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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华亭-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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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兰亭淡淡地道。
  胡太太的脸涨得通红,看了眼丁女士。
  她装作在收拾东西,却分明竖起耳朵,眼睛却不住地往这边瞟。
  胡太太急忙将孟兰亭拉到了门外,停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吞吞吐吐地说:“孟小姐,我和你说实话吧,是之前有个自称姓闫的人找了我,我也不知他什么来历,就叫我盯着你在学校里的事,详细记下来报给他。我当时一时糊涂,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你千万别生气……这不,我不是把记录本都给撕了吗。我不干了。别说你下学期不在了,就算还在,我也不会再干这样的事了。你就放过我吧,不要再告诉奚先生了……”
  胡太太不住地恳求。
  孟兰亭愣了。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有天傍晚自己回周家时,在爱梦路上,仿佛曾在身后看到过一个随行之人,当时就感觉像是冯家的司机老闫。
  但当时并没多想,只以为自己看错了。
  “孟小姐?”
  胡太太见她出神不语,小心地叫了她一声。
  孟兰亭回过神,转身而去。
  胡太太察言寡色,感觉她应该是放过了,拍了拍胸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
  三天之后,冯令美如约来接孟兰亭。
  孟兰亭和周太太道了别,随冯令美一道坐火车去往南京,到了北火车站,离开车还有二十分钟,在贵宾休息室里等待时,一个士兵敲门,恭敬地说:“太太,何师长叫我来取东西。”
  冯令美指了指屋角的一只皮箱:“拿去。”
  士兵急忙取了,朝冯令美敬了个礼,退了出去。
  冯令美依旧笑吟吟的,和孟兰亭说说笑笑,时间到了,上了火车的一个包厢,安顿好,没片刻,火车便启动,朝着南京开去。
  何方则远远地立在站台末的一段水门汀地面上,目送那节载着冯令美的车厢朝北而去,渐渐消失在了视线里。
  “何师长,这是太太叫我拿过来的。”
  士兵递上箱子。
  何方则看了一眼。知道应该是自己从前还留在她那里的衣物和一些日常之物。
  他沉默了片刻,接了过来,提着,转身走出了站台。
  ……
  当天傍晚,孟兰亭抵达了南京的火车站,跟着冯令美刚下车,冯恪之的身影就映入了眼帘。
  他就站在月台上,脸英俊,身姿挺,衣服穿得又体面潇洒,吸引了周围不少的目光。
  他仿佛已经等了有些时候,火车还没停下,就快步走到了包厢车厢的门前,站在那里。
  “八姐。”
  “孟小姐,你们到了?”
  他又叫回自己孟小姐了,视线投来,彬彬有礼。
  孟兰亭压下心里涌出的一种难言的复杂之感,若无其事,朝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车子在外头了。我帮你们拿箱子。”
  冯恪之殷勤地从冯令美的随从手中接过箱子,走在前头,替两人引路。
  “小九昨天就到了。知道我们今天来,早早地过来接。”
  “不是我自夸,我这个弟弟呀,比起以前,那真的是懂事了不知道多少,这回来,听说爹也没再骂他了。以后要是再有个能治得住他的人管教,保管更好。”
  冯令美挽着孟兰亭的手臂走出车站,看着弟弟的背影,玩笑般地和孟兰亭咬耳朵。
  孟兰亭面带微笑地听着,垂眸说:“是。”
  天擦黑的时分,汽车将孟兰亭再次送到了她去年底曾到过的那座紫金山南麓别墅。
  晚上,家里除了冯老爷,没有别人,但整间别墅,包括大门入口和庭院,灯火通明,全部的佣人都出来了,迎接八小姐和孟兰亭,气氛热闹极了。
  去年底那个伺候过孟兰亭的名叫阿红的小女佣更是热情,抢着帮孟兰亭提箱,说她的房间还是去年那间,早已收拾好了,就等着孟小姐的入住。
  冯老爷手里拄着一根拐杖,笑呵呵地站在客厅门口,模样和先前看起来差不多,精神很是不错。
  孟兰亭疾步朝他走去,到了近前,叫了声“冯伯父”,向他鞠躬行礼,被冯老爷接住了,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道:“都是自己一家的人。快进来吧。饿了吧,把东西放放,就吃饭了。”
  孟兰亭被送到自己去年住过的那个房间,推开门,微微一怔。
  房间重新装潢过了。不但家具等物件是去年她入住时的公主风,现在连地板、墙壁、天花板,也都变成了统一的欧式风格。
  整个房间,满眼的雪白和粉红,到处是蕾丝和雕花,华丽梦幻。
  “年初孟小姐走了没多久,老爷就叫人把屋子重新装潢了,说这屋子以后专门给你住。我一直等着孟小姐你来呢!”
