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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您雨露均沾-第6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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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日这个时候,知道她午睡醒来,婉嫔必定要过来看她一眼,总要陪她说说话,看她吃过了药去才行。
  可此时,陈姐姐为何没过来?
  玉蝉知道瞒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已是泣不成声,“回主子……奴才要回一件事,只是奴才求主子,万万别伤极了心去。”
  婉兮心下便是狠狠一个晃荡,“什么事,是不是莲生?她怎么了,是又咳得极了,还是呕了血了?”
  能叫一个母亲想象自己女儿的,最严重的病情,便也只是咳急了,或者伤了肺,呕出血来了。
  婉兮便是怎么都不可能想到——就在未时,午时刚过的时辰里,小七她已经——溘然而去。
  婉兮听完玉蝉的话,怔怔坐在炕上,没有哭出眼泪来,只是抬眸望着那暗寂的窗棂。
  “玉蝉啊,你看,这天怎么这么快就黑了啊……”
  。
  七公主薨逝于乾隆四十年正月初十的未时,此时刚过正午;而皇帝因在头午已经入斋宫斋戒,而斋戒是表达对上天的敬意,故此皇帝纵然心痛如绞,却也不能中途离开斋宫。
  是直到正月十二日,斋戒的最后一晚,按例要从紫禁城赴南郊斋宫斋宿,皇帝这才可离开斋宫。
  这一日皇帝忽然下旨:“向遇上元节,例穿蟒袍三日。今年正月十六日,适届月食。虽月食非日食可比,为春秋所不书,但究关垂象之义,亦应昭敬。”
  “是日著止穿常服,其蟒袍改于十七日补穿。所有应行筵宴,亦著改于十七日。”
  皇帝的旨意是说,向来在上元佳节元宵节,王公朝臣都要穿蟒袍,以示节庆。可是今年恰好在正月十六日赶上月食,故此所有官员都不准穿蟒袍花衣;而原定在正月十六举行的元宵节筵宴,也延后到十七日。
  这旨意来得叫人着实有些意外,堪称前所未有——至少在乾隆朝,还从未有过元宵佳节为了月食而这样免了一切节庆的旧例。
  虽说日食和月食都可以被当做是上天的示警,不过因月食更多对应女性,故此月食一向都被视作后宫失德或者有主位陨落的征兆,故此一向皇帝本人和前朝大臣这些男人们,对月食倒并没有那般紧张。
  所以历来皇帝还没有对月食如此公然改变旧例,甚至停止节庆筵宴的。
  皇帝登基早年间,也从未如此做过,也唯有近几年,这才对月食越发地在乎起来。
  第一次便是那一回的“救护月食”之举;接下来便是此事。
  说到归齐,上回“救护月食”是为了婉兮;而此次,此时皇家唯一陨落的主位,唯有七公主啊……
  而更是早在正月十一日,内务府早已奉旨,将原本要在正月十四参加于圆明园奉三无私殿所举行的皇子、诸王家宴的七额驸拉旺多尔济,以及拉旺的叔叔车布登扎布王爷二人撤下,皇帝正是要他叔侄二人为公主操持丧仪去。
  。
  被皇帝下旨推迟了节庆筵宴的正月十六日,皇帝是空出来,亲赴七公主府酹酒。
  这一日一大早,还在新年节庆气氛里的群臣,早早脱下蟒袍花衣,只穿素服,齐集于七公主府邸,等候皇帝圣驾的到来。
  皇帝驾临之时,竟在女儿的棺前,泪如雨下……
  小七序齿为七公主,前面便有六个姐姐。除了此时三公主和敬还在世之外,其余五位都已不在人世。
  可是却从未见皇帝在任何一位公主棺前,如此痛哭。
  甚或便是皇帝所有临奠的长辈、手足、功臣,皇帝也从未如此失态过。
  而此时在七公主棺前痛哭失声的,已经不是一向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而只是一个失去了钟爱的女儿的父亲……
  六十多岁的父亲,却要亲送二十岁的女儿。手握生杀的天子,这一刻却哭得像个孩子。
  皇帝一向是个兢兢业业的天子,登记四十年,无一日不勤谨。可是正月十六这一日,皇帝实在是伤到了心底,故此整日初下旨安排二月经筵之外,这一日甚至将所有的朝政都暂且放在了一边。
  只为女儿的长别而痛楚;
  只将剩下来的时间,回宫去陪在婉兮身边。
  身为夫君和父亲,这一日的他,宁肯选择放下身为天子的责任,只沉湎在对女儿的怀念里。
  皇帝如此,婉兮纵然早已疼得心魂俱碎,可是却反倒要在皇上面前强撑着。
  因为她可以病,她有的是时间将养,还有婉嫔、颖妃她们这一班好姐妹陪着她;可是皇上却并不得。
  皇上为了小七,将元宵节的筵宴都推迟了。那明日一早,皇上总要回圆明园去,将他身为天子的这些“礼”,继续完成了去。故此皇上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心碎病倒?
