你分开啊……你还得和姑娘说说……不要赶我出去。”
桂嬷嬷沉默片刻,冷冰冰地道:“我自不会和你分开,你不能留在姑娘身边,我也没脸呆下去的,我活到今日,也只有这张脸而已,还是在姑娘和太太面前。”
林谨容收回目光,就在窗边贴着墙壁站定了,抬头一动不动地看着院子里那株茂盛的老榆树。老榆树枝繁叶茂,青翠欲滴,在离她最近的那根树枝的叶稍上,停了一只粉蝶,粉蝶的头正对着她,仿佛在和她对视。
林谨容微微蹙了眉头,好像,如果再不把桂圆的事情明确下来,她和桂嬷嬷之间的情分大概还等不到她长大就会被磨淡了吧?她是吃桂嬷嬷的奶长大的,桂嬷嬷的奶只够一个人吃,所以桂圆是吃米糊长大的。她做过娘,很清楚,亲骨肉和奶大的孩子之间的区别,就算是中间还有一层依存的主仆关系,也无法代替和改变。
院子门一声轻响,荔枝和豆儿手里抱着一叠衣料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一时看到了站在窗边一动不动的林谨容,二人的表情都有些呆滞。
林谨容若无其事地朝她们一笑,沿着来路走了回去。这样一来,屋里被声响惊动的母女二人在发现了荔枝和豆儿之后,接着也发现了林谨容的背影。
桂圆吓得脸色惨白,猛地去推桂嬷嬷:“娘,娘,快去求姑娘”从胭脂事件后林谨容就越发疏远了她,她心里有鬼,轻易也不敢往林谨容跟前凑,这样一来,许多本是她份内的事都是荔枝来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也给苗丫抢去做了,渐渐的,她就成了无关紧要的人。她原本担忧林谨容会把苗丫带回来顶替她的位置,结果苗丫倒是真想来,林谨容却毫不犹豫地回绝了,理由是苗丫不合适。
她暗自庆幸一回,鼓足勇气试图重新讨好林谨容,结果林谨容也不骂她,也不说她,照旧的不安排她做事情,她这才真正害怕起来。当时在庄子里不好打发人,不好添补人,可回到林府就不一样了,无数的人等着填补她的位置,但她不想去做闻到肉香就淌口水的粗使丫头桂嬷嬷恶狠狠地瞪了桂圆一眼,一张脸涨得通红,犹豫挣扎良久,终是走回桌边坐下来流泪,她到底张不得这个口。
桂圆无奈,只得捂着脸嘤嘤地哭泣起来。
荔枝打发豆儿看好门,独自抱了那叠衣料走进屋里去,但见林谨容正跪坐在窗前的坐榻上仔细打量面前的绣品,听见声音,头也不抬地道:“荔枝,你觉得这枕屏该用什么木料做屏架比较好?”不等荔枝回答,又道:“我记得母亲藏有一截沉香木,虽然不大,但应该够做了。沉香香气入脾、清神理气、补五脏、止咳化痰、暖胃温脾、通气定痛,最是适合舅母用。晚上我就和母亲说,想来她也不会舍不得。”
她这样没事儿似地说着家常话,倒叫荔枝不知该怎么接口,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沉香木是挺好的,也配这个。想必舅太太一定会很高兴。”随即把那叠衣料往桌上放了,请林谨容过去看:“姑娘,您刚睡着,大太太屋里的石榴就过来,说是您份例里的春装、夏装都没做,请您过去挑挑衣料,索性都做成夏装。听说您睡下了,便让奴婢过去拿了这些样子来给您挑,您瞧瞧可有喜欢的?花色都挺不错的。”
林家姑娘公中的份例是一人一季两套新衣,遇到大事大节又另做。这样一来,林谨容就可以做四套衣裙。荔枝有着普通女孩子都有的热爱漂亮首饰和衣裙的爱好,就算是不是给自己选,也很高兴。
“正好我长高了,从前的衣裙都有些小啦。”林谨容将绣品收好,走到桌边去挑衣料。
周氏此番虽然战胜,心中却憋了一口恶气。于是铁了心拿罗氏贡献的几千两银子来做人情,既然家贼难防,防来防去都是别人占便宜,还不如大家都沾光,尚得一个好字。故而,今年的衣料和往年相比明显高了一个档次不止,不单花色新,质感也极好,林谨容挑着挑着,突然有些感慨。那一年,家中照旧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但衣料到了她这里的时候,都是姐妹们挑剩了的,哪儿有现在这样的光鲜?更不要说是错过做新衣再补上了。
并不是说统共就只有那些料子,挑完了就没了,而是别人不耐烦在她头上花心思,剩下什么就是什么,她也惯于接受并忍受。今日却不同,最起码,当年她最喜欢的那块玉色荷花暗纹的薄绸和湘色薄罗在里面,而那时这两种衣料是完全属于林五的。
既然现在有了这种变化,为什么不能满足一下自己的喜好?林谨容毫不犹豫地点了那两块衣料:“这个不错。”
荔枝眼睛一亮,随即叹道:“姑娘,这个五姑娘也选了的。”她做事向来细心周到,早在之前就已经和石榴打听过,其他几位姑娘都选了什么衣料,好提醒林谨容。毕竟姑娘们都不喜欢和人穿一样的。
“她穿她的,我穿我的。”林谨容无所谓的道:“我就喜欢这个。”
荔枝只当林谨容还记恨林五早前欺负陷害她的事情,有心要怄林五。不由暗想自家姑娘人才本就比五姑娘好,最最适合这些清雅的颜色,五姑娘又小气,这衣裙一做出来,必是五姑娘被气得弃之不穿,怎么看都不是自家姑娘吃亏,也就含笑应了,把那两块料子挑出来放在一旁,继续帮着林谨容挑料子。
二人挑够了四套衣裙的料子,荔枝方小声道:“姑娘,桂圆的事儿您是怎么打算的?”
