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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读人家[科举]-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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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蓁一想也是,再说,看着眼前朱墙流彩,碧瓦生辉,气势恢宏的一片庙宇般的房舍,林蓁心里颇为激动——这也算是明朝最高等的教育机构之一了吧,能到这里来读几天书,他穿越一趟也算值了。
翁万达和陈一松虽不是穿越来的,但他们显然也有同感,眼看天色将晚,三人赶紧进去呈上文书,等待安排。第二日,考校学问之后,三人都被分到了“诚心堂”,这时,林蓁才知道国子监按学问高低分为三等, “诚心堂”还有“修志堂”中的学生,算是三等中的中等,修习一年半后,若是考试合格,则会升一级,入“率性堂”就读。
三人入了学,先认真询问了一番国子监的各种规定,林蓁发现,国子监其实是不用天天坐在课堂里读书的,毕竟监生很多本身有秀才功名,四书五经也没什么可读的了。所以,国子监规定一年之内只要在课堂里待够一定的天数,按时前来考试,就能保持这个监生的身份。林蓁他们初来乍到,打算先老老实实在南京读一两个月的书,然后再告假去拜访阳明先生。
一切都收拾停当,三人就这样安顿了下来。国子监一名年长的监生告诉他们,因为南京这里乡试刚刚发榜,那中举的士子们都在庆祝,秦淮河两岸热闹非凡,他对三人道:“你们可要抓紧时间去看看这三年一度的盛景呀!”
林蓁听了也有些心动,更不用说年轻的翁万达和陈一松了,那老监生又指点了他们几句,向他们介绍了几个不错的酒楼茶社,三人便离开了国子监,满心好奇的往秦淮沿岸走去。
一路上人潮拥挤,店铺林立,比潮州府海阳县热闹数倍不止。他们好不容易挤到靠近河岸的地方,打算按那撑船的人说的,先找家茶社坐上一会儿。
陈一松早已与两人说好由他付账,他便选了间上等的茶楼就往里走,谁知道一进去,那老板便陪着笑脸道:“真是不巧,这楼上已坐满了。”
陈一松估计一般茶楼上面都会留几间好一点的空房,于是便又掏出一粒碎银子,对老板道:“我们走的累了,给我们在楼上找间屋子,稍歇一歇吧。”
老板还在犹豫,旁边一个小伙计却道:“老板,那个戴眼罩的小公子旁边的屋子不是空着的吗?”
老板骂道:“胡说什么,那小公子一人包了两间房,不想让别人坐他旁边。”
这下翁万达有些好奇了,便道:“这有什么,我们在一旁只看看河上景色,又不会吵闹,你一间房子能赚两份的钱,何乐而不为呢?”
那老板听了,颇为心动,咧着嘴一笑,将陈一松手中碎银接了过来,道:“那好吧,我这就领你们上去。”
林蓁心中也很纳闷。他随着老板走上楼去,只见老板小心把他们引到靠里的一间房门处,轻轻推开门让他们坐了进去。然后对他们坐了个小声些的手势,又命人沏好茶奉上来,让他们在屋内饮茶看景。正在这时,林蓁隐约听见隔壁有人说话了,道:“那姓徐的是我们一家的克星,这回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把他除掉才成!”
听见这话,三人都大吃一惊,因为这话虽然说的狠毒,却是个小孩子的声音,听起来不过八九岁的样子。这下子林蓁可知道了为什么隔壁的人不肯让其他人坐在这里了,原来他们竟然是在商量害人性命的事!
三人屏住呼吸,再仔细听去,有个男子小声问道:“少爷,您为什么一定要和这姓徐的作对,他先前不过是个秀才,如今虽然考上了举人,但咱们老爷是翰林院侍读,他再如何还能妨害得了咱们吗?”
那孩子“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你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那人又道:“对了少爷,您不是说,明年宁波那里会有倭人作乱吗?到时候咱们再杀这姓徐的,万一查的严了,就栽到倭人头上,岂不更加妥当?”
那小孩又道:“你个蠢材,他今年中了举人,明年他难道不去考进士了吗?!我告诉你,今年你若不想法子把他除掉,明年他就中探花了!到时候再想让他出个什么‘意外’,恐怕就不是我如今的本事能做到的了!”
男子喏喏连声,道:“少爷您向来神机妙算,小人哪能悟出这其中的奥妙?!”