  阿红笑嘻嘻地说。
  孟兰亭意外又感动,但心底里,却又愈发多了一种不知该如何回报的压力之感。
  她略收拾了下,下去吃饭。
  晚饭桌上,冯老爷坐上首,让孟兰亭坐在自己左手边,右边就是儿子。
  吃饭时,冯恪之大多沉默着,但显得非常听话。
  冯老爷对他无论说什么,他都唯唯诺诺,无不应是,还起身给老父倒水递箸,极其殷勤。
  冯老爷大概是头回见儿子如此乖巧孝敬,颇有点类似于受宠若惊的感觉,心情更好了。不顾冯令美的劝阻,开了一瓶酒,几杯下肚,谈兴更浓,忆了不少过去的事,最后提及了自己早年和孟兰亭父亲的一些交往,说:“说起这个,我忽然想起来了。早年,你爹也曾寄了张你小时候的照片来,现在应该还存在我的书房里。你要的话,我找出来给你,留个纪念。”
  冯恪之飞快地瞥了眼和自己隔着父亲而坐的孟兰亭。
  孟兰亭眼睛却望着冯老爷,笑谢:“那就麻烦伯父了。”
  冯老爷摆手,笑呵呵地说:“如今看看自己小时候的模样,也是有意思的。应该还在的。我明天就叫人找。”
  饭毕,冯老爷怕孟兰亭旅途劳累,叮嘱她早些休息,自己因有了些醉意,也早早地去歇了。
  孟兰亭回了房间,洗澡休息,看了会儿书,度过了来到南京的第一个夜晚。


第57章 
  晚上十点,冯恪之停车在了颐和路尽头那处守卫森严的墅邸前,站在大门外。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打开,他走了进去。
  冯令仪刚睡下了,又披衣起身,出来到了书房,望着这么晚突然上门的弟弟,问他:“孟小姐到了?”
  冯恪之唔了一声。
  弟弟极少主动来自己这里,尤其像今晚这样,也没提前说一声,突然就跑了过来,这令冯令仪感到有点疑惑。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大姐,我需要一张去往关口的特许通行证。”
  冯令仪微微一怔。
  关口之北,因为几年前发生那里的那场局部战役的失利,如今已经沦陷。
  为防新的事变,关口之南,现在被划为了军事禁区,没有特许通行证,严禁任何人入内。
  “那里是军事重地。好好的,突然去那里干什么?不行!”
  她想都没想,立刻拒绝。
  “兰亭已经知道她弟弟当年牺牲在那里的消息了,她应该想去那里走一趟的。我就带她到关口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冯令仪不语。
  冯恪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大姐!你不帮也行,我就问一声,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开战,打回去?把原本就是我们的地方夺回来,到时候,我也不用向大姐你开口,随便什么时候,想去,就带她去!”
  他的语气很克制,但话下那种隐隐的不满和责问之意,还是呼之欲出。
  “屈而不战,则军事竞赛,即便世界第一,又有什么意义?”
  冯令仪不悦:“不许你这么说话!这种事关乎整个国家,不是你说打就打的!”
  “是,我明白。所以我来求大姐你帮忙!兰亭弟弟为国捐躯,埋骨战地,现在我只是想带她去看一眼她弟弟打过仗的地方而已!”
  冯令仪瞥了眼弟弟。他在自己面前站得笔直,双目紧紧地盯着自己。
  她沉吟了片刻:“也不是不行。但你要保证,去了就马上回来,注意安全!”
  “是!我保证!”
  冯恪之立刻答应,神色也变得轻松了些,想了下,又说:“大姐你放心,就算我自己不要命,还有兰亭呢。我就是想带她过去看一眼而已。”
  冯令仪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容,抬手,替他理了下衣领。
  “兰亭又来了,你高兴了吧?你说你是不是傻?先前第一次她来的时候,你要是殷勤点,至于会像现在这样?”
