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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您雨露均沾-第4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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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了,永璇也只好硬着头皮,陪庆藻一同进内廷,给婉兮请安来了。
  他从进“天地一家春”起,便每一步都是在小心地四下打量,只想知道翠鬟是否看见了,翠鬟她又会怎么想……
  永璇那六神无主、失魂落魄的模样儿,到了婉兮面前的时候儿,还放不下。婉兮和玉蕤自是一眼就看懂了,也都只好帮着他周全着,都不说破,只是两人一起围着庆藻说话儿,叫庆藻别同样留意了才好。
  偏庆藻是个心思剔透的,又一颗心都替永璇悬着,反倒一个劲儿替永璇在婉兮和玉蕤面前致歉、谢罪。直说,“都赖奴才,今儿是阿哥爷的生辰,奴才便预备得名目繁多了些,倒叫阿哥爷有些累着了。这便没睡好,故此便是到了令娘娘、瑞娘娘面前来,还是有些打蔫儿。”
  婉兮和玉蕤自是没有多想,偏伺候玉蕤的小丫头翠衿给听着了,当成了笑话儿,回去跟翠袖嘀咕。
  因玉蕤位下四名女子,翠鬟和翠靥是出上差的,翠衿和翠袖是粗使的,故此翠鬟的心事翠靥能多少知道;而翠衿和翠袖这两个因年岁小、距离也远,这便半点都不知道了。
  于是两个小丫头子就在一边儿嘀嘀咕咕地笑永璇和庆藻,“亏八福晋是个爽利的人儿,这便当着咱们主子都好意思直说‘将八阿哥累着了’、‘没叫八阿哥睡好’……我在边儿上听着啊,都臊得慌了。“
  翠袖也唧唧咕咕地笑,“我啊,原本以为八阿哥那脚……必定是不能洞房的呢。可是看这样儿,八阿哥非但已经洞房了,而且八福晋也不嫌弃,反倒乐在其中呢。”
  两个小丫头子当笑话儿说,都是有口无心的,又是在自己屋里,便都没什么顾忌。却不成想,翠鬟正好走进来,在门槛外便听见了。
  。
  翠鬟立在当地儿,半晌只觉眼前发白,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原本知道八阿哥和福晋来请安,再加上当日又是八阿哥和七公主的生辰,她不该到前面儿去,更不方便在八福晋面前儿出现。
  可是……这一耳朵从翠衿和翠袖那两个小丫头子嘴里听见的话,终究叫她怎么也压抑不住。
  她便发疯地想见永璇,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也行。她就是想亲眼看看八阿哥是怎么对八福晋的,是不是当真如翠衿和翠袖所说的那么伉俪情深。
  倘若是的话,那她,或许便也应该生生摁灭了自己这颗心了。
  她便是浑浑噩噩地奔到了前边儿去,也不敢进殿,只远远躲在回廊里,悄悄儿望着那殿内的情形。
  终是七月十五,正是大夏天儿的,主子们的寝殿都是门窗敞开。且因为是七公主的生辰,宫里人来人往地热闹,这便将有些门扇儿都卸了下去,方便出入。这便叫她便是能在外头,也能看个清楚。
  她瞧得见啊,那八福晋庆藻当真是对八阿哥深情款款。庆藻目光几乎都围绕着八阿哥,那凝视里满是崇拜、在意,甚或还有一丝的怜惜……
  反观八阿哥,虽说没有八福晋那般的深情款款,可是翠鬟却也看得出,八阿哥有些手足无措、六神无主。
  翠鬟扶住廊柱,哀哀地想,“八阿哥这般模样,是不是就是怕我会冒冒失失出现在他们面前,叫八福晋知道了有我这么个人?也是啊,那是八阿哥大婚之前犯下的莽撞,那会子必定是八阿哥还没见过八福晋呢。”
  “如今亲眼见了八福晋这样的品貌端庄,便必定对我的一颗心全都冷下去了。甚或说,他也会对他当日的莽撞,心下生了悔意去吧?这便才怕我到他们眼前儿去。”
  翠鬟越想越哀伤,已是站立不稳,要将整个身子都倚靠在廊柱上,方能堪堪撑住。
  她眼前早已泪眼模糊,心下却兀自地苦笑,“罢了,罢了。八阿哥你也看错了我这个人。我虽不是名门闺秀,我虽只是包衣人,可是我心下却也好歹还存着一端傲气儿的。我怎会为难你?你又何苦,如此担心?”
