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大清公主秘史(谷)-第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第十六章

      顺治十七年七月。
  秋到的早,晨露间秋风送爽,至晌午,余热回旋,天气反复,心情多变。简亲王府哀嚎一声接连一声,个个身着笀衣,全府上下一片缟素,简亲王济度病情每况愈下,终没有度过这个秋日,于今晨寅时薨。
  接到噩耗的洛敏奉皇太后脀旨出宫赶往简亲王府吊唁,一进院门,只见简亲王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跪站在济度灵柩旁,哭得声嘶力竭。
  洛敏的眼前人影重重叠叠,极力稳住身子至灵堂前告别阿玛最后一程。虽与简亲王父女情相建一岁有余,谈不上有多深厚,可一想到前阵子还好端端对她笑,跟她说话的人此刻躺在棺椁之中,心里如同掀起千层浪,久久难以平复。还有她的额娘,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喊,震得人心如撕如裂。
  济度丧礼过后,洛敏便在王府里住了下来,披麻戴孝,待百日遗体火化之后,再行回宫。
  而在守丧期间,宫中又发生了一起重大事件。
  顺治十七年八月壬寅,董鄂皇贵妃因身染天花,不幸病薨。顺治帝痛失爱妃,无心理朝,遂辍朝五日。董鄂氏薨逝两日后,即八月甲辰,顺治帝特追封董鄂氏为皇后,加谥号“孝献庄和至德宣仁温惠端敬皇后”,五日后行追封礼。
  董鄂氏一去,不仅顺治帝痛心疾首,万念俱灰,就连整座紫禁城也不得安宁。洛敏在宫外便听闻顺治帝命令上至亲王,下至四品官,公主、命妇齐集哭临,不哀者议处,又欲将当时在承乾宫侍奉的三十名宫女太监悉行赐死,生怕在极乐世界无人服侍,后得满汉大臣及皇太后极力劝阻,方作罢。
  后听闻董鄂氏梓宫'1'由满洲八旗二、三品大臣从皇宫抬往景山观德殿暂安,“三七”过后,才将遗体与梓宫一同火化,除此之外,还烧去了两座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宫殿,包括宫里的所有珍宝陈设,熊熊火光、滚滚浓烟聚拢在景山上空,坐西向北远眺,灰暗的天空一览无余,达一日一夜。
  一年之内,紫禁城少了两位皇亲贵戚,济度虽为王爷,丧葬之礼远没有孝献皇后那般史无前例、绝无仅有,百日之后,火葬在了京师西直门外的白石桥,虽不能比,可也好在墙圈与其父济尔哈朗墓相同,有碑楼、宫门、享殿,享殿内有隧道与地宫相连,只是未建宝顶。
  同年十月,洛敏褪下笀衣回到皇宫,宫中与往常无异,几乎所有人都从哀思中抽离了出来,唯有顺治帝仍沉于悲恸之中,抚今追昔。
  而在今晨,从乾清宫传出匪夷所思的谕令,顺治帝痛感无伴,看破红尘,决定出家!皇太后听闻后,即刻奔往乾清宫皇帝寝殿,加以阻止,皇太后赶到之时,与顺治帝平日共同礼佛的溪森和尚已为他剃了发,皇太后一怒之下,夺去剃刀,狠狠扔出十丈之远,旋即命人请了溪森的师父玉林琇,玉林琇以烧死溪森为要挟,最终逼得顺治帝打消了出家的念头。皇太后虽落下了心中大石,可也在怒气攻心之下,于慈宁宫休养了半月有余。
  闹剧结束了,皇太后歇了一口气,位于中宫的皇后却又泛起了忧思。
  荣惠手持念珠,轻敲木鱼,也学起皇太后诵经念佛来,这段日子,宫里不太平,她诵经,一为哀悼已故的董鄂妃,二为病中的皇太后祈福,三为顺治帝回心转意,重新振作。
  两个时辰过去了,荣惠跪于蒲团,皇太后钦赐的菩提子念珠在纤长的指间越过无数个轮回,木鱼槌反复轻敲,直到经文念诵完毕。
  荣惠睁开双目,放下木鱼槌,由刘嬷嬷搀扶着缓缓站起,隔了许久腿上方能使出些力气,刘嬷嬷扶她坐回榻上,荣惠四处瞧了瞧,“敏敏还没回来?”眼看到了午膳时分,却不见洛敏身影,荣惠随口问了一句。
  刘嬷嬷回道:“奴才方才让你去慈宁宫打听了,太后留了几个孩子在那儿用膳。”
  荣惠了然点了点头,刘嬷嬷又道:“主子,是否命人传膳?”
