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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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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秉正明察!”
  “你要朕秉正明察?那好,朕素来谨慎涵养,从不以机巧之心度人。你即有冤,心内定然不服,且事关人命,朕也不会懈慢,必以哀矜之心处之进而详审。”皇帝振臂一挥,“带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①呼呼巴:为满语,一裹圆的意思。
②尚方院:清内务府所属机构。初名尚方司,顺治十二年(1655)改尚方院。康熙十六年(1677)改慎刑司。掌上三旗刑名。凡审拟罪案,皆依刑部律例,情节重大者移咨三法司会审定案。侍卫、太监、宫女刑罚,以慎刑司处断为主。

  第54章 月度银墙(下)

  门外石阶下窸窸窣窣地传来蹭着小碎步的声音,锦葵冷冷地向外抬头一望; 竟见惯常服侍皇后的贴身宫女芝姌; 正袅袅娉婷俯首跪在了皇帝面前。
  皇帝眉头轻挑,嘴角微微弧起,自是有些戏谑玩味之意看向锦葵; “芝姌; 你是皇后贴身侍女; 在坤宁宫其身份不亚于锦葵; 说的话自然有些分量,这里面的轻重你可要晓得,你只需尽实地说,万不可有偏颇之论。”
  芝姌连大气也不敢出,诺诺应答,“万岁爷放心,奴才不敢诳言,只把自己知道的原本说了; 便也是做奴才的本分了。”
  皇帝从袖管里抻出一张供词; 一壁将之卷开,一壁问道; “这上面所说是你亲眼所见,若辨认一个人是否称慌,只需再把所说经过复述一遍就是,不是朕有心疑你,此事关乎中宫; 不得不谨慎阿。”
  芝姌说声是,便依依回忆道:“那日皇后身边的品嘉姑姑交代奴才在经过四执库的甬道上候人,若见来人是毓秀只需托说自借金线事宜,其余便不教奴才多闻多看。当日奴才便依着品嘉姑姑所说待在那里候着,先头看见雪梅姑姑急匆匆地走了过去,后面又紧跟着锦葵,叫奴才惊讶的是,她二人穿着打扮竟如出一辙,奴才心里也只是迟疑了些,还未待多想,就见着毓秀也急匆匆地跟着追来,奴才按着皇后娘娘说的,上去问她借金线做些葫芦活计拿出宫换钱,毓秀好似心不在焉,胡乱的便答应了下来,要知道她素日可是最珍贵那些金线的,并不随意借给旁人,奴才见她答应了下来,便放了她,见毓秀顺着拐角的夹道一路疾驰便没了人影。”芝姌顿了顿,咽咽口水继续道:“听闻在审雪梅姑姑时,毓秀见她与查昆私相授受,奴才猜想那一日锦葵与雪梅姑姑在扮相上所差无几,或许。。。是皇后娘娘派了锦葵什么紧要的差事,赶巧叫奴才混看了也是有的。”
  锦葵身子打着哆嗦很是怨愤,心火憋得都快炸了,干瘦着一张铁青脸扭曲得很是狰狞,眼睛也凹进去了,红红得一双眸子火焰似的欲要吞人,“你这刹才,小蹄子!我们当奴才的连骨头渣儿都是主子娘娘的,再说娘娘平日对你不薄啊——为何信口开河平白污蔑?你一口一句娘娘身边的品嘉姑姑,又是娘娘派的差,口口声声引人入胜的本事造诣极高呵,难道就不怕遭报应么!”
  “报应?试问我芝姌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今儿不过是把我所见所闻,一路经历过来的呈情与皇上,这又有什么过错呢?”她支着身子侧目看她,“若论起报应之事,记得去年坤宁宫里大宫女安菀是如何无故惨死投井?那尸体打捞上来面目全非,臃肿得没了人样,但我只认得她那手腕间的朱砂痣,一领破草席盖着她,手里死死攥着一片撕碎的青湖色锦缎衣料,自那时起她的魂便无所依凭,亡魂冤业啊!弄得阖宫上下人人自危。我到要问一问了,你素爱穿那件青湖色的衣裳,怎么事发之后便就不见你穿出来了呢?”
