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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妻实录-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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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挣挣扎扎路过树林,隐隐约约能看见陈大娘新坟,陈长庚忽然放松力气不再挣扎。
  “你一定要去姚家?”
  麦穗心里一松喘口气放开陈长庚,抬袖子抹一把额头汗珠:“是”
  黑漆漆眼睛盯着麦穗:“你知道辛山散人有多厉害?他极有可能根本不收我,再说姚家凭什么帮我?极有可能人家根本不理会我。”
  麦穗默了一会儿,快三月的天终于泛暖,风里还带点残余的微凉,拂动她细薄刘海儿。
  “先生收不收姚家帮不帮是他们的事,不去试一回是咱们的事。”
  这么倔强,陈长庚点点头:“哪怕咱们丢下尊严,什么也得不到,只是个笑话?”
  麦穗虽然迟疑却还是毫不犹豫点头,风吹得嘴唇微微发干,看着陈长庚越来越冷的脸色,麦穗抿抿唇急急解释。
  “咱们就是去求求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当年娘不是也去求姚家收咱们活。”
  求?在麦穗眼里姚家那门生意当年是他娘‘求’来的?
  风雨雷电迅速聚集在陈长庚眼中,陈长庚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每次他刚对麦穗有点好感,麦穗就要把那点好感败尽!
  眼珠漆黑淬了毒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张麦穗,别让我恨你。”
  陈长庚冰冷的眼神让麦穗心里一缩,她知道自己提娘低头的事让陈长庚伤心了,可是她有自己的主意。
  “地不上粪不肥,人不低头不贵,你低次头咋了?”
  “不低,这辈子不低!”陈长庚恨恨的盯着麦穗,今天麦穗逼他把人丢完了,还不够!
  愤恨的眼神让麦穗心烦意乱,她一把抓住陈长庚胳膊:“你不低头是吧?咱去娘坟上,咱去问问娘,她都能低头为什么你不能低!”
  麦穗再不理会陈长庚死命挣扎,拽着他就是走。陈长庚踢、陈长庚打、陈长庚抱着麦穗胳膊‘啊呜’一口,雪白的牙齿合在胳膊上。
  麦穗疼的一哆嗦,咬牙拽着陈长庚往前走。
  坟地越来越近,陈长庚怎么能允许别人,在他娘坟前说他娘委屈过往。眼中光彩慢慢消失,陈长庚放弃:“别拽了,我跟你去。”放弃自己就是陈长庚现在的样子。
  “崽崽!”麦穗惊喜转过头,陈长庚甩开胳膊往回走,他转身太快,没看见麦穗眼里的泪。
  拖着他去娘坟上,在娘坟前责问,不是他一个人伤心。
  第二天麦穗特意起大早,泡地软摘韭菜给陈长庚蒸两个细面包子,陈长庚爱吃。
  为了配合包子,麦穗还熬了浓浓的小米粥,都是陈长庚爱吃的,麦穗爱吃红豆、绿豆粥。
  吃饭时麦穗看着陈长庚身上孝服,几次张口想说,最后只是狠狠咬高粱窝头。她也想给娘守孝。
  吃完饭麦穗手脚麻利收拾好锅碗,去主屋找陈长庚:“崽崽”