  国不可一日无君,若皇上病了,大清的天就塌了。
  故此婉兮反过来倒要安慰皇帝。她只竭力平静地,将小七从小到大的往事,挑那些欢喜的,静静地、絮絮地讲给皇上听。
  皇帝又何尝不明白婉兮的心意,他更是不能不顾着婉兮的身子。
  他自也是想竭力控制自己,只是——小七终究是他与九儿的第一个孩子啊,是九儿进宫十五年才盼来的第一个孩子啊!
  虽只是公主,不是皇子,可是这个孩子在皇帝的心中,地位实在殊为重要,便是皇帝再是自制之人,此时此刻却也无法平复下来。
  最疼痛的时候,既不能用口喊疼,也不可令目落泪,以他的性子,便只可寄托于笔墨。
  婉兮懂他,这便备好了笔墨,亲自陪着他,看他以笔墨来宣泄悲恸。
  皇帝亲笔为小七写下两篇祭文。声声泪,字字殇。
  第一篇中道:“昨从叶轸,临视沉疴,五日为期;才回春驭,一暝不视,遽掩夜台。怅椒庭褵帨之悬,祗周廿岁;溯绮户丝缗之降,甫越五秋。抚繐怅以月凄,睠雕筵而雨涕。用颁奠醊,深怆衷怀……追示疾之音容,依依在目;忆弼龄之婉娩,忽忽经心。”
  文中写及皇帝在小七薨逝的五天之前,亦即正月初五日,正赶上立春,皇帝还曾亲自出宫,到七公主府去看过七公主……哪里想到,刚过五天,竟然已经父女永别,天人相隔。
  皇帝最难过的是,小七刚刚二十岁,且下嫁不过五年,一切还都是最好的年华,却竟然就这么早地去了……
  皇帝用了“雨涕”这样的字眼,放下天子颜面,毫不掩饰地写明了自己曾扶棺大哭的那一幕。皇帝不介意让天下人都知道,那一刻他的天子之尊,都比不上身为父亲之恸。
  皇帝一回想起小七病中的音容笑貌,仿佛依旧在眼前;再回想起她小时候,仪容柔顺的模样,就更是心中怎么都难以忘却的啊。
  第二篇祭文中,皇帝写道:“爱钟设帨,缅婉淑之遗型;哀溯结缡,叹韶华之短景……值发春而往视,尤冀温回;指生魄以亲临,竟伤奄逝……蕙畹切茹酸之痛,荃肴涓荐洁之辰。”
  皇帝在这第二篇祭文里,更是直言不讳对于小七的“爱钟”之情。再度讲到正月初五立春那日,明明刚去看望过女儿,还指望着万物复苏的好兆头,能叫女儿的身子渐渐好起来,却哪里想到,竟没能等到这一天,仅仅五天之后,就父女永诀了。
  皇帝自己写罢祭文,扔了墨笔,自己都不忍再看一遍。
  因为那一字字一声声,就是一寸断肠啊。
  婉兮更是早已被泪水模糊了视野,连第一遍都不敢完整地看完。
  这么多年啊,她陪着皇上经历过这么多的事,何曾见过皇上如此失态,一再地大哭出声,泪如雨下……
  女儿虽年轻而逝,叫人疼惜,可是生在帝王家,却得如此一位疼爱她入骨的父亲,那么女儿来这人间一趟,也算什么都值得了。
  为了还没举行完的元宵节各项节礼,皇帝不得不当晚再从宫里返回圆明园去。皇帝临走问婉兮对小七的丧事还有何心愿,婉兮只平静道,“莲生已去,不能复生,那爷便将给莲生的怜惜,多分给拉旺一些去吧。那孩子也是命苦,与莲生这才刚作了五年的夫妻去……”
  拉旺是乾隆十九年生人,到如今也刚满了二十岁。
  一个出身高贵,身为外藩亲王的男子,却在二十岁就失去了今生挚爱。又如何舍得看着那孩子在未来那么漫长的人生中都孤单一人去啊?

