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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读人家[科举]-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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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熜对他招一招手,道:“昨日我听人说,奸邪之人一定要防范,忠厚之人却要敬重……”说罢,他看了看身边的陆炳、林蓁,最后把目光落在“黄伴”身上,接着道:“你们都是我身边最忠厚可靠的人,尤其是黄伴你,陪我读了这么久的书,往后不妨坐下听罢。”
那内相知道朱厚熜的脾气,便躬了一躬,坐在了他们身后。袁宗皋见平日待人冷淡的朱厚熜忽然变得态度宽和起来,略有些意外,心想,这话是谁对他说的?但他未动声色,将书一翻,道:“上次讲到《春秋》中襄公三十一六月年,鲁襄公薨于楚宫,即位的是鲁襄公的儿子子野,子野居于鲁国权臣季氏家中,却在那一年的九月也因悲伤过度而逝,因此众人商议,要立鲁襄公的另一个儿子子裯。鲁国的另一位大夫穆叔,你们可还记得,他是如何劝阻的?”
林蓁稍稍斜眼一瞧,发现朱厚熜并不曾翻开书页,这样简单直白的问题,大概他是不屑回答的,陆炳见状,便道:“大子死,有母弟则立之,无则长立……且是人也,居丧而不哀,在戚而有嘉容,是谓不度,不度之人,鲜不为患,若果立之,必为季氏忧……——就是说公子子裯在居丧的时候一点也不哀痛,还很高兴似的,一点也没有储君的样子……”
陆炳的学问也很好嘛,《春秋》是五经之一,但因五经义理都不如四书那么容易理解,往往要结合相应的“传”来看。因此才有“经传”一说。尤其是《春秋》,讲的是东周前期二百五十多年间各国的历史,因为文字过于简略,自古以来通常与解释《春秋》的《左传》《公羊传》《谷梁传》三传合刊。三传之中,名气最大的就是《左传》。看来袁宗皋也是挑选了《左传》来为朱厚熜讲解《春秋》。
《左传》一共三十五卷,是儒家经典十三经中篇幅最长的。林蓁的本经不是《春秋》,因此虽然读过,但若是让他来背,只怕他还背不上来呢。
这让林蓁对陆炳的崇拜又加深了一层,朱厚熜也微微点头,袁宗皋方道:“不错。后面则继续讲的是这鲁昭公即位的事。这季氏的季武子却没有听从穆叔之言,这书中又记载道,襄公下葬之时,公子子裯一连换了三次丧服,这是为何?只因他换了不久就将衣服弄脏了,穿在身上不像样子。书中说,他此时已经一十九岁,却‘犹有童心’因此君子评价说——他一定是不能善终的啊!”
林蓁在社学里也听过这一段故事,印象却已不太深刻,他记得公子子裯后来即位了,就是鲁昭公。当时各国国君大多大权旁落,国家被权臣把持,鲁昭公却铁了心要讨伐鲁国的权臣季氏,后来没有成功,反被赶出鲁国,在国外抑郁而终。
这么看来,君子的评价也没有错,鲁昭公确实落得了个客死他乡的下场,只是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奇怪,一个十九岁还像个小孩一样的君主,又是哪儿来的勇气跟季氏对着干呢?林蓁正在琢磨,却听旁边有些动静,原来是朱厚熜轻轻叩了两下桌面,嘴角一挑,道:“先生,您觉得,事实果真如此么?”
袁宗皋对朱厚熜一向以鼓励为主,听见他发问,便道:“你是怎么想的,尽管说来。”
朱厚熜道:“‘子野,次于季氏,秋,九月,癸巳卒,毁也。’在子裯之前,公子子野已经继承了鲁襄公的王位,然而他住在季氏家中,不到三个月就去世了。他年纪尚轻,若说他是因父丧悲痛过度而死,不是有些太可疑了吗?”
袁宗皋手握书卷,继续问道:“那世子您以为,他是因何而死呢?”
朱厚熜道:“子野素有贤名,怎能任季氏随意摆布?!季氏专权已久,自然是想立一个傀儡,而子野死后,子裯被选为王位的下一位继承人,此时子野尸骨未寒,而子裯又立足未稳,若不做出些傻态痴态,怎么能保证季氏就不会像对付他的哥哥子野那样去对付他呢?或许正因如此,季氏才对他放松了防备,他才得以逃脱毒手,顺利即位的吧。”
原来如此……听朱厚熜这么一说,林蓁觉得很有道理,同时又觉得,这才真叫做细思极恐呢,若不是生在帝王将相家,谁还能想得到,做的出这样的事来?袁宗皋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接着道:“那么依世子看,他又为何最后客死他乡了呢?”
