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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读人家[科举]-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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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经读起来原本就跌宕有致,陆炳读的更是声情并茂,一直到这节课结束,这首诗都一直在林蓁的脑海中不停循环播放,林蓁和陆炳向袁宗皋、朱厚熜行礼之后,眼看朱厚熜刚要离开,忽然又回过头,对黄锦说了几句,黄锦从怀中掏出一个织金的锦袋,递给二人,道:“先前老王爷在世的时候,府里的道士常常炼些丹药,老王爷偶尔服用,颇能强身健体。从去年老王爷过世之后,他们便将炼的丹药献给了王爷。王爷觉得效果不错,这些,是赏给你二人的。”
  林蓁脑海中还在回荡着刚才的诗句,却听朱厚熜又开口说道:“阿炳你常常练武,这药说不定能帮到你,而林蓁小小年纪就远离家乡,身体又弱,这些给你们拿去吃吧。”
  朱厚熜转身离开之后,林蓁和陆炳拉开那系着锦囊的丝线,把里面的药倒在手上,一瞧,里面是黑莹莹,亮澄澄的四五粒大药丸。林蓁也不懂这些,拿到鼻尖闻闻,倒是也没闻出什么气味。林蓁问陆炳道:“王爷是什么时候开始服用这些药的?”
  陆炳摇了摇头,看样子他也不太清楚。林蓁问他道:“那……陆大哥,你吃过这些丹药吗?”
  陆炳道:“我倒是不曾吃过,况且,我也用不着这个,回去拿给我娘好了。”
  林蓁收下了两粒药丸,心中却有些怅然若失。朱厚熜那不自然的脸色就是吃这些药丸导致的吗?下午,林蓁闲来无事,搬出了最近他从藏书楼中借来的几本书读,其中有一本他尤其爱不释手,就是宋朝三苏父子中的苏洵所写的散文集,叫做《嘉佑集》。先前在山都乡的时候,月儿给他的一套文选中,他最喜欢的就是苏洵的那篇《审势》,而这套散文集里收录了苏洵所有的文章,林蓁怎么能不珍惜这套书呢?
  这一套书读到最后,林蓁忽然发现,这套文集中不仅仅是苏洵写的文章,还有几首诗,读着读着,林蓁心中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第二天,林蓁把这套书拿到了中正斋,对袁宗皋道:“袁长史,昨日我找到这一本文集,里面的文章篇篇构思紧密,大气磅礴,对我写八股文很有帮助,而且我看其中不少议论十分精妙,想来世子或许会喜欢,所以就先拿来给您瞧瞧。”
  袁宗皋接过一看,原来是苏洵的《嘉佑集》,他没有给朱厚熜读过这本书,但他知道,里面颇多用人御下之法,给刚当上兴王的朱厚熜读非常合适。他高兴的看了看林蓁,道:“嗯,老夫这几日正想找些这样的书给王爷读,但都不如这一本合适。”
  这时,陆炳、朱厚熜都陆续来了,朱厚熜见林蓁手中拿着一本他没见过的书在和袁宗皋讨论,自然十分好奇,拿过来一瞧“权书、心术、养才、六经论……”都是他感兴趣的话题,尤其是什么“心术”,正合他的心意。翻开看了几页,更觉得欲罢不能,便对袁宗皋道:“袁长史,今天可否讲这本书?”
  袁宗皋笑道:“这讲席本来就是为王爷所设,王爷既然想听,又有何不可呢?”