  ☆、第2652章 九卷90 只怕来不及

  皇帝于正月十六当晚,还是从宫里回到了圆明园来。
  回到圆明园,皇帝按例要先赴长春仙馆,给皇太后请安。
  顺嫔和兰贵人陪着皇太后一同在长春仙馆居住,见了皇上回来,两人心下也都窃喜。
  皇帝简单将在小七棺前酹酒之事与皇太后禀明。
  皇太后也深深叹口气,落下老泪来,“怎么都没想到,那孩子竟这样早就去了。原本该早走的,不是我这样儿的么?”
  皇帝自连忙劝慰。
  皇太后举袖擦了擦泪,叹息道,“今年是我八十四的坎儿年,又是你那皇贵妃的本命年,同样是个坎儿年。唉,便是要出事,不是也应该出在我们身上么,怎么叫那孩子先去了?”
  顺嫔在畔也举袖,假意陪着装作落泪的模样儿。听了皇太后的话,这便赶紧蹲礼,“许是七公主孝心,舍不得瞧着皇玛母、皇额娘同在今年这个坎儿年受苦,故此七公主才替皇太后、皇贵妃先走一步了……”
  “顺嫔,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皇帝却是拍案而起,狠狠瞪住顺嫔。
  皇太后也是叹气,摇了摇头。
  。
  皇帝拂袖而去,顺嫔和兰贵人灰溜溜回自己寝殿,顺嫔还有些心下不服气。
  “我说什么了啊,皇上和皇太后犯的着就这么恼了我么?我说七公主孝心,我难道是在说七公主的坏话么?”顺嫔委屈得眼圈儿都红了,“我原本今日看见皇上还能回园子来,没留在宫里陪着皇贵妃,我是高兴的,这才想夸七公主几句的~”
  兰贵人也道,“谁说不是呢?那七公主原本是自己病了多时了,分明是病死的。可是您还替她美言,说她是替皇太后和皇贵妃化解坎儿年凶兆而去的……这分明是替她说好话呢!”
  顺嫔轻叹了声,“说到底,皇上这还是爱屋及乌。就因为七公主是皇贵妃的第一个孩子,逾制封了固伦公主不说,就连死了,都不准咱们这些当妃母的说!”
  兰贵人倒是撇了撇嘴,“爱屋及乌?我看啊,怕反倒是色衰而爱驰——虽说皇贵妃盛宠了三十年去,可终究敌不过年岁,也还是老了。你瞧那七公主刚死,皇贵妃又在病中,可以想见皇贵妃这几日的心境。可是皇上今晚却还是返回圆明园来了,并未留在宫里陪着她去啊。”
  顺嫔眼睛便也一亮,“你是说,皇上终于将对她的心瘾,给断了去?”
  兰贵人耸耸肩,“我觉得是。”
  。
  惇妃宫里,她的十公主刚满了十二天,办了小满月。
  可惜就赶上七公主薨逝,皇上下旨将元宵节的筵宴都给推迟了,正月十六这一天所有大臣都素服去七公主府行礼了,倒叫十公主的小满月也跟着没法儿庆贺,而大臣们也没法儿送礼进来。
  就连皇上自己,都亲赴七公主府去酹酒,据说还一改天子威仪,竟哭成了个泪人儿。
  为了刚薨逝的女儿如此大哭,却没工夫来为新生的小女儿庆贺小满月,惇妃的心底下是有些不是滋味儿的。
  不过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她也没想到,皇贵妃竟然还叫人从宫里送了赏赐过来。
  ——尽管,皇贵妃也曾赏赐过那些那“防狼三宝”,叫她恼得牙根痒痒去;可是这一回,皇贵妃赏下的,却都是精心制作的小首饰。
  是给十公主的,有赤金的,有纯银的,还有镶宝的,从项圈儿、长命锁,到耳钳、手镯脚镯全都有。
  这些倒还罢了,另外更有一盒以通草、蚕丝,以通草花、绒花的技艺做成的小鸡小鸭小鹅、小驴小马小猪……个个儿栩栩如生,憨态可掬。
  惇妃自己母家虽说是包衣出身,可是她阿玛早就是三品大员,故此她这个当老来女的从小儿都是贵小姐的生活,倒也没怎么见过这些小玩意儿。可是当了额娘,就反倒知道这些对于孩子来说该有多珍贵。
  观岚便也道,“听储秀宫的人说,这样的玩意儿是皇贵妃亲手做的。她是曾经给九公主的大格格做过一盒,这会子便是在病中,也还是坚持着给咱们十公主做了一模一样的一盒。”
  “他们还说,因为十公主是长辈,身份更尊贵,故此皇贵妃选用的材料,甚至比给九公主的大格格的,还要更上等去。”
  观岚说完也哼了一声儿,“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奴才看,说不定是买好儿呢。”
  惇妃却是垂下头去,盯着那一盒小玩意儿,不由得有些出神。
  她瞧出来了,实则这一盒小玩意儿没那么完美,有些左右两只耳朵不一样,还有两边翅膀少半边的……却也惟因如此,反倒叫她心底里不能不相信,这是皇贵妃病中亲手所做。
  这些年的相处,她太知道皇贵妃是个什么性子的人,那是个凡事都力求完美,绝不肯轻易糊弄了事的人……若不是病中所做,皇贵妃定不会容许有这些错处去。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算了。总之这些小玩意儿我瞧着倒是生动有趣,收起来吧,等公主会认物了,再拿给她瞧。”
  说着话,听雨从外头走进来,轻声道,“奴才方才奉主子的命,去给皇太后问安。途中巧遇顺嫔和兰贵人,听见她们说……”
  听雨将顺嫔和兰贵人那番自以为是的话,全都转述给了惇妃。
  观岚听罢倒是先嗤了一声,“皇上这会子当然心已经不在皇贵妃那了!因为啊,咱们主子有了十公主,这可是皇上时隔近十年再得的宝贝疙瘩,皇上自是只惦记着咱们主子和公主小主子呢!”
