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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读人家[科举]-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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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蓁想了想,道:“做官不容易,开始觉得要学的是如何做事,一件事情的对与错是很重要的;结果却发现该学的是怎么做人,有时候一件事的对与错并没有那么重要。”
  严嵩抿着嘴点了点头刚想认同,林蓁又继续道:“可是最后我还是觉得,事情是对是错还是很重要,您知道为什么吗?”
  严嵩转头看着林蓁,问道:“依维岳你看,这是为何呢?”
  林蓁道:“欺骗别人容易,欺骗自己难。人生在世何其短暂啊,富贵、名利,可以有很多种获得的办法,即使没有也并不会怎么样,又何必一定要违背自己的心意,令自己心中不安呢?”
  严嵩慢慢又坐正了身子,接着看向了林蓁空荡荡的院子里,一字一顿的道:“‘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富润屋,德润身’……心胸宽阔,身体就会舒泰安康……维岳,这些话知道的人多,真正懂得的人却很少啊!”
  林蓁道:“所以,我才对您这么说,因为我觉得您是能理解的。您的学问,您的德行,我一直都很佩服,每次和您交谈,我都受益良多,不知道您此次前来,又是有什么话要对晚生说呢?”
  严嵩没想到林蓁对他的评价还挺高的,这让他稍微愣了一愣,正当林蓁等待的时候,却见他站起身来,对着林蓁深深一揖,道:“维岳啊,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件事情要嘱托你的。”
  这倒让林蓁想象不到了,严嵩如今的声望和职位都不断上升着,听说张璁事事都跟他商量,夏言对他也不像对张璁那么排斥,从来也没在表面上驳斥过他,桂萼眼看就要致仕,严嵩的官职比夏言高,他应该很快就要进入翰林院,下一步就是要入阁了。而自己呢?已经被从从六品的翰林修撰变成了七品的宁波府推官,严嵩有什么事要摆脱自己呢?林蓁一时还真是想不出来。
  不管是怎么样,林蓁都不能让严嵩给自己行礼,他赶紧起身扶住严嵩,道:“严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啊?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在下便是!”
  严嵩道:“仕途风波险恶,维岳,不瞒你说,我这两年一来身体总有些这样那样的毛病,二来嘛,我也对官场中事有些厌倦,常常会有致仕回乡的念头。回乡著著书,讲讲学,我觉得日子过得也很不错。可是这人呐,很多时候到底走到哪一步,却不是自己说了算的。我是想说……我年纪已经大了,两个女儿都还算孝顺,也嫁了人,不用我操心了,可就是世蕃……我一直都为他担心啊!他这孩子自恃有几分聪明,总是不听我和他母亲的劝告,他四处生事,交的也都是些狐朋狗友。可是他毕竟、他毕竟年纪还轻,我是觉得……他还有改过的余地。我知道,你在宁波待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回到京城来的,不论是在哪儿,你若是能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好好引导德球步入正途;他万一做了什么错事,你……你就劝说他认真改正,我这颗心就能放下来了!”
  看着严嵩情真意切的样子,林蓁心里倒是有几分不忍,但是同时,他心里也觉得很不舒服,这个严世蕃,他上辈子都已经吃了亏了,这辈子为什么还这么死性不改,不好好总结总结经验教训,少做点坏事,为国为民多干点好事呢?他为什么非的去重蹈覆辙,天天折腾得天下不宁?
  还有严嵩,他和他夫人难道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不管是上一世还是下一世,他们能教出这么个儿子,难道不应该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吗?他模模糊糊想起自己穿越前那不成器的弟弟,想起程老二,当然,严世蕃和他们不同,他比他们不知道高了几个段位,也正因如此,才让他对这个世界的危害格外明显。
  严嵩长叹一声,甚至眼角就要落下泪来,林蓁听他低声说道:“甚至有一天,若是他真的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而我又可能已经不在了,维岳你一定要答应我,帮我尽力保住他的性命!”