  陈长庚放下手里书:“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读书最要紧自己用功。”
  “一样种子出苗,还分好地烂地呢。”好种子得种到好地里。
  陈长庚直直盯着麦穗抿唇不语,麦穗被看的不自在,低眼拿起炕头昨晚准备好的衣裳给陈长庚换。
  斩衰的麻绳被一个个解开,麻衣从肩上褪下去,陈长庚坐着一动不动,麦穗不知怎么眼泪就涌到眼眶。
  “崽崽别伤心,娘不会怪你不孝的,咱们努力往前奔,娘九泉之下才能安心。”
  麦穗把最体面的细布衣裳,抓着领子放到陈长庚垂下的手边,小心套上去:“娘虽然不常说,可是高兴的时候总会说一些,说爷爷是翰林大学士最有风骨,说爹年轻轻中举是京城头一份。”
  麦穗跪坐在陈长庚对面,系上一个个布扣:“崽崽,娘想你能和爷爷爹爹一样。”
  陈长庚冰冷的心微微动容,他低下头看在自己胸前忙碌的麦穗:“麦穗,别逼我去姚家好吗?我发誓我会刻苦读书,一定光宗耀祖。”
  如果你答应我,我就原谅你昨天做的事。
  麦穗手顿住,没人说话只有姐弟两的家显得格外寂静,陈长庚慢慢升起希望:“麦穗,我是爹娘独子,背负着他们的期望和家族荣耀,我一定不敢懈怠。”
  是的,崽崽这么主要,身上背着这么重的期盼,怎么能一时心软。麦穗定下心思,扣上最后一个布扣:“走吧,咱们昨天说好的。”
  陈长庚心冷脸冷
  姐弟一前一后走到姚家门前,陈长庚停下脚步不再往前,麦穗抿唇回来拉住他的手往前。
  陈长庚眼睛漆黑平静:“进了这道门我会恨你的。”麦穗被刺的心里一疼,拉着陈长庚的手下意识揉搓。半天吸吸鼻子,声音低低:
  “将来等你学到大学问就不会恨我了。”
  “不,我会恨你一辈子”


第31章 
  万秋坐在檀木官帽椅上,看着跪在青石地上的两个孩子,无端端生出一份荒谬感。
  当年在京城曹余香是户部郎中嫡女,和她嫡姐关系不错,而她不过是个娘是妓子的庶女,连婢生子都不如,给曹余香提鞋都不配。
  她只能站在最角落的地方,看曹余香和嫡姐结伴玩耍说说笑笑,留下一阵余香而过。曹余香十七岁嫁给名满京城陈三郎,她十五岁只能躲在墙角,羡慕一台台披着红花的嫁妆走过长街。
  一定要说她和曹余香的缘分,大约是她十八岁那年,设计□□京府通判,被闺阁女子不齿。而曹余香公公因为忤逆帝王,被金銮殿去衣庭杖颜面扫地。
  这事京城传的沸沸扬扬,掩盖了她的桃色传闻。从此之后她是年近五十的通判填房,而曹余香落胎侍奉公公回青合。
  从此她们走向不同人生,她磨死丈夫回青合成了‘老封君’,曹余香却落魄到给她绣衣裙。今日她和陈三郎的儿子更是跪在她面前求她。
  真真人生无常。
  “麦穗的意思婶婶知道了,只是这件事我怕是帮不上忙。”
  “姚婶婶”麦穗急的膝行一步“你帮帮我们崽崽以后会报答你的,我也会,你看我”
  麦穗急急忙忙抹起袖子,示意自己鼓鼓的小胳膊:“我力气可大了能提水劈柴,还会扫地洗衣裳,我给你干活我们不吃你家粮食。姚婶婶帮帮我们,我给你干一辈子活。”
  看着急切几乎要卖掉自己的小丫头,万秋不禁想起自己当年在闺中叫天天不灵的日子,妓生子连丫鬟都不如。
  想起小丫头当年明亮憨傻的笑容,亮闪闪眼睛偷瞄点心的可爱,想起小丫头送的那串拐枣。
  是个有心的小丫头,万秋不忍再看麦穗卑微到尘埃的样子,转向陈长庚语气和蔼:“书读到哪里了?”
