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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您雨露均沾-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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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春抬起眼来,朝婉兮望过来:“令主子,那也唯有从你身上来下手。唯有伤了你,才能叫皇上心疼,也才能让皇上不顾一切,真真正正地恨到了皇后主子去!”
  婉兮皱眉。
  念春一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你以为,若我不做那些事,皇后就不会害你了么?你别忘了,从你刚一进宫起,她就已经记恨皇上对你的心,已是开始布局算计了你去!便是连将我放到陆小主身边,也是她早就布好的一步棋!”
  “我知道。”婉兮垂下头:“用蜂子害嘉妃,嫁祸于我,是你干的;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是你干的?我倒要问你,我那年的那场疙瘩,是不是你?”
  “嗤,”念春又嗤了一声:“你当我在长春宫的日子,真的就有那么顺遂么?她什么事,都是我能有机会单独替她策划出来的?”
  “皇后是什么样的人,她岂会对我毫不设防?更何况我回到长春宫的时候,宫里还有挽春和引春,后来她又提拔起来了驻春和回春,哪个又是好相与的?”
  婉兮眯眼凝视念春:“不是你?”
  念春冷哼一声:“我那会子还在指望你把我带出长春宫呢!我如何还能做那事?”
  婉兮微微垂首:“知道是谁干的么?”
  念春哼了一声:“那件事说白了,最关键的人是玉烟。唯有选定了玉烟这样合适的人,送进你宫里叫你半点都没有防备,才有可能做成这事。你只要想明白玉烟是怎么能进你宫里,你便明白了!”
  婉兮凝住念春:“……玉烟是玉壶跳进来的,我自然相信玉壶。你是想用这话再挑拨我怀疑玉壶去?”
  念春又是冷笑:“如今还说这样的话!你也不想想,后来又出过什么样的事,玉壶难道没再出事么?”
  婉兮心下咯噔一声:“这么说来,就算没有后来的事,你们也险些利用了玉烟的事来离间我跟玉壶?!”

  ☆、三卷59、嫁祸(3更)

  三卷59、嫁祸(3更)
  “是啊。”
  念春眸光平淡无波:“只可惜后来玉烟是皇上下旨给赐死的,旁人倒不好再追究了。否则若是你自己动了手脚,这件事后来必定要闹开,终究那疙瘩不是你一人得了,连皇上也染上了,皇后自然有口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况且那会子不光皇后要查,还有皇太后呢。皇后只需凡事都借皇太后的手就是了~”
  婉兮轻轻闭上眼:“你们是想将那谋害圣驾的罪名先安到我头上,我若处置了玉烟,你们也会说我是做贼心虚,先杀人灭口。”
  “而如果你们没能按住了我,又或者是皇上关键时刻救了我去,你们还可以杀个回马枪,将罪名全都安到玉壶头上去!”
  “终究那会子我刚进封,凡事都还没有经验。宫里的女子都是她做主挑进来的,我因信她,便都收了。你们自然可以说,她挑玉烟进来就是在蓄谋了。这样一来,疙瘩的故事便只与她有关,倒与其他宫里的人都没有牵连了。”
  念春冷冷挑了挑唇角:“玉壶原本从前在进宫之前就起过疙瘩,她便自然是知道那疙瘩的情形和危害的,故此将疙瘩的罪名安在她头上,自是顺理成章。”
  “一旦罪名罪名揭露,你宫里自然落得个主仆失和的名声去。她害你倒还无妨,她却也担谋害圣驾的罪!到时候都不用皇后站出来治罪玉壶,便是皇太后也早就下旨赐死玉壶了。便到时候即便是皇上,也救不得了。”
  婉兮都忍不住冷笑:“你们好歹毒的心肠!玉壶不过是我选走的人,你们便要这样报复她?!”
  念春倒抬起眼来,淡淡瞟着婉兮笑:“我们?令主子,没我的事。不过你将我算在内,我也可以理解:终究你带走的人是她,不是我。不过令主子还要好好想想,她从前得过疙瘩的事儿,发生在她进宫之前,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婉兮高高扬起头来,心下便也是苍凉的沉肃。
  是啊,是了。玉壶得疙瘩的事,这宫里从头到尾知道得最为清楚的,唯有皇后罢了。便是还在长春宫里的挽春,都未必知道得那么清楚。
  “所以,还是皇后。”婉兮重又坐回去,幽幽垂下头去。
  念春轻哼一声:“说到底,真正是我动手害你的,不过是嘉妃这回引蜂子的事情罢了。可是即便是这件事,也早就是皇后要办的,我只不过揽过来用了我的法子罢了。就算不是我,她也会另外叫挽春她们想旁的法子的!”
  “是么?”婉兮抬头望向夜空:“那上回凤格诬陷我与九爷私会的事,又该如何解释?”
  婉兮垂下眸子,盯住念春的眼睛:“那回我要去西苑,总需要一个缘由,我便拜托了你,就说是要到西苑去跟你家里人取些花土来。故此我去西苑的事,除了当时的献春之外,也只有你知道得最为清楚!”
  念春这才垂下头去,轻哼一笑:“那倒是。可是你也别忘了,总归我是看献春不顺眼的,你与她总比跟我好,我便是借那件事叫你跟献春生了嫌隙罢了。总归那件事牵扯到九爷,皇后不会不管,所以最终伤不到你就是。”