那小孩得意的笑了几声,接着吩咐道:“找个外乡人,多给他些银两,一定要做的利利索索,不要赖到我们头上……你认识什么合适的人吗?”
男子想了想,道:“……倒是有这么一个,是从岭南那边来的,他原先跟着佛郎机人杀人放火,做了不少歹事。佛郎机人被汪总督打跑了之后,他就成了官府缉拿的对象,现如今逃到我们这儿来,投奔在我一个亲戚那里,一直想要找些事做,我看,就交给他最合适。”
这番对话听的隔壁三人又惊讶,又疑惑,这时隔壁房门一响,似乎他们走出去了,林蓁赶紧拉着两人靠在墙上往门口一瞧,正好一个小孩子大摇大摆出了茶楼。他果真只有八九岁,长得不高,圆圆胖胖,一只眼上蒙着眼纱,大概是天生有点问题。林蓁怎么也不能相信这样一个奇形怪状的孩子竟然预言了好几件要发生的大事,但他转念一想,自己是穿越来的,还有一个神出鬼没的系统,那么谁能保证这个时代没有别的什么穿越重生外星人事件存在呢?!
陈一松犹豫的道:“莫非那孩子有脑疾,他……他痴人妄语,不可当真吧……”
翁万达又往下看了一眼,跳起来道:“我去去就来,你们等着!”
林蓁和陈一松面面相觑,在茶楼里等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把翁万达等了回来。翁万达脸色沉重,一进门就道:“那孩子恐怕不是在胡说……走,咱们跟去看看。”
另两人赶紧随着翁万达站起身来,到了楼下,翁万达问门口的小厮道:“你知不知道松江府举子们的会馆在哪里?”
小厮知道这一阵子刚考完举人的士子们都在同乡会馆里饮酒庆祝,就给他们指了个方向,三人便出了茶楼,沿着金陵河往前走去。
原来,翁万达刚才跟在那小孩和男子的身后,想看看他们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结果发现那名男子先把小孩送回了府,然后自己约了一人在个僻静的地方,向他交代起了怎么加害徐举人的事。
陈一松问道:“那徐举人是谁?他们想在什么地方下手?”
翁万达道:“我听他说这位徐举人姓徐名阶,是松江府华亭县人,所以那男子让对方到松江府会馆中去找他。”说罢,他皱起眉头,又道:“那男子约来的人我没看清面貌,只觉得声音有些熟悉,阿蓁,你知不知道屯门一战之后,你二舅去哪儿了?”
林蓁只要一听程老二的事,心猛地一提,他摇摇头,道:“谁知道他去了哪里?应当不在海阳县了。”
陈一松却道:“若是这样倒好了,咱们至少知道要下手的人是谁,反而容易防备。到了那里,咱们先把阿蓁找个地方安置一下,然后再找到那名姓徐名阶的举人,让他多加小心吧。”
眼看天色渐晚,原本来欣赏秦淮景色的三个人谁也没心情驻足赏景,都加快了脚步。南直隶诸府本来就生活富庶,物产丰饶,松江府更是一处人杰地灵的地方。不说别的,松江的棉布就闻名天下,常年引得大江南北的商贾争相采购,正如歌谣中唱的:“卖不完的松江布,收不尽的魏塘纱。”
因为地方富裕,来应考的士子自然也比别处多些。连会馆都建的高大气派,一进院子却是小桥流水,又十分雅致。林蓁几人走进馆中,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刚想问问身边的人认不认识一个叫徐阶的,就听见众人议论道:“这次咱们松江中举的可真不少,不知明年会试、殿试,谁能夺魁呢?”
另一人道:“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咱们里头,谁的学问能比得上少湖?听说这次大宗师董大人在少湖卷子上把他提做了第一,虽然最后发榜时他是第七名,但也是咱们松江府里排在最前头的!……咦?少湖今日怎么没来呢?”
正说着,忽然间门口众人连声称贺,原来是来了一名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
第40章
林蓁一瞧; 那少年个子不高,长得白白净净; 略显清瘦; 却颇有些江南士子的儒雅风姿。他面带微笑,连连向众人拱手示意,众人则不断称赞道:“少湖,恭喜你名列榜首,来年到京中一定高中!”