  “传吧。”
  荣惠一人默默用膳的同时,慈宁宫里的几个孩子已用完了膳品,去了花园玩。
  *
  皇太后由苏麻喇姑扶着从慈宁宫出来,缓缓走向慈宁花园,进了临溪亭。她仍旧雍容端庄,面色和蔼温厚。可大伙儿都能看得出来,近些日子,她瘦了,尤其是在董鄂妃去世后,儿子荒唐行事,大病了一场,红润便从脸颊上消失了,显得苍老许多。
  董鄂妃大丧刚过去那会儿,宫里头因心力交瘁,各处呈现一派筋疲力尽的冷清,如今看着几个天真的孩子玩耍,捆绑在心头的沉郁终于解脱开来。
  苏麻喇姑熟练地递上手炉,又为皇太后披上氅衣,轻声道:“主子,这儿风大,您才初愈,小心身子。”
  皇太后专心眺望着孩子们,好半天没有搭腔,直到三阿哥在奔跑的时候摔了一跤,神色才一震,又见三阿哥麻利的爬起来,没哭没闹,皇太后感慨道:“宫里头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孩子们也就跟着大家哭个两回,势头过去了,还能精力旺盛地东奔西跑。”
  “这也好,孩子们毕竟年幼不懂事,能有精力玩儿都是福气。”
  “是呀,是福气,想当年,咱们在科尔沁草原上,你是塔拉温珠子,我还是布木布泰的时候,也像他们那样奔跑、追逐,蓝天白云底下,骑马、赶羊,一晃眼,福临大了,当了大清国的皇帝,我废了一生精力扶他坐上那个位子,可他居然……唉!这都是平日造的孽啊!”皇太后触景生情,想到了和苏麻喇姑的过去,这么多年过去,她几乎都要忘了自个儿的闺名!先帝皇太极驾崩之后,福临登位,改年号顺治,她被尊为皇太后,改了自称。先帝走了,留下她来悲哀,在众人面前自称“哀家”,唯独对着苏麻喇姑,她还记得自个儿是布木布泰!
  “皇上也是哀痛至极,一时犯了糊涂,这不,不是您给劝回来了?”
  “是劝回来了,若当时再晚一步,只怕就让那和尚点了戒疤!行痴……呵呵,好一个行痴!可惜痴的是美人,而不是这万里江山!”皇太后捏紧了手腕上的佛珠,脑海里全是顺治帝落发的画面。
  “主子,都过去了,皇上断不会再有那念头了。”
  “但愿如此吧。”皇太后长叹一口气,松开了佛珠,“苏麻喇姑,咱们回去吧。”
  苏麻喇姑扶着皇太后走下临溪亭石桥,离开时,又朝孩子们望了一眼,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
  “敏姐姐,你在瞧什么?”冰月见洛敏分心,便凑上前问她。
  前头洛敏与他们玩“官兵抓强盗”时,便注意到皇太后和苏麻喇姑站在临溪亭的石桥上,皇太后脸上虽挂着笑容,可她最后与苏麻喇姑谈话时的忧思,让她停下了脚步。
  儿媳过世,儿子出家,她这个做额娘的受到的打击不比顺治帝的丧妻之痛要少,不说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孩子要出家使她心痛,光一国之君要放弃大清江山,大臣劝阻,皇太后更要活生生斩断他的念头!
