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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马玉堂(满座)-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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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放下茶碗,整整衣冠,便直奔文渊阁。
  皇甫潇单独一间房,在二楼右手边。赵昶是首辅,单独一间房,在二楼左手边。他们的随从都不得进入,只有几个小太监在这里侍候着。
  皇甫潇与赵昶之间的矛盾已经由暗转明,除了每天的例行公事外,两人从无私交,见面时也只微笑拱手为礼,偶尔寒暄两句天气,有关朝堂之事只在内阁议政时才会讨论。因皇甫潇是摄政王,总揽朝政,皇帝每日下朝后会驾临文渊阁听政,但尚未亲政,所以最后决定仍由皇甫潇来做。内阁诸相渐渐分化,君臣矛盾也被挑起,文渊阁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紧绷。
  章医正到来时,已近午时。皇帝像往日一般赐膳,阁臣们都不回府,用完膳后会在各自屋子里间的小床上躺一躺,下午再接着看折子。皇帝年少,虽已有雄心壮志,要做盛世明君,却也不愿天天对着勾心斗角的臣子们吃饭,便常常借口去陪太后用膳,一到午时便离开。这些宰相们自然不能拦着皇上尽孝,等皇帝一走,也不装和睦,直接命小太监把饭菜分一分,端到各自的屋子里。
  章医正走进皇甫潇的屋子里,就看见窗下的小桌上放着四盘菜、一碗饭。皇甫潇正在洗手,还没上桌,看见他进来了,便问道:“替我母妃请过脉了?怎么样?”
  章医正笑着行了礼,温言细语地说:“老王妃只是有些累着了,并不严重,只要多歇息,不要见风,进些温补的饮食,养两日就能恢复。”
  “那就好。”皇甫潇擦干手上的水,示意小太监出去,然后坐到桌前,淡淡地道,“一起用点吧。”
  章医正很不爱吃御厨烧的温火膳,嫌这些东西中看不中用,吃下去对己身有损。他是名医,特别讲究饮食养生,虽不敢对皇帝明言,却是能不吃就不吃,尽量回府用膳,这时便也拱拱手,客气地道:“多谢殿下,臣只有几句话,说完就回去,不耽搁王爷用膳。”
  皇甫潇很了解他,也不勉强,微笑着点了点头,“好,那你说。”
  章医正抬眼看了看屋子里和门窗外,确认没人听到他们的谈话,这才轻声道:“臣为老王妃请过脉后,又为王妃请了平安脉,虽不能完全确定,但大致也是有数,便来向殿下禀报。”
  皇甫潇略感诧异,“可是王妃有什么不适?”
  “那倒不是。”章医正笑得很从容,“若是臣的诊断无误,王妃应是有喜了。”
  皇甫潇猛地站起身来,从所未有的面色大变,似惊似喜,又不敢相信,“当真?”
  章医正微微点头,“目前月份尚浅,不敢完全确定,半月之后,臣再去王府为王妃请脉,当可确认。”
  这么多年来,皇甫潇早就听惯了后妃们、朝臣们、太医们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早就养成了冷静以对的习惯,从来不会被那些拐弯抹角的话逼急,总会耐心听完,并分析对方的话里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可是,此时他却大异平常,对章医正的话有些不耐,略微发急地道:“你就实说,到底是不是?就是以后证实不是,本王也不会怪罪于你。”
  章医正满脸诚恳,“殿下,臣第一次为老王爷、老王妃请脉,至今已有二十年,从未敷衍过,实是王妃与殿下成亲的日子太短,脉象不显,故不敢妄断。若是咱们燕国女子,在这么短的时候肯定是把不出滑脉的,惟有王妃娘娘身子极为康健,气血充实,脉如走珠,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十分明显突出,臣又有多年经验,这才能够察觉,应是滑脉。”
  皇甫潇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眼里出现一丝喜悦,显然心里已是狂喜,连面上都有些控制不住了。他坐下来,伸手虚握成拳,挡在唇边,轻轻咳了几声,这才抑制住自己沸腾的心情,低声问:“现下王妃要注意什么?”
