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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您雨露均沾-第3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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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兮却缓缓扬首,目光又掠过长天去。
  “……值得。”
  便是皇太后要为此事再追究,可是五妞若继续留在宫里,隐患便更大。从前是没有孩子,许多事忍一忍便过去了;可是此时既然已经有了孩子,便不能再有半点闪失。故此这五妞便一定要在这会子撵出去,事不宜迟。
  婉兮松手,将袖口里那有些陈旧了的兜肚,投入火中。
  瞬间灰飞烟灭。
  。
  忻嫔不慌不忙地坐小舟回“天地一家春”去。
  秋日的波光映在忻嫔那张年轻的脸上,耀眼,却有些寂寥的模样。
  乐容和乐仪小心瞧着,这便都上前劝,“……不过就是个官女子,又是张狂的性子。没了就没了,主子别难受。”
  忻嫔倒是哑然失笑,扬眉望住两人,“你们说什么呐?那五妞是皇后摆在令妃身边儿的棋子,又不是我的,要难受也是皇后难受,我难受什么呀?”
  乐容和乐仪都是一怔。
  忻嫔眸光一转,面容便沉进舟篷的阴影里去。
  “怎么,我这么说皇后,叫你们都惊讶了?也难怪,你们原本都是皇后宫里的女子,如今便是到我身边儿来,心里也难免还记着旧主。”
  乐容和乐仪对视一眼,都惊得赶紧跪倒。
  “主子如何说这样的话?这可真是要叫奴才们从这船上跳下去了……奴才们从前是皇后宫里人,却只是粗使的罢了,一年到头也见不到皇后一面。”
  “况且这些年身处其间,主子如何看不透皇后宫里,女子间是如何争斗和倾轧的?便是那塔娜和德格,素日里还暗斗不休呢,奴才们这样粗使的,如何能有半点出头之日?”
  “幸亏是主子进宫来了,奴才们有福气被指到主子身边儿,成了头等女子不说,主子也凡事都与奴才们不隔心去;更何况,奴才们都收到了家里的信儿,知道家里都由主子母家照顾着呢……奴才们便从此只是主子的奴才,奴才们心里只有主子一个本主儿啊……”
  忻嫔这才笑了,“我啊,没有当初舒妃的福气,进宫能带进六个自己的家下女子来;我是孤身一人儿进宫的,我身边能依靠的,也唯有你们两个而已。”
  乐容忙道,“便是舒妃带进来那么多家下女子又能如何?那成玦和如环还不是被舒妃给撵出去了?可是主子却待奴才们如家人一样,舒妃的福气又如何能与主子相比的!”
  忻嫔这才笑了,伸手握住乐容和乐仪两人的手。
  “从此咱们便是一家人。”
  乐容和乐仪这才都道,“……虽说五妞是皇后主子摆在令妃身边儿的棋子,可是咱们瞧得清楚,五妞已是向主子归心。”
  “可是她竟这么就被令妃扫地出门了,主子一番心血岂不白费了?”
  忻嫔却含笑摇头,“什么样的人,选什么样的棋子,办什么样的事。你们瞧瞧,皇后是什么性子,五妞又是什么性子——她们两个才像是一起的。那五妞何尝就能入我的眼了?”
  “我之所以也对她用些心,还不是因为她是现成儿的,我能用就用,能得到点什么便都是白得来的。可是若我用人,要做要紧的事,又如何能托付给她那样的去?”
  “令妃和她宫里人又不是傻子,如何不知道防范五妞去。五妞啊,摆在前台当个障眼的物件儿还行。若是要真做实际的,便用不得了!”
