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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后失去记忆-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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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的头顶带着一个花环。
大大的眼睛,纤巧高耸的鼻梁,朱色丹唇,看上去倒真跟宁娆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这娃娃看上去有些年岁了,襦裙的丝线有些脱开,绸布也好似蒙了一层灰,雾霭霭的,不鲜亮。
江璃一愣,把布娃娃接过来。
“你从哪里找到的?”
宁娆道:“密室里,在床榻底下,我还给洗干净了。”姣美的面容上浮出一抹促狭笑意:“景桓,看不出来啊,你小时候还喜欢玩这个。”
江璃轻咳一声,面颊不自觉的浮上两抹烟霞……
怪只怪当年南太傅管他管的太紧,他至今都记得太傅第一次在他的床榻上发现布娃娃时,那种震惊沉痛哀惜的神情……
往后他就调整了方略,总是把最宝贝的布娃娃藏在床榻底下,每天夜间入眠前,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玩一会儿。
这一个大概是当初离开陶公村时忘记带了……
望着宁娆如弯月的眉眼,江璃突然有一种授人以柄的感觉。
不行,得扔了。
他作势要拿着布娃娃下榻。
宁娆眼疾手快地抢回来,奉若珍宝般地搂在怀里,警惕地瞥向江璃:“你想干什么?它是我的!”
她明眸臻首,发如黑瀑,头顶一个花环,而怀中的布娃娃与她一般的装束,好似缩小版的宁娆。
这场景,怪异却又温馨美艳。
江璃心中松动,但想了想,还是说:“你得保证,不能说出去。”
“说什么?”
江璃咬牙:“你说说什么?!这事若是传扬出去,天子威严何在?”
“你吼什么,我不说出去就是了……”宁娆低头摸了摸布娃娃,问:“那你后来还玩吗?我怎么在长安时没见你有布娃娃?”
她面上满是好奇之色,容颜如月般皎洁,瞳眸中若有星空斑斓,熠熠地看向他。
江璃的喉咙不由得滚动了一下。
这布娃娃塞的都是棉絮,冷甸甸的,五官看久了都是僵硬的,哪及得上眼前这活色生香的尤物。
他摇头。
宁娆怜悯地摸了摸他的头:“你不要太过压抑自己的喜好,天子也是人啊。”
江璃一反常态地任由她摸,良久,一字一句道:“天子也是人?”
宁娆一怔,点头。
当然是人了,不然她嫁的是什么?
他又道:“不能太过压抑自己的喜好?”
宁娆怪异地看着他,摸不清他的意图,但还是点了点头。
江璃勾唇一笑。
他的手轻覆上宁娆的寝衣边缘,把刚才自己亲自穿上的衣裳脱掉。
宁娆触到他眼底灼灼簇火,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寻求安慰似的紧抱住娃娃,看他:“你要干什么?刚刚才……不会又要……”
江璃将她缩成一团的身体捋开,无辜道:“是你说的,不能太过压抑自己的喜好。”
言罢,将她压倒在榻,手探向那幽微之处,引得宁娆连连颤栗。
她握住江璃的胳膊,声音里带了哭腔:“景桓……”
江璃拂过她的乌发,将细碎的吻落于她的颊边、颈侧,而后贴在她的耳边,柔声说:“阿娆便是我最大的喜好……”
夕阳慢慢隐入云层之间,镀在人间最后一片绚烂光泽,将粗陋破败的土屋映出了别样的风光。
而里面,锦帐围拢,艳香靡靡。
江璃发出满足的闷哼,搂着宁娆静止许久,才缓缓将她松开。
他翻身下榻,让外面人准备浴水。
宁娆歪躺着看他,眼中还有未散尽的迷恍……天色愈加暗淡,黑幕渐渐低垂,除了送进浴水,还有鎏金联珠铜烛台,分置于屋舍之中,点上蜡烛。
江璃给宁娆洗完、擦干,又把她放回了榻上。
宁娆从榻边摸出那花环,已被碾的不成样子了,花叶萎顿,枝蔓断裂,跟她一样,经了一番狂风骤雨……
她有些心疼地搂住,含怨带嗔地睨江璃。
江璃合衣躺在她身侧,看着她笑道:“不过一个花环,有什么要紧,我再让织造监做就是。”
“你想要多少,就做多少。”
他食色餍足,心情也格外舒畅,说起话来颇为意满。
宁娆腹诽,刚才是谁献宝似的把这花环拿出来,如今又成了不要紧的了,这个人啊,还真是永远把自我的愉悦放在第一位。
江璃见她不语,手慢慢抚过她妩媚桃红的眼尾,挚情深深地说:“阿娆,这世上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宁娆眨了眨眼,撑起酸痛的身体爬起来,从榻底拖出一个旧木盒子,这盒子便如一般的妆箧大小,别着一块小小的铜锁,盒壁彩釉脱落,斑驳迹迹,透出一股腐味儿。
她喜滋滋道:“我还从密室里找出这个,也是你的东西吧,你还留着钥匙吗?给我打开呗。”
江璃:……
她到底从密室里找出多少东西,要把他的糗态黑历史扒得彻彻底底才罢休么?!
