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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折花上青云-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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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模样,大约好事将近。然而只有这两人自己知道,言笑晏晏间互相试探的暗流涌动。
连央细嚼慢咽,眼神飘向对面的竹林,似笑非笑地反问道:“琳琅在我心中就像圣上钦封的折雪郡主一样高贵,岂能以侧妃之位相待?琳琅你觉得呢?”
她拢了拢长发,双手捧着热茶,低眉笑道:“侯爷的正妃之位,琳琅不敢奢望,琳琅只盼能陪伴在侯爷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连央哼笑了一声,还没说话,便见一名下人躬着腰垂着头双手托着一盒东西请示道:“侯爷,红筏侍妾派小的送来此物,说是赠予琳琅姑娘的。”
咦?这声音隐隐有几分熟稔,但又一时记不起来到底是谁。
琳琅虽然好奇,却并未立刻出声让他呈上来,反而第一时间偏头以眼神询问连央的意见。连央见状便点头,心情甚好地让他把东西呈上来。
那人一直低着头作谨小慎微状,直到琳琅伸出双手去接那只盒子时,才稍稍抬头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只一眼又连忙垂下去,然后不敢多做打扰快步退开。
剥皮狱主?
琳琅挑眉,将盒子当着连央的面打开,里面是两只绣工精致的荷包,用料是华贵的紫缎,图案是鸳鸯戏水,若有若无地透着佛手柑的清香。她一看就羞红了脸,喃喃道:“红筏侍妾故意打趣我呢,我一个人怎么能戴两只荷包。”
连央见盒子中除了荷包别无他物,便也放了心,伸手拿了一个来细心替她戴在腰上,手指隔着衣料与她的肌肤轻柔摩擦,同时他含笑温和地说:“红筏这才是聪明的,她哪是让你一个人戴啊,还有一只是我的,傻瓜。”
不知怎么,她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其实有点厌恶别的男人碰到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当初皇帝,不,齐王的那件事。不过偏偏又好像对那人的触碰并不觉得反感,果然中毒太深,无可救药了。
琳琅脸上找不到一丝不自然,满满的都是羞赧喜悦,也伸手拿起荷包替连央系在腰上,对此连央笑得十分满足。
后来有事他便先一步离开了,琳琅捧着那只空荡荡的盒子不紧不慢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将荷包取下搁在桌上,恹恹地睡了过去,下人见了都识趣地退出房间,将门悄悄关好。然而片刻后她却醒了过来,将那只盒子藏进被子里,四处摸索了一遍,果然从底部找到了夹层,夹层里只有用纸包裹着的一粒药丸。
那纸上写着:尊师之药,十日可好。
她虽奇怪他们是怎么会想到联系羞花先生的,不过也大约明白这药的功效,是以毫不犹豫将药丸塞入口中。
诚意候府前厅。
连央坐在首座上,不动声色地翻看着刚刚属下带上来的一本《后汉书》,旁边那名管家目光停留在他腰间的那只紫罗兰色荷包上,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询问道:“侯爷,这荷包要不要摘下来?”
连央头也不抬地问道:“去打听过了吗?红筏确实有送这个过来?”
“是的,老奴问过红筏侍妾的贴身婢女,她说确实是红筏侍妾派小厮送过去的,里面装着佛手柑香料,想要讨好琳琅姑娘。”
连央点头,想到她低头那么认真地为他系上荷包的神态,他便不自觉地露出笑意,挥手道:“那便戴着吧,一个荷包罢了。”
管家隐隐觉得不妥,但又实在没找出什么疑点来,只好不再说什么。
连央翻到最中间的那几页上,原本该是崭新的书页,却不知被谁用笔在其中几个字上打了个圈,并且偏偏只有最中间的几页上有,其他书页上并无特别之处。
那些被圈起来的字连起来正好是一句话——
主子已派狱章六主前来助你暗杀太子,将于六日后抵达千丈峰。
府中暗云涌动,无人注意的侯府下人房后,一名倒夜香的下等粗使女婢楚楚一边提着木桶一边小声嘀咕:“谁这么浪费还把上等佛手柑香料扔夜壶里,想要祛臭味也不是这么个祛法呀,真是任性!”
