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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惊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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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如今嬉太后已去,独孤氏势力大削,左右丞相亦相互制衡,朝中再无与陛下争锋之人。而放眼当今周国,盛世升平,荣威煊赫,四海友邦无不主动修好,虽有南陈与吾国争相逐鹿天下,却并无吾国赫赫威严……臣不知陛下,还有何担忧之处?”
    他,还有何担忧之处呢?
    是啊,嬉太后已去,独孤氏势力大削,左右丞相亦相互制衡,朝中再无与他争锋之人。又有谁,能让他担忧?
    宇文临眸光轻转,不禁怅然叹息。
    是啊……
    他是这周王朝唯一的执伐者,十四岁便应天授命,执玉玺登基为帝。登大宝那日,钦天监监正奏紫薇黯淡,太微星、天市星陨落岐山,称周王朝将遭遇千百年难遇的祸患,必有重大亡殇。嬉太后怒其妖言惑众,着刑部缉拿钦天监一干人等,即日斩首。他一登上高位,并没有像其他君王那样,大赦天下,重赏九军,举国欢庆,而是引发了一场血淋淋的杀戮。杀戮意味着死亡。不祥,大凶。于是,还是七月的溽暑天气,长安城上便飘满了鹅毛大雪,白茫茫一片。
    黎民百姓都将他视作嗜血暴戾的无情君王。
    他心中苦闷,却无人可诉,下了朝后,便一把扯掉戴在头上的九章纹金珠冕旒,全然不顾身后魏千振焦灼着急的声音,直直从嘉宥门奔至千步廊,再从千步廊奔向自己母妃的居处鼎德宫。
    推开鼎德宫的殿门时,母妃正倚梅而立,着了一袭素白孝服,持着一柄六十四股湘妃竹的老画伞,独自站在冰天雪地里,怅然叹息。那般仙姿凛凛,像极了在悬崖上蓦然绽放的白玉兰,冰清玉洁,灼灼其华。
    父皇驾崩,全国举丧三月,百业俱废,周后宫则阖宫服丧一年。因父皇生前除了最宠爱卿夫人,便是母妃,于是母妃立誓为父皇守丧三年。思及到此,他含着热泪,凝眼望着临雪独立的母妃,颤声道:“母妃……”
    母妃瞧见他,却并没有走近他,而是遥遥向他招手,道:“乾伯,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第一章:秦楼王孙难重偶(十二)
     更新时间:2013…11…1 15:11:44 本章字数:1491

    母妃瞧见他,却并没有走近他,而是遥遥向他招手,道:“乾伯,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爱睍莼璩”
    他心中哀恸,仍然固执地站在雪地里。
    见到他就要在雪地里站成一个雪人,母妃终于将他揽入怀中,泫然而泣,“乾伯,你来这里作甚?快回去——嬉太后不是不准你来这里么?母妃很好,乾伯,你快点回去吧。要不然让嬉太后知道了,你又该遭罪了。”
    她将他抱在怀里,抱得那样紧,似要将他嵌入她的身体中般,可是他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暖,而是刺骨的寒意,凉彻心扉。母妃见他无动于衷,便道:“乾伯,你快点回去吧。你心中的苦,母妃明白,可是……可是,咱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庙堂之上,良臣放逐,良将折戟,又有嬉太后垂帘听政,一手把握国之朝纲,权倾天下。咱们不能妄想反击她,你要切记,如今你刚刚登基,江山不稳,基业不定,你万不能与嬉太后作对。”
    闻言,他攥紧自己的手掌,银贝一般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清亮的黑眼里就似要迸出熊熊怒火来,一路燎原,摧枯拉朽。
    母妃捧起他的脸,泪如雨下,她哽咽道:“乾伯,让天下人以为你天性嗜杀暴戾,是嬉太后故意为之,你千万别气馁。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好乾伯,你的父皇是一代明君,你也必然是一代明君。记住母妃的话,高处不胜寒,你要成就自己的皇图霸业,注定孤家寡人,忍无人能忍,受无人能受。”
