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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后失去记忆-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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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可以打了。
  内侍铆足了劲儿一板子下去,只听一声震天哀嚎,江偃抽着冷气大叫:“疼!你不能少用点劲儿啊!”
  内侍不搭理他,高高举起板子正要来第二下,一声娇呼远远传来。
  “住手!不准打!”
  内侍偏头看去,见锦衣逶迤,华锦凤鸾仪仗顺着阶上石栏铺陈了出去,拥簇着皇后过来。
  夕阳沉落在飞檐之下,透出如血的斑斓,落在那缕金织彩的翟衣上,晃得人眼睛一花。
  内侍忙把板子搁到地上,众人齐齐跪拜见礼。
  “参见皇后娘娘。”
  这声音齐刷刷的传进内殿,本相顾沉默的江璃和陈宣若一愣,朝外看去。
  宁娆拖着臂纱走过来,走到江偃跟前,想起那些重拾起的关于江偃的记忆,一时有些心情复杂,沉默了片刻,问:“你又犯什么事了?”
  江偃本来捂着屁股在嚎叫,一见宁娆来了,也不嚎了,抬头无辜地看着她,摇头:“我没错,是皇兄错了,他忒得狠了……”
  他正要把事情经过详细说给宁娆听,殿内御座之上的江璃面若寒霜地扫了陈宣若一眼,陈宣若会意,忙奔出来打断了江偃的话,朝宁娆躬身揖礼:“娘娘,您既来了,还是先进去见陛下吧。”
  宁娆担忧地看了一眼江偃,让跪了满地的内侍起身,并且嘱咐他们不许打。
  她进了殿,见江璃居高临下清冷冷地看向自己,只觉浑身一凛,硬着头皮走上御阶,站在江璃身边,抿了抿唇,柔声道:“陛下,不论楚王做错了什么,也不能打啊。您若是气不过,训斥他一番,或是干脆罚他闭门思过,这堂堂亲王若是在明合殿前众目睽睽之下挨了打,那损的可是皇家颜面啊。”
  江璃瞥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关你什么事?你还挺心疼他的。”
  殿下的陈宣若慢慢后退,退到殿门口再无路可退,贴着殿门站住了,心想,他是不是可以走了啊……
  这么生无可恋地站着,耳边传来宁娆那软绵绵的声音:“我怎么就心疼了?他是你的弟弟,最心疼他的该是陛下才对啊……”
  陈宣若抱着门框子想:不错啊,这几个月不见,变聪明了。
  御阶上沉默了片刻,江璃凝着宁娆的脸,依旧阴沉不定:“你是不是特意为了他过来的?”
  宁娆走近一些,柔声道:“是英儒让我过来的。”
  一听英儒,江璃的神色不由得缓和柔软了许多。
  宁娆的声音若夜风流萤,轻轻袅袅的飘过来:“英儒被他父皇龙颜大怒的样子吓坏了,不敢过来,又不想自己的小叔叔挨打,所以才到昭阳殿来求我。”
  她和缓一笑,悄悄伸胳膊握住江璃的手,半是劝哄,半是撒娇:“陛下,看在英儒的面子上,今日就饶了楚王吧,您是天子,怎能跟自己的弟弟计较?”
  她那软濡温凉的小手在江璃掌心一下一下地挠着,挠的他没了脾气,连气势也不由得弱了许多。
  “既然这样,那……看在英儒的面子上,今日饶他一回儿。冬卿……”
  陈宣若忙绷直了身子,从殿门前踱进来。
  “你去告诉外面的内侍,不用打了,让景怡回去闭门思过,你们都退下吧。”
  陈宣若含笑应下,躬身退了几步,往外走。
  边走边想,这哪是皇后啊,分明是锁龙钳,饶是你雷霆之怒,遇上锁龙钳也得偃旗息鼓……
  大殿内,江璃站起身,箍住宁娆的腰,轻啄了一下她的脸颊,道:“跟我一起回宣室殿吧,我们许久没在一起用膳了。”
  宁娆微笑着点了点头,视线不自觉地看向殿外,江偃被陈宣若搀扶着,一瘸一拐地下石阶。
  一时目光微渺,有些恍惚。
  江璃全看在眼里,眼眸中几乎快要满溢出来的柔情不觉冷淡下来,视线如刃,刮了一下宁娆的脸,僵硬了声音:“你近来又想起什么了吗?”
  宁娆一怔,轻轻地摇头。
  “瞧你看景怡的眼神,我还以为你又想起了关于你们的过往。”
  宁娆回过神来,抬眼去看江璃,见他唇线绷得极紧,一副别扭不快的模样。
  她清悠一笑,钻进江璃的怀里抬手摸他的侧颊,笑问:“景桓吃醋了么?”