朱厚熜想了一想,道:“嗯,他以这样的方式即位,虽然逃过一劫,却又有谁能信服他呢?人人都以为他并非英主,谁又愿意去辅佐他?若是让我选,倒不如学子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以免在史书上留下这些笑柄,任人嘲弄!”
这时候,进士出身的王府长史和秀才都不是的乡村教师之间的水平差距马上就显现了出来。袁宗皋仍然没有点评朱厚熜的回答,而是继续问道:“那么,鲁昭公难道就没有其他的选择吗?在位这许多年里,难道就没有一次击败季氏,夺回大权的机会吗?”
第129章 番外四(下)
朱厚熜不说话了,陆炳老老实实答道:“这个,后面的您还没讲,我们自然不知。”
袁宗皋笑道:“那好,不如待老夫把这鲁昭公一卷讲完,你们再来回答这个问题如何?”
说罢,他将书一合,道:“今日就到此为止,明日我们再接着讲鲁襄公三十一年,我想,下次最多也就讲到昭公元年,世子你若有空闲,就将鲁襄公这一卷读完吧。”
朱厚熜对袁宗皋向来是礼数周全的,一听这话,便站起身来,微一躬身,将袁宗皋送出了门外。然后,他对左右的陆炳和林蓁道:“我要陪母妃去纯一殿诵经,然后陪她和郡主用膳,你们午膳过后,就在此处等我,与我一同温书。”
陆炳和林蓁一起躬身道了声“是”,眼看朱厚熜领着他的“黄伴”走了。
待他们和随从一行人从林蓁的视野里消失之后,林蓁好奇的问陆炳道:“那位‘黄伴’,是什么人呀?”
陆炳听林蓁问起,便道:“哦,那是宫里派来陪世子读书的一名内相,他姓黄名锦,人很宽厚和气,一直陪伴世子读书,虽然是宫中的人,但世子却很倚赖他,所以才称他为‘黄伴’。”说罢,又叹道:“这也是世子所信任的为数不多的几人之一了。”
林蓁趁机又问:“我看这府里的人,袁长史,还有你,还有那位黄……黄公公,都很不错啊,但世子为何总是闷闷不乐,抱怨府里的人忠奸难辨呢?”
陆炳闻言笑道:“你才来了几日,又见了几个人,那天张凌远他们把你推进水里,你这么快就忘了?府里下人多得是,王爷又求贤若渴,好结交名士,每逢天气晴好之日,他还带领门下一众儒生登上那城西的阳春台,吟诗作赋,引得这附近稍有些贤名的人都争先前来拜见……”
林蓁心想,这不都很好嘛,朱厚熜又忧从何来呢?谁知陆炳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来的人多了嘛,自然就有些鱼龙混杂,况且这王府又不比别处,有人想来揩点钱财,有人又想寻些庇护,来来往往,焉能都是好人?况且这府里有多少事情要办?任何一样交代出去,在外面走动,只要你有那个心,就能捞着不少油水。就说这王府的土地,也就是王庄吧……”
两人说着走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了阵阵喝彩声,陆炳马上停住了话,在林蓁肩上拍了两下,示意他跟自己过来,林蓁赶紧跟在后头,跑到一处院门口一看,原来不知不觉之中陆炳带着林蓁回到了他住的地方,那王府中一众侍卫的子弟,正在院里踢蹴鞠取乐。见陆炳来了,纷纷道:“陆兄,你来给我们露两手瞧瞧。”
林蓁一看,这些人其实有的比陆炳大,有的比他小,但都对他十分敬重,那天欺负林蓁的几个孩子已经不在其中了,想必是受了兴王的惩罚,暂时不敢出来走动。
陆炳听见孩子们叫他“露两手”,他也不推辞,几步走到院里,双手仍背在身后,只是用脚尖碰着那球,“啪”的一挑,那球便应声离地,蹦到空中一尺有余,又落回他的脚上。陆炳轻轻掂了几下之后,看准了前面那两根竹竿搭的球门,猛一使力将球踢向空中,然后俯身轻轻转了个圈,如飞鸟腾空跃起,林蓁还没能看清楚他是怎么碰到球的,就见那球如流星一般从他脚上飞了出去,不偏不倚落入了那两根竹竿之间。
林蓁看得目瞪口呆,忽然想起昨日系统要给他的属性1升级,却因为他睡过去了而没有完成,他赶紧在脑海中呼唤系统:“我要问问题。”
系统竟然叮的一响,道:“问吧。”
林蓁着急的道:“我……我也想学这样的本事,你教教我吧。”
系统似乎“呵呵”笑了一声,道:“你体力不足,学这个是学不成的。”
林蓁急忙又问:“那我想学个强身健体,适合我的运动,又该学什么呢?”