这位少年连声称谢; 道:“全凭大宗师抬爱,我徐子升不过是侥幸排在前面罢了。”
林蓁听说这少年姓徐,又记起茶楼里隔壁的孩子说他明年能中探花,赶紧对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陈一松开口问身旁一人道:“这位兄台,方才进来的这位是不是叫徐阶呀?”
那人笑着点点头; 道:“没错; 怎么,你们外乡人也听过他的名声。他今年才十八岁; 是我们松江有名的少年才子。来,我给你们引见引见。”
陈一松忙道声好,三人一起走上前去,和徐阶互相通了姓名; 原来徐阶字子升; 少湖是他的号。林蓁刚要和他攀谈; 却见门口人影晃动; 似乎来了个熟悉的人!
陈一松正在和徐阶聊天; 林蓁就拉了拉着翁万达的衣角,道:“翁兄,你看那个是谁?”
翁万达回头一看,果然是林蓁的二舅程老二,他打扮成了个会馆里的伙计模样,手里头还托着托盘,一双眼睛贼溜溜转来转去。
陈一松不认识程老二,但是翁万达和林蓁的模样已经让他大概猜出了程老二的身份,于是他拉着徐阶道:“徐兄,这里十分嘈杂,咱们到那边去说。”
刚才几人虽然只聊了寥寥数语,但却觉得十分投缘。徐阶的座师名叫聂豹,也是阳明先生的门下弟子。正巧林蓁他们对阳明心学也情有独钟,言语之间,都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林蓁回头一看,程老二还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他不敢直接拉住别人就问,只能从人们的谈话中探探消息。
陈一松和徐阶又聊了几句,试探着问道:“徐兄在这应天府里,可曾与什么人有过过节吗?”
徐阶一听这话,激动的道:“我也正在奇怪此事,我徐子升从来没有和什么人结过冤仇,结果此次到应天府来应试,却屡屡遇上些奇怪的事。”
徐阶开始向林蓁他们吐起了苦水,说是他自从到了应天府,每日不是被跟踪打闷棍,就是饭菜里被下药害得他上吐下泻,好在这并没有影响他的发挥,他仍然中了举人。说着,他从自己腰间解下一个小壶,道:“唉!如今我都不敢在外面饮酒了,只能自己带着,你说,这到底是我流年不利,还是有人存心与我徐某为难呢?!”
翁万达正色道:“徐兄,这并不是你运气不好,今日我们三人在茶楼中,就听见有人要取你性命……”说罢,他就简略的把自己所听所见对徐阶讲了一遍,又侧头一看鬼鬼祟祟的程老二,道:“那个人,只怕就是他们派来的。”
徐阶大惊失色,道:“我……我和你们所说的那个孩子根本就素不相识啊,他为什么非要害我?这可该如何是好?!”
林蓁一直在琢磨那孩子的身份,他也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对徐阶说道:“徐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们三个人在,你也不用太过担忧。对了,这次乡试中举之后,你原本还有些什么打算呢?”
徐阶道:“哦,我本来是想要趁这个机会,去浙江余姚拜访一下守制在家的阳明先生,然后再北上去考会试。如今虽然屡次身陷险境,但我却没有放弃这个想法。不瞒诸位,我已经雇好船只,三日后就要动身,不知各位可愿意和我一同前往?”
林蓁他们原本就是要去见阳明先生的,听见徐阶这么说,相视一望,都点头道:“好啊,我们愿意和徐兄同去。”
这时,翁万达道:“去是一定要去的,不过,咱们还是得先想办法把眼前这个麻烦解决掉才行……”
这时正好有人站起身来,在前面喊道:“我们松江府的士子齐聚于此,怎能只顾饮酒,不做几首诗抒一抒胸臆呢?不如就按乡试的名次,我们一人做一首,回头我找个书坊,也出一本诗集,让南直隶诸生都见识见识松江士子的才气!”