  锦葵当下凝噎,支支吾吾觳觫极了,两只手狠狠得捂着自己的耳朵,“安菀——不,不许你提她!无凭无据为何又牵扯她?什么报应不报应?我活得好好地哪来的报应!不不不,不要——别再说了——”
  芝姌并不听她的,仍是自说自话,向锦葵身后一指,“难道没有报应么?呵——你回头瞧瞧,安菀就站在你身后预备着勾你的魂儿陪她下阴曹地府呢。”
  话声儿落地,锦葵周身只觉冷飕飕得寒毛起栗,不禁扭着脖子向后觑了一眼,藕荷色的春绸丝绵袄裙,青缎子沿边的裙裾,灰冷冷垂一只右手并吊着青湖色碎衣片子飘飘欲坠,听那头顶上,是女子呵气的声儿,“赫赫。。。。。。锦葵,还我命来——”
  锦葵俩眼一抹,屁滚尿开地连爬带哭,唔一声中邪似的疯癫,“荌菀不是我要害你,偏你是淑妃派来的眼线,皇后怎能容你?您别——你别过来,啊哈——”
  她说一回,哭一回,爬在地上发魔,迭声叫嚷着,“不是我算计你,是皇后——皇后害得你!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后主谋,冤有头债有主,你来蛮缠我又有何用?你去坤宁宫找皇后去罢,快去——找皇后算总账去!”
  皇帝看着锦葵不禁摇了摇头,一脸阴郁之情,邪魅一恸竟发了苦笑,站起身打么打么袍子上的尘屑,拂袖便要打撒手。
  苏逸堂心中不解,蹙着眉意兴阑珊地,“主子这就要回去?雪梅姑娘的事也不再问问了么?”
  “不必问了,有她那句‘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后主谋’便足够了。”皇帝邪魅一笑,“今儿斓茵作兴,扮得倒有些纯真似本的鬼味儿,也叫她撤了吧,狗急能跳墙,疯子癫了就能杀人——”
  苏逸堂拱手请示,“那查昆该如何处置,还请万岁爷给个明示?”
  皇帝反剪着一双手,沉思道:“中宫出来的丑事不必捅到宗人府,依着规矩拟个忤逆罪责,交由尚方院便是,若他能有命能活,锦葵疯癫了便将其挪出去,与他二人做个平凡百姓也就罢了。”
  嘚——就瞅皇帝这句‘若能有命活着’意思是白忙活半天,皇帝宽厚仁义,存着善心想要重杖之下留查昆一条人命呐。
  苏逸堂从皇帝身边应一声“遵旨”,堂堂御前侍卫,身上袭的也是龙爪麒麟蹄子明晃晃的公服,他撸胳膊挽袖出了门下丹墀,一把手提搂起查昆便往尚方院去了。
  梁九功在门外挑起八宝琉璃灯照亮了阶前的路,皇帝闲适地把手对插在袖管里,抬头望了望月色,云烟如淡墨,渐散渐开,露出弯弯尖的孤角残月,皇帝不由一嗤,“月黑风高啊——”
  主仆二人待走至几尺之远,一阵阴风飒然,忽见门户自阖,黑影戚戚杂沓纷乱,窗内青火隐隐,只听里面发出女子微微怅叹之息,跟着屋内一声锦葵嘶嚷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紧跟着 里面又发出惨叫,声销迹灭淹入长夜悠悠地,一片静谧荒甸中。。。。。。
  梁九功被唬得束手束脚登时发颤,皇帝不以为意,踅身负手回望那间倒坐房,“《地藏经》言:‘若遇杀生者,说宿殃短命报、若遇畋猎恣情者,说惊狂丧命报①。。。。。。’知诸余罪中,杀罪最重,诸功德中,以不杀第一。朕有心留她一命,却终究逃不过这因果,罢了——不思议业力,虽远必相牵,果报成熟时,求避终难免。”  