  冯恪之一声不吭。
  “你别看爹平日看起来很好,他年纪大了,说病就病。三月里,不小心受了点寒,人就病倒了,成了肺炎,一养就是两三个月。刚前些时日,精神才好了些回来,还不许我告诉你和你八姐她们。他现在的身体远不如从前了,就一个虚壳。前些时日,知道你带着宪兵团得了第一名的消息,高兴得一夜都没睡着觉。往后,你也不要再惹他生气了,知不知道?”
  冯恪之一怔,慢慢点头:“是,我知道了。”
  “行,别墅远,我这里过去要一个多小时,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证件好了,我就叫人给你送去。等爹过寿那天,我再过去。”
  冯恪之点头。
  冯令仪眼底带着笑意,目送弟弟转身离去。
  冯恪之开车回到南麓别墅,已是深夜十一点多。
  他回了房间,从浴室里冲凉出来,毫无睡意,躺在黑暗里,闭目了片刻,忽然想起晚饭时父亲提过的那件事,心里一动,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翻身下地,出了房间。
  走廊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
  应是白天乘车辛苦,她的房间里,灯光也早已灭了。
  冯恪之轻手轻脚地经过那个房间门口,潜进书房,揿亮手中的电筒,找了起来。
  他找了好一会儿,翻箱倒柜,最后在墙角的一只五斗柜的下屉里,翻出了一只看起来已经许久没有动过的古香古色的老木盒。
  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叠叠的用绳子扎起来的纸张已经泛黄变脆的陈旧信件,还有一本老相册。
  冯恪之将相册拿了出来,用嘴叼着手电筒照明,翻开相册,一页一页地找,终于,在翻到其中一页时,停了下来。
  他的视线,落到一张照片上。
  冯恪之将照片抽出来,看了眼背面的留字,立刻放进衣兜里,随后往原来的位子上放了张别的照片,再将相簿和书房里被翻出来的其余东西全部按照原样归位了,最后检查了一遍,寻不出什么被翻动过的痕迹了,才灭了手电,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开了床头灯,仰在床上,从衣兜里摸出自己刚才带出来的那张旧照片。
  照片是个看起来才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年纪虽小,却已长成了小美人的胚子。一张略带婴儿肥的小小的瓜子脸,圆溜溜的漂亮眼睛,齐刘海,笑得很甜,唇边还露出两只浅浅的笑涡,玉雪可爱,五官轮廓,也依稀有了现在的几分神,韵。
  冯恪之盯着照片看了半晌,手忍不住凑了过去,用指腹轻轻摸了摸照片上那个小女孩的脸,这才将照片塞在了自己枕头下,关了灯。
  ……
  孟兰亭昨晚睡得其实很不好。
  弟弟的死讯,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天,她一想起来,心依然还是抽疼,甚至不愿相信。
  还有冯恪之弄出来的那些破事。
  她心烦意乱。但人在冯家做客,再难过,也不能表露出来。
  知道冯老爷有早起的习惯,第二天,她早早起了床。
  冯令美还不见人,应该还在睡觉,但没想到,冯恪之竟起得比自己还要早。
  她下去的时候,看见冯老爷双手背后,他手里提着只鸟笼子,跟着从外头进来。
  看起来,两父子仿佛刚一起散步归来。
  冯老爷的心情应该很好,乐呵呵的,看见孟兰亭就问她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又转头吩咐儿子:“把笼子挂了,洗洗手,吃早饭了。”
  冯恪之应了,提着鸟笼子从孟兰亭身边走过。
  三人一道吃了早饭,冯老爷记着昨晚照片的事,带着孟兰亭进了书房,从那个五斗柜里取出相簿,一边翻,一边说:“这里头都是至少十年二十年前的老照片了,我许久没动过了,但记得你小时候的那张照片,应该就是在这里的。”
  冯老爷从头翻到尾,也没找到,有点困惑,又翻了一遍,依然没有。于是再把抽屉里所有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忙活了好久,始终不见照片。
  孟兰亭有点想把自己的照片拿回来,但见一直找不到,只好作罢,说:“找不到就算了,没关系的。”
  冯恪之在旁,一直帮忙翻着,听她这样开口了,于是说道:“爹,一定是年常日久,你自己都忘了把照片放哪里了吧?我看也算了吧,书房都快倒个儿了!等下回你想起来了,咱们再找。”
  冯老爷就听了儿子的话,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看着孟兰亭,露出愧疚之色,叹气:“伯父这个记性……明明应该是放这里的……竟然把你的照片也弄丢了……”
  孟兰亭忙安慰冯老爷,说自己看不看都无所谓。
  冯老爷显得有点愧疚,嘟囔了几句,这才作罢,让儿子带着孟兰亭出去转转。
  “行。”
  冯恪之点头,跟着孟兰亭出去了。
  “兰亭,你想去哪里玩儿?”