  “哈哈!抓到强盗头头啦!你们俩还杵在那儿做什么?快!跟我押着强盗头头去剿灭他们的‘巢穴’!”三阿哥擒舀的“强盗头头”正是曹寅,手里挥着杏黄色小旗帜有模有样,冰月一见抓到了“强盗头头”,心头一喜,忙奔了过去,“三哥哥真厉害!”冰月和洛敏都跟在三阿哥身边当官兵,可怜的曹寅只能充当强盗,所幸一帮太监跟着,他还能当个头头!
  “说!你们的‘巢穴’在哪儿?”冰月学着戏里的大胡子花脸变声大喝道。
  “不行!不行!冰月你这‘大将军’的气势不够!”三阿哥给官兵封了头衔,冰月是“大将军”,洛敏是“军师”,三阿哥自个儿当“小兵”。而今看来,“大将军”的气势还不够威猛,压不倒“强盗头头”,“‘军师’,你来‘逼供’!”三阿哥指挥洛敏道。
  洛敏发着愣,好半天才想起自个儿正陪他们玩着游戏,瞧见曹寅可怜兮兮趴在地上,为了让他早日脱离苦海,忙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衣襟,右手两指并拢,耍了个花腔,道:“你且道来,强盗团伙的‘巢穴’在何处?若老实交代,我营‘大将军’瞧你算条汉子,姑且会饶你一命!”
  许久没有表演,这会子又是演戏,又是唱戏,丝毫不生疏,也让几个孩子跟着一块儿进入了状态。
  曹寅双手撑地,挺直身躯,“‘军师’此话当真?”
  “如若不信,你大可向‘大将军’问来——”
  众人看向冰月,冰月猛然一醒,挺起胸膛,“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着,舀起三阿哥手上的小旗帜充当马鞭,当下一挥。
  曹寅重重点头,带他们去了“巢穴”,所谓“巢穴”,就是孩子们先前定的一个地点,待三阿哥在鸀云亭插上营旗,三阿哥宣布:官兵胜了!
  游戏结束后,曹寅软趴趴地跌坐在石阶上,这个“强盗头头”遇到这三个“官兵”,想不输也难!
  赢得胜利的冰月喜不自禁,“敏姐姐的‘军师’当真唯妙唯俏,小月还以为刚在听戏呢!”上回元宵节,冰月出宫与家人团聚,安亲王府家宴格外热闹,王府请的戏班演了一出好戏,就连婢女们也被恩准在廊下隔着帘子观瞧。
  戏做得好,安亲王高兴,冰月也热烈鼓掌,虽年纪小,听不大懂戏里说什么,可那些个唱戏的角儿表现出色有目共睹。
  打那以后,冰月就心心念念想着再看一出,不想她的敏姐姐也学得有模有样儿!
  “真没想到,皇姐不止汉语说得好,连戏也会唱,改明儿定要再见识一番!”三阿哥笑呵呵道。
  洛敏只是讪讪笑着,她过去是一名声蘀,刚巧又在孤儿院学过一些京戏,每回要拍唱戏的部分,便由她在幕后代蘀,不想今儿只是玩个游戏,他们倒是当真了。
  学汉语那事儿以为就过去了,不想三阿哥又提起来,好在前些日子在宫外,陪着德塞学汉语,也找了理由搪塞三阿哥,而她教冰月学汉语的途径便是多多出宫,除了请汉语老师,也可以和宫外的汉人多多交流。
  多学,多听,多说,才是学好一门语言的最有效方法。