  于是,几人便坐了下来,认认真真听袁宗皋开始为他们讲起了这本《嘉佑集》,对于朱厚熜,他读的是书中的道理,而林蓁学的则是苏洵的文笔文风。听了几日之后,他也重新写了几篇八股,拿给袁宗皋看,袁宗皋虽然称赞了他一番,不过也提醒他道:“三苏的文笔虽好,但放在今日,也也不一定为考官所爱,你日后考童子试的时候,文风最好还是以稳妥为主,若是有朝一日廷试之时,倒是不妨一试。”
  朱厚熜则直接把《嘉佑集》拿走了,带回去挑灯夜读,过了几日,林蓁正在陆炳的指导下练习射箭——这段时间大家的生活重新回到了原来的轨道,林蓁也又开始和这些孩子们一起早起练武了,想到自己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林蓁想尽可能的多跟陆炳学些本事。
  陆炳正对他道:“这射箭比的往往不是手法,而是一个心境。靶子不在你眼中,而是在你心里,对了,咱们前一阵子读《嘉佑集》,上面不是也说过吗:‘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就是这个道理。”
  林蓁心想,这个我懂,可我还是射不中啊。他正准备再试一次,忽然听见院门处有人冷冷的道:“林蓁,本王好心赏给你道长炼的仙丹,你却给本王看这个,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第143章 番外十二
  林蓁吓了一跳,手里的弓箭直接掉在了地上,他和陆炳回过头去,只见朱厚熜怒气冲冲的站在那里,把手中的书往地上一扔。陆炳赶紧走到朱厚熜身旁,刚想劝解几句,朱厚熜却指着地上的书,对陆炳道:“阿炳,你也看看吧。”
  朱厚熜说了个页数,陆炳翻开一瞧,脸色也顿时一变,他先是看了看林蓁,见林蓁似乎还很从容,便转身对朱厚熜道:“王爷,我想阿蓁他也未必读到了这一页,想来应该是个误会。”
  朱厚熜缓缓吸了口气,对陆炳道:“你读一读,这首诗怎么说的。”
  原来那文集最后,还收录了苏洵所做的一些诗词,苏洵和他两个儿子不同,并不以诗词见长,所以知道的人也不多。陆炳犹豫了一晌,只得开口读道:“飘萧古仙子,寂寞苍山上。观世眇无言,无人独惆怅……心肝化琼玉,千岁已无恙。世人安能知,服药、服药……”
  朱厚熜沉声命令道:“读,接着读!”
  陆炳停住了,林蓁却道:“陆大哥,你读便是。”
  陆炳一听,硬着头皮,低声读道:“世人安能知,服药本虚妄。嗟哉世无人,江水空荡漾。”
  他紧接着劝道:“王爷,我听说宋朝苏洵这父子三人,也是信奉道教的,况且这诗名为‘题仙都观’,想来也是他去道观游览拜祭时所作……”
  朱厚熜抬起手来打断了陆炳后面的话,并且将书从陆炳手中拿了过来,他几步走到林蓁面前,再次问道:“林蓁,你到底有没有读到这首诗,你若是没有,我就当你是无心之过,不再追究了。”
  林蓁跪了下来,答道:“王爷,您明察秋毫,小人绝不敢在您面前说谎,这一本书,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我都是读过的。”
  朱厚熜一听,怒不可遏,接着问道:“那你把这本书带到中正斋去,是不是就是为了给本王看这两句?”
  林蓁点点头,道:“正是。王爷,小人想问问您,您服用了这些丹药,除了觉得精力好些之外,可有什么别的变化?”
  朱厚熜一听,毫不迟疑的道:“这丹药之妙,你怎么会知道呢?我以前冬春交替之际,最是怕冷,可今年初春那会儿,黄伴和阿炳还穿着棉衣,我却只需穿一件单袍,有时还会嫌热呢。”
  林蓁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整个院子,安陆到了暮春,天已经十分暖和,院子里花草繁茂,看上去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林蓁指着院中花草对朱厚熜道:“王爷,世上四季循环,草木枯荣自有定数,如果强行改变,令冬天开花,春天结果,您觉得会如何呢?”
  他顿了一顿,又道:“因此小人以为,还是道德经中说的好:‘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们乡下年过古稀的老人,你若问他养生之道,他便会告诉你:无他,只是穿适合季节的衣服,吃时令的食物,日落而眠,日出而起,顺其自然而已。”
  朱厚熜听罢,愣在那儿一动不动,他想起自己近来多次觉得心情烦躁,无法像从前那样静心思考,好不容易认认真真读一本《嘉佑集》,却又发现是林蓁借此在劝谏自己,气得他一时无法控制,在王府里满心怒火四处找了一圈,最后才在这儿找到了林蓁。可是,林蓁的话仿佛给他都头泼了一盆冷水,让他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一言不发的把书握在手中,皱着眉头思索半天,最终缓缓开口说道:“林蓁,你在王府上住了不少时日,如今本王已经继承了王位,事务繁忙,这经筵讲席,怕是也没有什么时间去听了,不如你收拾准备一下,我让人送你回潮州去吧。”
  院子里的陆炳和黄锦都呆住了,他们宁愿朱厚熜骂林蓁一顿,甚至是罚他去道观在跪上一会儿,也没想到,朱厚熜会直接把林蓁打发出王府,自然,他们都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可是,现在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们实在是谁也没有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甚至是林蓁自己,也是如此,他听见他日思梦想的“潮州”二字,却傻傻愣住了,也不知道是该拜谢,还是推辞。朱厚熜看了看他不知所措的模样,对陆炳一招手,道:“阿炳,你跟我来。”说罢,就带着陆炳和黄锦两个人走出去了。
  院子里其他的孩子也凑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道:“阿蓁,你要走了吗?”“你能不能过一阵子再走呀?”