  “秦淮河,清凉山,随便哪里都行。南京我很熟。”
  那一夜,自己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哭泣的时候,因为他在边上安慰陪伴而生出的那点亲切和好感,早就已经被狗叼走了。
  实话说,倘若不是因为冯老爷过寿的缘故,她又哪里来的心绪到南京玩?
  何况,她根本就不想再搭理这个道德可谓是毫无下限的人了。
  也不想在任何人,包括他本人面前,再提前几天自己刚知道的那件事。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好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对着他人,看着他的那张脸,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说话,心里就咕嘟咕嘟地冒气,实在压不下去,转念一想,点了点头:“也好,只是不必去那么远了。我看边上风景就很好,要不,劳烦你陪我走走?”
  特别通行证到手之前,冯恪之并不打算在她面前提及自己的想法,免得万一有变,到时让她失望。
  他也没指望她能给自己好脸色,刚才不过是应父亲的话,试探一下而已。
  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
  冯恪之带着她出了别墅大门,两人沿着山道,慢慢朝前散步而去。
  时令开始进入盛夏,林荫蔽日,道旁草木繁茂,鸟语阵阵,令人心旷神怡。
  孟兰亭一边沿着山道上去,一边随手采着道旁五颜六色的野花,走了一段路,瞥了眼身后,见冯恪之双手插兜,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于是放慢了脚步。
  冯恪之走到她的身边,说:“是不是累了?累了的话,先歇一会儿吧。”
  他的语气很是温柔,又体贴地脱了自己的外套,铺在近旁的一块石头上,示意她坐上去。
  孟兰亭没坐,低头闻了下花香,微笑着说:“冯公子,有件事,这几天让我觉得有点奇怪,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解个疑?”
  冯恪之微微一怔,随即点头:“你说。”
  “那天晚上,顾先生约我去新世界饭店,幸好你来得及时,帮了我很大的忙,我须得向你道谢。但是我也有点想不通,冯公子你是怎么知道我当时在那里的?”
  山风吹动她的头发和裙裾。
  她低头,轻嗅手里的那束小野花,却不知,在对面人的眼里,自己也如一朵风中轻颤的洁白幽兰。
  冯恪之望着,就想起了昨夜自己摸过的照片上的那张小女孩的脸庞,正微微出神,冷不防听她问出这个,回过了神儿,吓了一大跳。
  旖念顿消,第一反应就是立刻编个借口,譬如正好饭店有人看到了,通知了自己,好把事情撇干净。
  但见她问完这句话,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
  不过一个电光火石间,冯恪之就改了主意,决定向她坦白。
  只有这样,说不定还能挽救。
  “兰亭,我错了!”
  冯恪之立刻说。
  “我向你老实交待!是你办公室的一位胡太太告诉老闫,老闫又告诉我的!”
  他顿了下。
  “至于老闫……他就是我让他去跟你的。”
  “这其实是当初我花钱让宪兵上课的同时,为了追求你干的另一件事!我早就后悔了,想向你坦白,好求得你的谅解!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正好借了这个机会,我向你诚挚道歉!”
  “我保证,以后我再也不干这样的蠢事了!”
  冯恪之一口气说完,望着孟兰亭。
  孟兰亭一怔。
  本以为他会矢口否认,自己就可以痛斥他一顿了,没想到他竟承认得这么痛快,连带着又是认错,又是发誓,心里原本的怒气,好似拳头打在了棉花堆上,软绵绵地借不到力了。
  “兰亭,你原谅我吧。这真的是我最后一件瞒着你的对你做过的不该做的事!我发誓!”