他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徐阶身上,林蓁怕程老二瞧见他,急忙躲在人群后面。而徐阶则无可奈何的站起身来,这下子,旁边的人都在议论纷纷,程老二就算不想找着徐阶也难了。
几人接连吟诗过后,林蓁发现了一个不太乐观的事实——程老二不见了。他心里估计,他这位二舅这些年来四处“闯荡”,做这样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儿估计不是头一回了。会馆里人多眼杂,他肯定不会选择在这附近动手,估计他就在会馆门口的某个地方等待着徐阶离开的时候,在路上想个办法结果他的性命。
待徐阶从前面走回到他们身边,林蓁和翁万达、陈一松商量了几句,然后又在徐阶耳边小声耳语了一番。徐阶听后,连声称谢。然后,他和陈一松两人先站起身来,在众人觥筹交错之中,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去。
翁万达和林蓁两人在门口稍等了片刻,只见徐阶和陈一松走过院中小桥之后,桥下“蹭”的跳出了一个人,探头探脑的跟在两人身后。他只顾盯着眼前徐阶和陈一松的身影,却不知道翁万达和林蓁就在他的后面,不远不近的随他往前走着。
徐阶并没回自己的住处,而是随陈一松一起走向了国子监的方向,南京的夜晚果然繁华热闹,秦淮河上阁楼画舫灯火半明半暗,敞着轩窗,轻歌悠扬悦耳,箫声婉转动听,如同在仙境中一般。可林蓁他们这几人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程老二跟着徐阶,林蓁和翁万达跟着程老二,一个个心里都十分紧张不安。没过多久,离国子监近了,道路上渐渐清净起来。徐阶和陈一松也加快了脚步。程老二心生一计,趁着人流还没有完全消失,贴着路边快跑几步,到前面一条小巷子里藏了起来。
徐阶和陈一松快从那巷子前经过的时候,只听有个人在里面大声呻。吟道:“二位相公,救我、救我……”
陈一松示意徐阶等在原地,他靠上前去,问道:“是谁在那儿?”
谁知刚到巷口,里面漆黑的墙根底下,冲着陈一松的脸不知道洒出一把什么东西来。陈一松眼前一花,揉着眼睛蹲在了巷口。徐阶赶紧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一把雪亮的匕首在他眼前一晃,道:“姓徐的,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得罪了人!”
眼看这恶人已经亮出了刀子,林蓁在不远处高声喊道:“程老二,你看我是谁?!”程老二一听这是他恨的咬牙切齿的林蓁的声音,手上一顿,果然看见林蓁就在街对面,正对着他吐舌头呢。
程老二冷笑一声,道:“你个死爹仔,看我结果了这姓徐的,再来收拾你!”谁知他话音未落,就被人从身后一拳击在颈上,道:“畜生,自己亲外甥你都敢害,你眼里还有没有一点王法了?!”
这一下打的又准又狠,程老二马上就眼冒金星,手里的刀也握不稳了。林蓁趁机往人群处跑出,一边跑一边喊道:“救命呀,有人持刀要杀新科举人了!”
虽然远处没几个人,但一听这话都跑了过来,连声道:“怎么回事,人在哪里?”正巧国子监附近巡夜的两名兵士经过,见翁万达和程老二两人在巷中厮斗,喊道:“都给我住手!”
陈一松和徐阶一起上前,一起把程老二按在了地上,翁万达踩着程老二的手,程老二的刀就掉在他的手边。巡夜的士兵相对一望,道:“胆大包天的东西,竟敢在国子监前头行凶!”
程老二这才知道他这是被引到国子监附近来了,他不服气的辩解道:“差人老爷,明明是他们几个欺负小的一个,您不能看他们带着方巾,就要抓小人问罪呀!”
后来赶来的百姓们道:“莫听他胡说 ,我亲眼看见他手里握着刀的。”
差人一瞧程老二满脸凶相,再一看林蓁、徐阶、翁万达和陈一松几人,一个个眉目清朗,气宇不凡,对着程老二哼了一声,道:“他们欺负你?图你的银子还是图你的美色?老实点,跟我们走!”
程老二愤愤不平,伸出手指着林蓁,恶狠狠瞪了几眼,没敢开口骂人,跟着差役往前走了。林蓁心有余悸的呼了口气,转头问道:“你们几个都没事吧?”
徐阶对他们三人谢了又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林蓁道:“徐兄,如今天色已晚,你住的地方也不知道安不安全,不然就由我们禀明国子监的官员,让你在国子监里住上几日,咱们一同前往余姚如何?”
徐阶喜道:“若是能这样,自然再好也不过了!”说罢,四人赶紧整理衣冠,拍去身上尘土,一起到国子监门口叫门去了。
九月中旬,林蓁他们向国子监告了两个月的假,四人坐上徐阶雇好的船顺着扬子江一路南下,前往浙江余姚,去拜见当今世上的大圣贤——王阳明,阳明先生。不知道是不是程老二的被捕令想害徐阶的人有所收敛,他们这一路没遇到一点危险,四个人游山玩水,谈论心学,对彼此的学问愈发钦佩。
十月初,他们先到了宁波,在那里游览了几日,林蓁见宁波风景秀美,客商往来不绝,便问徐阶道:“为什么到宁波来做生意的人这么多呀?”