系统半晌没动静,似乎在看不见的地方上下打量着他,林蓁正想催促,系统却道:“你?你学羽毛球吧。”
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有羽毛球吗?而且羽毛球有这样的视觉效果吗?林蓁正想反驳,系统却振振有词的道:“怎么?你不服气?你现在还不到十岁,练习羽毛球这样的小球运动,能更好的锻炼身体灵活性;等你稍大一点后,就可以多参加竞技性运动了。”
说罢,系统一闪,丢给了他一本书,林蓁仔细一看,原来是羽毛球的球拍和球的做法,还有如何打羽毛球。打羽毛球这种平民。运动他倒是会,穿越前谁还没打过嘛,只是做出球和球拍来,似乎要费些功夫……
他正在琢磨,没发觉陆炳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陆炳手上托着方才踢进球门的球,问他道:“怎么样,你要不要也来一试?”
眼看陆炳托着石球站在自己跟前,问自己要不要一起踢球,林蓁心想,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他只能一笑,问道:“陆……陆兄啊,我听说□□皇帝不是不让踢蹴鞠了吗?”
陆炳笑道:“那是早先,如今老百姓该踢的还是踢,况且如今天气寒了,这些孩子踢石蹴鞠,是为了活血御寒啊。”
什么?石蹴鞠?林蓁仔细一看,果然是一块圆石,不知怎么雕成了中空,四面有孔,林蓁心想,要是布的蹴鞠自己还能勉强试试,这个石头块,看着就很沉的样子,还是别出丑了,于是他只得尴尬的笑道:“这个……我……呵呵……”
陆炳看他的样子,估计他在乡下没有踢过,于是便将球往其中一个孩子的方向一抛,道:“接住。”
那孩子往旁边一让,用脚勾住了,又把林蓁看得一愣。这些孩子们哈哈大笑,问陆炳道:“这位小兄弟是谁?”
林蓁忙上前与他们互通了姓名,其中一人听了,道:“原来那天张凌远想害的人是你?”其余人也七嘴八舌,说的都是那张凌远的不是。陆炳问道:“他们如今怎么都不在这里。”
那些孩子答道:“王爷念他年幼,打了顿板子,他爹罚了三个月的俸,领着他回家思过去了。”
陆炳“嗯”了一声,嘱咐他们道:“你们继续玩吧,这两日他那里若有什么动静,及时来告诉我。”说罢,便拉上林蓁出了院门,往后面去了。
林蓁亦步亦趋的跟在陆炳身后,想起陆炳刚才踢石蹴鞠时那一气呵成流畅的动作,他还是很不死心,忍不住拉了拉陆炳的衣袖,道:“陆兄,陆大哥,你的蹴鞠怎么踢得这么好,要不,你……你教教我吧,我也想强身健体,对了,我还想学点功夫……”
穿越前作为女生的记忆已经模糊的像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林蓁现在是个货真价实的八岁的男孩子,他满心想的都是将来怎么才能长成一个像陆炳这样,又文雅,又健壮的少年。虽然有系统不断指点,但是看了陆炳,甚至是任何一个刚才那些孩子之后,他满心羡慕,觉得自己的体质实在是有待提高。
不过,林蓁又转念一想,这些孩子的父辈们很多原本就是军籍,比如陆炳的祖父、父亲都是锦衣卫中的官员,陆炳的父亲跟随兴王到湖北就藩,他在王府的职位是仪卫司典仗,这是个什么概念,林蓁估计大概是仪仗队的队长吧?!这样的人身形、体质,能和他林毅斋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乡下病秧子的孩子比吗?他不是灭自己威风,而是实事求是,才能从实际的角度出发解决问题。
要不……自己就开始练习打羽毛球试试……?