  江璃垂眸神情寡淡地凝着她,蓦得,弯身咬住了她的唇,唇齿间用力,直到尝到了血腥味儿,才把她松开。
  他不顾宁娆眉头紧蹙的抗议,抬手抹掠下她唇上的血珠,放在舌上舔了舔,清朗如和风西月般:“你要小心些,我可是很在意你与景怡的那些往事,再被我发现你护着他,把英儒拖出来也不管用了。”
  原来他没被自己的撒娇绕晕啊……原来他一直都是清醒的啊……
  宁娆抚着唇上伤口,有些抑郁地心想,果然聪明人最是无趣的。
  江璃抚平她皱起的脸,凝着那流线完美、红润至极的唇,面含惋惜地摇了摇头,拖长了语调,慢慢地说:“看来今晚阿娆注定是要食不知味了,那我们还是略过晚膳,直接就寝吧。”
  说罢,弯身把宁娆拦腰抱了起来,往明合殿的寝殿而去。
  “等一等……”宁娆愣怔了一会儿,江璃已把她放在了榻上,慢条斯理地去解她的腰带,闻言,手上动作不止,只没所谓地问了句:“怎么了?”
  宁娆凝睇着他的脸,十分笃定道:“你有心事。”
  江璃的动作一滞,眸中滑过沉影,但随即消失,如常地把她的腰带解下来,顺着纹理叠好放在榻边,又去脱她的外裳。
  宁娆轻轻将手覆在他的手上,止住了他的动作,摇头:“你不对我说你的心事,就休想来碰我。”末了,她语意坚定地补充:“我是你的妻子,不是由着你摆弄可以随意寻欢的木偶。”
  江璃定定地望着她,眸若深渊,幽邃至极。
  许久,他温和一笑,手从宁娆的衣襟落下,语带深意:“阿娆,我觉得你有点可怕,你明明不是一个顶聪明的人,明明也不是一个有心机城府的人,可偏偏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我看透,好像是专门为我而生的……克星。”
  宁娆靠近他,直望入他的眼底:“如果景桓把自己的心锁起来,那么谁也进不去,谁也看不透。可我刚才明明听见了你心里的声音……”她侧仰了头,温恬一笑:“你说我有心事,我自己揣着实在太沉重了,阿娆你快来发现,来问我啊。”
  “所以啊……”她眨眼,透出狡黠:“是因为景桓想让我把你看透,所以我才能看透啊。”
  江璃被她逗笑了,不同于白天在殿里半真半假的笑,而是真正开怀畅快的笑,仿佛清澈无漪的浅溪,一眼可以望到底。
  他将宁娆揽入怀中,在衣料摩挲的碎音里,缓缓道:“阿娆,南燕的合龄公主入京了。”
  宁娆不以为意地点头。
  江璃却将话锋一转:“那个反贼罗坤所率部众一路北上,势如破竹,我派淮西军阻截,两相僵持在了函关,各自闭阵不出,已半月有余。”
  宁娆继续点头,点到一半,察觉出了蹊跷。
  “函关?”她从江璃的怀里抬起身,仰头看他:“南燕地处梁州以南,使团若要入长安,势必要经过函关,罗坤所部没有拦南燕使团,放他们顺利过去了?”
  江璃颔首:“这就是症结所在。双方交战,罗坤应该不愿意看到南燕与我大魏缔结婚盟,可他却不拦,这里面可值得推敲的东西就多了。”
  宁娆想了想,疑惑道:“若是南燕跟罗坤相互勾结,这未免也太明显了。再说,使团不过百余人,再加一个娇滴滴的公主,纵然放他们入长安了,又能怎么样?”
  “联姻啊。”江璃理所应当地说:“他们可以让合龄公主学当年的孟文滟,魅惑君上,搅乱我大魏朝纲,继而不战而胜。”
  宁娆认真地、带有审视意味地上下看了看江璃,摇头。
  “不是所有人都有做昏君的潜质。像你,鬼精鬼精的,长了一双鹰钩眼,一眼就能把人看穿。若想来迷惑你,我看有点难度。”
  江璃含笑:“没准儿那公主就是有倾国倾城之姿,能望之惑心呢?”