“桂嬷嬷没有做错什么,我舍不得她受委屈。”林谨容沉静地道:“龚妈妈念叨过两回,她手里的杂事太多,需要一个伶俐的丫头帮着跑腿帮着管事,桂圆比较合适。我打算再添补一个年龄小些的丫头。”
荔枝轻轻吐了口气,从姑娘房里去太太房里跟着管事嬷嬷学本领,看着还是升了,格外受主子看重一般,以桂圆的身份,谁也不会怀疑什么。指不定人家还会以为是为林谨容将来出嫁作准备。但实际上,桂圆根本不能和精明强悍的龚嬷嬷过招,等于是被龚嬷嬷看管了起来。这真是一个好办法,不伤情面又解决了问题,几乎可以说是两全其美了。
第77章:算术
林府东南角的朴简居是大房的居处,因为林大老爷向往的是乡间田园生活,故而这里没什么奇花异木,有的不过是几棵有了些年头,长势奇特的老杏老梨,庭院里搭的也是葡萄架子,葡萄架子旁还应景地凿了一口井,轱辘吊桶一应俱全。
林家大太太周氏顶着浓烈的日光带着一串丫头婆子走进院子里,一瞧见枝头上缀满的青杏儿,联想到自家那个刚出生不久,粉妆玉琢的大孙子,原本烦闷的心情陡然就轻松了许多:“还是自个儿的屋里舒服,平白就要比外头清凉了许多。”
众人忙笑道:“那可不是?难为太太这么辛苦,这般大的日头还不得清闲。”
周氏便淡淡地道:“有什么办法呢?三太太才回来,家里又有客人,老太太吩咐要好生热闹一回,我怎能让人失望?少不得要亲力亲为。”最主要还得防着被那心眼长偏了的死老太婆和那不要脸的罗氏抓了小辫子。
“当家太太就是辛苦。”众人簇拥着周氏进了房,递帕子,端茶,打扇子,忙个不休,周氏等着身上那层薄汗消了,方才挥手命闲杂人等下去,问一旁的石榴:“怎样?”
“太太,四姑娘选定的是这四种衣料。”石榴赶紧把那四样衣料拿出来给周氏过目。
周氏的目光停顿在那两款玉色荷花暗纹薄绸和湘色薄罗上,轻轻一笑:“她不知道?”
话未说清,石榴却是明白她问的什么,便低声道:“不知具体是怎样的,但荔枝分明问过奴婢了。”
周氏紧紧抿了唇,手无意识地拂过腕间的金丝蜜蜡念珠,目光沉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石榴小心翼翼地道:“太太,要不,奴婢去提醒一下荔枝?”
周氏突地一笑,和煦地道:“不必,让针线房好好地做,不许偷工减料,更不许不用心。做得不好就别想要月钱了,还得赔衣料。”
她这样的态度令石榴微微有些讶异,轻轻答了一声是。
“娘,听说晚上要摆宴席是不是?我要吃酒蒸鲥鱼和虾腊”林五笑嘻嘻地跑进来,直奔周氏身边拉住周氏的袖子撒娇提要求。她自小就最爱吃这两样,偏林家如今不比从前,似鲥鱼和虾腊这般名贵食物,除了林老太爷夫妻俩那里及逢年过节以外,饭桌上轻易难见其踪。
周氏一笑,懒懒地道:“早吩咐下去了。等你想起来时,饭菜都上桌了,哪里还来得及?”要说当家有什么好处,最简单的就是在这种时候最方便满足自家人的爱好和口味了。
“就知道娘最疼我。”林五娇嗲地靠在周氏的肩膀上撒娇,一眼瞧见了石榴正在收拾的四块衣料,不由惊异道:“咦,这不是我那两件衣裙的料子么?怎地还在这里?”
石榴知她素来小气,不好明说,便只笑不语。
林五却明白过来了,气冲冲地上前将那四块衣料挥落在地:“是给林四做衣服是不是?她怎么这般不要脸啊,什么都跟着别人学难道这天底下除了这两种衣料以外就没别的了?”
“住口”周氏猛地一拍桌子,竖起眉毛道:“你还没吃够亏是不是?是不是还想再挨一耳光,再关些日子啊?”
林五立刻红了眼圈:“娘,你亲眼瞧见她是怎么害我的。她去了庄子里泡温泉逍遥快活,博取贤名孝名,我却被生生关到大嫂生产才放了出来。好容易有做新衣服这样一桩快活事,她又来怄我我不依呀”还不要脸地趁着机会勾引陆缄呢,只这句话她是不敢说出来的。
岂止是林五被关了这么久?就是周氏的管家之位也才抢回来不久。若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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