  陈长庚低着头跪在麦穗旁边:“《大学》”
  “这么快?”万秋生出几分兴致坐直身子,随口问了几处,陈长庚一一背诵解答。
  听完陈长庚一串背诵注解,万秋向后靠在椅背上叹息:“学的这么好,可惜了。”
  陈长庚静默不语,俯下身额头抵在手背叩头到地。
  麦穗急急祈求:“姚婶婶你看到了崽崽很聪明,先生经常夸的,你帮帮他他将来有出息,一定记得您的恩德。”
  万秋无奈笑:“辛山散人和别人不一样,收不收学生全在自己,婶婶也没办法。”
  “那我们去求先生,崽崽这么聪明刻苦他一定喜欢的。”眼看没希望,麦穗心慌的不行扑通扑通乱跳,脸颊泛起潮红。
  “先生不见外人,采萍送客。”万秋止住麦穗,一个身穿绿衣裙的清爽婢女扶起麦穗半强制往外送。
  姚四小姐从侧间走出来:“那个麦穗好可怜。”
  “娘当年和她一样,恨不能跪在街上求一个正经男人来娶。”
  “娘~”姚茶心疼跪蹲在万秋脚旁“过去的不要再想,您现在都熬出来了。”
  万秋低头正正女儿珍珠发箍笑:“为什么不想?娘从不以为耻,人活着最重要知道自己有什么、要什么。”
  姚茶拉住万秋纤细柔滑的手满脸仰慕,她喜欢自己冷静理智坚强的母亲:“既然麦穗让娘想起过往,娘为什么不帮帮他们。娘说的话先生大半愿意,纵使先生不愿意给几两银子,送去南松学堂也好。”
  “傻丫头,一桩好生意送到面前,娘岂能放过。”
  “陈长庚不过九岁,对《大学》理解不比你三哥差多少,这孩子比他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姚茶越发奇怪正要再问,采萍回来复命。
  万秋问:“送出主院了?”
  “是”采萍屈膝。
  万秋道:“你估摸他们快走到大门,拦住他们……”如此这般交代一番,采萍没多问屈膝下去执行。
  “娘为何要多一番手,还让他做哥哥书童?”姚茶好奇的很。
  “直接答应他们自然也感激,但绝望后再给予机会由死而生,这份感激就会铭心刻骨。”
  “这份大恩给了陈长庚他将来势必要报,从小做你哥哥书童,让他在你哥哥面前日复一日生出一份习惯顺从。”
  姚茶眼睛明亮,崇拜的看着母亲,万秋淡淡笑笑,继续教导女儿:“这桩生意稳赚不赔,就算以后陈长庚不能发达,咱们也多个使唤丫头,你哥多个小书童。”
  “不过费点粮食很划算。”姚茶笑着接口,想想在门后看见的,笑道“那个陈长庚长的挺漂亮。”
  万秋凝神想了想陈长庚五官,笑道:“他取了父母优点,曹余香眼睛和高挑身材,陈三郎鼻子和嘴。”
  又回想陈长庚从头到尾的表现,万秋笑容浅淡几分:“麦穗伴他四年,为他求人卑微到泥里,他却眼眸平静可见心冷如铁。”
  “那咱们给他恩情,他能还?”
  “由不得他不还”万秋笑笑没有继续,改说别的“你记得今日卑微如尘,也许来日飞黄腾达,你对他态度要友善,娘没提笔墨这份恩让你哥哥给,一年四季衣裳这份恩娘留给你。”
  麦穗的手湿湿凉凉,她拉住更加冰凉陈长庚的手:“崽崽没事的,姐姐可以挣钱送你去学堂,秋生上次在县里给人哭丧得了五十钱。”
  哭丧,下九流的活,给人当孝子贤孙。
  麦穗湿湿滑滑的手无意识握紧陈长庚,结结巴巴强笑:“秋生说他想起奶奶和爹,哭的可伤心了,人家最后还多给了两个白馒头。”
  “姐姐、姐姐哭的时候想娘……想娘就行了,哭的肯定挖心挖肺。”心颤着疼
  麦穗定下神:“崽崽别灰心,咱们本来就是抱着万一来的,不成咱们回去继续在镇上读书。”
  “南松学堂暂时没办法镇上却不难,只要姐姐不在家吃饭,你就上得起!”沮丧的心情慢慢消失,麦穗再一次明亮起来。
  “走吧,崽崽回家。”
  “张姑娘、陈少爷”一道清亮的嗓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一身清爽的采萍笑容满面追上来“还好你们没走远。”
  追到两个孩子面前,采萍笑道:“你们走后太太心里难过,想到一个法子看你们愿意不?”