……
三天后琳琅正与连央下棋,突然有下人前来禀报,说是躺在下人房里的男子皮糙肉厚,人贱命硬,现在已经能下地活动了。琳琅闻言但笑不语,他皮糙肉厚人贱命硬?那你们算什么……你们连人都不算。
连央落下一子,笑吟吟地吩咐道:“把他带过来吧,我好为琳琅出气。”
下人打了个寒颤,暗想那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血喷到琳琅姑娘的裙子上,即便这两人以前认识,可现在琳琅姑娘的身份与他早已天差地别,他还不知道巴结,那就活该倒霉,这回只怕要掉一层皮。
下人应声快去奔去下人房,琳琅望了一眼那人的背影,面色仍旧从容不变,直到又你来我往地下了十几手后才笑着提醒道:“侯爷,您再这样心不在焉,您的大龙恐怕就要被琳琅斩杀了。”
“嗯?”连央回过神看了一眼棋局,原本琳琅所执的黑子已经被他逼到绝境,险象环生,然而他不过稍不留神,局势便已发生逆转,黑子已将白子大龙从龙头处切断,龙身被团团围住,仅剩龙头尚有突围的机会,不过……那也是个陷阱。
连央目光诧异中带着赞赏,手中的白子在棋盘上转了几圈终究还是放回棋罐里,坦然笑道:“琳琅好棋艺,这一局我认输了。再来一局?”
琳琅摇头,笑得意味不明:“我每次与人对弈,只下一局。”
“那是为何?”
“一局败,我不会再给人败我第二局的机会,一局胜,我也不会再给人翻盘的机会。”琳琅望着连央似乎意有所指,不过她语气婉转温柔,让人无心往更深处去想。顿了顿她笑着接下去:“所以侯爷想翻盘怕是没机会了。”
连央眯起眼来认真地打量了一会儿她带笑的五官,最后重新执子落在棋盘上,沉声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把这盘棋下完,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庭外一阵脚步声,姬坞被带了过来,这么冷的天气他只穿了一件薄衫和一件中衣,玄色粗葛布被洗得发白,脸上不知是怎么弄的,沾了许多灰尘,让人看不清他寒凉清艳的绝代风华。
他站在朦胧的日光下,并没有跪拜,双眼直直地望着五丈开外端坐于堂上的长发女子琳琅,她的头发非常长,直直地垂在身后,风一吹就悠悠地飘扬起来。一闭眼那长发缭绕的模样,就好像变成了春日里嫩黄色袅袅而动的章台细柳枝。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依依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连央盯了他一会儿,突然诡异地笑起来,也不坚持让他跪下,只是凑过去问道:“琳琅,昨日我见有奴婢在巾帕之上绣字,分外好看,今天我们就以他的皮肤为帕,绣几个字如何?”
琳琅落子,垂眉笑得格外灿烂,眸光亮得让人看来有些刺眼,似乎这还是她醒来之后第一次如此高兴。她点头赞同道:“好啊,侯爷您说绣在哪儿?”
“绣在胸膛?后背?琳琅想绣在哪儿?”
她啪的落下一子,表面听来柔和婉转,却隐隐带着几分咬牙的意味:“我想,绣在他脸上吧?”
第62章 千丈峰大战前
庭外姬坞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眸光黯淡了几分,无奈地叹了一声。他再怎么装,也是绝不可能让人在他脸上刻字的,为什么非要逼他呢?
郡主啊郡主,你到底,想要本宫怎么办?