  忻嫔眯眼盯住船下波光。
  “便如这几年,我但凡用五妞的时候,都只是拿她当个摆设,在前头挡着人的眼睛罢了。终归她们的精力也有限,防着五妞的时候儿,便没有多余的去防备着别人,那我才好叫旁人去办更要紧的事去。”
  忻嫔说着,笑意浮起。
  “更何况五妞是皇后宫里的女子,又是皇太后叫留下的人。令妃今儿这么办,便是先斩后奏,是叫皇后和皇太后面上无光……我乐得看她们三个再斗起来,这对我自然只有好处,并无坏处。”
  “故此,我难受什么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
  八月,随着杨氏、玉叶、五妞的出宫而落下帘幕。
  九月到了。
  秋凉四起,圆明园里落叶如花。“竹深荷静”里竹竿已黄,莲蓬低垂。
  虽略有萧瑟之感,可是却也自有禅意。
  立在莲塘之畔,看着那些包了莲塘的内务府妇人在采摘莲蓬,玉蕤不由得寂寞地叹了口气,“当真是要‘留得残荷听雨声’了。”
  婉兮却笑,“玉蕤,你寂寞了,是么?”
  玉叶是个直性子,最是伶牙俐齿,平素虽说也没少了挤对玉蕤,可是有她在,这宫里当真热闹。
  尤其是——从前有玉叶和毛团儿两人天天斗嘴的时候儿,便当真不用担心有寂寞的时候。
  如今,两个人都走了。玉蕤自己对着那间空屋子,便也一时没个说话的人去了。
  玉蕤便轻叹一声,“……等皇上回来,主子便回了皇上,再挑新人进来吧。”
  玉蕤努力一笑,“刘柱儿的事儿,主子也是时候该给皇上挑明了。”
  婉兮点头,“是啊,秋日到了,花叶凋零;却也到了收获的时节。咱们宫里,是该重又换过一番气象了。”
  何止她的宫里,她因有了孩儿,她这后宫的人生,也已翻开崭新的篇章。

  ☆、第1987章 1、双七(六千毕)

  九月初九,婉兮千秋节的那一天,除了按宫规得到了恩赐银两和物品之外,婉兮还收到了皇帝从围场送回来的亲笔书信。
  原来这会子皇上已是到了巴颜沟,这些天都与蒙古王公一起行围、欢宴。
  写信的次日便将赴乌里雅苏台大营驻跸
  一提到巴颜沟,婉兮便又想起那林子深处、暮光之下的“坟圈子”来。
  巴颜沟本是体现大清朝廷与蒙古各部之间,互敬互信的地方儿。皇帝每次行围到巴颜沟,都与蒙古各部王公推心置腹。
  今年又是阿睦尔撒纳反,青衮杂布反,蒙古各部对于朝廷的平叛统一大业,更是举足轻重。
  想及皇上能与蒙古各部王公举杯共饮,倒也叫婉兮稍稍松下一口气来。
  而乌里雅苏台,便是定边左副将军的驻地。
  自定边左副将军设立,这一职务便为成衮扎布一家父子所任。
  定边左副将军,为管理喀尔喀四部、唐努乌梁海,以及所内附的准噶尔、辉特二部最高军政事务。
  喀尔喀蒙古各部,也有四大部:土谢图汗、札萨克图汗、车臣汗、赛因诺颜。四部各自有台吉、扎萨克。成衮扎布父子,本只为赛因诺颜部的大扎萨克,但是因为他父子兄弟有定边左副将军之职,故此成衮扎布父子兄弟堪比喀尔喀蒙古各部共主。
  又因定边左副将军本就辖制唐努乌梁海,以及内附的准噶尔、辉特两部,成衮扎布一家的身份在外藩蒙古中,当为第一。
  皇上那样多次在她面前提到老亲王策凌、今代亲王成衮扎布……可见这一家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
  婉兮知道玉蕤和玉函也在那边儿偷着看她的神情呢。她有些脸红,索性捉着信纸走进暖阁里去。
  她垂首微笑,细细去看皇上书信的内容。
  原本笑意轻柔,可是婉兮看着看着,忽然站起身来,面上神色凝重起来。
  玉蕤和玉函本远远含笑瞧着主子,知道这是皇上迢迢送回来的心意;这是看着主子的神色忽然变了,这才赶紧上前。
  “……主子,可是有事?”