    母妃的话一句句绕到他心头,字字锥心,他替母妃一一拭去脸上的泪,道:“母妃不哭,孩儿明白了,孩儿这就离开。”
    话毕,他将跌落在雪地里的老画伞捡起来,交到母妃手里,便转身离开。背过身去的刹那,漫天雪花被凛冽的呼啸寒风吹得破碎,浪潮般一股脑袭来,簌簌落了他一身。他抬起像灌了铅似的腿,在雪地里深一步浅一步,缓慢离去。
    从鼎德殿到太极殿,那样短的路,他却好似走了一生,永远都到不了尽头。
    雪虐风饕,视线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密密麻麻的菲薄雪花,白茫茫一片,衬着周遭的凄淡景致,不断压下来,一直压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就似要窒息。
    回到太极殿,嬉太后着了一袭殷红色暗凤纹华袍,坐在凤榻之上,正持着一盏翡翠茶盏,气闲神定地品着茶。指尖的万寿护甲映着碧莹莹的茶水,绽着清冷的光,灼灼映在眼底,竟溅起一片无垠涟漪。
    他俯身向她行礼,声音异常凄惶,“儿臣拜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她却不理会他,自顾自地呷着茶。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的雪渐渐停了,日影西斜,嬉太后也终于有了动静,她搁下手中的翡翠盏,抬起手支着颐,宽大的袖摆滑了下去,上面的刺金绣九凤朝阳赫然映入他眼帘,异常刺目惊心。





     第一章:秦楼王孙难重偶(十三)
     更新时间:2013…11…1 15:11:44 本章字数:1376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的雪渐渐停了,日影西斜,嬉太后也终于有了动静,她搁下手中的翡翠盏,抬起手支着颐,宽大的袖摆滑了下去,上面的刺金绣九凤朝阳赫然映入他眼帘,异常刺目惊心。爱睍莼璩
    她道:“皇上下了早朝,不回来批阅政务,都做什么去了。”
    他心下思忖良久,才恭恭敬敬磕了头,道:“回母后,儿臣不喜欢批阅政务。今日下了雪,昔时隐藏在草木丛中的蝈蝈定然现了身,儿臣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便携了长命去御花园捉蝈蝈玩。”
    魏千振自小便跟着他,忠心耿耿,在这个人情炎凉的周王朝,除去母妃,恐怕只有魏千振对他是真心的了。因他们感情笃深,他便给魏千振起了个长命的小名,旨在希冀他长命百岁。
    闻言,嬉太后嗤笑一声,她将翡翠盏搁在漆金木盘里,砰地一声脆响,低低响起在这个偌大安静的太极殿里,空气一下子就凝固了。他的心咕隆隆一股脑地滚到薮幽深处,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黑色暗潮,将他周身淹没。
    他以为嬉太后知道他的真实去处,会大骂他一顿,没想到她却浅浅一笑,道:“皇上还是孩子心性,这么大了,该以国事为重。不过……”她话锋一转,眉间的璎珞殷红欲滴,衬得她眼波流转,潋滟生光,“不过,皇上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喜欢玩什么,哀家自是做不得主的。哀家只是希望皇上,要多多避嫌,什么地方该去,什么地方不该去,皇上心中定要有个主意,可千万别着了小人佞臣的道。”
    他的瞳仁缩成极尖锐的一点,钉子般扎在她脸上,眸底的熊熊怒火,就似快要冲出束缚去,将她燃烧殆尽,不留一点飞灰。然而他并没有发怒,而是垂首敛眉,攥紧手掌,从齿缝里迸出几个字来,“儿臣受教。”
    然而,他的忍让并没有让嬉太后放下戒备心来,而是愈发得寸进尺。同年十月,嬉太后将母妃幽禁在鼎德宫,禁止出入,逼迫他颁下让她参与朝廷政事的圣旨来。自古以来,后宫不能议政。嬉太后却枉顾祖制宗法,违背纲纪伦常,以他重病为由,强行垂帘听政,独掌后宫,逞擅朝堂。
    他虽极不愿意,却还是答应下来,自此之后,他便闲居在太极宫,做了个没有实权的傀儡天子。
    忍!忍!忍!