  林蓁看着严嵩,想从他眼里看出一点他是在想着法子给自己下套的可能,但是严嵩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就这么直直看着林蓁。林蓁想,难道严嵩知道了严世蕃前一阵子跑出国子监在路上堵住他和徐阶的事?不,这些应该都没有太大的关系,从始自终,严嵩似乎都是最看重他,对他最赏识的人,而自己现在就要去宁波了。下这道旨意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朱厚璁。
  林蓁想起沈炼这次到京城来之后对他所说过的那些话,他心里明白,他这次去宁波,可绝不仅仅是去做个推官这么简单……
  外面林莹坐在马车上已经有些无聊了,她手里抱着林蓁那个长着绿绒绒的小芽的陶土盆,偶尔无聊的看看车外。
  就在她又一次探头往外看的时候,林蓁终于和严嵩一起走出了院子。
  林莹赶紧回过头去,告诉坐在车里的林老太太和程氏,驾车的人也准备就绪了。
  林蓁锁好门,跳上马车,道:“这回,咱们真的该走了。”
  望着严嵩那一晃一晃往另一个方向而去的轿子,林蓁的神色却变得有些沉重。
  车夫知道林蓁是被贬出京的,不敢停留,扬着马鞭,不停催促着,没过多久,马车扬起的尘土就消散了,只是地上还有两道淡淡的车轮痕迹。
  在另一边,严嵩推开家门,对迎上前来的严世蕃道:“庆儿,准备准备,我们该再去拜访一次张首辅了。”
  严世蕃略有些惊讶:“这么快?!莫非事情又有什么变故了吗?!”
  严嵩道:“唉,现在形势紧急呀!林蓁去宁波做推官,你知道他是被贬去的,还是皇上有意把他送到那里的?!我和他聊了这么半天,也没有摸到头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庆儿,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说的那些人现在我看防不防都不要紧,就是维岳,我怕他会对你不利啊!”
  严世蕃一听见皇上二字,眼前浮现的都是前世他所习惯的那个身穿道袍,整日修道炼丹,阴晴不定故作玄虚的形象,听说是皇上让林蓁去宁波的,他心中有些将信将疑,道:“是么?您可从他那里探出什么口风来了吗?”
  严嵩摇了摇头,道:“也没有什么,别的都好说,当今圣上可是个极其精明的人,张璁不过是他使得一把刀,这把刀现在有些太过锋利,这就是为何,我们如今在张璁和夏言之间煽风点火,他却只是两边劝解,却仍然重用夏言、提拔我的原因。至于林蓁,他和皇上的关系很不一般,对了,说起和皇上的关系,我倒是想到另一个人,就是你说的那个陆炳,他很有可能会对我们有所帮助!
  严世蕃和严嵩一起往屋里走去,两人都心事重重,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严世蕃才开口道:“爹,过两天,我还要回岛上一趟……至于林蓁,您不用怕他,世上的人,都有弱点,这个林蓁肯定也有他的问题,你看着吧,你儿子我很快就会把他林维岳的短给您揭出来,哼哼,到时候是谁对谁不利,这……可就很难说了!”
  林蓁一路南下,眼看离宁波越来越近了。拿到藏宝图之后,系统又给他的几个属性升了一级,这是他在中级阶段的最后一次升级,也就是说,他很快就会知道他升到高级之后,系统到底会给他什么样的奖励。
  躺在驿站陌生的屋子里,冷冰冰硬邦邦的床上,林蓁想起了徐阶,他现在不知道后悔了吗?就像林蓁,虽然自己这一路奔波没有什么,但是累的一家人跟他一起折腾,他心中真得很过意不去。
  林蓁脑海中回响着他劝说张璁和严嵩的话,可是当现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他终于也有了更真切的感受:做官的人或许可以不顾自己,但是像徐阶那样下有两岁的幼儿,上有老母,像自己,林老太太这路上的艰辛自不必提,莹儿也跟着受了不少罪,想做到真正把家人的祸福生死也置之度外去坚持自己要坚持的……又何尝不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呢?!


第98章 
  林蓁调整了躺着的姿势; 准备观看系统给他准备的; 他在中级阶段的最后一次“前情回访”; 这很有可能就是上一世他最终的结局,他轻声问自己:“林蓁,你准备好了吗?”
  林蓁闭上眼睛; 脑海中光芒交织,比以前任何一次所见过的更加缤纷夺目。他暗暗稳住心神,透过那奇异的光彩往远处看去,眼前的这个男子林蓁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 模样也和他记忆中变得不太一样了,但他的出现让林蓁的心一下子揪紧了,这不是别人,就是他那下落不明的哥哥林学啊!