  “臣没跟王妃明言,恐娘娘年轻,沉不住气,反而有碍,但老王妃已是明白了。”章医正字斟句酌,“王妃因从小习武,此时刚过及笄之年,精力充沛,元气十足,又心胸开阔,性情明朗,实不必忌讳太多,只注意不要太过疲累,少食寒凉之物即可。像咱们燕国的大家闺秀,很多都生来体弱,底子薄,所以一旦有了喜就会拿保胎药和补品当饭吃,王妃却不必如此,饮食起居就像现在这样就很好,只注意不要碰一些禁忌的药物、香料和互相冲克的饮食。”
  他说得含蓄,皇甫潇却能完全领会,如果无双真的有孕了,那最需要注意的就是被人下毒手暗害。章医正说完,等了一会儿,见摄政王沉默不语,便试探着道:“若是殿下没什么吩咐,臣就告退了。”
  皇甫潇的心很乱,一时理不出头绪,想不起要叮嘱他什么,只吩咐了一句,“此事切记不可对外透露。”
  章医正连忙答道:“臣明白。”
  “很好,辛苦你了。”皇甫潇终于有了一点笑容,对他点了点头,“赶紧回去用膳吧,别伤着身子。”
  章医正的确很讲究这个,于是对他行了礼,便退出房门。
  皇甫潇坐在那里,完全忘了吃饭,却一点也没觉得饿。他的心里塞得满满的,全是喜出望外。过了良久,来收拾碗碟的小太监从门外进来,看到桌上一点没动的饭菜,不由得一怔,赶紧小心翼翼地地说:“殿下,是否这些菜不合胃口,奴婢马上去换。”
  皇甫潇回过神来,淡淡地一摆手,“不必了,你收走吧。”
  那小太监松了口气,立刻答应着,将桌子收拾干净,提着食盒离去。
  皇甫潇再也坐不住,起身就直奔宫外,在宫门处取了马,带上随从,风驰电掣般回了王府。略一思忖,他便去了萱草堂。
  无双不在,老王妃正与余妈妈展望未来孙子的英姿。见到他进来,余妈妈笑眯眯地上前行礼,便退出房去,跟避在外面的大丫鬟一起守着。
  老王妃与儿子对视着,都脸带笑容,喜悦无限。
  皇甫潇怕万一不是,母亲会失望,于是上前坐到老王妃身边,温和地说:“或许不是,毕竟日子太短,不能确诊。”
  老王妃这时倒豁达起来,“先让我高兴了再说。”
  皇甫潇就笑着点头,“其实儿子也挺高兴的。”
  “是啊,你就要做父亲了。”老王妃十分感慨,“等了多少年啊。”
  皇甫潇从初次成亲至今,已有十余年,身边的女人算起来统共也有过二、三十个,却到现在才有了一点孩子的影子,饶是他心坚似铁,也感觉到几分酸楚。
  老王妃拉着他的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感慨万千地说:“你这个媳妇娶得真好。”
  “是啊。”皇甫潇愉悦地笑起来,“她的确是个贤妻。”
  
  第71章 福星
  
  “你媳妇是个心宽的,有什么难处也不叫苦,自己就料理了。”老王妃笑着叮嘱,“现下你要多照顾她,可别让她怄了气。另外,你那些女人也要管严些,规矩上不能乱,尤其是不能让那起子眼空心大的犯了糊涂,下手害你媳妇跟儿子。”
  女人多了,男人却只有一个,必然会争风吃醋,这些老王妃都是心中雪亮。她们对她一向恭敬,也没对她儿子下药之类的乱来,只是送汤送水送衣裳鞋袜,到路边截个人,在人前含蓄地争个宠,都是无伤大雅的事,她也就当没看见。尤其是前面那个儿媳没了之后,老王妃都揣着明白当糊涂,她儿子去宠谁都没关系,只要能生孩子就行,可惜,谁都没那个福气。现下这个新娶的儿媳很争气,看着就是个能生的,就算这次最后并不是有了喜,也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的,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那些后宅的阴私手段坏了她的身子,那就是毁了他儿子的希望,毁了勇毅亲王府的未来,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皇甫潇比母亲还要明白,肯定地道:“母妃放心,儿子自会护着她,不会让她受丁点损伤。”
  “那就好。”老王妃放开他的手,“快去看看你媳妇吧。我今儿让她在我这儿歇着,不让她累着,可把她拘得够戗。我看着就觉得这孩子真好,就是活泼了些,前儿还想去骑马,幸好被她奶娘死死堵在屋里,就是不肯放她出去。她身边那两个妈妈是个好的,再加上你给她的荣妈妈,应该齐全了,我就先不给人了。”
  “嗯,先维持现状吧,也免得惹人猜疑。”皇甫潇起身道,“那我去无双殿瞧瞧。”
  “去吧,去吧。”老王妃笑着挥手,心情无比舒畅。
  皇甫潇大步走出去,看了一眼笑容满面的余妈妈和一无所觉的几个大小丫鬟,什么也没说,就走出院门,去了无双殿。
  无双已经用过午膳,那些菜色丰盛得让她狐疑,但是文妈妈的安排总是为她好,所以她没有多问,吃得很香,让赵妈妈、荣妈妈都乐得眉开眼笑。
  她没有午睡的习惯,只是有时候觉得困倦,就躺下歇一歇,并不是每天都要在用膳后歇息。今天老王妃和几个妈妈都异常高兴,让她很困惑,于是便毫无睡意,放下碗就想出去走一走,却被文妈妈拦住,柔声细语地坚决不准她出门。赵妈妈便趁机劝她在榻上靠一靠,看看闲书游记啥的,总之少活动就行。
  她握着书册,眼珠子转来转去,正琢磨着这几个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到皇甫潇进来了。
  “咦?你今儿回来得这么早?”她脱口而出,然后才醒悟过来,打算起身去服侍他更衣。
  皇甫潇连忙制止她,“你躺着,别起来。这里有的是人侍候,哪需要你做这些小事?”