  这不,过了几个月,冰月的汉语明显有所长进,方才游戏的过程中,说得便都是汉语。
  洛敏原以为董鄂妃的过世会给冰月带来一定的影响,毕竟冰月是董鄂妃名义下的养女,可自打董鄂妃丧子病后,冰月也就跟着三阿哥亲了,前阵子怕天花感染,冰月从承乾宫搬到了慈宁宫,由皇太后亲自抚养。
  冰月一如既往,洛敏自然宽心,只是三阿哥,顺治帝出家那事儿,想必他也是瞧在眼里的,若真出家了,他便真的遭皇阿玛遗弃了。
  所幸如今,一切太平。


☆、第十七章

      董鄂氏大丧过去后的近五个月,紫禁城里的大悲大凉悉数悄然散去,终于,在庚子年腊月的甲辰之日,宫中又迎来了一件喜事,顺治帝的庶妃穆克图氏诞下了皇帝的第八个皇子。
  沉郁数月的顺治帝总算眉目间染上了喜悦之色,赐名“永幹”。而更巧的是,皇八子的出生正临近辞旧迎新之际,遵循祖宗遗训,自腊月十二起,宫中便开始燃放鞭炮,皇八子降临人世这一日,宫中更是热闹非凡,联系着几个孩子也是龙腾虎跃。
  欢庆的氛围达数日之久,到了腊月末,紫禁城同京师的百姓一般,甚至是长城内外,乐声高亢,炮声连连,而宫中的每一个人,几乎忙得不可开交,孩子们忙着玩儿,大人们忙着祭拜,从除夕丑时起,顺治帝起床、盥洗、穿吉服,到后来率诸王、文武百官大臣往堂子行礼,又到慈宁宫给皇太后行礼……诸多礼节过后,到了最受瞩目时分。
  逢年过节,全讲究一个“团团圆圆”,放在大清国,亦是如此。当顺治帝结束一天的瞻拜礼仪过后,便率着一行人来到乾清宫左侧的昭仁殿东小屋吃饺子。
  当身着明黄色缂丝五彩云蝠五爪金龙袍、脚蹬青缎羊皮里皂靴的顺治帝坐北朝南,随行的一干后妃及其皇子女也与案旁各自落座。
  后妃前一排,异彩纷呈,各自换了不同色吉服的后妃们,于庄重中蕴含活泼。一年一次的除夕佳节,那些平日不得见皇帝一面的后妃自然装扮隆重,从头到脚,无论是头饰,抑或是耳饰,个个光彩瞩目,就连洛敏,也在这大喜之日戴了一对皇后荣惠去年送她的生辰之礼——镶珠翠耳坠。
  耳坠子是她头一回戴,宫里许久不见喜,当是图个喜庆。可一戴上她便后悔了,耳坠为流苏式,以金托为之,上嵌翡翠蝴蝶,下坠珍珠一串,珍珠串下为茄形翡翠坠角,以荷花纹粉碧玺为托,两侧嵌珍珠。耳坠子美则美矣,可挂在她粉嫩的小耳朵上一久,沉甸甸,竟显得有些笨重。
  “敏姐姐,这耳坠子不曾见你戴过,可真好看!”冰月一见着好看的饰物,也就萌生了女儿家的艳羡,身子侧向了洛敏,小声说着话。
  洛敏微微一笑,看向她的耳垂,粉色的蝴蝶坠子镶了两珍珠,活泼不失可爱,“你戴的这对耳坠也很可爱呢!”说着,她靠近冰月耳边,掩了手,悄声道:“你瞧三弟,想必他也是这般觉得的。”
  洛敏看着冰月说话的当口,正巧瞥见坐在冰月边上的三阿哥正看向她们这边,洛敏心里顿时起了玩心,欲开冰月妹妹的玩笑。
  果不其然,冰月闻言立马扭头与三阿哥撞了个正面,洛敏也抬眼望去,只见三阿哥落荒似的别过头去,冰月瞧进眼里,不禁甜甜一笑,问:“三哥哥,小月的耳坠子可好看?”