  他的表情,诚恳至极。
  孟兰亭和他对望了片刻,脑海里浮现出那夜他陪着自己,要自己打他的一幕,心一软,几乎就要相信他了,突然又想起那天在教务处里听来的别人对自己和他的议论,想到现在恐怕全上海的人都知道了自己和他的所谓“关系”,火气顿时又上来了——只是那种气愤,却不方便在他面前发泄,于是冷笑:“恕我直言,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在我看来,都和……”
  她本想骂他“和放屁一样”,但那两个字,实在说不出口。
  顿了一下,“都毫无信用可言!”
  “还有,和你说过多次了,请叫我孟小姐!”
  面前的这张脸,实在可厌。
  孟兰亭将手里的野花朝他脸摔了过去,转身就走。
  冯恪之闭了闭眼,睁开,见她已经撇下自己下去了,伸手想捉住她,又不敢,只好抄起她不肯坐的衣服,继续在她后头跟着。
  见她步伐如飞,一下就将自己甩在了身后,转眼到了一段草木茂密的狭窄的拐弯处,正想追上去提醒她小心脚下石阶,突然见她站定了,整个人仿佛僵住。
  “兰亭!”
  冯恪之立刻感到不妙,叫了她一声,几步并作一步地奔了过去。
  “蛇——”
  孟兰亭感到自己的脚腕仿佛被针刺了一下,低头一看,尖叫出声。
  “别动!”
  冯恪之已经到了她的身边,喝了一声。弯腰一把捏住了一条刚在草丛里被惊动,冒出来咬了她一口的蛇的七寸,用力一甩,蛇断了骨。
  冯恪之一把扔掉蛇,接住了人已软了下去的孟兰亭。


第58章 
  冯恪之扔掉蛇的一刻,就认出这是条普通的黑鳞花斑蛇,属林蛇种,虽然看起来模样丑恶,但人被咬了,看体质,有些无感,有些人,伤口最多也就红肿发痒个几天,无剧毒,夏天活动频繁,在山里经常看到,从前有回还钻进过他的房间。
  刚才应该是被她脚步给惊动了,这才从草丛里窜出来咬了她,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见她大概因为惊吓过度,面孔雪白,人都软绵绵了,将她轻轻放靠在了石阶上。
  “别怕,不是毒蛇!”
  他立刻安慰她,替她检查伤口。
  她穿的是条长至脚踝的洋装裙。
  冯恪之撩起她的裙裾,露出一截小腿。
  入目一片脂膏般的白得耀目的雪肤。蛇牙就在右边脚踝靠足背的皮肤上,咬出了两个小口子,伤口处,正慢慢地渗出两颗血珠子。
  他立刻捏住她的足踝,用手指帮她挤压伤口处的残血,掏出手帕擦拭后,见被咬得较深,血丝还在慢慢地往外渗,略一迟疑,捉住她的脚,低头凑了上去。
  孟兰亭从小就怕蛇或蜘蛛这类动物,刚才实在事发突然,脚边窜出来这么一条蛇,唰地咬了自己一口,吓得魂飞魄散,人就要软下去了,这会儿惊魂稍定,见冯恪之半蹲半跪在自己面前,低头凑了上去,似乎要用嘴帮自己吸出残余脏血,心里过意不去,怎么肯让他做这样的事,急忙阻拦:“别——”
  冯恪之已经低头张嘴,唇轻轻贴到了她雪白的脚背上,帮她再用力吸出了几口残血,吐掉了,这才放下了些心,用手帕在她足踝上紧紧地打了个结,说:“别怕,没事了,最多会痛痒几天。”
  孟兰亭的心还在砰砰地跳,有点不敢看他,轻轻点了点头,自己抬手撑着石阶,慢慢地站了起来。
  腿还是有点发软,身子微微晃了一下,感到他伸手过来,扶住了自己。
  “不用不用!我没事了,我自己能走的——”
  但是冯恪之已经握住了她的胳膊。
  “你不方便。快些回去,还要处理伤口的!”
  他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眼睛没看怀里的她,笔直地望着前方,沿着山阶,快步往别墅而去。
  孟兰亭不敢挣扎了,拒绝的话更是说不出口,只好缩着一动不动。
  “……冯公子,你让我自己走吧,我真能走……”
  眼看快要到别墅门口了,孟兰亭怕被人看见了,扭了扭身子,挣扎着想下来。
  “小少爷!孟小姐!这是怎么了?”
  孟兰亭才动了下身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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