宁娆看向沉默的江璃,试探着问:“要不我直接劈开吧,我早就想劈了,就怕你知道了生气。”
说罢,竖起手刀,就要朝着盒子下火。
江璃飞速地把盒子抢出来。
“这盒子我自己保管,你不许看!”
宁娆看着他凛然不容犯的坚毅神情,倏然来了气,刚才是谁说的不论她想要什么都能给她?!
才须臾之间,就变了卦,果然,江璃的话是不能信的。
江璃见宁娆面露不豫,在手抚上她的发丝哄她之前,还是小心翼翼地把盒子塞进了外裳的袖间。
他把衣裳重新叠好,回来哄宁娆。
哄了半天,宁娆才勉强放弃了对盒子的执念,清颜稍霁,又将布娃娃抱了回来。
江璃搂着她正要再温存温存,门外传进崔阮浩的声音:“陛下,县衙来了消息……”
江璃不情愿地将怀中软玉放开,扬声问:“景怡找到了?”
崔阮浩道:“不是关于楚王,是……州官奉旨抄了郑县令的家,在他家中发现了一封信,是前任大理寺卿钟槐写给他的,事关……南太傅被害一案。”
宁娆本抱着娃娃昏昏欲睡,乍一听提及‘南太傅’,猛地睁开了眼,挣扎着坐起来,歪头看向江璃,见他的神情若崩山倒,大为变色。
良久,他才道:“朕要亲自去看看。”
他迅疾地下榻,宁娆跟着他,帮他把右衽深衣穿好,又来捡外裳,江璃却摁住了她的手,道:“不必了,我去去就回,你好好待着,别乱跑。”
宁娆感到了他看似温默平静的外表下那倾然欲倒的凌乱,便将手松开,轻声嘱咐:“你小心些。”
江璃冲她点头,推门而出。
……
郑县令的这封信是在书房的夹格中被发现的,若非搜查的衙役中有一人出身机关世家,看出这壁柜布局的怪异,还真轻易发现不了。
州官将书信呈给江璃,躬身在一旁站住。
这书信是写于嘉业年间,正好是南安望在沛县遇害的那一年。
钟槐告知郑县令,沛县毗邻南淮,云梁人众多,让他将南安望的死算在云梁人的身上,务必让证据确凿,做成铁案。
为了让郑县令安心,钟槐还写道,如今太子监国,必不会对太傅遇害一案听之任之,势必要将案子移交大理寺,只要郑县令将自己手里的活儿做好,后面的事就不必他操心。
最后,钟槐向他保证,此事一成,他和端睦公主都不会亏待他,保他在沛县横行,绝不会有上达天听的一天。
江璃攥紧了手中纸笺,汗渍晕染,墨迹化开……
良久,他冲州官道:“你去吏书那把当年的案卷调出来,派人追寻主要涉案人,特别是太傅在沛县时随侍在侧的人,将他们带到朕面前,朕要亲自盘问。”
州官忙应是告退。
江璃又冲崔阮浩道:“派人去长安送信给端睦姑姑,就说……就说莹婉病了,寻医问药不愈,请她来一趟。”
他沉默片刻,又道:“这几日看住了莹婉,她若是给长安那边写信就截下来。”
崔阮浩应是。
他抬头看了看江璃的脸色,心中担忧,试探着问:“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太傅可是公主的夫君,南贵女的父亲啊……”
江璃垂眸凝着那封书信,面若寒霜,冷然道:“为了朕,若是太傅是死在云梁的手里,那么便是正中朕的心病。毕竟若是没有朕和滟妃的恩怨,太傅又怎能跟云梁扯得上瓜葛?多年来,朕对姑姑和莹婉百般纵容,万般维护,对南派官员恩恤忍让,半是念太傅的旧情,更多的是对太傅之死的愧疚。”
崔阮浩想起这七年来南家母女乃至南派所受的尊荣,不由得汗毛倒竖,凛然生寒。
若这是一场阴谋,专为挟持天子施恩,那么受益的人可就多了。
这事是端睦公主和钟槐促成,还是隐在暗处有所图的许多人合力促成?