  有人则道:“让陆大哥去求求王爷吧,他说的话,王爷都能听进去的。”
  林蓁想了想,道:“多谢大家的好意,不过,这是王爷的命令,我还是回去收拾一下吧,以免再惹得王爷动怒。”
  他低着头,慢慢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与此同时,朱厚熜正往自己的寝宫走着,陆炳和黄锦跟在他的身后。朱厚熜穿着一件薄薄的丧服,白色的麻布在眼前晃动,陆炳觉得朱厚熜的身影轻飘飘的,他心中不禁想到,或许,阿蓁说的没错,王爷现在看上去并没有变得更加强壮,反而显得有些弱不经风了。况且,这些所谓的仙丹,又哪里延长了老王爷的寿命呢?
  他正想着,冷不防朱厚熜回头问道:“阿炳,我给你的丹药,你吃了吗?”
  陆炳老老实实的答道:“王爷的赏赐十分珍贵,小人没舍得吃,给我娘了。”
  朱厚熜心想,要是林蓁能像陆炳一样听话,该有多好,但他又转念一想,如果林蓁也和陆炳一样,那他也就失去了他的可贵之处。诚然,陆炳有陆炳的优点,林蓁永远也没法企及的优点,如果是在战场上,大概自己让陆炳舍生取义,他也能马上照做,但如果是林蓁呢,他或许会坐下来,想一个大家都不必去死的办法。
  朱厚熜忽然脸上又露出了笑意,让陆炳和黄锦都有些不知所措。他走近寝宫的门,对黄锦道:“前两日有人送来两方做印章的玉石,黄伴,你去替我取来。”
  黄锦恭恭敬敬的去了。朱厚熜坐下来叹了口气,问陆炳道:“文明,你说,阿蓁他说的对吗?”
  陆炳不敢说对,也不敢说不对,只得答道:“小人觉得,他至少是一片诚心,否则,他不想吃,不吃就罢了,何必冒着惹恼王爷的危险开这个口呢?”
  朱厚熜没再说话,只是让陆炳坐下,然后把目光移到了窗外。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入定。这时,黄锦回来了,他手中托着一个小小的檀木盘子,上面盖着一方锦帕,锦帕一揭,里面并排放着两枚上好的白玉,如羊脂膏一般,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朱厚熜对陆炳道:“昨日收到这个的时候,我曾想过亲自刻两方印,送给你和林蓁,林蓁迟早要离开王府,这也算是我赠给他的临别之礼吧。”
  陆炳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王爷,您真的打算现在就让林蓁走吗?其实我觉得,有阿蓁在,袁长史讲起书来都生动了许多。不如……不如让他留到年底吧?”
  朱厚熜仍然沉默不语,他跟着兴王练了许久的字,兴王请来教他的都是名家。他拿起那两方印对着阳光看了一会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陆炳,道:“刻什么呢?”
  说罢,他吩咐黄锦:“拿我床头那本诗经来吧。”
  黄锦忙匆匆跑到里间,将书取来,朱厚熜翻了一晌,道:“文明,你若是在三国时,想来也能做个像赵子龙那样能文能武的儒将,我送你‘骏德’二字,你看如何?”
  陆炳由衷的赞叹道:“多谢王爷赐我这两个字,我一定时刻谨记,修明德行,绝不有一时懈怠。”
  朱厚熜又翻了几页,道:“你方才说,林蓁对我是一片诚心,不过,我只是一介藩王,他和我们的路,始终是要分开走的。他将来……是要成为国之栋梁的人,我就送他‘维躬’二字,希望他将来把这一片诚心,用来为国尽忠吧。”
  陆炳抬头看阳光下朱厚熜的侧脸,见前几日那不自然的潮红褪去了些,他的脸色又恢复了先前的白皙,在模糊的光芒下,他脸上的最后一点稚气仿佛也已经消失殆尽,但这却让他的眉眼间多了几分落寞。陆炳走上前去,躬身一拜,道:“王爷,您不必难过,您忘了那时,郡主劝慰您的话了吗?”