  林学看上去年长了许多,大概是在外流浪的缘故; 整个人显得十分沧桑; 林蓁已经有些分辨不出他的年龄了。只是隐约听见有人窃窃私语道:“就是他!好几个老村民都说了,他就是正德十四年那时候跑到村子里来的; 是个傻子; 没有路引; 这里的人看他可怜; 又有些力气,就让他住在村东头一间空茅屋里; 平时他帮人干点农活; 各家都接济他些吃穿用度。一直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
  另一人道:“前些日子衙门的人已经让宁王府的两个奴仆来认过了; 都说岁数大了,但相貌错不了!”
  其余还有人在议论:“别是那些人为了领功脱罪,故意指认这傻子吧?”
  林蓁这时候才看清了这几个说话的人,他们看上去穿戴、身材气质都有点眼熟,林蓁很快就想起来这种熟悉感来自哪里,骆安、陆炳身上,都有这种似官又比官员凌厉,似兵又比兵士威严的感觉——他们,应该就是皇上派来的锦衣卫,而由他们经手的案件自然都是引起了皇上注意的要案,看来,他的哥哥这回是不可能再躲藏下去了。
  画面飞转,林学果然被那几人叫住了,他一脸茫然,听说他们的来意之后,不知为何却又有些轻松的神情。那几个人也不管他听没听懂,就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架着带走了。至于他的下场,林蓁无须再看下去,也能猜到……
  林蓁心头一阵冰冷——林毅斋死了,林老太太死了,林学也死了,没有林莹,他的生命中还剩下点什么呢?还有程氏和他一家相依为命,可是程氏的身体上次看起来就已经非常虚弱,现在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下一个画面之中,林蓁看到的竟然是那个身穿官袍的青年,那官袍他很熟悉,就是他穿了一年的从六品修撰官袍,虽然刚离开不久,但是看到翰林院里的一草一木他还是心中生出一股亲切之感。可是他脑海中涌进的记忆却十分苦涩。
  这种滋味他之前或许不能够完全理解,但如今的林蓁对这种感觉可以说是深有体会,一个人如果只不过是庸碌之辈也就罢了,最痛苦的无非就是一个人本来有济世之才,却无处施展,甚至遭人排挤,根本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林蓁很明白,上一世的这位状元郎,就和现在的徐阶一样,他不愿意随波逐流,不愿意和张敬孚这样的人“同流合污”,也不愿意牵扯入他们之间的争斗当中。想着在京城始终身体欠佳,闷闷不乐的程氏,看着眼前翰林院官员们一个个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的样子,他似乎也作出了自己的决定。
  看着他将一纸辞官信递到张敬孚的面前,林蓁还是感到十分意外,年纪轻轻的状元郎,好好的从六品翰林官,说不做就不做了?!张敬孚自然也是暴跳如雷,这个本应该将自己视为座师,好好巴结奉承的人,竟然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想辞官?!
  面对张敬孚的愤怒,他只是轻声说道:“游子颇念吾乡,不为一官羁缚,全因北地天寒,老母已经数月卧床不起了,还望张大人体念在下少时丧父,只有母亲和我相依为命,让下官回乡去奉养母亲吧。”
  不知道后面又发生了些什么,当他离开翰林院的时候,已经是一身轻松了,他带着妻子和程氏离开京城,回到了久别的家乡潮州。世事变迁,那里也建起了高大的状元府邸,虽然是辞官归来,乡里的人们都对他十分敬重,他就如同当年的薛中离一样,在山中讲论阳明心学,和翁万达、薛中离这些昔年的好友作诗唱和,过的倒也还算怡然自得。
  谁知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归乡之后,朝堂上风云一变再变,桂萼病逝之后几年,不可一世的首辅张璁几经沉浮,最终也逃不过时间的规律,因病致仕,回到家乡温州四年后去世了,嘉靖帝十分悲痛,又为他加赠了太师的头衔,谥号文忠。