  翠鬟虽说心字成灰,可是好歹是小心翼翼躲闪着呢,这便非但没叫永璇和庆藻看见,连宫里其他忙碌的人都没留意她的身影。除了——几个刚扑腾扑腾跑进来的孩子。
  其中为首的,自是最天不怕地不怕的福康安,他眼睛尖,刚跑进来就一眼便叨着了翠鬟。这便一溜烟儿地冲过来,捉住翠鬟的衣袖呼喝着问,“翠鬟姑姑,你怎么哭了?嘿,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给你出气去!”
  。
  福康安来了,后头自然跟着拉旺、永瑆等几个小孩儿。永瑆比福康安大一点儿,自不愿跟着福康安扑腾扑腾地跑,这便缓步走进来,比福康安慢了些儿。
  永瑆进来时,福康安已然嚷嚷开了。
  永瑆心下便咯噔一声儿,连忙抬眸望向殿内。
  果然,殿内的人也都听见了动静。庆藻正凭窗朝这边儿望出来。
  永瑆一惊,便也来不及细想,上前便立在翠鬟面前故意大喝,“我就说叫你给我端一碗冰镇了的杏仁酪来,可你倒好,非给我端来的是温吞的。你还嘴硬,非说是什么已经用冰镇的,可是那凉气儿却只有表面一层,底下还都是温的!必定是你偷懒,只肯将那杏仁酪只放在冰箱子里不一刻,这便拿出来糊弄我来了。”
  “我明白,在你眼里,我怕还是小孩儿。可是我便是再小,也好歹是皇子,是你的主子!这点子规矩都分不清了,我便是骂你几句,又怎地委屈了你了?”
  这一闹开,婉兮等知道内情的人,心下都明白这其实是永瑆在替自己胞兄顶缸,可是其余不明就里的人,不免都有些责怪永瑆这暴戾之气。
  庆藻虽是新嫁进来的嫂子,可是却也颇有“长嫂为母”的风范,便没躲没避,直接走出殿来,上前拉住了永瑆去,柔声劝,“永瑆,虽说你是皇子,叫官女子做事儿没什么大碍。可是你也不能乱了规矩,这位姑娘虽说是官女子,却不是你位下的;这位姑娘我虽不认得,可是她既然是令娘娘宫里的,便必定是令娘娘位下,或者是瑞娘娘位下的,那你便只该尊称一声姑姑,请姑姑帮忙办事才是,才不能是这般颐指气使的。”
  庆藻就这般突然,却也合情合理地与翠鬟碰了面。殿内的永璇急得原本想扯住庆藻,怎奈他的腿脚着实不便,这便一把没拉住,便一切都已经不由他做主了。
  便连翠鬟自己也没想到,竟然还是这样与八福晋撞见了面儿,而且人家八福晋第一次谋面,竟就是维护她。
  翠鬟又是尴尬,又是羞愧,这便着实站不下去,只赶紧深蹲为礼,这便哽咽着转身便跑了开去。
  。
  她整个人都是混沌的,脑袋里乱得捋不出个头绪来。只在跨院里迷乱地走,不想前面廊檐下幽幽一转,竟是永璇抄了近路,等在她前方。
  这般的情形,翠鬟最是无颜见永璇,这已然狭路相逢,翠鬟便只能落泪低喊,“八阿哥放了奴才去吧!八福晋很好,好到叫奴才自惭形秽。奴才还请八阿哥一心一意待八福晋,奴才自请告退。”
  永璇便也急了,顾不得自己的腿脚,整个人踉跄着追过来,一把从后头将翠鬟抱住。
  “……不是我想来,我不想叫你为难。我知道你若看见了,必定心下难受,我这才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看着,想要避开你去。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看见你落泪,我不能就这么丢下你不管。我必须得来看看你,我不能叫你一个人这么躲开去落泪。”