  朱厚熜默然一笑,道:“聚散有时,我知道了。”
  说罢,他聚精会神,提笔蘸满浓墨,在纸上分别写下了骏德、维躬二字,小心吹干墨迹,让黄锦拿去找人篆刻。然后,又把一方印递给陆炳,让他把玩了一会儿。两人坐在窗边,说起去年时几人一起读书玩耍,说着说着,不觉天色就有些暗了。
  正在这时,门口忽然想起了一个细细的却满是急切的声音:“王兄。听说您要把阿蓁送回潮州,真有此事么?”
  朱厚熜这时心情已经好转了许多,他回过头去一瞧,来的是自己的妹妹朱秀婧。他起身拉着朱秀婧的手让她也坐了过来,陆炳忙行礼道:“见过郡主。”
  朱秀婧低头回了个礼,道:“王兄,您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朱厚熜道:“他不是王府中人,早晚要回潮州去的。我已经安排妥当,到时候他就可以离开了。”
  朱秀婧笑容僵在脸上,问道:“到时候……是什么时候?”
  朱厚熜拿着诗经,在屋里转了两圈,反问朱秀婧道:“嗯……文明说……今年年底,你看怎么样?”
  朱秀婧脸上复又有了笑容,抚着胸口,道:“王兄,我就知道您不会这么仓促就赶他走的……”说罢,她脸上一红,道:“我去陪母妃用晚膳了,您不来吗?”
  朱厚熜想了想,道:“来,婧儿,你去告诉母后一声,若是方便,我想让文明还有阿蓁和我们一起用膳,好吗?”
  朱秀婧双目烁烁闪光,高兴的回身走了。陆炳脸上也露出了喜色,道:“王爷,那……那我去叫阿蓁了!”
  这么多天以来,朱厚熜的心里第一次觉得如此轻松,他把桌上两方玉石并在一处,轻声诵道:“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你去吧。”
  陆炳一步步往后退去,出了寝宫,便拔腿奔跑起来,片刻之后,在后面蒋王妃的院落里,侍女们进进出出添菜,摆放桌椅,冷清了许久的宫殿里,终于有了一点欢声。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冬日中马车车轮滚动,迎着温暖的阳光往码头驶去,林蓁手中握着一枚方印,底部刻着工工整整的“维躬”二字。他回头望去,陆炳健壮而高大的影子和他身后那些孩子们的影子一起落在地上,被这阳光拉的很长,很长。他几次转过了头,却仍忍不住再次往后看去,在那熟悉的院墙和熟悉的面容就要消失的时候,他从马车中探出身子,挥着手喊道:“陆大哥,再会了!若是你们到潮州海阳县,一……定……要来看我呀!”
  他的声音被晨风吹散,抬头一往,院内高台上似乎并肩站着两个身穿庄重繁复的袍服的身影,在他的目光投上高台的那一刹那,两个人已经转身离去,风中却似乎传来了他们的声音:
  “再会了,林蓁。”
  正是:
  莫妒杨柳青青色,
  莫念新袍少年人。
  莫叹冬来岁将尽,
  转眼明朝又一春。


第144章 番外十三(上)
  (这是林蓁做官之后除夕夜进宫面圣的那篇番外)
  林蓁一看家人个个这么兴奋,马上就明白了来的人到底是谁。他忙站起身迎了出去,只见陆炳身披青色的避雨雪的油衣,脚上也登着细绢做的油靴,手中提着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盒子,踏着厚厚的积雪大步走进了院子。
  林蓁站在屋门前,拱手道:“陆大哥,好久不见啊。”
  陆炳将手中那盒子递了过来,林蓁伸手一接,分量还挺重的。这时,陆炳进屋脱下衣帽交给林柱儿,对林蓁还了个礼,又对林老太太和程氏一揖,问过了好,又说了些吉利的话,最后对二人道:“陆某不请自来,叨扰了。”
  林老太太喜不胜收,忙让林柱儿添加碗碟,陆炳示意林蓁把盒子打开,道:“维岳,你知道这是哪儿来的吗?”
  林蓁一边解开外面包着的锦布,上面绣着缕缕金丝,在林蓁手中闪着柔光。林蓁笑道:“看着像是好东西,我不猜了,陆大哥你告诉我吧。”
  程氏摸着那布,小声道:“这么精细,怕是皇宫内院里的吧。”
  陆炳一笑:“伯母所言不错,这是正是皇上让我带来赏给维岳的。”
  林蓁其实早有预料,明天初一,宫里要举行极其复杂又累人的典礼,估计这个时候锦衣卫和所有的宫人都在忙着准备,若不是朱厚熜的命令,陆炳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跑到自己家里来送礼盒呢?