  ☆、三卷60、旧物(4更)

  三卷60、旧物(4更)
  婉兮淡淡垂眸:“哦,原来你坑害我和九爷,只是因为看玉壶不顺眼……”婉兮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物件儿,摊开了,放在那盏素白的羊角灯下。
  “那你瞧瞧,这是什么。”
  念春一看那物件儿,双眸便是圆睁,脸色即便浸在夜色里,却也有些苍白了。
  “……怎么,会到你了手上?”
  婉兮便笑了:“怎么会到了我手上?念春,你问得怎么这么可笑啊。这本来就是我的物件儿,它不回到我的手上,又还该在哪儿?”
  灯光幽幽地白,照亮那桌子上摊开的物件儿上。
  是一幅刺绣,颜色有些旧了的。倒是不知是因为时日久远,还是被人摩挲过太多回,故此才半褪了色去。
  一件荷包,上头绣着“神兽”熊瞎子。
  。
  “哦,或者说,它也不完全是我的物件儿了。”
  婉兮伸手摩挲着荷包:“因为虽说是我绣的,可是我后来送给人了,所以这物件儿的归属,便也早就变成那个人了。”
  婉兮幽幽抬眼,瞟着念春的神色,“更何况,就连这刺绣如今也变了样子,再不是我从前绣的那一头熊瞎子——熊瞎子还是熊瞎子啊,可是这眼皮上的细节都变了。只是大体轮廓还是原样子,我猜是有人将原来我绣的都拆下来,然后又对着留下的针眼儿,用自己的手、自己线重又绣上去的。”
  “只是最后终究还是不甘心,故此在我绣的最不好的眼皮的那部分,是按着自己的手艺修改过的。”
  念春的脸色果然更加苍白了下去。
  婉兮这一回却没有看她的脸,只看自己手中的荷包,“其实我都不得不承认,这后来的绣技,其实比我原来的好。那个女子本来也该是个兰心蕙质,甚至比我还要心灵手巧的人啊。”
  念春狠狠闭上双眼:“你不必说这个了!”
  痛楚终于涌上念春的脸,她之前那始终挂在脸上的淡淡的疏离,这一刻终是被真实的心情刺开。
  婉兮定定望住念春:“……我从前总是想不通,你为何要那样恨我。我想到了是你要奉命行事,不得已之外;也想过兴许是你怨恨我不带你走,或者还有你嫉恨玉壶的缘故。”
  “可是后来我再回想从前的事,却总觉得好像还是不对。你若想利用人来替慧贤皇贵妃报复皇后,纵然我是宠妃,可是这宫里也还有其他的人,你又为何每一次都针对了我不放?我想,这其中便必定是有缘故的。”
  “可是若说上次西苑的事,是你恨我,所以才故意泄露了我跟九爷相会的事……那难道你就没想过九爷的安危么?九爷终究是那样好的人,来长春宫时对你也那么和蔼,你若害我,岂不是连九爷也害了?”
  婉兮顿了顿。
  “可是我后来转念一想,却又豁然开朗了——你为何就不能害九爷呢?”
  “九爷是那样好的人,可是这世上不管谁人,总有人认为他好,却也有人认为他不好。便如我曾与你那般亲密无间,你我后来不也还是生分了么?”
  “故此我就明白了,西苑的事,你就是要害我,同时也害九爷!”