  张璁死了,林蓁很难说自己对他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从南京他一心上疏议礼的时候林蓁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觉得这老头子胸中有一股闷气,这种闷气不仅来自于他自己半生郁郁不得志的遭遇,也来自于他对天下苍生的悲悯吧?也只有他,敢于在别人不敢挺身而出的时候挺身而出支持朱厚熜,在杨廷和、费宏、杨一清都不敢坚持的整顿官吏,清查田庄这些事情上义无反顾,做的这么决绝而彻底,虽然他贬了徐阶,害了薛侃,但最终,他也还算配得上“文忠”这个谥号。
  张璁死在嘉靖十八年,就在不久前十七年的年底,朱厚熜的母亲蒋氏也去世了。嘉靖十八年,朱厚熜决定离开京城南巡,把他母亲蒋太后送回他出生之地:湖北安陆州安葬。明朝的官员对于天子离开京城向来都很恐惧,虽然百官一直劝阻,但朱厚熜不是一般的皇帝,他还是毅然带着自己的亲信,留下太子监国,浩浩荡荡南下了。
  朱厚熜南巡的场景实在太多了,林蓁就好像看了一部大片,他看到了不少他认识的人,张璁的身影已经在朱厚熜身边消失了,一场新的明争暗斗,就这样在张璁走后最受宠信的两个人之间悄悄展开……
  他还看到了漫天大火,夜晚的半个天空都被照的通明,一名他没见过的道士仓皇从火中逃出,虽然烧的满脸是灰,胡子都烧掉了一半,他站定之后,却仍然露出了得意的神情,而其余的人仍然慌慌张张大喊着“救火”,林蓁这才意识到,九五之尊的朱厚熜至今还下落不明。
  就在这时,火海中忽然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他脸上蒙着一层湿布,一步步的往吓得魂不附体的人群之中走来。他的背上,似乎还背着另一个人……
  人生就是如此,就像张璁,谁能想到他屡试不中,却在四十七岁那年等来了发迹的机会,最终官至首辅,实现了自己的抱负?谁又能想到出身书香门第,家中世代为官,聪慧过人,二十四岁就高中状元的杨廷和之子杨慎,一朝其父失势,他就在偏远贫穷的云南永昌度过了数十年再也没有回到朝廷的机会?原本淡泊名利,远离争斗的严嵩离权力的中心越来越近,而一再受到朱厚熜称赞宠信,为国家出了不少力的夏言却渐渐落了下风……
  这场南巡过后,朱厚熜的心态也改变了,他励精图治这么多年,江山还是满目疮痍,流民无数,沿途中乞讨为生的百姓布满了田野街间。他本来就是孤身一人来到京城,入京之后不久他的老师袁宗皋就撒手人寰,如今他的母亲,还有曾经支持过他的张璁一个个离他而去,历尽一番艰辛来到了他的故乡,林蓁看着朱厚熜孤独的身影,方才的辛酸又涌上心来——从帝王到状元到百姓,每一个人的悲剧汇集在一起,好像在他耳边奏响了这个时代的一曲悲歌。
  回到京城的朱厚熜,似乎更加无意视朝了。更糟糕的是,他似乎和他的父母一样,在子嗣问题上遇到了麻烦,即使是在这一世,到如今朱厚熜的后妃们也还没有为他诞下太子,而上一世,他的子女接连出生,却又像他的哥哥姐姐那样接连离开了人世,唯一存活下来的两名皇子,在朱厚熜眼里,都是道士邵元节为他施法、祷告的功劳。
  可惜,邵元节虽然在嘉靖眼中法力深厚,却并没能为他自己求来长生,嘉靖十九年,他也驾鹤西去了。他的死,也为林蓁在火海中看到的那名道士让出了位子,然而,这人却不像邵元节那样谨小慎微,也不仅仅是祷告求雨,他和段朝用有着相似的手段,却比段朝用更甚,一粒粒的丹药,让朱厚熜的脾气越发暴躁,他有时候头脑清楚,有时候却昏昏沉沉,满腹怒火,他不仅没有意识到这是那些丹药的原因,反而对求仙问道更加依赖。
  这个时候,身在潮州的他,却意外收到了皇上催促他继续入朝为官的诏书,毕竟他辞官的原因是送母亲回乡奉养,如今程氏虽然抱病,但他却还在壮年,怎么能始终不出来做官呢?或许是朱厚熜清醒的时候记起了那篇气势磅礴的廷策吧,那其中一条条的主张,一句句忠言,和刚登上皇位时候的朱厚熜所期望的,所相信的是多么的相似!
  林蓁看着那封诏书一点点展开,他心里也有些焦急,虽说这时候世道艰难,但哪一朝哪一代又是风平浪静的呢?说到这一点他还是很佩服张璁的,不管怎么样,他在嘉靖初年用他的努力整顿了朝纲,废除了不少弊政,如果没有张璁,百姓的生活无疑会更加糟糕。
  正当林蓁提心吊胆的等待的时候,冷不防他耳边又响起了一个近来一直在他耳边回荡的,让他日夜警醒的声音:“皇上最近又想召这些所谓的‘贤士’入朝出力,对你我父子可是大大的不利呀!”