  惇妃勾了勾唇,“这话若是出自旁人嘴里,我是愿意听的。终究如今后宫的情势,咱们是拔得头筹的。”
  “可是咱们自己宫里,关起门儿来,你们倒不必用这话来哄我欢喜了。”
  观岚和听雨对视一眼,都赶紧跪下请罪,“奴才胡言乱语,主子恕罪。”
  惇妃沉下脸去,半晌也幽幽地叹一口气,“顺嫔和兰贵人终究与我不同,她们自恃是钮祜禄家的格格,是尊贵的满洲名门闺秀,故此永远自视高过皇贵妃家世出身一头去。从来都宁肯相信自己那点子自以为是的猜测,全不将我们这些汉姓人放在眼里罢了。”
  “可是我不同,我好歹跟皇贵妃是相同的出身。这便注定了,有些事我比顺嫔和兰贵人这两个蠢婆娘看得更准、更深!故此,此时才有我得皇宠、生公主,而她们两个啊,注定在这后宫里孤单终老,无依无靠!”
  现在不过是还有皇太后扶持着那两个,若皇太后将来两腿一蹬,她们两个有的是苦果子吃的!就凭她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再加上今日里说过的那些话,皇上将来肯饶了她们两个才怪!
  观岚听着却还是有些眉心难展,“可是主子……皇上今晚的确是回园子来了,没留在宫里陪着皇贵妃啊。这要是从前,皇贵妃还年轻盛宠的时候儿,皇上怎么会将病重的她给独自撇在宫里,只叫舒妃和婉嫔两个陪着去?”
  惇妃摇了摇头,“你们哪里知道!一来,明日里就是皇上下旨推迟了的赐宴大学士的筵宴,那皇上今晚必定要先回园子里来,没的明日再现折腾回来。”
  “二来……”惇妃终究是总管内务府大臣四格的女儿,对于内务府诸多办事的规矩也知之甚详,“算算日子,七公主这几日金棺就要奉移了……你想皇贵妃若是知道了,还不得哭得死去活来?唯有将七公主的金棺从公主府直接奉移,不经过宫里,才能叫这事儿暂时避过皇贵妃去。”
  观岚和听雨对视一眼,也都垂下头去,不敢再乱说嘴。
  两人告退出去,惇妃静静望着两人背影离去的方向,不由得也是叹了口气。
  她没想改自己的性子,她也学不会委曲求全,故此她今日说这些,不是为了讨好谁。
  她只是,此时已经当了额娘,便也得学着从此凡事都替自己的女儿思量思量。
  宫里不缺公主,可是公主们有得宠的,亦有不得宠的;便如嫡出的和敬公主又如何,那三额驸被皇上给折腾成了什么样儿去?而其余四公主、七公主,本来还都是庶出的公主呢,结果连自己带额驸,都被皇上捧得如宝儿一般。
  并不是但凡皇上自己的骨血,皇上就一定都会喜欢的,终究还要看这孩子的造化,以及这孩子的生母懂不懂得替孩子种种捭阖。
  便从这一点上来说,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她都得跟皇贵妃学。
  故此啊,从这会子起,便是为了自己的十公主,她也得学着顺着皇上的心思说话——进宫十二年,这么漫长地走过来,她如何还能不明白,皇上是容不得旁人对皇贵妃有半点不敬的?