  他这样说,反倒叫翠鬟的泪落得更凶。
  翠鬟用力用力摇头,“八阿哥……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不该出现在八阿哥和八福晋的眼前。八阿哥放开奴才吧,奴才发誓,从此再不在八阿哥和八福晋眼前出现。”
  永璇心痛难忍,如何舍得松手。翠鬟更是羞愧得无以复加,挣扎之下,便也顾不得什么,这便捉起永璇的手腕来,狠狠咬了下去……
  永璇吃痛,更惊讶如翠鬟这般娉婷柔弱的女子也有这样强悍的时候儿,惊诧之下手便松开。翠鬟忍着心痛,连忙转身跑了开去。
  永璇想追,幸亏月洞门外传来庆藻的呼唤声,“阿哥爷?阿哥爷?”
  永璇立在廊檐下闭上了眼睛,只能硬生生站住,不能再迈步追上去。
  。
  立在永璇的行宫外,想着七月十五的那日的旧事,婉兮心下也是迭声的叹息。
  三个孩子都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却尚且还没有足够城府的时候儿。故此喜欢便直白地喜欢了,在人前也还没学会遮掩;这般的年少情愫,或许三个孩子都没有错,错只错在“机缘”二字。
  婉兮忍住一声叹息,伸手将玉蕤拉起来。
  “今儿郭贵人薨逝,所有人都顾着郭贵人那头儿去了,倒是暂且都顾不上八福晋也受了伤。可是这会子你还能记挂着他们两个,便足见你也是个真心实意的女孩儿。我今儿便不说你了。”
  “只是你终究不便进去,你听我的,暂且回宫去,安安稳稳呆着。我进去看庆藻,这边儿有什么情形,待我回宫去,自然会告诉给你,总比你在门口这么躲着也听不见什么实际的去好。”
  翠鬟含泪蹲礼,“奴才全凭贵妃主子做主。”
  婉兮吩咐玉萤陪了翠鬟暂且先回宫去,婉兮自己带着玉蝉,这才走进永璇的行宫去。
  。
  寝殿里,庆藻躺在榻上,一张小脸儿也白得像纸。
  不光是身上受伤,也是受了惊吓所致。
  永璇在旁边陪着,见婉兮来,赶紧起身请单腿安。
  婉兮坐下,握住了庆藻的手,“郭贵人薨了。逝者已矣,生者更为可贵,我倒得先来瞧瞧你,才能放下心去送郭贵人。”
  庆藻一把抓住婉兮的手,强忍的悲怆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她哇地一声哭出来,“令娘娘,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郭贵人娘娘……郭贵人娘娘要不是为了救我,便不会出这样的事。”
  婉兮轻轻扶住庆藻,“别说傻话,那哪里是你的错儿?再说你是晚辈,郭贵人是长辈,便是你们年岁相差不多,但是她必定也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涉险的。”
  “这才是人之伦,便是郭贵人在天有灵,知道你没事,也必定会欣慰。”
  婉兮委婉询问了庆藻,当日驰马时候的前后情形。
  不想叫庆藻再激动,婉兮这便嘱咐庆藻歇息,她起身朝外走。一边走,一边朝永璇递了个眼神儿。
  永璇忙柔声劝慰庆藻,“你好好躺着,我先去送送令娘娘。”
  婉兮带着永璇,到了偏殿,进门便关起门来,直问,“庆藻的伤情,太医怎么说?”