    他生命中的前二十年,都是在忍耐中度过的。在嬉太后面前,他时常装作昏庸帝王的模样,纸醉金迷,酒肉池林,不务政事,还时常耗费巨资来讨取嬉太后的欢心。背地里,他却设立鼎啻阁,广纳门下宾客,暗中培养爪牙,结识先帝时候的良臣名将,隐匿兵力,密密发展自己的势力。
    天嘉二年,八柱国将军之首的尉迟仁将一个影响了他一生的人举荐到他面前。那便是夏侯仪。





     第一章:秦楼王孙难重偶(十四)
     更新时间:2013…11…1 15:11:44 本章字数:1625

    天嘉二年,八柱国将军之首的尉迟仁将一个影响了他一生的人举荐到他面前。爱睍莼璩那便是夏侯仪。
    尉迟仁是前朝名将,年高德劭,深负盛名。却因与嬉太后有隙,被贬往抚州,领了个司马闲职度过余生。
    尉迟仁虽闭户不出,闲闲度日,不问政事,他的势力却还是深入朝廷之中,盘根错节,根深蒂固。
    他还是太子之时,尉迟仁便在他身边安排了六位贤明之士,辅佐他登基称帝,可惜后来,其中五名座下宾客皆被嬉太后以莫须有的罪名斩首除去,只剩下尉迟仁之子尉迟淳于一人。为了不辜负先帝重托,尉迟仁暗中栽培有志之士,只为有朝一日,他能摆脱外戚专权,独掌朝纲。
    夏侯仪从中脱颖而出。还是十几岁的年纪,却已经少年老成,文武双全,骁勇善战,沙场经验丰富,权谋之术更是无人能及。
    尉迟仁夸赞夏侯仪道:“仪儿这孩子,聪颖机智,卓然轻举,他的心魄与城府,博大而深沉,气度与风仪,雍容而绝世。他擅长权谋之术,尤其精于兵法,实属世间难得之人。去年他首次领兵出战,便以一万骑兵大败西凉十万之师,那一役,惊世绝伦,不止一扫吾朝以往屡战屡败的阴霾,还大涨了周国的赫赫威严,煊煊尊荣。他这样的人,到了朝堂之上,入则为相,出则为将,必然会为周王朝带来最鼎盛的时代,陛下……如今老臣能为你做的,不多了。能将世间最好的人才送到你手上,并且得到陛下的重视,带给周王朝清平盛世,便是老臣如今……唯一的愿望了。”
    话毕,尉迟仁拊掌拍了三下,伏阙已久的夏侯仪便应声从大雪中步入阁内,风尘仆仆。他面如冠玉,气宇轩昂,着了一袭紫绣长袍,外面披了一件乌云豹的大氅,薄白清透的雪花飞扑到他周身,落到发髻上,染白了两鬓。他抬起骨节俊秀的修长玉手掠过眉头,将飞雪捋去,留下一路的莹泽水迹。
    见到他,夏侯仪绝世倾城的面容簇地一声好似被火焰点着了,光彩熠熠,潋滟生光,他俯身跪倒,揖礼道:“末将参见陛下。”
    他连忙将他扶起来,笑道:“朕听尉迟将军夸耀夏侯将军威武神勇,智胜孔明,勇比子龙,还以为是何等龙精虎猛的奇人,如今一见,才知道夏侯将军原来是这般逸绝出尘,气度高华。仿若巍峨高山,气相雍容,又好似临风玉树,风度翩翩,浩浩中不失温文尔雅,狷狷中又不失赫赫威仪……的确是世间难得的逸群之才。”
    夏侯仪垂首敛眉,沉声道:“陛下如此赞誉,末将担当不起。”