  “什么法子?”陈长庚抢在麦穗之前开口,他猜测这法子怕是来者不善。
  “太太说如果你们愿意,可以请陈少爷假装三少爷书童,跟着伺候顺带旁听,这样散人也说不出什么。”
  还有这好事?麦穗眼睛亮起来:“愿意,愿意,姚婶婶人真好,我跟崽崽去谢谢她。”
  采萍心放到实处,笑里多几分轻松:“太太说谢就不必了,让故友之子半仆半友呆在府里已是万分惭愧,还说府里不缺你们一碗饭,不必送粮食过来……”
  陈长庚静静听着,脑海里浮出欲擒故纵四个字。
  回家路上麦穗叽叽喳喳,开心的不行:“姚婶婶人真太好了,这下咱们不但能上学,还能省下租子!”
  麦穗跳到陈长庚面前一边倒退,一边笑眯眯:“崽崽,咱们用省下的租子,一点点赎回五亩地地好不好?”
  陈长庚默默向前看都不看麦穗,他心里忽冷忽热,冷的是要陷入万家,热的是他竟然真的可以听辛山散人讲课!他从没做过这样的梦。
  先生赞:群山万壑尽在胸,风清月朗不留痕
  娘赞:文韬武略无所不能
  可娘说过万秋为人自来冷静且目的明确,陈长庚一颗心一会儿扔在冰窟里,一会儿泡进岩浆里。
  麦穗不介意陈长庚冷淡,回到陈卓庄小鸟一样飞到陈进福家报信。
  陈进福高兴得恨不能给祖宗磕头。
  陈长庚冷静:“并不算留在那里读书,只是作为书童旁听。”
  书童?陈进福心里一咯噔,坐下想了一会儿神色郑重:“不管是书童还是故友之子,堂兄都去感谢她给你这个机会。”
  “人的身价得自己抬,明天堂兄驾马车送你们过去,给姚太太捉两只老母鸡作谢礼,虽然村俗却是礼节不缺,也让那些仆妇不敢轻易小瞧你们。”
  从陈进福家出来,陈长庚终于忍不住心里一会儿冰浇,一会儿火烧。甩下麦穗:“我一个人跟娘呆会,别跟着我。”
  麦穗看着陈长庚背影抿起嘴唇。
  暮春傍晚天空剩下酱蓝色,大地变成深黛色,树林山峦影影绰绰在远方,近处几座坟茔。陈长庚跪在陈大娘墓前一动不动身板笔直,他看着母亲坟上干净的新土很久很久。
  没人知道九岁的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有藏在不远处的麦穗,静静看着他陪着他。
  许久许久天空几乎收尽最后一线余晖,只有地平线上还有最后一丝深红,陈长庚起身离开。
  麦穗等他走远从树后出来,一步步走到陈大娘坟前跪下:“娘~”一声娘眼泪唰落下来。
  心里默念,娘,我想你,抬起袖子一抹眼泪,麦穗咧嘴笑:“娘,我给崽崽找到先生了,就是你说的那个可厉害的懒人。”
  “娘,我今天可聪明了,给姚婶婶说要给她家干一辈子活,骗她的,等崽崽长大有出息还掉她家恩情,我就走”麦穗笑“娘,我是不是可聪明了?”