  永璇黯然垂眸,“太医说,是跌伤了腰,暂且不能再骑马了。其余更多是惊吓,倒没旁的伤处。”
  婉兮垂首点头,“多亏了郭贵人。”
  永璇一声吸气,也是落下泪来,“是儿子不孝……这几年,竟从来没有给郭贵人娘娘请过安。如今郭贵人娘娘为了救庆藻,竟放下了性命。”
  婉兮垂下眼帘,“这会子怎么悲伤都是应该的;只是,这会子若只顾着悲伤,那便更对不起郭贵人了。”
  永璇脸上还挂着泪,便是一惊,“令额娘是说……此事,内有蹊跷?”
  婉兮抬起头来,轻叹口气,“从前你们年岁小,许多事我便也从未在你们面前说起过。可是如今你大婚已毕,况又是庆藻出了事,便有些话,我也应该叫你知晓了。”
  永璇忙又是单腿跪地,“还求令额娘明示!”
  婉兮目光放远,“……其实行围木兰,利用马匹出错,早已是算计人时惯用的伎俩。终究,马不是人,马说不了话,若此只要是马出了事,便很难查到人身上去。”
  “庆藻不善骑马,我也一样。乾隆六年,你皇阿玛第一次举行秋狝大典的时候儿,我也跟来了;我便也曾跟庆藻一样,硬着头皮想要上马过。那回,我也险些出事。”
  当年的事婉兮从前不在永璇面前说起,也只是因为她当年那件事,其实就是永璇的生母淑嘉皇贵妃安排的。
  只不过后来时过境迁,淑嘉皇贵妃更因为永璇、九阿哥等几个孩子得了婉兮不计前嫌的恩惠去,这便临终前托孤之时,已是都说开了。
  “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皇上和你们所用的马,都是出自上驷院。倘若是有人从上驷院里动手脚,那马匹便从一开始就可能是有问题的。而上驷院里的上下职官,都出自内务府世家,便如你外祖便曾为上驷院卿;上驷院里还有侍卫的官职,那些侍卫就更都是勋贵之家的子弟……故此想从上驷院查出毛病来,十分不易。”
  永璇便一咬牙,“上驷院?令额娘说得对,我外祖、舅舅都曾在上驷院任职;便连上驷院的侍卫里,也有我莫逆之交的明义!便是别人查不出来的,对我却没什么难!”
  婉兮伸手按住永璇的肩头,“好孩子,我就是也替你有这个底,才与你说这番话。那便事不宜迟,你现在就要擦干眼泪,赶紧叫人去查。若晚了,便什么罪证都湮灭了,无从查起。”
  。
  婉兮交待完了,这便离去,该到郭贵人那边去了。
  永璇一直送到大门口,跪倒送别。
  终究还是忍不住又落泪恳求道,“七月十五那天一别,我再没见过翠鬟。她那天是哭着跑走的,我心下着实不安……”
  婉兮也点了点头,“她也是好姑娘,同样替你和庆藻悬心。只是这会子你们还是不便见面了吧,你先专心照料好庆藻,查清上驷院的事。”
  婉兮刚上轿,远远一个团脸儿的官女子气喘吁吁奔上来,在门槛处就噗通跪倒,“回贵妃主子,八福晋叫奴才送份儿物件儿给贵妃主子。”
  “哦?”婉兮扬眉。
  玉蝉便也赶紧进步走过去接着。
  那官女子红着脸道,“八福晋叫奴才转奏贵妃主子,说这份儿小小心意是给翠鬟姑姑的。”
  便连婉兮都惊了一跳,连忙看向永璇。
  永璇也是茫然的神情。
  只听那官女子接着道,“八福晋说,今儿坠马之后,是翠鬟姑姑恰好经过,便是翠鬟姑姑第一个来救护八福晋的。b八福晋这会子不能亲自过去向翠鬟姑姑道谢,这便是多少一点心意,还求贵妃主子成全。”

  ☆、第2418章 78、点将不如激将(毕)

  婉兮听了,心下也是忍不住叹息。这便将荷包收下,冲那官女子和永璇都是点头,“庆藻的心意,我带回去了。你们便也好生照料庆藻,希望庆藻能早日好起来。”
  肩舆起轿,缓缓离了永璇的行宫。
  玉蝉看婉兮一眼,还是轻声道,“……之前主子与瑞主子换衣裳的时候儿,奴才就没见着翠鬟。”
  婉兮便也是叹息一声儿,“谁说不是呢。我起初也以为,是她那会子听见庆藻的事儿,这才跑到永璇这边儿来。可是目下才明白,她其实怕是早早儿就开始偷偷儿观察庆藻了吧。”
  “这回一同随驾,到了行宫来,彼此住得都近,她兴许便是发现了庆藻牵马出来,她这便悄悄儿地在旁观察,这便也恰巧赶上这件事儿去。”
  玉蝉咬住嘴唇,“依主子看……奴才是不是要谨守门户,要看紧翠鬟些了?”