  他的声音很温柔,脸上的笑容很愉悦,无双眨了眨眼睛,忍不住问:“难道今天有什么喜事?”
  皇甫潇轻轻笑出声来,“嗯,听说太医来给你们请脉,母妃和你的身子都很好,这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无双有些不以为然,“母妃一向身子骨好,我就更好了,这有什么?很平常嘛。嗯,你也很康健,那岂不是比天还大的喜事?”
  皇甫潇被她毫不客气的批驳逗笑了。在他心里,夫妻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不必客套礼貌,不用小心翼翼,相敬如宾,而是有啥说啥,嬉笑怒骂,那才是真正一家人的感觉。
  脱下朝服,换上常服,他对荣妈妈说:“我还没用午膳,随便弄点吃的来。”
  荣妈妈一惊,赶紧去了小厨房。
  皇甫潇走到榻边,挤到无双身旁靠着,伸手接过茉莉递过来的茶碗,边喝边道:“你要是觉得闷,咱们可以乘船去湖上玩。”
  “没劲。”无双的眼睛闪亮,“我想去大青山骑马打猎。”
  “不许。”皇甫潇回答得很干脆。
  无双立刻变得无精打采,“我是马背上长大的,喜欢山林原野,不喜欢在水上玩。”
  皇甫潇喝了两口茶,把碗放下,温和地道:“嗯,那等我这一阵忙完,就带你去大青山散散心。其实我本想着等到六月,就送你和母妃过去避暑。”
  “真的?”无双高兴起来,“太好了,那我就等到六月好了。”
  皇甫潇抓住她的手,轻声责备,“开心就开心,别手舞足蹈,当心身子。”
  无双怔住,呆呆地看了他半晌,然后一脸怀疑,“我发觉你们今天一个个都好奇怪,老叫我当心身子。我好着呢,要当心什么?”
  若是别的女人能让王爷如此温柔关怀,早就感激涕零,泪盈盈地甜言蜜语、歌功颂德了,这个新王妃却半点不领情。皇甫潇很无奈,“这不是关心你嘛。端午宴会办得很成功,之前筹备的那么些日子,之后还有几天才能收拾妥当,都是你在理事,费心费神的,不好好歇息怎么行?”
  无双果然感动了,伸手挽住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那就多谢王爷关心了。嘿嘿,我还以为我得了什么重症呢,吓了一跳。”
  “你啊。”皇甫潇叹气,“少去想那些有的没有,要听母妃的话。还有赵妈妈、荣妈妈、文妈妈,都是为你好,你要听她们的话,吃好喝好睡好,不经我允许,不准骑马,不许练武,知道了吗?”
  无双扁了扁嘴,却不肯答应,转头佯装看窗外的风景,低低地嘟囔,“管头管脚的。”
  “我不管你谁管你?”皇甫潇故意板起脸,“你在府里好好的,不用去给母妃立规矩,也不必让别人来给你立规矩,像以前那样过日子就很好。你放心,我必不让你受委屈,会一直陪着你的。”
  听到这种了不得的承诺,无双高兴了,转过头看向他,立刻敲钉砖脚,“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可没逼你啊,你堂堂摄政王大千岁,说话可要算数啊。”
  皇甫潇啼笑皆非,“你就不能装装样子,扮一下贤妻?”