  婉兮深吸口气,努力含笑,点头,却又摇摇头。
  “皇上说,青衮杂布叛迹已明。原本青衮杂布一人反叛,皇上还不放在眼里。终究青衮杂布只是喀尔喀蒙古里一个小部落的台吉,翻不起什么大浪花来。”
  “可是前日皇上在巴颜沟大宴蒙古各部王公的时候,却发现喀尔喀蒙古不少部的台吉、扎萨克有些目光闪烁。皇上便担心是青衮杂布挑拨喀尔喀各部王公,一起反叛朝廷。”
  玉蕤也是吓了一跳,“奴才倒是听颖嫔主子说过,厄鲁特蒙古是漠西蒙古,喀尔喀蒙古是漠北蒙古,这两大部若联合起来,便是从前蒙古帝国的大部分力量。若他们一起反叛,朝廷力量对抗起来,将十分艰难。”
  “正是如此。”婉兮点头,“更何况喀尔喀蒙古乃是成吉思汗嫡系后裔,在蒙古各部中身份不同。”
  婉兮目光静静落在那信笺上。
  “皇上曾因阿睦尔撒纳之叛,问斩过几个喀尔喀部知情不报的台吉和扎萨克。那青衮杂布便捉住此事挑唆,说成吉思汗的嫡系后裔一向朝廷不可问罪,更何况处斩……这便果然挑起了喀尔喀部不少王公对朝廷的不满。”
  “况且朝廷用兵西北,要假道喀尔喀部,更要征伐喀尔喀的士兵与牛羊、马匹。那青衮杂布便挑唆说,朝廷是用此举来一并削弱喀尔喀部。就此漠西蒙古、漠北蒙古的实力就都将无存。”
  玉函和玉蕤都吓了一跳。
  青衮杂布这样的理由,听起来果然是有几分道理,难怪喀尔喀王公们受其蛊惑。
  “那该怎么办?皇上此时已是在巴颜沟,深入蒙古腹地。这会子别说要平阿睦尔撒纳和青衮杂布之叛,皇上自己的安危也……”
  婉兮轻轻闭上眼。
  玉蕤说得有道理,巴颜沟已在木兰围场尽北,已是在蒙古腹地。若此时喀尔喀各部王公受了青衮杂布的蛊惑而联合起事——皇上危矣。
  玉蕤见婉兮面色苍白,这便赶紧给了自己一个嘴巴,“都是奴才胡说八道,主子万莫当真!皇上是真龙天子,必得上天护佑!”
  玉函也是着急,“主子,皇上信里如何说?皇上有没有法子破了青衮杂布的谣言去?”
  婉兮深吸一口气,“大清自草创之日,便以联姻与蒙古各部结为亲故。喀尔喀蒙古各部之中,早有超勇亲王策凌尚公主,为固伦额驸;如今的超勇亲王成衮扎布乃是固伦额驸与公主之长子,曾为皇上亲授的定边左副将军。”
  “青衮杂布之反叛,喀尔喀各部王公人心浮动,唯有成衮扎布心向朝廷,将青衮杂布煽动谣言之事向皇上具奏,并起兵讨伐青衮杂布……皇上圣心甚慰。”
  婉兮说到这里,轻轻垂下眼帘。
  “成衮扎布一家父子兄弟三封王,在喀尔喀各部中执牛耳。只要成衮扎布不受蛊惑,喀尔喀就不会反。”
  “这一家身为成吉思汗嫡系后裔,一家早已三封王,身份已然至尊至贵,皇上已是无可封赏——故此,皇上与我商量,想给这一家指婚公主,再结姻亲之好。”
  。
  玉函和玉蕤都瞪圆了眼。
  “这会子宫里未经指婚的公主,只剩下六公主和咱们七公主了呀!六公主倒还罢了,咱们七公主这才两个月!”