江璃低头,将被自己揉褶皱了的信笺平开,凝着窗外孤月,目光寒冽。
“现在,朕只想知道太傅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第39章 。。。
一夜的辗转反侧,天边薄曦初透。
宁娆从榻上坐起来,看着空空如许的屋舍,怔怔发愣。
江璃一夜未归。
她心里有些发慌,想起昨夜的情状、江璃的脸色,不知这一夜究竟出了多少事……
正想着,门‘吱呦’一声被推开了。
玄珠走了进来。
宁娆一诧,听她道:“陛下让大黄门将奴婢接过来伺候娘娘。”
宁娆心里咯噔了一下,担心江璃一时半会回不来,便问:“大黄门可说了陛下什么时候回来吗?”
玄珠敛袖道:“陛下让奴婢给娘娘梳妆,而后收拾行李去县衙找他。”
宁娆忙下榻,梳洗、上妆、更衣,再把江璃的外裳抱着,收拾行李随车驾进城。
府衙内颇为冷肃,大概是因为连捉拿了县丞和几个吏书衙役的缘故……
宁娆去到厢房前,推门而入,见江璃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烟淡水云,兀自出神。
听到推门声,他回头看过来。
宁娆默默上前,把外裳给他披上。
又像变戏法似得从袖子掏出他遗落的环佩、丝绦、缨穗,弯腰一件件给他系上。
江璃本来心情杂乱,如被摁进了波涛怒涌之中,被千万只手拉扯着,久久不得安宁。可一见到阿娆,看她这样照料自己,那些烦躁闷顿突然随着烟消散了……
他只觉脑子一瞬空了,低头看宁娆,提不起心力再去胡思乱想什么。
都系完了,宁娆直起身,看了看江璃发乌的眼睑和憔悴的神色,微微一笑,问:“你用早膳了吗?”
江璃摇头。
宁娆握住他的手:“我也没用,我刚刚进来时见大黄门都把早膳准备好了,不如你陪我去吃一点吧。”
她的手软濡温暖,被她握住时,江璃才觉出自己的竟这般冰凉。
他贪恋这一点温暖,即便当真是没有胃口,也如着魔一般随着她出去了。
崔阮浩正在分汤匙,一见宁娆把江璃带出来,紧拧起的眉宇倏然舒开,含笑退到一边。
两人坐下吃了一会儿,南莹婉从厢房里出来了。
这几日崔阮浩以找江偃为名,诓的南莹婉一直住在沛县城中,今天一大早江璃让他把她接进了府衙里。
南莹婉知道江璃在,自然不肯潦草见人,躲在厢房里将脂粉钗环全部收拾的妥妥帖帖,才推门出来。
她瞥了宁娆一眼,就像没看见她一样,直接往江璃身边凑。
“表哥,我也没用早膳,你怎得也不等我?”娇声含嗔。
宁娆也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白眼,低头吃自己的饭。
江璃面容平静,只专心舀着自己碗里的粥,道:“既然没吃,让崔阮浩给你送房里。”
一边的崔阮浩立马上前,躬身道:“奴才这就去准备。”
南莹婉娇面含怨,不悦道:“我要和表哥一起吃!”说完,见崔阮浩立在一边不动,干脆自己从别处搬了张凳子过来,就坐到宁娆的对面。
她妆容精细俏丽,轻挑了眉宇挑衅似得看向宁娆。
宁娆蛮不在意地低头继续吃,不搭理她。
南莹婉又看看江璃,见他如一尊雕像般沉静默然,视线端平,无多余的表情,周身的空气似乎都随他凝滞成霜。
她顿时觉得没劲儿,心不在焉地塞了些点心,闷闷地回屋了。
她走时,宁娆倒抬起头来看她了。
一直看到她穿过游廊回了后院,才低声问:“景桓,太傅的事怎么样了?”
江璃拾起帕子拭了拭嘴角,道:“我派人去搜寻当年的涉案人,还没有回信。另外……我假托莹婉身染重疾,让端睦姑姑来沛县,算时间,差不多五日后她就能到。”
宁娆不解,为何要让端睦来,难道她会和江璃说实话吗?