虽然这个念头有点让人丧气,但应该至少是可行的。
陆炳听见林蓁不但不说话了,还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又觉得有点好笑,停下脚步,回头打量了他几眼,道:“当然可以,以后他们踢球的时候,你也可以过来跟着一起玩。其实,这些也都没有什么,多练一练,自然也就会了。若是你日后有空,投壶射箭还有骑马什么的,我也可以教一教你,只不过这些我学的也不是多么精进就是了。”
陆炳又皱起眉头,道:“其实世子也和你一样,身体有些孱弱,我有时候觉得……”
他顿了一顿,没有再说下去,林蓁便道:“世子他看上去并不像有什么顽疾的样子呀?陆兄,府里的大夫是怎么说的?小人有个好友家里世代行医,在当地也很有名望,下次回家的时候我可以好好问一问他。”
陆炳道:“唉,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病症,我只记得他们说了些什么元气不足,清阳不升、清窍失养……脉象有时虚弱无力,有时微细……”
林蓁听了,结合先前他和林大毛,尤其是林大毛的情况,他心想:这要不就是营养不足,要不就是缺乏锻炼啊,朱厚熜肯定不可能饿肚子,那很有可能就是他整天呆在屋里,不是诵道经就是看书,不接触阳光,新鲜空气,不活动身体,那清阳能升的了吗?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道:“或许世子像刚才那些孩子一样多出来玩玩就好了……要是他能和陆大哥你一起练练球……”
第130章 番外五
陆炳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听到后半句时却又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了林蓁一眼,林蓁忽然意识到,对啊,陆炳还有那些孩子们和朱厚熜体质相差也很悬殊,踢石球?万一石球别说是砸到朱厚熜脑袋上了,就是让他稍微磕一下蹭一下,别人还不得吓傻了啊?谁敢跟他踢呀?!哎,等等、等等、这世界上还是有这么一种既安全又保险,不容易受伤又能活动身体的球类运动的,想到这里,林蓁呵呵笑了起来。
陆炳见林蓁这幅模样,摇头一笑,继续往前走去,谁知林蓁却再次拉住了他,道:“陆兄,我知道有一种活动,很适合让世子……嗯……锻炼身体,你要不要听我说说?”
陆炳当然感兴趣,他听完了林蓁的描述之后,并没有感到惊奇也没有否定他,而是道:“嗯,你说的这个很像我所知道的一种叫做打手毽的玩法,这个确实不错,可以一试!你需要些什么,这什么球拍如何制作,你尽管告诉我,我让我爹替你找人去做!”
林蓁喜出望外,急忙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一相告,陆炳认真记下来,两人约好,等过几天球和球拍做好之后,他们两个先练一练,等练好了,再想个法子演示给朱厚熜看。
就这样一连过了将近一个月,从鲁襄公到鲁昭公,袁宗皋把一部左传讲的绘声绘色,底下几个人也听得津津有味。天气开始变得又湿又冷的时候,鲁昭公的故事终于到了尾声,这天袁宗皋要讲鲁昭公这一节的最后一篇,也就是昭公三十二年了,他的学生们学习积极性十分高涨,包括世子朱厚熜在内,都已经提前把这一篇好好看过,袁宗皋还没来,他们就已经在斋房里讨论的如火如荼了。
这时候,朱厚熜像以往一样坐在一旁正襟危坐,听着另外三人各抒己见。黄锦一般不怎么开口,以前是陆炳,现在基本上就是陆炳和林蓁在“讨论”。陆炳先道:“我觉得,这最后一段说的最为精彩——赵简子问史墨,为什么季氏赶走了国君,百姓却仍然听从他呢?史墨回答的是,季氏掌权已经久了,民众服从他,不是很自然吗?《诗经说》”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高山会变成峡谷,凹地会变成丘陵,鲁国的国君早就失去了政权,季氏世代勤恳,把持国政不是一天的事情,已经有四代了。百姓都不知道有国君的存在,国君有怎能得到百姓的拥护呢?——‘是以为君,慎器与名,不可以假人。’这一句总结,真是再合适也不过了。”
朱厚熜微微点头,转身看着林蓁,林蓁不像陆炳,他一开始根本就不怎么敢对这些史实表达自己的看法,而且陆炳显然比他聪明,每次都是大致阐述一下书上的话,很少掺杂自己的议论和观点,这就导致陆炳说完了以后,林蓁就没得说了。不过林蓁不开口,朱厚熜总是不太满意,所以林蓁渐渐地也学着不痛不痒的说上两句,简直就像穿越前在领导主持的会议上发言似的。