  婉兮点头,眼帘微垂,“所以皇上才亲笔写信来,问我心思。”
  玉蕤有些着急,“皇上要指婚,就指六公主去好了。咱们七公主还小,又何必这么早就……”
  婉兮这才轻轻一笑,“你说的是,便是因为这个,才叫我又要好好猜一猜皇上的心思。”
  若皇上这会子因战事,需要指婚公主给成衮扎布的儿子,那六公主自然是现成儿的。按说还轮不到七公主,也更没有皇上要指婚却要将两个公主一起指婚给一个家族的旧例。
  可是皇上却为何要这样特地提到七公主来?
  婉兮轻轻阖上眼眸,“……因皇上这封信,我倒是回想起皇上之前许多次与我提到先代超勇亲王、固伦额驸策凌的故事。皇上说过,这家人不但身份至贵,更难得忠勇双全,更是难得的情种,情深义重。”
  “那老亲王策凌虽在迎娶公主之前,早有其他侍妾,生有子嗣;可是自尚了公主起,便只认公主所出的子嗣为亲子。”
  “公主薨逝多年之后,老亲王升天之际,还奏请朝廷,不肯将遗骸安葬在他的部族领地,而是要送进京师,与公主合葬……都说叶落归根,他的根本在蒙古大草原,可是他却为了能与公主同眠,而将自己的遗骨埋在了京师。”
  玉函和玉蕤听得眼圈儿都是红了。
  婉兮垂首轻笑,“故此我想着,皇上这会子明明有六公主可指婚,却还要提到咱们七公主……怕是皇上心里早就有这个念头了。”
  玉函和玉蕤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可咱们七公主年岁还这么小……再说下嫁蒙古王公,将来是不是要到蒙古大草原上去?”
  婉兮含笑摇头,“怎么会!她家早在老亲王策凌那代,就在京师里设了王府。他们家的女眷,从老亲王的侍妾起,就都已经搬进京师来居住了。”
  “再说,便如和敬公主一样,公主下嫁,是在京师单设公主府的。公主即便下嫁外藩,也并不远行。”
  玉函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便好了。还是咱们大清的公主幸运,再没什么远嫁‘和亲’之说。”
  。
  夜色幽深,婉兮还坐在书案前,垂首沉思。
  该怎么回皇上这封书信?
  没错,当诞下七公主那日,她自己与九福晋便已是心照不宣,都有将七公主指给福康安的心思去。
  只是且不说忻嫔为六公主,已为此事有豁出去的意思;再说,宫里已经有四公主指给福隆安,又将傅清的女儿挑选为六阿哥永瑢福晋的两桩联姻去。
  按着规矩,皇上已经极难再与傅家结第三门亲事了。否则朝中大臣又该怎么想去?
  若此,小七能指婚给福康安的可能,已然是微乎其微。
  而若想及女儿的未来,朝中除了九爷家之外,还有谁人能值得将女儿托付?
  ——朝臣之首为傅恒;朝臣之外,便是外藩。而外藩蒙古中,本朝恩泽以成衮扎布一家为最。
  况且那家里所出的汉子,忠勇双全,情深义重……若挑这样的孩子为女婿,当也可放下心来。
  婉兮想到这里,终是舒心一笑。
  她给皇帝的回信里写,“小七是妾身的闺女,却首先是皇上的女儿。况且奴才这些年来一向笃信,皇上凡事自然都能替奴才和小七思量长远。故此爷尽管圣心独断就是,皇上的决定,自然也是奴才的心意。”
  。
  回信发出去不久,围场便有谕旨传来。
  皇帝说,成衮扎布承袭超勇亲王,他弟弟亦是郡王。而他二人皆为大清固伦公主之子,与皇家早是姑舅之亲。
  皇帝说此时他有小公主二人,下旨问成衮扎布兄弟两个可有二三岁的小儿子。若有的话,便择为额驸。叫成衮扎布兄弟将孩子报上来。若合适,便送进京来,种痘、宫中抚养。
  皇帝这一份谕旨里,所说还是含混,只是隐约定了这样的关系。至于究竟是成衮扎布兄弟的哪两个儿子可以指为额驸,又究竟将公主各自指配给其中哪个孩子,一切都是未定之数。
  消息传来,婉兮因早有知晓,故此表现都是平静;忻嫔那边却登时乱了马脚。
  “皇上说谁?两个小公主——是说我的六公主,与令妃的七公主么?”