  无双扑进他怀里,伸手搂住他的腰,很无赖地说:“大丈夫……不对,大女子……也不对,小女子光明磊落,如君子般坦荡,从来不装。”
  皇甫潇哈哈大笑,将她环抱住,小心翼翼地躺下,让她在自己怀中靠得舒服些,这才道:“我就喜欢听真话。”
  无双理所当然地道:“我来之前,母妃就说过,中原人个个机灵,一句话里九弯十八拐,每个字里都埋着陷阱,我根本不要去跟你们比这个,只要自己过得快活就好了。”
  “岳母大人说得很对。”皇甫潇轻柔地拍了拍她,“你做了我的王妃,若是让你过得不好,岂不是误我一世英名?”
  无双嘿嘿轻笑,很是得意。她母妃说的话总是对的。
  皇甫潇正要哄她午睡,小厨房为他做的膳食送了上来。他便放开怀里的人,坐到桌边,先把饭吃了。
  无双精神奕奕,根本就没有半分睡意,也跟着坐到桌边。赵妈妈趁机盛了一碗枸杞乌鸡汤,放在她面前。她闲着无聊,便拿起小勺,有一下没一下的,竟是喝了大半碗,让旁边看着的皇甫潇暗暗满意。
  用完膳,他决定今天下午好好陪陪自己的王妃,可他的长随却过来禀报,“王爷,齐大人有要事,请您去前面书房商议。”
  他只好柔声吩咐无双睡一会儿再起来活动,然后就去了外院书房。
  齐世杰的神情很严肃,“我刚得到消息。两宫太后召见了钦天监,要他重新掐算黄道吉日,让皇上提前大婚。”
  皇甫潇皱起了眉,“她们打算定在什么日子?”
  “就这两个月,最好在六月,因七、八月太热,立后大典太繁琐,怕皇上、皇后会受不住。”齐世杰有些困惑,“怎么忽然闹这么一出?”
  皇甫潇眉头深锁,轻声道:“今儿一早章医正来府里为王妃请脉,从脉象上看,很可能王妃已经有喜。”
  齐世杰猛地看向他,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惊喜交集,“这可是大喜啊。”
  “是啊。”皇甫潇却毫无喜色,“当时在场的只有母妃和荣妈妈、赵妈妈、余妈妈,章医正又并未明言,连王妃都不清楚。章医正回宫后,到文渊阁悄悄告诉了我,可以肯定,当时无人偷听。我回府后就去了萱草堂,房里只有母妃和余妈妈,应该正在谈论此事。我觉得这个消息多半是府里的人传进宫去的。”
  齐世杰根据他的话前后一想,也点了点头,“嗯,很有可能。”
  皇甫潇脸色阴沉,毫不犹豫地说:“查。萱草堂和无双殿的人全都捋一遍,只要有半分可疑,立刻清出去。”
  齐世杰起身答道:“下官马上就办。王爷放心,下官会加派人手,必护王妃周全。”
  皇甫潇面色稍霁,眼神变得柔和下来,“府里的采办都要再三查明白来龙去脉,食材、熏香、茶叶、饮水等等,都要注意。”
  “下官明白。”齐世杰笑道,“王爷不必太过担忧,这是咱们王府天大的喜事,也是最重要的事,谁也不敢轻忽懈怠。”
  “嗯。”皇甫潇微微点头,“此事暂时秘而不宣,毕竟日子太短,还不敢确定。”
  齐世杰应道:“是。”心里却暗暗地想,这位北国来的公主真是王爷的福星啊。
  
  第72章 娘家人
  
  无双越来越觉得奇怪。
  从那天章医正过来请了脉之后,从老王妃到王爷,都对她非常好,无双殿的几位妈妈更是照顾得她无微不至,更在身边跟了不少人,走一步路都有十个八个丫鬟婆子跟着,这对于一个健康活泼的十六岁少女来说实在烦不胜烦。
  她忍耐了三天,便命管事备车,要去迎宾馆见范文同,其实是想见舅舅。
  赵妈妈想要阻止。她恨不得王妃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无双殿里,不要多走一步路,直到确认是否有喜,那时就可正大光明地请王妃好好养胎,胜过现下这等隐匿不明的情形。
  无双看着赵
  妈妈脸上的犹豫焦虑,好奇地问:“赵妈妈,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说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
  赵妈妈哭笑不得,只能暗自叹气,“我的小祖宗啊,您现在是王妃,可不能说出去不出去啊。”
  “做了王妃还不能说出去就出去,那还有什么意思?”无双胡搅蛮缠,“你去告诉他们,不要摆王妃鸾仪,咱们微服出去,要么骑马,要么乘车,动作快些。”