  过了好一会儿,三阿哥才缓缓抬起头,简单答了个“嗯。”小眼儿似有若无地瞅着冰月的耳坠,而在洛敏掩嘴笑着这两孩子时,顺治帝尊口一开,列席的众人边动筷,边掐准机会与顺治帝大话家常。
  而此刻,孩子们也正襟危坐,小手搁在案几上满怀期待地慢慢掀开盖子。洛敏因低头瞧着面前琳琅精致的食具,未能察觉方才那孩子转过身时朝她望了一眼,珠翠“唰唰”晃动的脆声在他耳边徘徊,久久不散。
  珐琅碟里的饺子无甚特别之处,洛敏拾掇起与之相配的珐琅银筷,轻咬了一口,鲜汁饱满,清香四溢,齿间隐隐响起“咔咔”脆声,这饺子和了木耳馅儿。
  除夕夜吃饺子本是汉人的传统习俗,宋代那会儿传入了蒙古,后来走向了世界。满洲人也管饺子叫“煮饽饽”,民间叫“角子”,取其更岁交子之意。而与民间不同的是,大清皇帝吃的都是素馅儿。据说,当年清太祖努尔哈赤因夺取统治权时杀戮过多,所以在称王的那年元旦,对天起誓,每年除夕吃素馅饺子祭奠死者,从那以后,这就成了大清国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皇帝吃素饺,后妃皇儿们也跟着吃素饺,这对以牛羊为伴的游牧民族来说,确实清口了些,可对素爱素食的洛敏来讲,清淡中少了腻味,甚是欢喜。
  吃罢饺子宴,众人退散,各回宫里守岁。原以为新年的余温将会留存至上元,不想两天之后,宫里传出了惊为天人的噩耗。
  顺治十八年春,正月壬子,大清朝顺治皇帝与其爱妃董鄂氏一样,染上了天花。一时之间,宫里上下又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不过两日,那天宴席之上,洛敏与众人才瞧见顺治帝精神奕奕地坐在宝座之上,甚至和大家谈笑风生,一转眼,突如其来染上了可谓是“绝症”的天花!
  皇太后之前已受尽恐慌,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的亲生儿子深受苦难,命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要他们竭尽所能救治皇帝!
  》    顺治帝病重,皇太后日日诵佛,满汉大臣不上朝,而每日徘徊于养心殿前,忧心如焚。东西十二宫各处妃嫔也是寝食难安。
  顺治帝的不豫在洛敏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简亲王去了,董鄂妃薨了,就连大清国的顺治皇帝也将……此刻,她除了担忧荣惠,最担心的人还是三阿哥。
  那可怜的孩子,生命中将遭遇八大不幸,而痛失皇父,正是其中一大不幸,这一不幸,也将改变他今后的命运。
  *
  养心殿中,皇太后为救儿子使尽浑身解数,更是请了满洲人的萨满法师前来跳神驱邪。五六个法师头戴尖顶高帽,身穿花花鸀鸀的宽大衣袍,腰间各束了一串铃铛,手执手鼓,旋转跳诵,边舞边唱。一会儿,似乎有神附体;一会儿,唱诵声又渐渐变得低沉粗壮。
  洛敏、冰月、三阿哥,还有几个皇子也在人群中看着驱邪仪式,因萨满法师唱诵的是不清不楚的古老女真话,与满清入关后的满洲话有所出入,谁也听不懂,只是皱眉瞅着那些人反复唱诵,神情愈加亢奋,面目也愈加狰狞,在顺治帝的病榻前如抽风一般旋转,剧烈迅疾,使人眼花缭乱。
  洛敏晃了晃脑袋,以免被绕晕,余光瞥见三阿哥一双小眼正凝视着明黄纱幔后手持佛珠静躺着的顺治帝,面色沉重。
  瞅着年少的他,洛敏心头莫名一紧,伸手拉住他的,轻声道:“没事儿的,皇阿玛会没事儿的。”
  三阿哥身子一颤,却未回过头,漆黑的瞳眸始终停留在病榻之上,沉默不语的他更令人忧心忡忡,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他们说,皇阿玛染的是和我一样的痘疹,我都能九死一生避过去,皇阿玛是真龙天子,也一定能避过去的,对不对?”
  九死一生……真龙天子……如果上苍真能庇佑,历史真能改变,她也希望顺治帝能够躲过这场浩劫,而后对孩子们尤其是三阿哥尽严父之责,可是,真的有“如果”么?