  三十岁左右的严世蕃目光落在手中一份仓促抄写的名单上:“这为首的,不就是当年那位急流勇退的状元吗?他的策论当时传遍了天下,皇上对他十分看重,依我看,不能让他回京!”


第99章 
  严嵩脸上似有几分犹豫:“他们入朝; 无非也就是从翰林院做起; 离着妨碍我们; 还差得远呢吧?”
  严世蕃抬手将身旁刚点燃的蜡烛“噗”一声按灭了,对严嵩道:“爹,您没听说过吗?‘防微杜渐; 忧在未萌’。如今夏言未除,您怎能任由皇上再为他引入这些帮手?到了那时,您在南巡时候进言的那些功劳,很会就会被皇上忘记了。这件事情您不用担心; 交给我来处理便是!”
  严嵩点了点头,他攥住那份名单一角的瘦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放开了,严世蕃把那张薄纸折了两折往袖中一塞,道:“这件事,我有把握做的一点也不留痕迹……让我先去查一查; 他们到底都是为什么离开朝堂的……”
  又过了很久很久; 天都快亮了,林蓁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们此时已经刚过长江; 在几日就要到宁波了。林蓁在驿馆楼上; 眼看不远处长江脉脉清流; 在晨光之中显得平和而静谧; 又在微风吹过时隐隐闪动着点点金光,如此的一副美景; 却因林蓁看到的这些“往事”而显得黯淡的令人神伤。这时候; 房门处传来了轻轻的响动; 林蓁扭头一看,瞧见莹儿睡眼惺忪的站在门口,对他道:“二哥,你,你怎么这么早也起来了?”
  林蓁招招手让她过来,对她说道:“莹儿,你想不想家乡,想不想大哥?”
  莹儿道:“想呀,他以前对我可是比谁都好。可是二哥,大哥也真是苦命,不知为什么阿妈一直讨厌他,这刚和大嫂成亲没多少日子,大嫂又染病去了,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在家里,你说他心里该多难过呀!”
  林蓁道:“二哥原来带着你们在身边,是觉得可以更好地保护你们,让你们过好日子,可是如今二哥被贬到宁波,现在二哥越想,越觉得这一去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二哥怕让你们也陷入险境。若是我找人把你们秘密送回潮州,你愿意吗?”
  莹儿脸上显出一丝喜色,转瞬却又变成了担忧,他问林蓁道:“二哥,那你怎么办呢?我知道你的意思,听说宁波那儿聚集了不少倭人,他们常常扰民作乱,可你是官,你应该没有危险吧?”
  林蓁道:“倭人有什么可怕呢?可怕的是那些别有用心,居心叵测的‘自己人’,官场之中,博得不仅仅是升降起落,还有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呐。莹儿啊,等天亮了,你劝一劝阿妈,阿母,带他们一起回潮州去吧。哥哥一个人,万一碰到什么事情,处理起来也更方便些。”
  莹儿映着林蓁坚定的目光,懂事的点了点头。林蓁拉着莹儿的手来到窗边,莹儿爬上旁边的圆凳,往窗口外面看去,这时候太阳正缓缓从江面上升起,耀目的红霞拂过微颤的水波,整个天地间霎时一片光明。
  林莹抬起手遮住双眼,从指缝里惊讶的往外看去,对林蓁道:“二哥,这……这是长江?”
  林蓁点点头,道:“是啊,这就是长江。正因为有这一条江水,两岸的百姓才格外富饶。”
  林莹小声道:“大哥教过我两句诗的:‘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林蓁和林莹一起轻轻的道:“……能不忆江南……”
  林蓁看着自己的妹妹,自己刚到京城的时候,信誓旦旦要天天陪她读书写字,结果这一年下来,他能和林莹一起坐下来读诗练字的时光屈指可数,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几次,结果到现在林莹所记得的,还都是在山都乡的时候林学所教给她的那些诗文。
  望着江水,林蓁脑海中似乎还有些残留着刚刚看完的画面,他终于以这种方式陪着文曲星走到了上一世人生的尽头,那些画面中灰暗的颜色,在林蓁心头久久无法散开。人要许下一个诺言是何其的容易,为了一时的悲愤或欢喜而努力的人也并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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