  赵妈妈只得妥协,“骑马是万万不可的,只能乘车。”边嘀咕边往外走,派人通知车马房的管事。
  乌兰和珠兰服侍王妃更衣梳头,笑着说:“赵妈妈最近两天紧张得很,大概是怕王妃累着。那端午大宴那么麻烦,王妃第一次掌总,确实太耗心神。”
  无双看着铜镜,无奈地叹息,“从没见过赵妈妈那般紧张,还是带她出去走走比较好。她和文妈妈把心思全都扑在我身上,连丈夫儿子都顾不上了,想想真过意不去。”
  “王妃待妈妈们好,她们当然也是全心全意对王妃。”乌兰给无双簪了一支玉叶牡丹头钗,笑着劝解,“王妃不要心烦,赵妈妈待王妃一片赤诚,也是关心则乱。”
  “我知道,赵妈妈她们都是好心,所以她们怎么念叨,我都能忍着。”无双对着铜镜瞧了瞧自己的发式、仪容,满意地点了一下头,便起身往外走。
  车马房管事在赵妈妈无穷无尽的唠叨下准备了一辆无比稳妥的马车,其实是王爷前两天就吩咐他特别加固并重新修饬内厢,以备王妃使用,此时便套上四匹健马,拉出来等着。
  车厢宽敞,里面铺着厚厚的棉垫和两层毡毯,十分松软,左右暗格里放着书、棋、茶叶、零嘴,小桌子钉死在厢壁上,表面镶有隔条,可以固定住茶壶、茶碗。现在是夏天,特制的烹茶火炉和各种取暖用的物什都没安上去,以后再热一些,会有冰盆放进车厢。总之,这辆马车虽不算极尽奢华,却也是非常舒适。
  无双在赵妈妈和荣妈妈小心的护持下坐进车厢,靠在软垫上打量了一下四周,笑着点头,“这是新做的车子吧?搞得不错,很舒服。”
  荣妈妈立刻接道:“能得王妃这一句夸奖,那车马房的管事可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无双笑吟吟地说:“那管事办差很用心,回来后记着赏他。”
  “是。”荣妈妈答应着,从旁边的丁香手里接过茶来,放到桌上。
  马车行得很稳,从勇毅亲王府到迎宾馆本也不太远,又在内城,中途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他们很快就到了。
  范文同已经等在门口,见到无双下车,就上前行礼,“下官见过王妃殿下。”
  “范大人免礼。”无双笑着走进大门,“你们过些日子就要回去了,我过来看看。”
  “是,王妃请。”范文同引着她去到正院。
  这里原是无双住着,她出嫁以后,这里依然保留着,送亲使团和后来的歌舞队都住在正院周围,那些能歌善舞的草原儿女都是闲不住的,此时迎宾馆中乐曲飘扬,歌声阵阵,充满异族情调,很是欢快。
  无双眉梢轻扬,唇角含笑,“听到这些歌声,我一下就觉得好像回到家了。”
  范文同轻笑,“要不,王妃把歌舞队留下吧。”
  “不。”无双轻轻摇头,“还是让他们回家吧。我嫁过来倒也罢了,何苦让他们骨肉分离?”
  范文同无声地叹了口气。自古以来,公主和亲,都不是什么好事,虽说公主是从苦寒的关外嫁到富饶的关内,夫婿也很好,乃是权倾朝野的铁帽子亲王,如今看来,夫妻也算恩爱,日子过得挺好。但是,范文同并不是见识浅薄之人,他非常清楚,无双嫁过来,就如同把冰山上的雪狐带到江南,放到鲜丽缤纷的锦鸡群里,外人瞧着好,其实不一定。这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天幸公主性情爽朗,心胸开阔,在什么地方都能自得其乐,倒像是北方原野上的劲草,风吹不折,雪压不垮,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范文同陪着无双走进正院,赵妈妈将荣妈妈引去厨房检查食材,乌兰和珠兰也把跟来的其他丫鬟带去准备茶水点心,不让王府中人看到他们去见安七变。
  范文同带着无双绕过正房,穿过花园,走向湖边的敞轩,轻声说:“国舅爷这些日子都没出去过。有不少权贵和文人墨客得知他下榻于此,纷纷前来拜望,国舅爷谁都不见,因素性如此,倒也没人怀疑。下官每天与国舅爷聊聊诗文书画,偶尔手谈几局,颇为惬意。国舅爷惊才绝艳,下官远远不及,以前却自负才名,真是坐井观天,实在惭愧啊。”
  无双笑道:“范大人才华横溢,精明强干,母妃以前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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