好像看穿了她的心事,江璃道:“我自然不指望她能跟我说一句实话,只是好些事就算证据确凿,水落石出,我还是想听姑姑亲自说一句。”
宁娆望着江璃俊秀却又过分沉凝的脸,突然意识到,其实他对南太傅一家总是怀有与旁人不同的情感。
是恩情也好,是亲情也好,总归与旁人不同。
她不想再问下去了,只握住江璃的手,柔声道:“那么下面该暂且没什么事了罢,我瞧你脸色不好,昨夜没睡吧,不如躺一躺,将精神养好了也能接着应付下面的事。”
江璃歪了头正想说什么,宁娆抢先一步道:“别忘了,楚王可还没找回来呢,若是万一蛊医那边有了消息,还得等着你来拿主意,你可不想到时失策害了自己弟弟的性命吧?”
江璃静默了一阵儿,轻微地呼了一口气,朝着宁娆轻笑:“好吧,听你的。”
宁娆一直守在江璃的榻边,等到那轻微均匀的酣息声传出,才悄悄地起身出去。
她去找崔阮浩,问了昨晚的情状。
崔阮浩无一隐瞒,详详细细地说给了宁娆听。
听罢,宁娆思索了许久,终究道:“好吧,看样子现下也做不了什么,派人去熬碗参汤吧,等陛下醒了再喝。”
崔阮浩忙应是:“还是娘娘想的周到。”
……
这半日县衙里风平浪静,鸟雀嘤鸣嘶叫在空旷的院落里不断回旋,衬得愈加悄寂。
江璃醒来时正是正午天光最鼎盛的时候,炙热的阳光投洒进来,落于面上,温热流转。
他低头,见宁娆趴在他的身上,似乎也跟着睡了。
江璃将动作放缓,手划过她的脸颊,一遍一遍描摹着从颊边到下颌的轮廓。
宁娆睡得本就不踏实,觉得脸边酥酥痒,揉搓了惺忪睡眼,猛地抬起头来。
她这一下动作幅度太大,将衫袖甩开,从里面掉出一样物件。
‘哐当’一声脆响。
两人同时低头看去,见昨天被江璃藏在外裳里的木盒被摔得七零八落。
宁娆默了默,有点不敢看江璃。
昨夜他走得匆忙,没穿外裳,尽早她来时特意给他带了,在半路整理时翻出了这木盒,略作思索,便将木盒昧下了。
谁知到了府衙是这等情状,她一心扑在江璃身上,竟将这木盒给忘了。
她听见榻上江璃狠吸了一口气。
而地上那岁月久远的木盒实在过于脆弱,里面的东西淌了一地。
宁娆实在没忍住,起身过去看。
小梳子,小镜子,还有几根发簪……
这倒没什么,很符合江璃的爱好,可……怎么全都是粉红色的?!
第40章 。。。
宁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江璃在一旁斜眼冷睨她,眼神如雪风过刃,恨得将人戳个透心凉。
宁娆勉强止住笑:“景桓,这盒子里竟是这样的,难怪你不让我看……怎么办,我以后大约一想起来就要笑了,这算不算蔑视天子威严……”
江璃冷哼,心想他现在还有威严吗?
他翻身下榻,把那些东西都收拢起来,却在其中看到了一只泥头木身女俑。
面敷油彩,额有贴花,纸捻做臂,姿态圣洁,容貌清雅。
他一愣,把其余东西都塞给了宁娆,让她收起来,唯独将这个女俑揣进袖里。
宁娆眼尖,早就瞧见了,探过身去叫道:“你藏什么呢?我都看见了,是个女像!”
说着,要欺身上去夺。
江璃自己把女俑拿出来了,送到宁娆跟前:“你看,给你看!这泥塑少说有十多年了,十多年前我还是个孩子,我能雕谁?!”
宁娆接过来,见泥塑泛白,隐有皲裂,而木身则干枯发黄。
确实是有些年岁了。
她讪讪地又塞回江璃手里:“那你藏什么?不是此地无银嘛……”
“这是太傅遗物。”
嗯?
宁娆稍显错愕地抬头看江璃。
江璃神情微恍:“你该知道沛县毗邻梁州吧,就是从前的云梁国都南淮,当年云梁国主孟浮笙在淮山自缢殉国,那淮山就在梁州境内,离这儿很近。”
“当年我和太傅刚来沛县时,他曾带着我去淮山孟浮笙的陵寝祭拜过,那里荒芜日久,我们还打扫了一番,这女俑就是在孟浮笙的陵寝前找到的。”
宁娆听得纳罕:“你们为什么要去祭拜孟浮笙?”