    他笑出声来,“若夏侯将军都担当不起,这世间,便无人能担当朕的赞誉了。”话是这样说,他眸底却隐隐有一丝怒火在燃烧肆虐,一路燎原之势,有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决裂汹涌,顷刻窜下心头,溅起泼天的炽热气息。
    是的,他在嫉妒夏侯仪。
    嫉妒他的从容不迫,沉着冷静;嫉妒他天生气度高洁,逸绝出尘,遗世独立。嫉妒他虽生在寒门庶族,却有一股帝王神祗般的霸气,浑然天成;嫉妒他才智过人,虽只比他年长一岁,却已经名满天下,宇内称一。嫉妒他生性淡泊寡情,似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却把什么都收入囊中,轻而易举。
    原来,从那时起,他便对他生了嫉妒之心。





     第一章:秦楼王孙难重偶(十五)
     更新时间:2013…11…1 15:11:45 本章字数:1788

    候妤枝作为尚衣局的司衣,为了制出宫廷舞姬最需要的舞衣,她得到掌事大宫女玉醉曼的允许,特地来这场盛大宴会观舞,以便做出的霓裳符合舞姬的各种舞蹈动作。爱睍莼璩她立于汉白玉阶之下,抬眸,便看到灯辉之下的宇文临,姿态优雅,高贵不凡,有如岳出群山,俊然拔萃。
    不禁蹙眉深思,她以夷安楼楼主的身份与宇文临接触良久,自是知道他的脾性的。宇文临表面上看起来风流无度,不问朝政,内里却机智颖慧,满腹乾坤,是真正的人中龙凤。试问,他这样卓尔不群之人,又怎会甘愿被嬉太后控制数年?
    莫非,他……
    思虑蓦然被一阵玉碎之声打断,妤枝转移视线,只见喝得醉醺醺的独孤意,他蹒跚着步伐,一步步走近高高在上的天子,疯言疯语道:“陛下,吾独孤氏在周开国之前,便肝脑涂地,丹心赤忱,也曾誓死卫国,鞠躬尽瘁。开国之后,先祖亦称臣辅国,披肝沥胆,费尽心血……”说到后面,他竟激动得语无伦次起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只是,陛下,臣不甘心呐……不甘心呐……”
    妤枝望着酒醉之下神志不清的独孤意,不由得想到夏侯仪与她说过的话,幽幽一叹。
    那日,夏侯仪修长白皙的玉指里,正拈着一把玉剪子,仔仔细细地修葺他最爱的玉芙蓉,待到剪去几枝柯枝烂叶,他才幽幽对她说:“枝儿,功盖天下而震主,居功又不自省,屡屡冒犯天子,乃是触了历代权臣之大忌。那独孤意虽忠心耿耿,不怀二心,却与嬉太后为虎作伥,压朝纲,握国之政局,玩周天下于鼓掌间,早已为宇文临所忌恨。”
    他摘下一株玉芙蓉,别在妤枝鬓角,见眼前的妤枝眼眄秋水,鬟低鬓觯,净恬清丽若出水芙蕖,娉娉婷婷,便柔声笑道:“那独孤意竟还期望着恢复当初繁昌光景,当真是在做白日梦!”
    她不解,“如今宇文临掌权,独孤一族败落,朝中人人自危,明哲保身,王爷为何要剑走偏锋用独孤意呢?难道王爷不怕,引火烧身?”
    听她此言,夏侯仪深深地凝视着她绝美的脸,笑道:“妤枝,本王用独孤意,自是发现了他剩下的用处。祸起萧墙,鹬蚌相争,你说——得利的是谁呢?”
    她恍然大悟,“是渔翁!”