  双臂张开趴在娘坟上,想娘温暖柔软的怀抱,粗硬冰冷的土坷垃垫在脸颊,麦穗说:“娘,我会守着崽崽,守着他长成厉害的人。”
  泪水顺着鼻梁落在土块上。
  陈长庚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站在不远处大树下,静静看着,看麦穗趴在坟堆上,细黑影子时不时抽抽肩膀。


第32章 
  第二天陈进福驾着马车送姐弟两去姚家,陈进福提着‘咕咕’叫,扑扇翅膀的母鸡去感谢万秋。
  麦穗背着大包袱小包袱胳膊上还挎着仨包袱,像是一个移动的包袱山,笑嘻嘻跟在采萍后边:“麻烦采萍姐姐了。”
  采萍笑着回身瞥一眼陈长庚,清清爽爽只端着铜盆,铜盆里整整齐齐装着茶壶水杯,整个人面无表情背着书袋。
  只一眼旋即对上麦穗笑嘻嘻脸蛋,笑道:“麻烦什么,倒是你怎么背这么多东西?昨儿个不是说只拿几身衣裳就行,府里什么都有。”
  一边说一边伸手:“我帮你提两个。”
  麦穗斜着身子让了一下,笑嘻嘻浑不在意:“没事没多重,我把崽崽被子褥子枕头都背来了,崽崽没离过家,我怕他认床。”
  采萍不由再瞥一眼陈长庚,依然面无表情。采萍暗自啧舌,这位爷可真够稳得。
  几个人左拐右拐一直到姚家最后边,又进了一座青砖小院,姜采萍才停下笑道:“就是这里了,这院子只住着刘管家一家清静,院里还有井取水也方便。”
  麦穗从包袱下抬眼,比她家院子宽阔些,青砖青瓦房屋旁种着些石榴榆树之类。其中两棵榆树间绷着绳,太阳下边晾着些红红蓝蓝软绸衣袍。
  “这儿比我家院子大还整齐。”麦穗笑眯眯。
  陈长庚端着盆站在一边听两个女人说话,要是以往他会生气觉得麦穗丢人。可昨晚在娘坟前冷风让他明白,过去的荣耀终归过去,他活在此时此刻得认清自己处境。
  当年娘能为了家用低头,他现在为了自己为了陈家,为什么不能低头?至于姚太太目的,再有什么目的也是将来,现在他应该做的是抓住机会。
  积蓄力量且待腾飞。
  陈长庚看了一眼麦穗,眼睛又看向别的地方。更何况麦穗没说错什么,这院子比他家院子幽静而且全是青砖青瓦。自己以前太幼稚,事实就是事实不敢承认那是懦夫,他要学会坦然。
  采萍见两个孩子没意见,笑着将人引到西厢最南边那间推门进去:“原本该给你们准备两间屋子,下人那里挤一挤倒是有,太太嫌弃杂乱,毕竟陈少爷是来求学的。”
  麦穗背着包袱楞了一下,立刻笑眯眯把肩上包袱往上耸耸:“一间屋挺好我和崽崽彼此好照应,再说这屋子宽敞住我们两足够。”
  陈长庚把铜盆放到盆架上,麦穗把包袱放到炕上,拽拽勒出痕迹的衣裳,对采萍弯起眼睛:“谢谢采萍姐姐,等我们收拾好了请你来喝茶。”
  姜采萍下意识瞥一眼陈长庚,见他面色平静无波,笑着对麦穗说:“张姑娘太客气了,这屋子奴婢昨天领人收拾过,你和陈少爷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要添置什么只管跟奴婢说。”
  “嘿嘿”麦穗笑出一口白白牙齿“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姑娘呢真有意思。”
  ……心思灵透做事清爽的采萍,接不麦穗的话,只能笑出酒窝。
  “采萍姐姐太客气了”麦穗弯着眼睛自顾自说下去“你给姚婶婶干活我也给姚婶婶干活,咱都一样你叫我麦穗就好。”
  姜采萍遏制不住瞥向陈长庚,陈长庚拱手:“麦穗说的对,采萍姐姐不用太客气叫我长庚就好。”
  这位爷松口就好,姜采萍心落下来。不知为什么明明才九岁一身蓝布衣,可偏偏气质与众不同,姜采萍总觉得自己似乎看见隐隐贵气。
  收回心思姜采萍又笑着指向窗外:“井台就在东墙脚下,我跟来福说了替你们打水。”