  ☆、三卷61、愿景(5更)

  三卷61、愿景(5更)
  “一旦这样想开之后,许多前尘往事便也都在我眼前重新浮现起来。我想起我刚进宫那会子,九爷每隔几天都要想法子进宫来看我。那会子我与九爷在咱们的房间里关起门来说话,而你几乎每回都直接推门进来……”
  曾经,九爷有几次情不自禁捉了她的手,或者是四目相对的场面,便都曾那样被念春直接推开门冲进来给撞见了的。
  只是那会子婉兮自己也没多想,终究人家念春是跟她住在一间房里的,念春不知道九爷在里头,直接推门进来回自己的屋子,自然是情理之中。
  “你那会子撞见我跟九爷相处亲昵,你心下便是从那会子已是不高兴了吧?只是你掩饰得太好,而且我也从来没往那个方向上去想过,故此我倒都被你瞒过了。”
  婉兮将那荷包拈起来:“如果不是这回长春宫里抄检你的屋子,我又叫玉壶盯得紧些,我说不定便错过了这件荷包,便也没法子从这荷包上猜出你的心事了。”
  “玉壶告诉我,这荷包原本是当初皇后从九爷手里要下来,随后就吩咐素春给烧了的。只是幸好素春还念着九爷的情分,故此拿出去打算要烧的时候,也是颇为犹豫了一会子。这便叫玉壶给瞧见了,玉壶设法说服了素春,将那荷包给留下来,便是存在了玉壶自己的柜子里。”
  “后来玉壶被我要走,她也不想带走长春宫里的东西,故此走的事后也只是收拾了体己之物,又因时日久远,倒忘了这件荷包。我想便是你早就留意了那荷包存放的地方,其后便拿走了藏起来。”
  “彼时皇后早已以为这件荷包都化作灰烬了呢,故此长春宫里已经没人知道这件荷包了,你放在自己手里便是万无一失了。”
  婉兮轻叹一声:“……若我没猜错,你原本对九爷,也有情意,是不是?只是后来因为我的突然进宫,叫你知道九爷对我好,你便恨了我,也恨了九爷去。”
  。
  念春霍地转开头去,一时面如死灰,可是一双眼却更是涌满了桀骜和不甘。
  “……我比你早进宫一年。那一年里九爷也是几乎每日都来长春宫里请安。他年纪小,为人又随和,故此便与长春宫里的人都相处得如一家人一般。”
  “只是素春、献春她们终究是年纪大的,故此他若想顽皮了,便都是来找我们这些小女孩玩儿。可是驻春、回春却不入他的眼,故此后来他便与我一个人玩儿得最多。”
  念春黯然合上双眼。
  “咱们是包衣出身,谁进宫来不想为自己的将来多着想一回呢?若等到二十五岁出宫再嫁人,一来年岁大了,二来年岁相当的家里都早就有了其他妻妾,咱们一出宫去便要跟旁人去争。莫不如,在宫里的时候就先给自己找到前程去。”
  “咱们在宫里,除了万分之一能有机会被皇上垂青,当上主子的之外;也就唯有如九爷这样特例进宫的,更何况我与他年岁也算相当,而且玩儿得也好。我若再对皇后主子用心伺候,说不定待得我年岁大了,皇后主子便能将我赐给九爷呢!”

  ☆、三卷62、银子(6更)