    夏侯仪蓦然笑开,金灯玉影之下,他的黑眸深滟如幽泉,浮动着波云诡谲的浅浅光泽,“又长进几分了。”
    思及到此,妤枝眸光流转,水意潋滟。殿内灯辉流射、美焰炫彩,玉盏玲珑水晶杯,觥筹交错。
    琅琊王夏侯仪正看好戏般地望着宇文临与独孤意。
    像是察觉到有人观察他似的,夏侯仪深瞳一转,但见妤枝一身素色宫装,容颜净恬,皎洁如玉,如一朵亭亭玉立的绮里绽放在众多宫婢之中。
    他遥遥向她举杯。
    点墨般的凤眸中波光潋滟,诡色深深。
    沉默许久,宇文临搁下手中的玉龙螭谷纹璧盏,轻轻起身,颀长伟岸的身躯在炫彩流辉下显得愈加高贵,优雅如鹤。
    他瞥了一眼汉白玉阶下神情颓唐的独孤意,慢慢拾阶而下,淡淡地说:“爱卿这是何苦?朕……岂是这般无情无义之人?”他慢慢扶起醺醺醉倒在乌金锃亮地板上的独孤意,沉声道:“朕知道爱卿忠于社稷,爱卿有运筹帷幄之谋,决胜千里之计,这些年来,为周王朝费尽了心血……朕,对爱卿也曾有过肱骨之寄……”





     第一章:秦楼王孙难重偶(十六)
     更新时间:2013…11…1 15:11:45 本章字数:1733

    闻言,独孤意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紧紧抓紧那个年轻天子的玄色袖摆,道:“陛下,先帝曾嘱咐微臣,尽心竭力辅佐陛下。爱睍莼璩吾独孤氏,四代皆为人臣,无不忠肝义胆,竭尽心血辅国……当年朝廷倾危,疲弊积弱,又有逆谋作祟,同恶相求,反乱朝纲。是微臣之父率思归之众,以顺讨逆,平定四海,周王朝才得以国泰民安的啊……”
    说到最后,独孤意泫然泣下,“陛下,即使吾独孤氏没有功劳,亦有苦劳啊!陛下,陛下……”
    曾经不可一世的当朝左丞独孤意,手握朝中大权,总领百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与嬉太后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掌握周王朝半壁江山,如今却这般潦倒颓丧,懦弱不堪。
    世事变化,转眼成败,可见一斑。
    妤枝突然明白了。
    其实宇文临,并非甘愿被嬉太后控制数年,也并非真正对独孤意有过肱骨之寄。他只是在处心积虑,静待良机的到来,再决胜千里,一举占鳌。那些年,他力量太弱,与嬉太后独孤氏的争斗中,不宜草率擅动。一动而牵扯众多,他只会如以卵击石、蚍蜉撼树般,败得一塌糊涂。
    宇文临扬了扬手,幽深的瞳孔中瞬间有波云诡谲的潋滟光芒熠熠闪烁,他道:“朕闻仁义,行之则为君子,违之则为小人。爱卿之功,独孤氏之仁义,朕看在眼里,定会蹈履名节,褒奖汝之德行。但是……既身为人臣,人臣之过,便如日月之蚀,更是忽略不得……朕不想行之差池,遭到世人诟病!”
    听见宇文临如是说,独孤意大悲。
    他松了攥紧宇文临袖摆的手,忽然悲声高歌:“《燕歌》远别,悲不自胜;楚老相逢,泣将何及。畏南山之雨,忽践秦庭;让东海之滨,遂餐周栗……钟仪君子,入就南冠之囚;季孙行人,留守西河之馆。申包胥之顿地,碎之以首;蔡威公之泪尽,加之以血……呜呼!春秋迭代,必有去故之悲,天意人事,可以凄怆伤心者矣!”声音凄惶而战栗,泣零涕下,闻者无不哀恸。
    这出戏,是结束了吧,那么下一出……
    候妤枝收回视线,将灼灼的目光放到长袖曼舞的舞姬身上。
    殿中,雕牙层阁,琼檐玉砌。
    丝竹管弦之声蓦然大盛,绰约多姿、衣裙飘曳的美姬如彩蝶般翩然而舞,其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妙曼不可方物。那领舞的女子,面带薄纱。只见她长袖翻卷,彩带飞舞,裙摆轻扬,便如破水而出的凌波仙子,踏波而来。
    一时间,香泽扑鼻,艳光四扬,绝代风华铺天盖地。
    鸾凤凌云,必资羽翼。
    所以,她的那出戏,便是攀援着他人羽翼,凌云直上九天。
    如夏侯仪所言,她必须成功。
    就在众人关注独孤意之时,那舞姬蓦地掷开双袖,如水墨画般朝着猝不及防的宇文临泼去。长袖当中,却突然泼出一柄明晃晃生寒的剑光,杀气迭起,电掣风驰般,极速袭向宇文临。在明晃晃的剑光中,那舞姬脸上的薄纱被凛冽寒风扬起,妤枝心神一震,有一瞬间的恍惚。
    白绿——
    竟是白绿?怎么会是白绿!