  宁娆抿紧了唇,静静地看他。
  江璃绷了一会儿,没绷住,豁然笑开,捏了捏宁娆的脸颊,道:“好了,不吓唬你了。再好看,不过一副皮囊,既挨不过春秋岁月,也挡不住阴谋软箭,要来何用?况且……”他放柔软了声调,“自从拥有了阿娆,这世间女子再美貌,于我眼中也总觉得是差了那么一点,既是这般,我这辈子也就认命了。”
  宁娆笑靥如花,印在他唇上一吻,半嗔半怨道:“我们在说正事,你老拿甜言蜜语来唬人,那这正事天亮也说不完了。”
  江璃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道:“好,接着方才的说。”他脑筋极快,思路清晰,几乎不需思索,就能接到方才断开的地方。
  “站在罗坤的角度,这样做原因无非有三。其一,他与南燕相互勾结,意图乱我大魏朝政。其二,他觉得区区南燕不足为虑,与其冒着腹背受敌的风险阻拦,不如放他们顺利而过,在我心中洒下疑虑,让我不能信任南燕。其三……”
  江璃停顿了停顿,语调加重:“使团入京另有不可告人的使命,而罗坤停军不发,就是在等使团完成这个使命。”
  宁娆仰头看他:“你倾向于第三种。”
  江璃点头,神情蓦然复杂起来,犹豫了犹豫,道:“阿娆,有件事我得让你知道。你的姐姐孟淮竹还留在长安,未曾离开。”
  宁娆一怔,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会跟南燕使团有联系吗?”
  江璃摇头:“暂且看不出,不过……”他抚着宁娆的额头,忧虑道:“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而是她长了一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
  “你怕她故技重施,要来李代桃僵?”宁娆摇头:“不会的,既然你能将我们认出来,那么李代桃僵又有什么意义呢?”
  江璃凝望着她,有些无奈,他并不怕孟淮竹会扮作宁娆出现在他面前,他怕的是,有那么一张脸在,宁娆的身份迟早是瞒不住的。
  他这个大魏天子,自登基以来便对云梁人打压驱逐,毫不留情,僚属群臣皆上行下效,不遗余力。可他自己却娶了云梁公主为后,此事一旦被揭开,该是何等惊涛骇浪。
  摇了摇头,这样的事情本就是个死结,何必说出来让宁娆也跟着发愁。
  和缓一笑,故作畅然道:“你说得对,既然我能将你们认出,那么孟淮竹也就不足为虑了。”
  言罢,他眼波一转,将宁娆扑到在榻上,随手挥落了帷幔,咬住她的耳朵柔声道:“我把心事都说给你听了,是不是可以……”
  手又悄悄地抚上了宁娆的衣襟。
  她低头看了一眼,有些为难:“我想回去看账本,月末了,账目还没有理清。”


第58章 。。。
  账本?
  江璃在心底哼了一声,细隽的眉宇微微拧起,不满道:“在你的心里,难道我还不如账本重要么?”
  他又要去抓宁娆,被宁娆一歪身子躲过,她顺着榻边连连后退,道:“可我身为皇后,职在掌御六宫,若连最基本的账目开支都理不清楚,何来母仪天下一说?”
  她一翻身,再躲开江璃的魔爪,伸胳膊去拿自己的腰带。
  江璃气急了,抓住她的手腕,幽声道:“你可别忘了,你先是我的妻子,然后才是皇后。”
  宁娆愣住了。
  江璃说这话时含着浓深的幽怨,仿佛一个被忽略已久的小孩。
  想起这些日子自己忙于琐事,外加云梁那些事也占据了自己不少精力,故而对江璃,好像还真是不如从前上心了。
  可想起来为江偃求情之前,英儒那副焦虑着急的模样,他现如今还在朝阳殿等着自己呢……
  纵然他们之间确实有些事需要解决,纵然她确实忽略了江璃许久,可眼下这不是最要紧的。
  宁娆下定决定,抬手让江璃对着自己,极为认真地说:“我先是你的妻子,再是英儒的母亲,最后才是皇后。”
  江璃挑了挑眉。
  宁娆叹道:“英儒还在昭阳殿等着我呢,他会为他的小叔叔而一直担心的。”
  江璃抬眸看她,眼中流转过不舍、不甘外加郁闷,终于,轻轻地哀叹一声,从榻上下来。
  他站在榻前,以手捋平墨色缎衣上潋起的褶皱,而后弯身捡起了宁娆的腰带,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拽起来。