  梁九功站在皇帝身前,张着双手竭力护驾,腿底下早已打起了摆子,噎了噎口水,“皇上,看来天道公允,谁说没有因果。佛曰‘随其缘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②’啊!”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地藏菩萨本愿经》:
若遇杀生者,说宿殃短命报。
若遇窃盗者,说贫穷苦楚报。
若遇邪淫者,说雀鸽鸳鸯报。
若遇恶口者,说眷属斗诤报。
若遇毁谤者,说无舌疮口报。
若遇嗔恚者,说丑陋癃残报。
若遇悭吝者,说所求违愿报。
若遇饮食无度者,说饥渴咽病报。
若遇畋猎恣情者,说惊狂丧命报。
若遇悖逆父母者,说天地灾杀报。
若遇烧山林木者,说狂迷取死报。
若遇前后父母恶毒者,说返生鞭挞现受报。
若遇网捕生雏者,说骨肉分离报。
若遇毁谤三宝者,说盲聋喑哑报。
若遇轻法慢教者,说永处恶道报。
若遇破用常住者,说亿劫轮回地狱报。
若遇污梵诬僧者,说永在畜生报。
若遇汤火斩斫伤生者,说轮回递偿报。
若遇破戒犯斋者,说禽兽饥饿报。
若遇非理毁用者,说所求阙绝报。
若遇吾我贡高者,说卑使下贱报。
若遇两舌斗乱者,说无舌百舌报。
若遇邪见者,说边地受生报。
②出自:《缨络经·有行无行品》

  第55章 凤曲登临

  题记:九霄蛟螭咳珠玑,万里东风; 翀举翥飞天。凤曲登临碧梧栖; 震风翻海萧关去。怅望碧霄空断肠,茂草慌台,手拈红豆已暗消。不知君郎捉臂纱; 墙头白马; 惊起孤凤鸣。
  红纱灯在水滴檐下不住摇曳; 不知何时骤雨初至; 满园里朔风大作吹撼着窗外的树木柳絮,雨点子打在碧纱窗上,淋淋飒飒得搅若碎琼玉乱。
  雪梅怅然若失地撑着太阳穴,心底里恹恹地,像被泼了一盆凉水,很不是滋味。她心思有些乱,就这样打算和冬郎断了吗?她暗自摇头,哥子定不会就此罢休; 然而再这么耗下去; 吃亏的只有哥子。裕王那里虽行事强硬,其实手里仍留着余地呢; 可万一哥子哪天把裕王闹得没了耐性,他往皇上跟前儿进言,到那个时候哥子便就无处容身了。
  这可不成!她嚯地站起身,心里微微有些按捺不住,歪着头瞧了瞧窗外的雨势; 一阵云彩雨罢了开始渐渐式微下来,兴许哥子现下仍待在裕王府外,还在想辙怎么救自己出来呢,得想个由头,势必要出去和他见上一见。
  一个侍女站在门下伺候,她自己思量好了主意,气定神闲地负着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故作镇定仄着头将这屋内的雕梁画栋欣赏了一番,打量好了主意套那侍女的话,冲她眯眼哂笑,“我进这王府这么久,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控身回道:“姑娘唤奴才红影便是。”
  “适才一路过来,这宅院瞧着虽大,倒像是不与内院相连?像是格外辟出的外宅似的。”
  “姑娘瞧得不错,裕王府有内宅、外宅之分,我们王爷素不爱进内宅,说是内宅女眷尽多是非,王爷和她们触不过来,甘愿在这外宅住着也省去好些麻烦。”
  雪梅暗自庆幸,‘外宅好阿,外宅离着街巷很近,容易逃呵。’她莞尔一笑,讥讽道:“听说裕王爷惯爱怜香惜玉,除去嫡福晋与侧福晋,光是庶福晋就纳娶许多,裕王尽享齐人之福不说,多嫌了那帮女人搁在宅子里闹他,女人这辈子能有甚么想头,大好韶华为君嫁,竟被这样的男子娶回去,岂不是坑人?”