     第一章:秦楼王孙难重偶(十七)
     更新时间:2013…11…1 15:11:46 本章字数:1756

    然而,严峻情势却不容她多加思量,眼见着那匕首破空而出,直直朝着宇文临袭去,妤枝惊呼:“陛下,小心——”下一刻,她提起绿罗裙,纵身飞扑过去,硬生生挡在周天子宇文临身前。爱睍莼璩
    龛焰犹青,炉香未尽。
    忽听袅袅不绝的一片丝竹曲乐之声中,夹杂着一声凄怜惨叫,众人回过神来之时,便见一位妙曼的宫装女子,如被人轻轻折断的淡色清荷般,慢慢倒在周天子宇文临面前。一支镶宝凤蝶鎏金银簪从她发梢滑落,划过如藻如瀑的青丝,直直滚至汉白玉阶下。
    寒光划过画屏,血色溅上锦帷。
    风气森森,潋滟生寒。
    凌空袭来的锋利匕首从她前胸穿骨而入,再从她的后背破骨而出。
    鲜血四溅。
    翠色宫装被洇染出一大朵一大朵的殷红花朵,如泣血的蔷薇,如啼血的杜鹃花。
    那一瞬间,候妤枝只觉眼前视线一花,胸口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痛楚。那痛楚立时就如沿着撕裂了的锦帛的经纬绵延开来,不留丝毫罅隙开在她如晚荷的颜上。强忍住蚀骨撕心般的疼痛,她艰难地抬起眸子,凄楚地望向夏侯仪的方向。
    夏侯仪赤红着一双幽深瞳孔,目光大乱,像是猛烈隐忍,又像是极度狂乱,如同一只被熊熊大火烧毁了栖息之地的孤独苍鹰,被迫落脚于残骸枕藉、尸骨森森的荒原,不甘心,亦痛心。
    手中的玉盏已被他一掌握碎。
    滴滴殷红的血溅在锃亮乌金的玉石地面上,像是盛开了数朵煞人的花。
    你,竟会有这样伤害自己的时刻么?
    倒地之前,妤枝灼灼地注视着双目赤红的夏侯仪,扬唇,浅浅一笑。
    这样,便够了。
    笙箫鼓乐之音、丝竹管弦之声在刹那戛然而止。
    众人僵在原地,呆若木鸡。
    “宇文临,拿命来——”
    花柔水媚的舞姬们,顷刻敛去了所有的似水温柔,变身为最妖治美艳的杀手,舞出长袖,持着利刃兵器,化作数道幽幽晃荡的凌厉寒光,便如惊雷掣电般,破空而发,向宇文临各处要害袭去。
    千钧一发之时,宇文临反应过来,他立时抱住面前缓缓倒下的候妤枝,伟岸身形微转,便横掠五尺之远,躲开舞姬们的再一次袭击。
    “护卫陛下离开!”
    骠骑大将军尉迟淳于大吼一声,便一脚踢开眼前的酒席,拔出腰间长剑,携着宫中御林军与舞姬们拼作一团。
    刀光剑影间,宇文临抱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女子,迅速退至乾元殿内室。
    “来人——传御医!”
    茶驼色内官服的侍者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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