  婉兮抬手支住额角,想了想,这才缓缓道,“不必了。翠鬟是个懂事的女孩儿,纵有些情不自禁,可我相信她终是心下有数儿。”
  “况且,她在这回的事儿里,反倒救了庆藻,办的是好事儿。”
  婉兮抬眸望望夜空。这会子天穹已被繁星点缀,坝上草原的星子,总比京师更明亮。
  “……那孩子唯一令我放心不下的,是她的泥足深陷。唉,我原本还想过,也许她有自己斩断情丝、抽身而返的一天;可是如今瞧着,她反倒已是越陷越深了。”
  。
  婉兮走进郭贵人的行宫,行宫外地上已经搭建起了“他坦”,皇后那拉氏为首,一众嫔妃已经都坐下守夜。
  婉兮进来与舒妃和玉蕤点了点头。舒妃过来轻声道,“真是可惜。多年轻的格格,这才进宫多久,竟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玉蕤也回到婉兮身边,轻声禀报,“我进去看了郭贵人。从她身上倒是没看出什么古怪来。”
  因郭贵人是贵人的位分,今晚用执礼守夜的只需贵人及以下位分。而此番随驾而来的没有常在,最低就是贵人,故此玉蕤、和贵人、伊贵人才是亲自入内替郭贵人整理。
  而其中和贵人终究与满蒙格格们的信仰不同,丧葬仪式也不同,这便即使入内,也只立在一旁,并不方便动手;这便唯有玉蕤和伊贵人亲自替郭贵人料理过。
  婉兮便也点头,“我也觉着,这事儿虽说郭贵人是最大的苦主,可是这件事却未必是冲着郭贵人来的。”
  玉蕤抬眸,朝在场的内廷主位们冷冷扫视而过,“郭贵人年轻,进宫也晚,这些年安分守己,也算与世无争。我也实在看不出,郭贵人有得罪眼前这些人之处。”
  “对这样的郭贵人而言,又有谁要处心积虑算计她去?更甚而,是要了她的性命?”
  婉兮眼帘半垂,心里涌动起无限悲哀。
  进宫二十年了,她以为岁月能将她当年对宫里那些算计的嫌恶点点变淡,可是到了郭贵人这件事上,便又叫她觉着那股子嫌恶都升到了嗓子眼儿,仿佛一张嘴就要流溢出来。
  ——便不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郭贵人这个年轻的姑娘。
  如今凭自己的位分、阅历,尤其是皇上的感情,还有孩子们,她其实已经完全不必再如此,她有能力自保。可是郭贵人这样年轻、无宠的女孩儿们呢?难道就活该她们作人的靶子,便连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何丢掉了性命,更是被谁给算计没了性命去?