  顺嫔和兰贵人估计是一辈子都放不下对汉姓人的成见了,故此总是有意无意冒犯到皇贵妃去;可是她自己就是汉姓人,她犯不着再跟她们两个犯一样的傻气儿去。
  从此往后,只要顺嫔和兰贵人说皇贵妃怎么不好的,她必定反其道而行之。
  皇上自有取舍。
  。
  惇妃猜测不错,正月十七日皇帝在圆明园里赐宴大学士之后,次日十八日,七公主的金棺便行奉移礼,奉移至阜城门外果恭郡王暂安处暂安。
  二十三日,行“初上坟礼”,遣官读初次祭文致祭。
  二十七日,为“大上坟礼”,再读二次祭文致祭。
  皇帝对七公主的一片钟爱哀伤之心,那些“雨涕”、“爱钟”的心意,慨然公布于天下。
  这些都是相对公开的,前朝后宫早一日晚一日都能知晓的;还有一项隐秘之事,却是外人暂时不得知晓的。
  皇帝在正月十六那一日忍痛离开紫禁城,回到圆明园,除了预备次日的赐宴大学士,以及为小七治丧诸事之外,还有一项对于婉兮来说,极为重要的事。
  正月十六日皇帝在亲赴小七的公主府酹酒之后,回宫探望婉兮的这一次,在多年之后的《清高宗实录》中,落笔为“视皇贵妃疾”。《实录》中但凡这样的落笔,并不代表皇帝所有来看望皇贵妃的记载,而是一旦这样落笔,便是说皇贵妃已然病重了……
  婉兮自己的情形,精于医术的皇帝心下已然有了数儿。他要暂时离开她,回园子去,除了按例赐宴大学士,以及为小七奉移、上坟礼之外,他还要急着赶着为她再做一件事去。
  皇帝派此时管内务府的皇六子、质郡王永瑢,亲自处理将皇贵妃娘家编入镶黄旗满洲——这便是俗称的抬旗——婉兮的母家,由内务府下正黄旗内管领,继抬入正黄旗包衣佐领、镶黄旗包衣佐领之后,终于直接抬出了内务府旗份,成为外八旗、且是八旗首旗的镶黄旗的满洲旗份!
  抬旗之后,编入镶黄旗满洲,便要为魏家人正式编立佐领。皇帝更是直接将婉兮母家直接编立为世管佐领——此佐领从此世代为婉兮母家人统领——这种抬旗、编立世管佐领的方式,已经不是普通的抬旗,而是按着皇后母家丹阐的方式来抬!
  就在小七的“大上坟礼”前一日,亦即正月二十六日,永瑢上奏本,抬旗之事已然办好。
  便也在同一日,婉兮的兄长德馨,亦为阖家抬旗之事,向皇帝上谢恩折。
  办完此事,皇帝才在正月二十七日,又办完小七的“大上坟礼”之后,亲自回宫,再“视皇贵妃疾”。
  。
  从去年秋狝木兰,婉兮病倒之后,算到今日,已是数月之久。
  原本也许还算不得大病,却因为小十七的再度出痘,而将婉兮的命给抽走了一半去;那么小七的溘然而去,便是将婉兮仅剩余的那点子命,也都给带走了。
  从小七薨逝之后,婉兮的病情急转直下,到皇帝这一日安排完了一切,回宫来见她时,她已然疲惫得时常睡着,难得醒转过来了。
  皇帝悄悄走进来,看着这样的她,心魂已然被那无边的暗寂撕碎。
  他知道,这一刻的暗寂,将越扩越大;一旦她再也醒不过来,那他的整个天地,就都会被这暗寂吞没了。

  ☆、第2653章 九卷91 恩爱两不疑

  【新文:《少帅,夫人又在闹离婚》正在连载中~】
  …
  皇帝没叫醒婉兮,甚至不舍得弄出任何一点响动,只这样静静立在榻边,垂眸看着她的睡颜。
  虽然已是四十九岁的人,虽然已经因为生育过那么多孩子而显得憔悴,可是她睡着的样子,却依旧叫他舍不得挪开眼睛。
  ——他喜欢看她这样恬静安然的模样。
  在这后宫里,所有的深宫女子,也许都要每一日都如履薄冰吧?出身于内管领下,又是汉姓人的她,尤其如此。
  从进宫的第一天起,便落入那些自以为是的主子们的算计里,都想将她当做棋子,目的亦不过是希望借由她,来给她们自己争得他的注目!
  这些年过来,她的命运终于不用落在别人的掌心里,不必在旁人的算计下生活;可是她却因为位分一日比一日高,他对她的依赖也一日比一日加深,她终究还是又扛起了领袖后宫的重担来。
  那个她曾经深深不喜欢的后宫,宁肯装作摔傻了也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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