  红影嘘一声,连忙冲她摆手,“姑娘万不可说这样的话,我们王爷。。。他也是有难处的。”
  她左右看顾了下,瞧见四下无人,悄声道:“我们王爷娶了恁么多女人,还不都是为了巩固皇上的势利,当年顺治爷在世时曾属意王爷继承大统,世祖问其志向‘汝可愿继朕衣钵?’咱们王爷却说‘吾愿为贤王。’这几年王爷为丰皇上羽翼,可以说是倾尽所有,算得上是肝扒肺地为皇上筹谋了。”
  “你们王爷真是股肱忠臣。”雪梅眉间一挑,“罢了,刚才的话收回,算我没说。”
  红影瞧了瞧夜色已沉,“姑娘,您瞧外头下着雨,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就早早歇下罢。”
  雪梅点点头,扁着嘴说:“那个,你出去的时候帮我在门外留盏气死风,我自个儿住在生屋子里头不踏实,外头有照亮儿心里还能舒坦些。”
  红影答应着在门前挑了盏气死风,便下去歇着了。
  窗外小雨潺潺,夜静阑珊。雪梅撑着头空座了会儿,因很是静谧,愈发显得外面点滴雨落打在枝桠地声响显得屑屑瑟瑟。
  暮色渐浓,她袭了件玄色风氅,内里着绛红色缂丝团鹤锦袍,那种绛红色的锦袍红得发亮,衬得白皙秀颀的脖颈上眴焕如玉。
  门前的气死风裹着一层红纱,她擎着纱灯径直往西廊上走去,孤眠月夜下,灯火摇曳,渐次灯火荧荧如红梅开遍,似一团富丽妖娆簇拥着她行在迴廊上,花外行人已远,照亮了心底的希冀,于红烛前艳态芳姿,轻身迤逦有种婉彼幽娴的艳逸。
  宅院两旁桃树总总而生,林林而群,绿茵平旷,芳草鲜美,时值初夏也正是结桃子的季节,隅隈之处驾着扶梯应是白日里供家丁摘果子用的,她手里提溜着灯笼,屏息静气敛着神,稳著步儿,挺胸直脖,捻起袍子一步一趋,踏梯而上。
  雪梅小心翼翼地爬上了裕王府的大山墙,她立在一排琉璃瓦上,一目瞭望,两边红墙林立,邻处庑房旷然寂寂,只有打在身上的细碎雨线,一片沙沙声却是触脸即化。
  一轮微淡的弦月挂在夜幕上愈发的(de )皪(lì)如珠,她抬着头向尽西头望了望,天色沉沉殷红,是雨没下透的征兆。
  此时,通衢拐角处,容若正悄悄地站在大桂树荫下,看繁花纷落。一月在天,光影之下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那眸子里闪着春日般赫奕的光,一目重瞳之下正忧惆惆地望着她。
  而雪梅高处临风并未见着他,那衣袂翩翩被吹得鼓鼓囊囊,她回身用绦带绑在树上,正打算顺溜翻墙跃跃而跳,只见裕王正呆在府外墙根儿底下猫着等她,裕王仰着头咧嘴一笑,冲她拱拱手,“就知道你不死心,王再此恭候了。”
  雪梅懊恼极了,想方设法逃之夭夭,怎么好像总也逃不出裕王的五指山。她把绦带暗暗收起,胡乱囊在袖管里,“呦,裕王爷还能掐会算呢。”她左手掐指做算卦状,“可惜了,您掐溜了手错算了,那屋里忒憋闷,借您家墙头一用,我是站上来吹风儿透气的。”
  裕王哦了声,双脚腾空踏叠而起,单手拍墙而上,身轻如羽站在山墙之上,裕王伸手一捞,把她搂贴怀中,面面相觑下有着似有若无的暧昧,“敢情我偌大裕王府邸召不开你了?哪不是乘凉避暑的地儿,非要恁么费劲巴力地爬墙头?你就这么心似火烧,煎熬不住吗?”