  乐容和乐仪自然都明白,主子是本豁出了一切去想将六公主指配给傅恒家的三阿哥的啊。可是怎么忽然就来了消息,要将公主指给喀尔喀蒙古去了?
  这消息传来,令妃那边安安静静的,可是对她们主子来说却是重重一击——她们主子这一年多来的苦心孤诣,岂不全都白费了去?
  乐容和乐仪便只能劝,“主子暂且别急。且不说这事儿不过才是八字的一撇儿,皇上还没定究竟是哪个孩子为额驸,更没定具体哪个公主指婚呢。只是这么一说而已。”
  “再说了皇上谕旨里也说了,不是还有种痘那一关么?谁知道那些蒙古孩子送进京来,熬不熬得过那种痘去呢!”
  乐仪也说,“再说,这回皇上说要指婚的,又不只是咱们六公主。不是还有令妃的七公主么?这便更是不分高低,咱们六公主也不输了什么……”
  乐仪这话方叫忻嫔心下松快下来些。
  她垂首,良久方缓缓道,“也是~”
  乐容又道,“闻说这家人身份至贵。虽然都是博尔济吉特氏,这家才是成吉思汗的嫡系后裔;反倒是科尔沁蒙古的博尔济吉特家,其实是成吉思汗兄弟的后裔。虽然都是黄金家族,可是这一家的血统自是高于科尔沁蒙古那一家去。”
  “只不过大清草创之初,科尔沁蒙古与大清离着近,历代先帝便自然与科尔沁蒙古联姻更加频繁罢了。后又因孝庄文皇后等都出于科尔沁蒙古这一家,血脉繁衍,才使得如今朝廷将科尔沁蒙古捧得高高的。”
  “哦?”忻嫔听到此处,眸光已是微微一转,所有的不愿都已平静了下来。
  她心下自是清楚,大清公主的命运,生来便已注定:不是下嫁给蒙古王公,就是指婚给朝中功臣。若不能嫁进傅恒家去,那这身为外藩蒙古身份最尊、宠眷最盛的蒙古王爷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忻嫔这便笑了,“……若果真如此,倒也不错。”
  至于跟傅恒一家的联姻——既然这会子皇上没有这个意思,且皇家与傅家已经有了两桩联姻,那她倒真的不必急于一时。
  “总归……谁说我命里只有六公主这一个孩子的?将来我自然还有公主、皇子去。到时候与傅恒家的联姻,机会还有的是!”
  反正她还这么年轻,她刚刚开始生,她怕什么?!
  要说这会子应该难受的,是令妃吧。令妃都到了这个年纪,才千辛万苦地得了这么一个公主去。谁知道将来还能不能生呢?
  。
  闰九月,皇帝终于回銮。
  皇帝先回宫,到寿皇殿行礼,再行御门听政。第五日便已回到圆明园中。
  五福堂内,皇帝抱着七公主亲了又亲。
  婉兮含笑道,“皇上往年秋狝,一般都是七月走,十月归;今年皇上是八月十七才走的,闰九月就回来了,倒比往年还少了一个月去~”
  往年只是行围、哨鹿,倒也罢了;今年偏是用兵之年,正是需要与蒙古各部多亲多近的时候儿,皇上怎么反倒还少呆了一个月去呢?