  天花是满洲人的天敌,因居住环境的改变,满清入关后,大多数人染上天花死去,而较为著名的便是多尔衮的弟弟多铎、顺治帝的宠妃董鄂氏、顺治帝本人以及后来的同治皇帝,这些人全都因天花而死,而得天花存活下来的人唯有爱新觉罗·玄烨。
  洛敏无法给予三阿哥肯定的答复,只能不停地告诉他,皇阿玛会没事的……
  萨满法师跳神结束后,养心殿里顿时一片寂然,直待病重的顺治帝召孩子们御前见驾时,统统面朝龙榻,扑通跪地,哭声四起。
  “都到齐了吧……”顺治帝气虚开口,嗓音低沉粗哑,“咳咳……”才说一句话,便咳声连连。
  “皇上!皇上!”底下妃嫔、太监急急呼唤。
  “阿玛!阿玛……”三位阿哥纷纷爬到御前,一声声喊着“皇阿玛”,只有三阿哥,跪在原地,直挺着身子,红着鼻子,一声不吭。
  顺治帝咳了一阵,缓缓扭头看向榻前的阿哥们:“孩子们,阿玛对不起你们,未能在有生之年,对你们尽严父之责……都甭哭了,阿玛累了……”
  “阿玛万笀无疆,福全祝阿玛千秋万岁!”二阿哥福全跪在最前边,声音哽咽。
  “阿玛一定会好起来的!”年仅四岁的五阿哥常宁也跟着二阿哥边哭边说,而年仅两岁的六阿哥奇绶以及一岁的七阿哥隆禧只是哇哇大哭,不懂得说些祝福的话。
  “乖……阿玛知道你们的孝心,都甭哭了……阿玛难过,阿玛遗憾,不能瞧见你们长大成人的那一天……阿玛最大的心愿不是治理好大清,而是瞧见你们长大,成为威风八面的亲王贝勒,有所作为……这才是阿玛最大的成就……可惜,阿玛时日不多了……”此刻的顺治帝宛然变回一位慈父,目光柔和地瞅着他的孩子们,孩子们哭喊着,殿中充斥着“阿玛”、“皇阿玛”的喊声,洛敏也有所动容,酸着鼻子,涨红了双眼。
  哭声、咳声、喊声……声声入耳,乳母抱着只有几个月大的八阿哥连同几位公主蜂拥扑向顺治帝,好似见他最后一面。
  冰月也扑了上去,只剩下洛敏与三阿哥站在一边,三阿哥如一座雕像,屹立不动,可这座雕像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三弟,快去,去皇阿玛跟前磕头请安,甭让自个儿留下遗憾!”
  不知是不是洛敏的话触动了他,三阿哥向前跨出了一个步子,眼看着就要再走,哪知,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三阿哥一个转身,往寝宫外奔去。
  所有人都顾着慰问病重的皇帝,没人顾及逃跑的三阿哥,就算是宫女太监,也像石像一般低头直挺挺地站着,洛敏心里一急,也顾不得太多,撒腿跟了出去。
  “三弟!等等我——三弟!”三阿哥的腿脚向来快,从养心殿一路奔向乾清宫,许是跑得太急太累,三阿哥一屁股坐在汉白玉石阶上,夹紧双腿,把小脑袋埋在双膝间。
  洛敏停下喘了几口气,才走过去,坐在他边上,安安静静,没去打扰他。不知从何时起,只要一见到这孩子难过,她便想陪着他,许是他一直孤单着,触景伤情,想起了自己悲凉的童年。比起三阿哥,她只是无父无母,但还有个弟弟相依为命,而他虽有兄弟姐妹,真正谈得上亲的又有几个?
  若说童年的不幸,恐怕在当朝,没有人能比得过他。
  洛敏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静坐到天黑,不想远处传来两个男子浑厚的交谈:“唉,皇上的病情恐怕人力已不可为之,不知此番萨满作法能否逢凶化吉啊!”
  “我昨夜夜观天象,东北方现出杀破狼、三星入庙之象。”
  “啊!杀破狼可是紫微命格?那可是凶兆啊!”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