  玉蕤说得对,此时随驾的内廷主位都在眼前呢,可是就连婉兮自己都觉四顾茫茫,都猜不透谁会对郭贵人下手;那么此事就算有人会怀疑,可是无根无由,便自然更不知道该从何查起了。
  婉兮不由得攥紧袖口,“既然咱们都猜不到究竟是谁要算计郭贵人,那我就担心,这次的事儿原本就不是冲着郭贵人来的;反倒是——冲着庆藻来的。”
  。
  “冲着八福晋来的?”玉蕤也吓了一跳,“可是丢了性命的,却是郭贵人啊!若是冲着庆藻来的,难道不应该是处心积虑坏了庆藻的性命去么?”
  “你如此问,这便也是所有人相同的疑问,”婉兮眸光寂寂,“这便也正是那人这算计的高明之处。”
  “丢了性命的是郭贵人,那么便是有人调查,也只能从郭贵人身上去找疑点,这便能安全地避开庆藻去。而郭贵人恰好是与世无争之人,便是从郭贵人这边来查,怕也是查不出什么来,于是查着查着,这件事便只能渐渐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到了最后,人们便也只能接受这件事是一场意外罢了。”
  玉蕤咬住嘴唇,向婉兮更贴近些,低声问,“姐是怎么觉察到,这事儿是冲着庆藻来的?”
  婉兮垂首,“你想,一个女孩子刚刚成亲,尚未来得及养儿育女。那这会子对这女孩儿怀有恶意之人,什么法子才是最解恨的?”
  玉蕤一惊,脸色已是发白,“……那自是伤了庆藻的根基去,让庆藻无法生养!”
  婉兮闭上眼,缓缓点头,“庆藻坠马,腰腹自然受伤最重。这会子虽然还不敢断言,可是至少那人的目的,已然达成了一半儿去。”
  玉蕤杏眼圆睁,半晌也是说不出话来。
  良久,玉蕤方恨恨道,“可不是!从那受惊发疯了的马背上掉下来,可不是坏了女子根基的最方便的法子去!”
  。
  “令贵妃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来的最晚不说,来了也只在一旁站着,袖手旁观。”
  婉兮与玉蕤正说着话儿,冷不防皇后那拉氏带着伊贵人走了过来。
  出言,便是不善。
  婉兮忙给玉蕤递了个眼色,这便收起了话茬儿,蹲身请安。
  那拉氏走到近前,面上冷笑不减,“……这倒叫我不由得回想起当初纯惠薨逝那会子。那时候儿的令贵妃你啊,忙前忙后不说,便连纯惠寝殿里的镜子,都是你亲自动手用红布给裹了的;甚至,连纯惠身上那块压着魂灵儿的玉佩,也是你亲手给挂上的。”
  “怎么今天轮到了郭贵人这办大事上,令贵妃却什么都不管了,还躲得远远儿的?哎哟,是不是因为郭贵人只是个小小的贵人,比不上纯惠的位分高,这便叫令贵妃你看不上啊?”
  “还是说,因为纯惠是汉女,跟你流着一样儿的血;而郭贵人却是八旗蒙古的格格,故此不当成姐妹来看呢?”
  。
  此时此刻,若不是郭贵人刚刚薨逝,婉兮真想冲着那拉氏那张脸笑出来。
  好容易相安无事了这些日子,婉兮又何尝不知道这位皇后娘娘不是就此肯安生了,只是等着机会,暗地里憋着坏水儿呢。
  这回郭贵人薨逝,她晚来一步,可让这位皇后娘娘抓住了把柄去,终将那股子坏水儿都倾出来了。
  婉兮抬眸望去,目光从那拉氏脸上滑开,落在那拉氏身边儿的伊贵人面上……还有,那拉氏背后,那些出自蒙古的宗室福晋,或者是嫁到蒙古去的公主、格格们的面上。
  此时是皇上木兰行围的途中,皇上下旨明日就要行围,故此这个时候儿前来朝觐的、随驾的,自然都是蒙古各部的福晋、格格们。皇后娘娘这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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