  三卷62、银子(6更)
  “我一直以为我对自己一生这样的安排已是完美,我便耐心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可是哪儿想到,宫里却忽然来了一个你……从那以后,九爷和皇后便都只对你一个人好,九爷再进宫来,便是与我说话,也都只是为了打听你的事罢了。”
  念春紧闭的眼睑下无声滑下泪水来。
  “你不知道,你已经毁了我的一生去……况且你若当真是对九爷有情倒还罢了,你终究进封成了皇上的嫔妃!”
  这个答案来得,虽然早已在了婉兮的意料之中,可是却还是叫她心下忍不住唏嘘。
  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这些阴差阳错去?是造化弄人,还是终究是人心的不足?
  “你当年有这样的心,其实你当真应该告诉我的。说不定,我还能在九爷面前帮你美言几句……那兴许,你还是有希望圆满了心愿去的。”婉兮忍不住叹息道。
  “说不定?”念春倒是摇头苦笑:“事到如今,说什么‘说不定’,都已经是来不及了。”
  婉兮收起难过,定睛望住念春:“话又说回来,事到如今,你该知道你接下来的命运是什么……那你的心愿已经达成了么?”
  婉兮眯眼盯住念春:“七阿哥的死,是你做的?”
  念春便笑了:“令主子,我倒要反问你一句:七阿哥是因何而死?”
  婉兮心下微微一动:“他死于种痘。可是他种痘的时候是在园子里,守卫森严,连日月星光都不能见,你又怎么可能动了手脚去。故此真正的嫌疑,一在吉时上,二在种痘时守在七阿哥身边的人上!”
  念春不置可否,只是盯着笑。
  婉兮不由得站起身来:“可是吉时是来自钦天监的大臣,而守在七阿哥身边儿的则是御医和太监……”
  念春又是笑,那笑里泛着淡淡的讥诮。
  婉兮便又自己坐下了:“是啊,再看似不可能,可终究这些事都是人为。谁说钦天监的大臣就没有胆子,假传天意,欺瞒皇上?又有谁敢保证,七阿哥种痘那些日子,守在七阿哥身边的几位御医和太监就都没有事先被人买通了!”
  婉兮心跳得极快,许多事这一会子忽然就融会贯通了。
  “皇帝是天子,故此皇上最不可违反的便是天意。钦天监大臣虽然品级不高,但是却身负‘传达天意’的权力。若说上次六哥种痘,便是有人胆敢假传天意,那么这次为什么不能同样再来一回?”
  婉兮霍地盯住念春:“……上次是皇后买通钦天监官员,叫六皇子提前种痘;所以这次是纯贵妃以牙还牙,用了相同的手段来?”
  念春沙哑地笑:“……令主子,你忘了那些首饰么?”
  婉兮心下都是咯噔一声:“是啊,皇后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她是皇后,若想交待哪个臣子做些什么事,她以皇后的身份就足够了,何苦还要银子?除非,她吩咐的那事本就是要让人家担了极大风险的,故此才需要银子来买!”
  婉兮一拍桌子:“更何况,钦天监的大臣里还有洋人!那些洋人多数跟郎世宁一样,是传教士,他们不在乎皇后的身份,可是他们却需要银子。故此皇后若想买通他们,只能用银子!”

  ☆、三卷63、为何(7更)

  三卷63、为何(7更)
  念春倒只剩下冷笑,仿佛这些都已与她不相干了。
  婉兮的心下却平静不下来:“……还有那些御医和太监呢。”
  她倒是不担心旁人,可是她却有些放心不下归和正。终究这么多年的情分,皇上还曾经那样殷殷地将七皇子托付给了归和正去。而倘若皇上将来还要再查问起七阿哥的死,那会不会连累到归和正去?
  婉兮沉住一口气,转眸凝视念春。
  “即便嫡子薨逝,可是你想替慧贤皇贵妃办的事,却还没办到啊。皇后依旧是皇后,她仍是母仪天下,就算没有了嫡子,将来不管谁的孩子继承皇位,她都永远是排在那孩子生母之前的母后皇太后!”
  念春冷笑:“可是她现在却已经彻底失去了皇上的心了……令主子,此事我还得感谢你,若不是为了你,皇上也不会如今对她到了这个地步。”
  婉兮摇头:“若你就这样死了,你到地下怎么见慧贤皇贵妃?况且你死后,皇后若是寻思明白了,她能放过你的家人去?”
  念春冷冷一笑:“故此我才盼着你来看我啊……我把这些都告诉你了,你自然会帮我去告诉给皇上。凭你对皇后的恨,你一定会帮我在皇上那里扳倒皇后去!”
  婉兮妙眸一转:“我若不做呢?那你岂不是白死了?”
  念春倒笑起来:“令主子,她那么害你,从你进宫开始就在算计你,你当真肯放过她么?别的倒还算了,她叫你生不出孩子来啊!那都是什么样的手段,令主子你不知道窑子里的例子么——窑子里,那些鸨儿们是绝不肯叫自己手下当红的姑娘有孩子的……她便是如此控制着你啊,既想叫你帮他巩固皇上的心,却又绝不肯叫你生出孩子来威胁了她去!”
  婉兮轻轻闭住眼,指甲却已是抠进了掌心的皮肉里去。
  “念春,将你对我说的这些,都写下来。我替你呈给皇上。”
  。
  时光静袅无声,念春落笔如飞。
  这样的黑夜白灯,婉兮静静地望着念春,眼睛都舍不得眨。
  ——兴许,这便是她与念春,今生最后的相处时光了。
  虽然这会子已是隔了仇恨,隔了怨念……可终究是这一生相识一场,便无法当做这个人从来都没有来过。
  半个时辰后,念春终于停笔。
  抬眼望过来:“主要的,我都写下来了。只是留给我的时辰不多了,我也没法子去揣度皇上的心情,总归到时候如何推波助澜,还要求你帮我在皇上面前渲染了些。”
  婉兮接过来,上下扫视而过,终究还是因那些直白的真相而闭了闭眼。
  人心黑白,原来这个时候回眸望去,都是这样简单直接。至于其他的,不过都是掩盖罪心的虚饰罢了。
  婉兮将念春写就的纸张叠起,揣进怀里。
  再抬眸望过去,两人隔着这黑夜白灯,隔着这相识了多年的时光,却都一时相顾无言。
  已经无话可说了吧,该说的都已说完。所有的爱与恨,终究要交付一场死亡,最终总会阴阳永隔。
  婉兮还是深吸一口气:“……我还是有一句话想问,你当初为何,还那样希望我带你走?”