连央听到这句话也很惊讶,绣在他脸上?他不是重仪太子吗?难道琳琅真的失忆了……看这几天来的行为倒真的挺像,但是不知为何,连央总觉得是不能太相信的。连央沉默了一刹那,随即含笑点头:“好,琳琅说绣在脸上就绣在脸上,反正也是给你出气。”
话音落下,站在姬坞两旁的小厮立刻牢牢将他的胳膊擒住,以防稍后绣字时太过疼痛他会挣扎。那手拿针包的下人取出长针在点燃的烛火上淬了一遍,一切准备就绪,就等连央吩咐绣什么字了。
而躲在暗处的剥皮全身已经绷成一道弓,只要那下人敢下手,他便立刻一剑杀之,然后救起殿下冲出千丈峰。
只不过这千丈峰上机关太多,要逃出去比较麻烦就是了。
千钧一发的时刻。
琳琅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来品了一口,瞥了姬坞一眼,悠悠地道:“算了,绣在脸上要是生疮溃烂了那也怪吓人的,还是绣在胸口吧。”
呼——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连央点头,执起棋子思考良久才又下了一手,漫不经心地说道:“那要绣什么呢?琳琅,背一首你比较喜爱的诗吧。”
琳琅偏头,目光与庭外表情疏淡却略含无奈笑意的姬坞交织了一瞬,随即转了回来凝视面前的棋盘。这个人,要被折磨了还能对她笑得出来,难道就不怕她故意背一首《长恨歌》?想了想她开口道:“努力爱春华……”
下人捏针而上,拉开他的衣带,豁然面对他满身的伤痕那下人也愣了愣,倒抽一口凉气。明明胸口还有沟壑纵横的伤疤,却又要再次将刚刚愈合的血肉挑开,光是想想就已经不堪忍受了。
下人第一针刺了上去,手都在发抖,然而手越抖,姬坞所要承受的痛感就越强烈。
莹白光泽的肌肤上,被挑破的疤痕开始缓缓淌血。
琳琅再没有回头去看一眼,一边落子一边笑容满面,声音清越如子规夜啼:“莫忘欢乐时……”
“欢乐时”三个字被她咬得很重。
连央败象已现,却犹作困兽之斗,尽管每一落子都要思考良久,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步步后退。
他皱着眉纵观全局,却不知还有哪里可以落子,力挽狂澜。在想的时候,他也不忘体贴地递过一片山楂糕,亲手喂到琳琅嘴里。琳琅一边娇羞地笑,一边继续念诗:“生当复来归……唔,侯爷你真好。”
姬坞闭了闭眼,不想再看,但他偏偏又必须站在这里,哪儿也不能去。
那下人此时已经不再手抖,也许是已经习惯了,也许是已经麻木了,总之下针如有神,字迹越刺越好看,每一划都能刚好跟伤疤相接——这样就能以最少的针眼挑动最大的痛觉。尤其是看到那粉嫩的新肉刚刚长出来,然后又被一针一针地划开,殷红的血液顿时沁出来像一条直线一样滑下去,下人就激动得不能自已。
连央终于落下他思虑良久的一子,似乎能够绝地反击,却不料琳琅莞尔一笑,胸有成足地一手定乾坤,大龙顿夭,入目全是黑子的天下,白子满盘皆输。
她笑着念完最后一句:“死当长相思。侯爷,你输了。”
连央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含笑拂乱棋盘,不禁称赞琳琅的棋艺,同时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庭外,此时那男子已经痛得跌坐在地上,胸口四句诗全部完成,最开头的那一两个字已经停止了淌血,可见这一盘棋下了多久。
他略一沉吟便笑问道:“苏武的《留别妻》?怎么不念全首,只背最后四句?”
“我只觉得这四句言之有物。”
琳琅答得很正经,也很诚恳,显然这是真话。的确是言之有物的,不过就看那人听不听得懂了……
庭外绣完字的那名下人刚要请示是否可以退下了,不料姬坞却突然开了口,双眼定定地望着她,低哑地道:“琳琅,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琳琅双手拢在袖中,温柔地询问了连央的意思后才起身走向庭外,她穿着一身雪白的重锦,堆叠的裙摆大幅飘洒开去,整个下摆绣满折枝缠绕的红梅,一路向上越开越少,直至腰间仅剩下一枝独秀。身后长长的裙裾拖过雕栏玉砌飞凤翔鸾的殿石,她微扬着光洁小巧的下巴,以一种高贵傲然的姿态,步步生花而来。
琳琅停在他面前,垂下目光不带丝毫情绪地问:“时至今日,你还想说什么?”
姬坞抬手拉住了她的衣袖,眸光悲切而怀念地说道:“我昨天夜里做了一个梦,梦中你还和以前一样,那么爱饮酒,却又总是将偷来的酒洒得一路都是。娘发现了也总是以为是运酒的下人不小心,所以从来没有怪过你。直到后来,娘失手打翻了烛台……即便如此,看到你那么温柔的笑容,我还是觉得这是个美梦,差点醒不过来了。”
众人听到这一声恍然,哦——原来这两人还有这么悲惨的过去啊,原来琳琅姑娘的母亲是因为她总是弄洒酒然后引起了火灾烧死的。这么惨的回忆,要换了自己,自己也情愿忘记啊,怪不得怪不得。
连央皱眉,似乎在沉思什么。
只有琳琅深深地凝视姬坞,这人在说什么呢,她从来不爱饮酒啊,你娘才失手打翻烛台呢……
“那你是怎么醒来的?”