第41章
徐阶听林蓁问起他宁波为何如此繁华; 他便认真的对林蓁解释道:“大明一共设有粤、闽、浙三处市舶司,你们广东的市舶司设在广州; 专为占城﹑暹罗﹑满剌加﹑真腊诸国朝贡而设;福建的设在泉州; 专为琉球朝贡而设;而这浙江的就设在宁波这里,来朝贡的是那东夷的日本国,因此自然比别的港口更热闹些。
林蓁忽然想起茶楼里的那个孩子的仆人曾经说过“明年会有倭人作乱”这样的话。他心中警铃大作,问徐阶道:“那倭人……我是说,日本来的使者守不守大明的规矩?”
徐阶自然知道去年广东那边曾经和葡萄牙人打了一仗; 便道:“哦,日本是我大明承认的朝贡国,虽然孝宗皇帝的时候他们也曾经因为沿路抢劫激起了些民愤,但从那以后,朝廷就对他们管束甚严; 他们必须持有有效的堪合才能前来朝贡; 而且每次只能有五十人进京朝见,所以倒也算相安无事。”
林蓁听了; 暗暗把这些事都记在心里,打算明年好好关注一下这边的动静,尽量不要让屯门之战的惨状在宁波再次上演。四个人在宁波停留了几日,便沿陆路往西; 很快就来到了阳明先生的老家余姚。
余姚王家在当地以及整个浙江早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们没费多少力气就打听到了王家大宅所在何处; 一路上; 不少年轻的士子三五成群; 与他们擦肩而过,都是去向阳明先生讨教心学的奥秘的。
徐阶激动的道:“我的老师聂先生就对阳明先生推崇备至,他虽然不曾正式拜阳明先生为师,但一直在尽力钻研和传播心学,我正是从他那里了解到了阳明先生学问的精妙之处……”
林蓁虽然已经把薛侃给他的《传习录》看了好几遍了,但是他这次来,其实并不是向阳明先生请教心学的,他更多的是想听听阳明先生对如今天下之事的看法。但是走到这里他又有些犹豫,阳明先生会不会像那些功成名就的大儒一样,只谈书本学问,不论朝堂纷争呢?而且,自己毕竟是从现代来的,他的想法会不会难以被阳明先生所接受呢?
这种心情随着他们离王宅越来越近而变得越发强烈了。林蓁决定见面之后先认真听听其余三人和阳明先生的谈话,自己最后再开口,就像当时在兴王府里一样,别人的话往往会给他很多启发,也更能帮助他摸清对方的喜好和思路。
阳明先生的父亲王华是这一年正月去世的,如今整个王家还在守孝,虽然气氛有些肃穆,但进进出出的士子们脸上却都和徐阶一样兴奋。林蓁刚跨进大门,忽然迎面两个人喊住了他们,惊讶的抱拳道:“这不是翁兄、陈兄吗?”
两人都带着潮汕口音,和翁万达、陈一松两人相见过后,又和林蓁、徐阶互通了姓名。原来他们是薛侃的兄长和侄子,薛侨和薛宗皑。他们二人都已经正式拜了王阳明为师,听说林蓁他们也有拜师之意,薛侨高兴的点点头,道:“好,就由我来替你们引荐吧。”
说罢,他带着几人往院里走去,说话之间,他脸上的喜色渐渐淡了,似乎又有些忧虑,他对林蓁他们说道:“唉,先生的一直患有肺疾,如今又在为老先生守孝,心情悲痛,身体更是每况愈下。今天他刚讲了一场学,刚送走那些四面八方来的弟子。待会儿你们见了他,稍稍先聊几句,让他先休息一阵子,过几日我再带你们来和他详谈,如何?”
几人连声称好,随着薛侨和薛宗皑走到了后面一处清净的院子里,在门口道:“先生,有几位朋友来拜见您了。”
屋里的人还没说话,却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林蓁他们面面相觑,陈一松道:“要不我们改日再来好了。”
这时候,屋里的咳声渐渐平息,问道:“来的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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