  她挣脱不开,力度太大难免会失足,她有些尬尴了,歪着头并不肯与他对视,“裕王爷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是扮猪吃老虎呢,别打量爷瞧不出来,你这些计量兴许皇上受用,但在本王这儿,可没那么轻易让你对付过去。”他把手抵在她的下巴上,那是一种似有若无的缕缕依兰馨香,香波萦绕令他心驰惘惘,指尖轻轻转过她的脸,“给你两条路,要么再换个身份进宫去,他日承当帝后之位,我保你;要么,嫁给本王,我让那些女人让贤,做我的萨里甘,本王疼你。”
  她眨巴一下眼睛,很是震惊,“不——”
  “不?是不想再进宫么?嘚——本王可以勉为其难收了你。用不用本王在你身上留点定情。。。之印记?以后别人见了一目了然,不用明说你就是本王的女人。”裕王上下打量着她,“让王想想,印哪里好呢。。。。。。”那嘴巴开始蠢蠢欲动,冲着她的脸颊便亲了过来。
  雪梅支棱着身子直向后仰,咽了咽唾沫,忙把裕王的嘴巴捂住,“别介啊,咱交情不到份上,您留点存兴还是给别的姑娘罢。”
  裕王星星眼儿,长叹一声,“也成,既这么着就是择了第一条路喽?”
  “我可没说,都是王自个儿搭了野戏台子,自说自话呢。”她反手向腰际上挣了挣,不想竟被裕王抠得实紧,抬首问他:“爷,您能松松手叫我缓缓么?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
  “我若是撒手,你就身板儿朝下,摔下去了。还孟子,王瞧着你是蒙我!”愈说愈来劲,裕王双手环过她的腰际,搂得更贴实了,“本王是在救你,可别不识好人心。”
  她望着那更深的月色,香雾云鬟,透着清辉玉寒的孤寂,“非要我进宫才能有活路可走么?皇城紫围是最要不得去处,还要处处提防那些女人勾心斗角。险些在宫里要了我的命,那种浑水我不想再趟一回了,我虽不想似千年王八似的盼能活得长久,人身难得,我也惜命!想想今后要过那种日子,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进宫是最好的前程,天子择后,顺理成章,有皇上当靠山,有王保着你,纳兰成德能活。”他顿了顿,又道:“你不进宫,什么都不是,与皇上反目,王也保不了你,纳兰成德必死。”
  这是给她撂了实底儿,无形刀架在脖子上,后退一步便就葬送了冬郎,她还能怎样呢?规制的路都为她料理好了,只能顺杆儿爬由得去。
  雪梅凄然一笑,“我能自个儿待会么?您得容我想想。”
  裕王松开手,冲她摊着掌,“你身上有不该带的物什,把它给我。”
  她嘬唇,“顶大的王,还怕我跑了不成?”
  裕王哦一声,反剪双手贴近她的脸颊,“那适才作甚么来着?拿着绦子绑在树上,难不成荡秋千?自打从宫里出来,你心眼子就活分了,半点看不住你,都闹悬。”
  她眉痕不由一皱,很颓败地从袖管里抽出绦子来仍在了裕王手里。
  裕王脚下一蹬,透空而跃便进了府内,他立在墙根儿底下,佞笑着露出一排大白牙,“你想罢,本王就在这儿等你,待想好了知会一声。”
  雪梅并未理他,转首望月凭立在垣墙之上,抬一抬手一滴泪轻轻从脸颊滑落,她一生清洁高雅,洁身自好为着情,自有一番忠贞,似闲云野鹤般超脱无欲无求,若有所求不过是,寻一知己,执子之手罢了,她凄凉一笑,眉痕轩索,唇齿之间微微阖动,楼角渐移迴荡,墙头的凤仙花香红嫩绿恰开时节,她依依哼唱着笙歌,恬淡宁静的夜,像是在唱散着旧事,离愁,残梦。。。。。。
  “春花后夏,沉醉夜照朦胧,月明星稀尽茫茫,
  灯花落,绿蜡点窗在微注小窗明,可曾映入你与我?