姬坞摇摇欲坠,只是紧抓着她的衣袖不肯松开,怅然惨笑地回答:“有人进来推我,说你等不及要出气了。”
物是人非,梦中人还在青梅竹马温柔浅笑,梦醒后却已是咬牙切齿的厌弃和报复。
多么沧桑,多么凄苦,多么悲痛凉薄。四周伺候着的下人们一时间不免同情起这两人的遭遇来,还有好心眼的天真女婢已经双眼泛红,闪着晶莹的泪花。
琳琅心底呵呵地耻笑太子殿下真是装什么像什么啊,面上却一脸沉痛冷漠,笼在袖中的左手伸出来,缓慢却坚决地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点头道:“我明白了,你不必多说,因为你不论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侯爷的。”
姬坞听完这句话,如遭重击,眼中神采顿时涣散,双手握拳浑身一抖就晕了过去。
琳琅姑娘将手重新拢回袖中,看也不再多看一眼,与已经走出来的连央携手离开,姬坞也很快被人抬回了下人房。
“唉,真是可怜……”
“是啊,不过琳琅姑娘都是有可能做侯爷侧妃的人了,怎么可能再跟他……”
抬他回来的两名小厮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替他小心地盖上棉被转身走了出去。
原本昏迷的可怜男子姬坞在这一刻睁开眼来,摊开自己的手掌,里面有一个小纸团,是琳琅姑娘在掰开他手的时候塞给他的。
纸团上写的很简单:书房玄机古书里。
看来诚意候与帝京军机大臣通信的方式跟书房里的古书有关?姬坞唇角淡淡地笑起来,很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两日后,十一月十日,诚意候连央寿辰。
这是属于千丈峰诚意候府的“欢乐时”,整个府里都布置得华丽喜庆,流光溢彩,府中管事特意从山下召了几个戏班子,歌舞班子之类的上来彩练着,各色酒水菜品都有专人看管,力图不出一点儿差错。
中午的时候诚意候会大宴豫州交好官员,等到晚饭时才会整个府中上至侯爷侍妾管事,下至守门小厮厨房洗菜工一起庆贺,欢歌笑语,不醉不归,历年来都是如此。
身为寿宴的主人家,诚意候连央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他为避免下人疏忽,一切事宜都要亲自过问,所以直忙到临近中午了才算大体上没有问题。正跟管家讨论着宴会上的事,忽然看见府中下人领着一批身着戏服的男子经过对面回廊,连央忽然皱眉问道:“那些人是什么来头,怎么看着面生得很?”
管家望了一眼,恍然笑道:“哦,他们是南苑管事请来的戏班子,因想着年年都是豫州城里的那几个戏班子来唱,侯爷也看腻了,便请了最近在豫州附近一带十分有名的新戏班子来,这大约就是了。”
连央点头,总觉得那些人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但到底哪里怪异又说不上来,只觉得跟前面的那名侯府下人的走路姿势十分不一样。那些人的走路姿态就像,就像……
“侯爷。”
刚抓到模糊的一点头绪时,琳琅却从斜对面的小路上走了过来,开口瞬间打断他的神思。连央压下不快含笑抬头,却见她笑容悲切,语气幽怨中又带着些难以启齿的沉痛。
第63章 会挽雕弓如满月(上)
“怎么了?今日我寿辰,你怎么这般模样……不高兴?”连央挥手屏退管家,迎上去双手捧住她的脸,深深凝视她,从她潋滟朦胧的瞳孔中看到一个模糊的倒影,那是属于他的认真的眼神。
琳琅突兀地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无法苦笑出来,只好改为怅然地摇了摇头,借机拉开连央的双手并垂下眼敛,目光在他腰间佩戴的那只佛手柑荷包上转了转,低低地说:“琳琅高兴,所以……我又想饮酒了,但是我怕我醉酒之后会想到家母而胡言乱语,甚至做出事态的事来……”
“原来你担心这个!我还以为是什么事,琳琅别多想,侯府里的酒你尽管取来喝,尽兴就好,醉了胡言乱语也没关系,今日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连央最后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好像什么事他都已经看穿了一样。但琳琅不为所动,仍旧浑然不觉地雀跃道:“真的么?侯爷,你待琳琅这样好……琳琅真是无以为报……只好……”
说着她娇羞地低下头去,后面的话说得太过小声,以致连央离得这么近都听不清楚。
他促狭地反问:“只好如何?”