  修长的手指耐心缓慢地理顺着宁娆那被自己弄凌乱了的衣衫,胳膊绕过宁娆的腰,给她把腰带系好。
  如意云攒珠的团绣纹饰正贴好,江璃极仔细地抚平整了,拉住她的手,叹道:“走吧。”
  ……
  落日沉没,华月初上,正挂在昭阳殿的飞檐上。
  里面飘出袅袅的饭食香气,内侍宫人们进进出出,不断地端出残羹冷碟,映着烛光,颇有些温馨之感。
  宁娆携着江璃进去的时候,正见英儒坐在矮几后,手里提着银筷箸,望着面前的珍馐佳肴,打了个饱嗝。
  他见父皇和母后来了,立马放下筷箸起身,‘哒哒’地奔过来。
  等他走得近了些,宁娆才发觉,他那圆润白皙的腮帮子上还挂着米粒,小巧的鼻尖沾了一点乳汁汤羹,吃得满嘴流油,将嘴唇润成了最鲜妍的红。
  他又打了个嗝,低了头,满是愧疚道:“英儒是应该为小叔叔担心的食不知味才对,可无奈这昭阳殿的饭菜实在是太好吃了,英儒没忍住,就多吃了些,实在不该,也觉得实在对不起小叔叔。”
  说完,皱着小脸又打了个嗝。
  宁娆:……
  江璃轻咳了一声,上前把英儒抱起来,温声道:“你就别担心你小叔叔了,父皇不过吓唬吓唬他,没真打他。”
  说着,将他抱到了绣榻上,伸手摸了摸他圆滚滚的小肚皮,皱眉:“不行,你吃的太多了,得喝点消食茶。”
  话音刚落,墨珠端着茶进来了,她将茶搁在缠丝软榻边的菱花木几上,拂了拂身,退出去。
  江璃拿起茶瓯喂了英儒小半杯,抬头去寻宁娆,见她已在案几前坐下,翻看着摞成小山般高的账本,不时拨弄几下算盘珠子,还要把内直司的人叫进来问几句话,而后再提笔在账簿上细细标注。
  他看得有些出神。
  英儒悄悄地从他身后爬过来,爬到他的怀里,掰过江璃的胳膊让他搂着自己,和他一起看宁娆,看着看着,仰头道:“父皇,你有没有觉得母后越来越像从前了……”
  是呀,越来越像,仿佛时光具有不可言说的魔力。在某一个时刻突来横祸会让一切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可是当一切归于平静,它又会顺着从前淌过的旧路再度平缓向前,给人一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如故的错觉。
  江璃轻勾唇角,凝着宁娆的侧影,温缓一笑。
  窗外秋蝉嘶鸣,悄清入耳,和着月光幽幽,夜色漫长而平静,颇有些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感觉。
  ……
  殿试过后,三甲张榜,江璃抽出闲来,自是要召见南燕使团。
  和龄公主取下了面纱,率使团着盛装参拜大魏天子,除了已递交的国书,还有一封南燕国主的亲笔信,和龄亲自递给了江璃。
  信笺被装在油黄信封里,枫叶红蜡封口,江璃拿在手里掂了掂,凝眸微思,将书信放在了一边。
  他含笑道:“公主远道而来,便安心在别馆住下,若有什么要求,尽可向鸿胪寺提。”
  和龄盈盈拜倒,躬声道:“臣女谢陛下。”她垂眸思忖片刻,抬起头,落落大方道:“臣女受父王嘱托远来天。朝,诚心与大魏联姻缔结邦交,若能早日促成此事,臣女也能早些给远在千里之外、心怀挂念的父王一个交代。”
  江璃道:“朕也一直牵挂此事。”
  和龄听他这样说,稍稍松了口气,却听皇帝陛下接着道:“朕之皇弟楚王,正值弱冠之年,尚未娶亲,与公主正相般配,朕欲促成此事,若公主也觉妥,只等监天司合算过公主与皇弟的生辰八字,朕便会让皇弟以天。朝亲王妃媒聘之礼与公主缔结秦晋之好。”
  和龄一怔,彻底愣住了。
  她身后的使团官员们也开始窃窃私语,过了一阵儿,站出来一个看上去德高望重、文官打扮的人,在和龄耳边低语了两句。
  和龄深吸了口气,复又抬头仰视御座上的江璃,淡然问道:“陛下可是对臣女不满意?”
  江璃笑意不减,温和道:“公主何出此言?”
  “南燕诚心遣派使团而来,是想与大魏皇帝陛下结亲。陛下却要将臣女推给楚王,若非是对臣女不满,那臣女却不知是为何了。”
  她字句铿锵,不卑不亢,于大殿之上而立,颇有一国公主的矜贵气度。
  江璃不以为忤,耐心道:“朕已立中宫,若要公主千金之躯来为妃妾,着实不妥。楚王是朕唯一的弟弟,洁身自好,品行端正,多年来孑然一身,连侍妾都不曾有一个,公主若嫁给他为正妃,不是比做朕的妾好上许多吗?”