  麦穗连忙笑着摇手:“不用不用,我家水都是我打的。”
  这一次姜采萍遏制住不去瞟陈长庚神色,笑着对麦穗点点头,再大大方方对陈长庚点头示意,才笑着走了。麦穗松口气捶捶肩膀四下走动查看:
  青砖墙白纸窗,窗上还有新帖的石榴花。青砖通炕铺着蓝白格子床单,摆着素底儿亮蓝被子,靠墙两口油亮姜黄色描花炕柜。
  地上同色八仙桌两把靠背椅,桌上白底儿素兰花茶具,窗下盆架铜镜。
  麦穗惊呼:“这比咱家房子敞亮整齐多了。”话出口想起陈长庚不喜欢她羡慕别人家东西,收回喜色麦穗眼睛踅摸着陈长庚脸色,寻思着挪到他身边低声哄劝:
  “崽崽,在别人家忍一下,姐姐给炕上挂个帘子隔开好不好?”麦穗努力观察陈长庚神色,想从中间分辨出高兴不高兴。
  陈长庚看着深蓝色窗花凝神,姜采萍做事真周到,处处顾着他的孝期,没有一点违制东西。
  “崽崽?”耳边响起麦穗试探的声音,还有她拉自己袖子的感觉。
  陈长庚现在对麦穗感觉很复杂,复杂到自己也理不清。在他眼里麦穗是什么样子的?愚蠢、轻浮、整天只知道傻乐。可他看见她躲在人后偷偷哭,可她在娘走后想尽一切办法努力把日子往前过。
  “崽崽?”麦穗有点点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点怂陈长庚,尤其陈长庚拿黑漆漆眼睛盯着她。
  “你要在别人家钉钉子?”陈长庚终于开口,没什么情绪。
  “那咋办?”麦穗急“要不我搭个架子?”
  陈长庚把书袋从身上取下来,放到桌上:“待会儿大堂兄过来,请他帮忙把炕柜摆在炕中间,再回村里找人做架子。”
  “崽崽你真聪明”云开雾散笑容明媚灿烂。
  ‘哼’明明阴郁的心似乎渗出一点点甜,陈长庚冷脸不让这种感觉蔓延。
  陈进福对于姚家只给孩子们安排一间屋子不满意,可看看这幽静整齐的院落,宽敞亮堂的屋子也挑不出毛病,只对陈长庚说:“你放心最多后天堂兄给你把架子拿来。”
  麦穗给陈进福倒杯茶,陈进福坐下喝了才继续开口:“长庚这次以德报怨,族里人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但凡你的事情大伙儿都会记在心里。”
  陈长庚并不想理会那些族人死活,只是万秋教会他‘绝境要施恩’,再说没有族人他就少一条退路。因此陈长庚这次离家,没按麦穗说的攒着租子赎地,而是拿出一半让陈进福接济族人。
  晚上因为是月初月亮很细,屋里光线就特别暗。那个说她紧张的睡不着的人早已睡得香甜,陈长庚呆在黑暗里久了,也不觉得暗。
  双手放在身侧安安静静平躺,不一会儿听到旁边翻身的声音,然后被子被踢到一边。
  陈长庚继续双手放在身侧安安静静的躺着看屋顶,一根檩、两根檩、三根檩……
  黑夜寂静无声,半天掀开被子下炕,给她盖好。
  “崽崽……”一声噫语似有似无飘散。
  ……陈长庚愣
  “乖……”
  陈长庚冷漠上炕睡觉。
  第二天窗纸微微泛出浅青色,麦穗睁开眼迷糊一会儿猛然起身。看看柜子那边,陈长庚睡得规规矩矩,被子没一个褶儿。
  黄大娘是厨房管事,她今早心情不好。厨房总共四个人,大厨程云秀是万秋从京城带来的,每日里只管几位主子吃食。整日挑剔这个调料那个菜蔬,没让她舒心过一天,现在又来个什么张姑娘和太太沾亲带故!
  这让她怎么管!
  气呼呼走进园子,发现地已经扫得干净,大小两个厨房水缸蓄着清澈井水。正纳闷一个十二三小丫头,摇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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