琳琅跺脚,红霞满面,转身就要走,口中撒娇道:“哎呀,不同侯爷说了,反正晚上就知道了!”
如此引人遐想的话,听来只觉眼前展开一幅动人画卷,冬日寒夜,卧寝榻暖,绝代佳人温柔如水半躺在榻上,衣衫半褪,含羞带怯唤郎前来。
他笑意越发浓郁了,在她转身后嘱咐道:“那你千万不要喝得伶仃大醉人事不知,否则今晚我就要一个人赴宴了。”
“那是当然的,我怎能留侯爷一人度过今夜?琳琅酒量好着呢。”
她回头粲然一笑,随即转身提起裙裾小跑而去。
连央含笑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却在回头的刹那沉下脸来,眼中温情缱绻消失殆尽,自言自语道:“是啊,今晚一切见分晓……琳琅阿琳琅,我真不愿你是我想象中那样的。但是如果你真的做了什么,我还是会……原谅你。”
他说完大步迈向前厅,这个时候该到的豫州官员都应该到的差不多了。
而琳琅没走多远,就在半路上遇到了送酒的下人,她先将身上的配饰全都取了下来交给下人放回房去,说是她饮酒向来惯于豪爽,抱坛而就,不想因此溅污了侯爷赠送的东西。下人们心中只道琳琅姑娘对侯爷用心良苦,也并不作他想便听话地放了回去——其中包括那只佛手柑鸳鸯戏水荷包。她随后笑盈盈地吩咐送酒的下人替她抱着酒坛,一路从回廊喝到书房,又从书房喝道寝殿,说是喝,其实跟倒也差不多,她举着酒坛仰头而饮,大半的酒水都是倒在了地上的。
送酒的下人们见状心里都在滴血,虽然这酒不是他们的,可那都是上等的好酒,谁见她这么浪费心不痛啊。不过再痛也不能阻止,毕竟那也是侯爷准许的。
琳琅不止饮酒,她还一边在府中四处乱转,一边高声吟诵:“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下人们心里嘀咕:这琳琅姑娘什么毛病这是,怎么还跟那酸儒狂生一般饮酒念诗?不过随即他们反应过来,她定然是一饮酒就受了刺激,突然想起了过往,然后念及她的母亲所以才这么言行无状吧……能理解能理解。
琳琅步态渐渐踉跄起来,有时会直接靠在房门上,有时会把木窗当做什么人然后请木窗喝酒……这一通乱转,生生弄得小半个侯府酒气熏天,于是下人们纷纷出门围观她,兴致盎然地看这位琳琅姑娘还能疯癫到什么地步。
她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书房的门前,那里不论是里面伺候的下人还是外面候着的,都纷纷聚在门外看她出洋相。于是她大笑一声,又是一口酒倒下来,摇摇晃晃地继续向前:“……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书房窗户并未关上,所有的下人都挤在门外看热闹,无人注意到一道黑影如闪电般射入书房,而后直取那皮面上的几本古书,得手后不费吹灰之力翻窗而去。
门外热闹还在继续,琳琅行至侯府下人房前终于止了步,大概也知道前面低贱之地不宜踏足。便一把夺过最后一坛酒掀去封口灌了一气,而后狠狠将大半坛子美酒砸在了地上,高声笑道:“……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原本盘坐在下人房中运功的姬坞听到这道声音,骤然睁开眼来,想必剥皮已经得手,很好,那么他也该行动了。
姬坞起身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将一枚兵符放进衣服里,单脚一点便飞身而去,所过之处,鸟雀不惊。
“琳琅姑娘?琳琅姑娘!琳琅姑娘你醉了……”
琳琅砸完酒坛后便摇晃了几下,有些站立不稳的样子,下人连忙扶住她询问情况,她只顾摇头,口中含糊不清地咕哝着什么东西,然后挣扎了两下就头一歪,醉过去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
下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几人对视一眼,将她扶回了卧房休息。
前厅筵席一直从午时三刻许吃到了申时整才散,途中欣赏歌舞杂技,又东拉西扯说些套中话,反倒并未真正吃多少东西。而且散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要不是宴会主人诚意候连央太不胜酒力醉得一塌糊涂的话,恐怕这个筵席还要多吃半个时辰。
管家同几名小厮将走路都已经没力气的连央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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