不过,在王府待了这段时间之后,林蓁对明朝的藩王这个特殊职位,有了更直观,更深刻的认识,比如朱厚熜,他作为一个藩王的世子,虽然有皇室血脉,但按照大明朝的规矩,他这一辈子也别想踏足政坛。不用说他,就连王府的这两名长史,自从被选做王府长史那一天开始,他们的政治生命就已经到头了。而将来的朱厚熜呢,差不多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湖北安陆州当个有名无权的土财主,靠着他庞大的王府庄园和各种产业,每天修身养性,修道诵经,过个富足平和的日子。如果能像他父亲兴王那样,在有限的范围内为百姓做点事情,那就已经很不错了。
对于这样的生活,陆炳多少透露过,朱厚熜并不是特别的满意,但也不是非常排斥。他不满意的主要原因,就如同先前他或多或少在林蓁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由于他藩王世子的特殊身份,见到的想占占便宜,打打秋风的人多,真心“敬”他“重”他的人少,朱厚熜毕竟正值少年,对身边的人员的态度格外敏感,所以才有林蓁刚到府上时朱厚熜屡次试探他的事情发生。
如今眼看朱厚熜盯着自己,等着自己发表看法,林蓁低头琢磨了一会儿,道:“我……我和陆兄想的一样,这段已经说得非常好了……”说完几句套话,他又道:“尤其是史墨说,鲁昭公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民众不服从他,我觉得,季氏专横,鲁昭公想要剪除他的势力,是因为鲁昭公想要为百姓谋取福利吗?还是因为他只是不满季氏独占了他的权力,想要代替季氏把持朝政呢?”
朱厚熜不禁问道:“这又有何区别呢?”
林蓁道:“当鲁昭公讨伐季氏的时候,只想着夺回自己的权利,并不是想要还鲁国的百姓一个清明的天下,因此难免陷入了偏执的境地,他采取的手段太过激烈,甚至挑起内乱,殃及百姓,所以结果就适得其反了……《孟子》上说,‘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 《尚书》也说:‘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朱厚熜听了,也开始合卷沉思,不一会儿便道:“嗯,虽说如此,可鲁昭公并没有得到治理国家的机会,你又怎么知道他一定就比季武子治理的差呢?你说的有道理,但还是不足以让人信服。”
说到这里,忽然听见门口有人轻轻拍手,他们回头一瞧,见兴王和袁宗皋一同站在门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几个孩子赶忙起身行礼,兴王走进屋内,赞许的看着林蓁,道:“你说的没错,先前本王为张长史所编的《医方选要》作的序里,也说过,上医医国,其次医人。’百姓若为冻馁、徭役、宪纲、征输、锋镝之患所累,作为掌管国家的人怎能听之任之呢?正是和你说的‘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一样的道理啊。”
袁宗皋看着朱厚熜,也道:“没错,王爷这些年,可为安陆州的百姓做过不少好事,除了编纂医书,还多次拿出银两赈灾荒、兴水利、固城池,今年八月,王爷出银四百两,将安陆州学修葺一新,当时人人称颂,个个赞叹呐。’”
朱厚熜听了,似有所悟,诚心点了点头。这也让兴王感到十分宽慰,他这个儿子聪明倒是聪明的很,也非常孝顺,就是性情有点冷漠孤僻,兴王这些年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也是希望用自己宽仁的性格去引导他。但他们毕竟是父子关系,朱厚熜对他虽然事事听从,但他们之间毕竟不可能像朋友之间那样无话不说,如今有了这几个人陪他读书,可以让他听到一些不同的声音,尽量柔化他的棱角,兴王想,至少会让他以后的日子过得舒坦很多。
已经四十多岁的兴王估计,自己可能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了,就像所有的父母一样,他希望朱厚熜能尽量平和愉快的度过一生。
下课之后,朱厚熜送走袁宗皋,又缓缓坐了下来,捧着书卷,自言自语道:“……‘是以为君,慎器与名,不可以假人。’……”他不走,谁也不敢动弹。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开口对陆炳和林蓁说道:“今天你们跟我出去看看。”
林蓁听朱厚熜让他们陪他“出去看看”,他不禁有点发蒙,出去?去哪儿?陆炳也马上就紧张了起来,道:“世子,您想出王府?这个虽不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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