  深居高阁府夹城,长风飘飖吹拂我裳。
  妾弄青梅凭垣墙,夜深微雨醉初醒翻风乱。
  旧事凄凉不可听,归视窗间字花飘砌。
  君骑竹马傍垂杨,烟光奈何垂袖边。
  咫尺千里间,桃叶浅声双怅,花间燕啼声。
  井底引银瓶,石上磨玉簪,似妾与君别。
  终知飘落了无痕。
  啊。。。啊。。。啊。。。
  晓星荧煌飞渡,满眼空庭泪凝,一钩淡月凭独立。
  感念君恩为情故,剩却穷途不消息。
  问余何适,廓而忘言。
  沉沉风雨暮天西,今朝悲悔误妾百年身。
  落坐执一笔,泼墨入画,画工写应难。
  晚色溟蒙未满,只怪痴小婵娟女。
  早年薄有烟霞意,岁晚莫将轻许人。
  人生如梦看不破,是与谁说离与合。
  灯花落烬风蜡宫漏月明中,夏条绿密,
  暮落缇幕恍然又一番。”
  。。。。。。

  第56章 夜火留看

  
  题记:半醉半梦依稀红绿眩,夜火留看妆易浅。檀香别注且氤氲; 重晚浓淡锁烟霏。飞雨溟蒙; 点滴花飞遍。天际一枝披红绿眩,云何阴积凝寒?身心无垢,解语清凉一笑呵。
  裕王仰着头听曲儿正是尽兴; 那手里执一把折扇; 煞有欣赏之意。可总有些扫兴的人来扰; 总管提着灯笼把近处的一片绿茵圃照得熠熠生辉; 趋前一步拱手道:“爷,皇上已在偏厅与佟家老爷碰上话儿了。”
  裕王皱了皱眉,显得并不在意,“这差事算是办完了,后面就是咱皇上的事了,你在一旁小心伺候着便是。”
  总管连连颔首,嗫嚅着说:“不过。。。。。。”
  裕王踅身看向他,“不过什么?皇上还有吩咐?”
  总管佝偻着腰; 低眉顺眼地问:“皇上; 托奴才来问爷,是谁在唱曲儿呢。”
  裕王轻轻一笑; “还能是谁,他女人。。。。。。”
  总管颔首道一声诶,便转身而去。
  裕王怔了怔,又问:“你就打算在御前这么回事?”
  总管把手对插再袖管里,回身说:“爷; 奴才不是皇宫里的谙达,不知宫里回话的礼数,不过奴才是王的奴才,王说什么奴才照着直说,万岁爷和您是兄弟,看着王的面不会和奴才一般计较的。”
  裕王一时语塞,朝他挥挥袖袍,“嘚,大能耐梗,回话去罢。”
  西洋自鸣钟铛铛响起,皇帝一身便装,只袭了件石青色的云纹缎子,站在窗下被月色一照,泛着波光粼粼的水光色,皇帝啜了口茶,“正逢府里治丧,佟家大妞走得急,必是内外乱成一团,如今为防舅舅行差踏错,只能由朕出面,将大妞殁了的消息封锁,你又被朕拘了来。佟大人,可不要着恼,怨怪才好。”
  佟国维一身玄色黑缎地福寿袍褂,一脸忧戚悲伤之情,他向前倾了倾撩起袍子跪在地上,“皇上万不可这样说,可是折煞奴才了。”
  “你叫朕不要这样说,舅舅倒是敢做得出来。”
  佟国维泥首,“奴才不敢!”
  皇帝冷哼一声,“朕此番召你前来裕王府是何意?舅舅心知肚明,朕在朝堂上费的口舌实在多,舅舅不要再打车轮战,便是心疼我了。”
  佟国维心里有数,眼珠子滴溜一转,忙把头埋在地上,“皇上,奴才有欺君之罪,那大妞未死,只是跟了个汉军旗小子相好,那二人私定了终身,以至大妞身怀有孕,这才被奴才察觉,她二人门户不当,旗户不对,大妞又是待嫁秀女,这桩婚事怎能过了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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