  皇帝抬眸只瞟着婉兮,不回答,只深深凝了几眼便又垂首去逗七公主玩儿。
  七公主已是出生了三个月,正是眼睛也能看见了,隐约也能明白了些话儿的时候,更兼此时已是养得白白嫩嫩,一双大眼睛如黑葡萄般晶莹美丽的时候儿,比之皇帝刚走的时候,又出息了许多。皇帝这便抱着又撒不开了手。
  皇帝故意用下颌上冒出的胡子茬儿去扎着女儿,逗得她咯咯地笑,皇帝这才道,“……我们小七这一晃啊,都要过‘百禄’喽~”
  婉兮心下也是一讶。
  “百禄”就是百天儿,因死者亡故已有百日之说,故此宫里为避晦,称“百禄”。
  可不是,因今年有闰九月,那小七的百禄就是在闰九月。皇上这紧赶慢赶着,非要在闰九月就回宫了……说不定便是为了小七呢。
  婉兮含笑垂首,甜意在心底流淌,却并不说破。
  今年终究是用兵之年,皇上为了一个皇女的百禄急着赶回来,却不在围场与蒙古王公多多欢聚——这话终究可是不能叫外人知道的。
  皇帝见婉兮垂首静静地笑,他便也眉眼越发舒展。
  他知道,她明白了。
  他只用力又亲亲女儿,含笑道,“……阿玛啊,都不知道该赏我们小七些什么礼才好。阿玛便想,就给小七选个小女婿儿吧!小七说,好不好呢?”
  婉兮听见便急忙抬头望过去,声音终是轻轻一颤,“爷……已是定了?”
  皇帝凝视婉兮,缓缓而笑,“嗯,定了。爷已选定定边左副将军、超勇亲王成衮扎布的第七子拉旺多尔济为小七的额驸。”
  。
  都说当娘的,待得女儿出嫁那一日,总难免悲喜交加。
  婉兮当娘当得晚,却没想到却要这么早就要体会到女儿将嫁的这种悲喜交加的心情。
  她一时也说不清为何,竟红了眼圈儿。
  她只得极力忍着,垂首问了一句,“……拉旺多尔济?也是超勇亲王成衮扎布的第七子?”
  第七女与第七子,竟这样巧。
  皇帝便笑了,“不错,那也是个小七!”
  皇帝瞧出婉兮的泫然欲泣,也更能体会到婉兮的心情。他便松了手,将七公主交给奶口嬷嬷去。
  遣退众人,五福堂内静静的,皇帝伸手捉过婉兮的手来,将婉兮拉到膝上。
  “……想掉泪,便哭一会子。实则爷心里,在颁旨那一刻,何尝就没有掉过眼泪。”
  婉兮这才伏在皇帝的肩上,悄然落下眼泪。
  “那六公主呢?皇上是将六公主指给了成衮扎布的弟弟、郡王车布登扎布的儿子去了么?”
  皇帝却摇头,“未曾。”
  。
  婉兮这才抹了一把眼泪,坐直起来盯住皇帝的眼睛,“……未曾?爷不是说择亲王成衮扎布、郡王车布登扎布的二三岁幼子为额驸,将两位小公主分别指给么?”
  皇帝耸了耸肩,“是这么说的。君无戏言,那是爷颁下的谕旨,哪儿有假的?”
  “那怎么没给六公主指婚?”婉兮盯住了皇帝。
  皇帝却笑了,轻轻拍拍婉兮的手,“……爷就是觉着,既然两个都是小七,这门亲便合该是只为咱们的小七定的。”
  婉兮不知怎么的,泪便又下来了。
  “爷这算什么呢?正正经经颁下谕旨,说要一并指婚两位小公主的。可是到头来,怎么就只有小七指婚了呀?爷既然是正正经经颁谕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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