当年害他们流徙千里、背井离乡的就是孟浮笙的妹妹,为何反要去祭拜仇人的兄长?
江璃沉静一笑:“太傅说虽然云梁与大魏素有恩怨,但国主孟浮笙却当真是个好人。他汉学造诣颇深,深慕中原文化,曾多次试图促成两国和睦,但终究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到了这个地步。”
“时局之乱,非国君之错。”
但最终孟浮笙还是在淮山自缢殉国了。
宁娆听得有些难受,闷闷道:“我们不说这些了,云梁也好,孟浮笙也罢,跟我们又有什么干系?”
江璃揉了揉她的头顶,温润浅笑。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那连日的疲累连带萦绕心间的阴霾似乎都随着和宁娆絮谈而消失不见了……他突然觉得,其实事情也没有坏到不可收拾、需要终日郁郁的地步。
起码,比起孟浮笙,他这个国君已是极致幸运了。
正这样宽慰着自己,崔阮浩站在隔扇外轻声道:“陛下,楚王有消息了。”
……
禁卫一直监视着孙蛊医,前几日他还算安分,可几天他突然有了动作。
先是关闭了药铺,又乔装去了乡下,禁卫不敢惊动他,秘密跟踪,发现蛊医进了一个地窖,再出来时手中提了一个掐丝葫芦罐。
罐外沾了斑驳血渍。
宁娆突然想起九夭说过这蛊医要把江偃的血放干净了给自己儿子治病,惊得出了一身汗,紧抓着江璃:“他不会把楚王杀了吧?”
前堂陡然刮起了一阵阴风,将铺陈在地上的裙袂都掀了起来。
江璃面色凝重,看向回禀的禁卫。
禁卫忙道:“楚王没死,臣等着蛊医走后进了地窖,想将楚王救出来,可他不肯走……”
宁娆愕然:“他为什么不走?”
“楚王说,蛊医的孩子罹中剧毒,需要他的血来救命,等过了七日,他自己就回来了。”
堂中一时静谧,宁娆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江璃眼皮抬了抬,不疾不缓地问:“他还说什么了?”
禁卫道:“楚王说让陛下不要为他担心,救人乃是大功德,又与己无碍,等到他功成,也算不虚此行了。”
江璃的脸色凝滞如铁,深显暗郁。
宁娆知道哪里不对了。
九夭说的是,这蛊医要把江偃的血放干净才能给他的儿子治病。
而江偃自己却说,救人与己无碍。
江偃不太可能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那就是九夭在说谎。
可是他为什么要在这样的事上说谎?
宁娆看向江璃,他沉默片刻,道:“你们回去守在那里,好好保护楚王。”
禁卫应是,齐齐告退。
他们走后,这前堂又空了下来,周遭显得冷寂。
宁娆先开口:“景桓……”
江璃眉宇微拧,如蒙了层冰雾,神情莫辨。
许久,他的眉结倏然松开,对宁娆道:“如果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景怡不会有危险,那么我就不会紧盯着孙家父女不放了,也不会让崔阮浩去报案,官府更不会把孙蛊医抓进去。我也不会发现这县衙欺压百姓,炮制冤假错案,更不会让州官来查抄,而最终,这封指向南太傅死因的关键书信也就到不了我的手里。”
宁娆惊诧:“那么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把你往这件事情上引。”她垂眸敛思,蓦地,扬声道:“九夭!我们最先是从他那里知道楚王会有危险。这么说……他是故意被你抓住,故意把楚王的消息透漏给我们。”
可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知道是陷阱又能怎么样?
江璃一定不会在南安望死因这件事上含糊,他一定要查明真相,不会在这时抽身离去。
所有的都在九夭的计算之内,时机、步骤,全都恰到好处。
江璃道:“如今一动不如一静了,他们算对了,我不会让太傅的死有任何的存疑,我一定要知道真相,既然这样,再纠结旁的不过是庸人自扰。”
说完,揽住宁娆,悠然道:“起码知道景怡无碍,我也算放下心中大石了,也省得百年之后无法去向父皇交代。”
落叶飘坠,窸窸窣窣。
他的声音里似乎并没有太深的郁结,也不似昨天那般愁绪深重。
宁娆的心也稍稍宁静了下来,微微一笑,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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