  和龄还想再说什么,尚未开口,便听江璃又满含深意道:“朕听闻南燕尊崇儒法,嫡庶尊卑分明,妻与妾的地位天壤之别,公主就算是为和亲而来,多少也该为自己考虑一下。”
  江璃这话看似温煦和雅,但实则绵里藏针。
  和龄也不是个愚钝的人,听出了皇帝陛下温和背后坚决不容辩驳的意思,一时犹豫,不知该如何走下一步,因此将目光又投向了她身后刚才跟她说话的文官。
  文官踟蹰片刻,上前附在和龄耳边又低语。
  和龄听罢,秀眉皱起,顾忌地看向文官,见那髯须尽白的老者稳稳地朝她点头,便鼓足了勇气,再看向御座。
  “陛下,臣女远在南燕时,便听闻了陛下的英明,对陛下仰慕已久。此来长安,一心想嫁与自己所仰慕之人,若陛下不能接纳臣女,那臣女就此返还南燕,两国婚盟就此作罢。”
  此话一出,殿上的大魏文武朝官也开始交头议论。
  这和龄看上去是拿出了小女儿执拗柔软的劲儿在痴缠。但实则是在表明南燕的态度,人家就要跟皇帝联姻,看不上楚王,并且绝不退而求其次。
  江璃好像早就料到了会这样,沉稳地抚着蟠龙吐珠的扶手,淡然道:“公主的意思朕明白了,朕需要再考虑考虑,公主可回别馆暂居,朕会尽快给公主一个答复的。”
  和龄看向自己身后的文官,他轻轻点了点头,她便平袖揖拜,带着使团众臣退下。
  南燕人走了,就只剩下大魏朝臣,各个磨拳擦掌准备要规劝皇帝陛下了。
  这公主虽说不是天人之姿,但好歹也容颜秀丽,气质出众。事关南燕与大魏的邦交,陛下您后宫虚悬已久,不如为了大局就勉为其难把这公主收了吧……
  江璃将手抚在龙案上,阔袖曳地,扫了一眼阶下众人,把他们那点小心思看了个透,压根没打算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冷然道:“退朝吧,陈相留下。”
  朝臣们打好的腹稿没了用武之地,心有不甘地看向皇帝陛下,见他龙颜冷凛,写满了不好招惹的样子,便没人敢当出头鸟,只有不无遗憾地躬身揖礼,齐齐退下。
  等他们走了,江璃把陈宣若招呼到跟前,问:“你看怎么办?”
  陈宣若抬头觑看江璃的脸色,低声道:“既然人家看不上楚王,那何必勉强?臣看楚王跟这公主也不是很相配,不如算了吧……”
  江璃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宣若,你是大魏的丞相,身牵社稷,该以大局为重。你要当陈吟初的好哥哥回去关起门来当去,这是宣室殿,朕在跟你说正事,把你那点私心收起来!”
  陈宣若被噎了一下,很不服气:“陛下贵为九五之尊,更是身牵社稷,当以大局为重,您不如勉为其难把这公主纳了吧,双方满意,皆大欢喜,何必非要把她往楚王那里塞?”
  说的倒是酣畅痛快,可刚一说完陈宣若就后悔了。
  面前这位是什么人物啊,脾气暴躁,手段阴狠,杀人不眨眼,万一把他惹恼了,可怎么办……
  果然,江璃冷涔涔地斜眼睨他,“说完了?”
  陈宣若怯怯地后退几步,躬了腰,低下头,喏喏道:“说……说完了。”
  “说完了滚!”
  陈宣若一愣,连礼都顾不上鞠,忙滚了,生怕滚得晚了,皇帝不解气,要把他抓回来打一顿板子。
  殿门缓缓闭上,隔绝了外面鼎盛的天光与聒噪的蝉鸣,显得至幽至静。
  江璃独自坐在九层垒阶的御座之上,默然了一会儿,随手拿起南燕国主给他的书信。
  那只是一封极平常的问候书信,江璃将它放在火上撩了撩,表面的墨汁化开,渐渐呈现出与原先不一样的内容。
  那里面写道:臣近来发现,南燕的核心朝臣及重要武将有被云梁人渗透的痕迹,所谓左都叛乱不过是冰山一角,云梁人对南燕的威胁远远不止于此。臣辖微末小国,旦夕祸福不值一提,但只怕长此以往有损陛下在南燕的多年布局。臣不敢隐瞒,据陈上报,恭听陛下圣裁。
  江璃将书信合上,掷入了绿鲵铜炉里,火光跳窜,瞬时便将书信吞没。
  他盯着焚烧过后的余烬,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
  若说起先让江偃代替自己与南燕联姻仅仅只是江璃放在心中的想法,但在宣室殿朝会上这么堂而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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