  ☆、三卷64、终别(8更)

  三卷64、终别(8更)
  念春含笑盯住婉兮,她竭力笑得充满嘲讽,就仿佛婉兮是问了一个多么可笑的问题似的。
  可是她却终究忍不住心下的翻涌,还是跌落了泪珠儿下来。
  那泪珠儿,终究还是冲尽了她那笑容里的嘲讽,露出了她原本纯白的一角真心来。
  “令主子……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人是甘心作恶的?便是算计人,也都是先认定了是别人有负于自己,然后才能找足了理由、鼓足了勇气去布下那些局的吧?”
  婉兮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也宁愿相信,人之初,性本善。”
  念春笑起来:“所以,即便是记着贵妃主子的情分,即便是是因为九爷早已对你心有怨恨……可是我回到长春宫之后,却又何尝没有打过退堂鼓去呢?”
  “我想忘了那些仇恨,我想逃开那些即将展开的报复……我希望,这世上终究能有一个我信任的人,挽救我,带我走。”
  念春终究泣不成声,垂下眼帘,逃开婉兮的凝视。
  “在宫里,那个我唯一能够信任,也唯一能有本事帮我躲开皇后的,唯有你一个而已啊……婉兮,那会子也正赶上你进封,我便相信是上天再给我一次挣脱的机会,我相信你一定能救了我去——可是你终究,把我抛下了。”
  “后来不足一个月你便再度晋位为嫔,我便又再度生起希望来。嫔位终究要多用些人去,你接下来除了选我,还能选谁呢?——可是婉兮你,还是再度将我抛弃了。”
  “一而再,我如何还敢对你抱有希望去?我知道你终究是不要我了,那前头等待着我的,也只剩下那一条布满夜色的路罢了。我再没得选,我只能一条道跑到黑,再也回不了头。”
  婉兮的泪也掉下来。
  “你既然还有回头之心,你为何不能来找我,不能与我当面说明白?若我知道你彼时的处境和挣扎,我便是要冒着得罪皇后的风险去,我也一定会设法带你走。”
  念春长长叹息一声,抬手抹掉两眼的泪。
  “对你说出来?可是我怕我若说了实话,你非但不会再救我,你反倒会恨我,彻底绝了我通向你的心思去。”
  婉兮点点头:“念春,知道为什么我们原本那么好,却越相处越生分了么?终究是你和我之间,缺少足够的信任,才叫那么多话各自憋在心里,不能跟对方说个明白。”
  “而既然咱们两个都做不到足够相信对方,至少做不到我与陆姐姐和玉壶那样去,那便也只能说:你我今生缘浅。”
  婉兮伸手拎过羊角灯来,转身向门外。
  “念春,不管怎么样,我当年没能带你走,终是欠了你一声‘抱歉’。既然一切都已来不及追回,我这一次必定尽我全力,帮你保全下你家人来。”
  “……若此,我便也不负这一世,与你一场相逢。”
  门外黑夜,星月皆晦,幽暗难明。唯有婉兮手中的一盏羊角灯,散出一片纯白的光晕来。
  念春眯眼凝住那片纯白光晕里的婉兮,那样小小的背影却挺得笔直,仿佛能撑得起天地,撑得开这片夜色的围困。
  念春终是跌下泪来:“婉兮,我便是在地下,也会为你祈福!你一定会生下孩子来的,一定会!”

  ☆、三卷65、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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