  陆炳看着林蓁,告诉他道:“宫里头管这个叫‘百事大吉盒儿’,皇上命人把那些进贡的鲜果、点心,都捡了些装在里面,知道老夫人上了年纪,又备了些延年益寿的汤粥,都放在最后一层了。”
  林老太太一听是皇上赏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道:“这……这咱们是不是的跪下来谢恩呐?”
  陆炳笑着摆摆手,道:“圣上说了,这是送给故人的,维岳你拿出来给老夫人还有莹姑娘尝尝吧,不用多礼。”
  林老太太和程氏诚惶诚恐的把那盒子一层层打开,一边打一边惊叹,各拿出几样,又仔细包了些要陆炳带走,陆炳道:“谢谢伯母的好意,只是……我这几天都要在宫里当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一趟,这些你们就留下慢慢吃吧。”
  说罢,又对林蓁说道:“维岳,待会儿你准备一下,和我进宫一趟。”
  这回林蓁有些吃惊了,问道:“这……这会儿宫里正忙着呢吧,皇上叫我去做什么呀?”
  陆炳道:“其实,并不止是皇上,是太后她老人家也有些有些想念你了,还有……”
  他略一停顿,接过了程氏递来的盘盏,笑了笑道:“多谢伯母,这几日我们在宫里头几乎没怎么坐下来好好用膳,能到维岳这里来坐上一会儿,骆安他们都羡慕的很呢。”
  程氏和林老太太赶紧让陆炳吃点东西,陆炳便简单用了些饭菜,这天的酒席都是程氏亲自准备的,陆炳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说的程氏脸都红了,不好意思的对林蓁道:“既然皇上召你进宫,你是不是快点准备准备,和陆大人一起进宫呀?”
  陆炳大概估算了一下时间,道:“差不多了,维岳,咱们走吧。”
  此时外面的雪渐渐小了些,雪花化成了细小的雪粒点点滴滴飘落,脚下厚厚的积雪却松软得很,踩上去吱噶作响。林蓁跟陆炳一起往前走着,他回头看了看两人的脚印,忽然觉得非常新鲜,对陆炳道:“陆大哥,安陆也很少下雪吧,你来北京这些年,有没有觉得不习惯呢?”
  陆炳仰头看了看,远处隐约可见的紫禁城内被灯火照的发亮的一座座宫殿宽阔的屋檐飞瓦,轻声对林蓁道:“不习惯的地方太多了,只不过算起来,我在安陆州生活了十四年,在京城生活了五年,时间越久,在京城的日子越忙碌,安陆州发生的那些事就越发模糊。不过,咱们在一起度过的那几年,我始终记在心里,我想,皇上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吧。”
  林蓁细细品味着陆炳的话,就在不久前,他似乎也有过同样的感叹,只不过对他来讲,这当中真真切切的隔了两世,也是两个不同的时代。
  林蓁看着陆炳脸上淡淡的微笑,忽然觉得心中一暖,自从他离开兴王府以后,从南京到北京,从国子监到翰林院,从宁波的刀光剑影,到翠馨楼那没有硝烟的战场,他眼前常常晃动着陆炳高大的身影,也常想起那个表情有点淡漠,神色有点倔强,但眼中却跳动着灼灼火光的少年。
  他如今成为了一国之主,自己再也没有离他那么近过,但是就像相信陆炳一样,林蓁始终相信,朱厚熜选定“嘉靖”这个年号的时候想要换百姓一个平安盛世的挚诚之心,这样的心,林蓁觉得上一世的朱厚熜也曾经拥有过,可是在杨廷和的压制,朝臣疯狂的反对,还有一颗颗丹药的麻痹中,他一点点的失去了它……
  林蓁一面想着,一面漫无目的的四处看去,除夕夜,京城的百姓有用松柏枝杂柴在庭院“烧松盆”的习惯,方才雪下的大,时候也早,大部分人都躲在屋里看雪,这会儿雪渐渐停了,有的人打开屋门到院里烧松盆,孩子们噼里啪啦的放着爆竹,整个京城好像提前迎来了新春,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平时肃穆安静的皇宫院墙,也因四周的爆竹声中增添了不少勃勃生机,这个时候,往年皇宫内都会摆上宴席,皇上和妃嫔们都会在乾清宫的大殿里用一场“家宴”,共度除夕,此时乾清宫里仍然像往年一样热闹,不过皇上却早已离开了这些如花似玉的佳人,来到了蒋太后所住的仁寿宫。
  仁寿宫内摆着小小一张圆桌,嘉靖皇帝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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