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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我未婚夫权倾朝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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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被赶出府了,往后怎么办啊……
她想留在祭酒身边,她真的知错了,就算让她做一个粗使丫鬟她都认了,她想留在祭酒身边……
她求那个看守她的仆妇,说她想见祭酒一面,可那仆妇却不跟她说一句话。
直到今日,宁葭终于找到了机会。好似府里有几个人打架,看守她的仆妇耐不住,看热闹去了,宁葭终于寻到机会跑出来了。
她不是想逃跑,她只想见祭酒一面,求祭酒不要把她赶走。
她父亲为杨府做过这么多事情,祭酒不会这么狠心对她的,只要她好好求他就好了。
所以宁葭不管不顾,一路跑到书房来,希望能见杨错一面。
可她没有看到杨错,却只看到了登堂入室的赵常乐。
赵常乐心都要跳出来了,却怕被看出破绽来,只能狠狠掐着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看了看桌上,最后一封丝帛平躺在案桌上,那丝帛是杨错独有的密文,宁葭应当不认得。
赵常乐深深呼吸,觉得自己并没有破绽。宁葭又不是杨错,她便谎称自己是在收拾案桌,宁葭也看不出来她在做什么。
赵常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宁葭,你来书房干什么?你不是被关着么,你是偷跑出来的?”
宁葭咬牙,冷笑一声。
瞧瞧这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这两日的担惊受怕,此时全都转成怒火,恨不得将阿乐活活烧死!
要不是阿乐忽然出现在府里,她怎么会嫉妒,又怎么会鬼迷心窍毁了画卷又栽赃到她头上?
一切一切,追根溯源,都要怪她!
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成这个模样。阿乐出现之前,她是杨府里地位最高的女人,过的好不快活。可阿乐出现之后呢!
宁葭将所有不满所有怨恨都发泄在面前女婢身上,反正她现在没有好结果,阿乐怎么能继续留下勾引祭酒?
宁葭大喊一声,一下子就扑过来,“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贱人!”
赵常乐没想到宁葭会忽然动手,一时没反应过来,猛然被她推倒在地上,脑袋磕在书架上,登时觉得一阵眩晕。
书架上刚被整理好的竹简,因这个动静刷啦啦又掉了不少竹简下来,砸在她身上生疼。
宁葭泼妇一般去抓她的头发。
短暂惊愕之后,赵常乐很快回过神来,一偏头,闪过了宁葭扇过来的一记耳光,然后伸手一把将她推翻在地。
虽然这具身体柔弱,可她的灵魂可不柔弱,她可是从小骑马射箭长大的!这点女人打架的王八拳,她还是躲得过的。
宁葭被赵常乐掀翻,头脑彻底被怒意侵占,她伸手乱摸,在案桌上摸到一盏灯烛,抓在手里就朝赵常乐挥过来。
赵常乐连忙往后一躲,“你疯了,把灯烛放下,这里是书房,你要烧了杨错的书不成!”
赵常乐急了,狠狠一脚踢过去,正踢在宁葭腰眼上,宁葭顿时觉得上半身一麻,胳膊一酸,再无力拿住手里灯烛。
灯烛掉落,咕噜噜倒在案桌上,赵常乐却脸色瞬间苍白!
第三封丝帛!
该死!
她忙扑过去,也不管自己会被烧到,伸出手掌就压在火苗上,“滋啦”一声,手心一痛,但幸好及时将火苗熄灭。
赵常乐忙将丝帛展开,却愣在原地。
丝帛本就易燃,更何况这封丝帛只有巴掌大小,上面几行小字,早都被烧得面目全非。
赵常乐将丝帛捏在手掌里,紧紧握拳,恨不得活撕了宁葭,更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这已经是第三日的傍晚了,主人勒令的最后一天了,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让她怎么办?!
**
飞白处理完几个杂役打架的事情,匆匆赶回了书房,却看到的是阿乐铁青的面色,与面如死灰的宁葭。
飞白大惊,赵常乐冷着脸,简单给飞白解释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
解释完毕,飞白看向宁葭的目光里也带上了气愤。
“宁葭,你这是在做什么?!祭酒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你明知错误,不思悔改罢了,却又来这里撒泼!还把祭酒的书房弄成这样子!”
飞白快气死了,
“你何必怕自己被发卖出去?你是不是忘了,祭酒感念宁伯恩情,早将宁伯和你赎成了自由身。你不是奴仆,又何来发卖一说?可这件事后,我看你还有什么脸继续待在府里!”
飞白气得狠了,再不想管什么往日情分。况且往日宁葭眼睛长在头顶上,他和她也没什么情分可言!
飞白叫了两个仆妇过来,让她们把宁葭押走。
赵常乐看着天色,夜幕降临,她纵是再想强装冷静,这会儿也快撑不住了。
第三天要过去了。
赵常乐想了想,对飞白道,
“宁葭出了这样的事,你要不要去给宁伯说一下。我看宁伯头脑清醒,并不像宁葭那样,劝动了宁伯,往后宁伯也好管着宁葭。不然这样的事会发生一次,往后也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
手心紧紧攥着,被烧毁的丝帛就在手里里。
赵常乐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又道,
“书房刚被宁葭弄乱了,我留在这里收拾一下,我干活很利索的,你放心。”
飞白叹气,点了点头,同意赵常乐的安排。
“那我去找宁伯了,你在这儿好好收拾。”
赵常乐点头。
飞白离开书房后,她方才还笔挺的背,瞬间坍塌下来。
赵常乐摊开手中被毁丝帛,只觉得绝望。
怎么办?
将丝帛被毁一事告诉黑齿,让主人再仿一封信过来?
不行。
耗时太久了,要等黑齿去联系主人,主人再让人仿字,再将伪信送回来……一来一回,时间太久,根本来不及。
盯着丝帛上仅剩的一两个字,赵常乐下了决心。
这种古怪字迹,当初杨错教过她一些,她会写的。
而且她当初学这种字时,就是按杨错的笔迹学的,她笃定自己仿字,不敢说十成像,但八…九成像是有的。
这丝帛上也只有寥寥数行字,她都记在脑子里,不会漏的。
别无选择,这封信她来仿。
下定决心后,赵常乐不再犹疑,快速从杨错书架上取出一片干净丝帛,右手执羊毫笔,字迹行云流水一般。
不过片刻,一封丝帛便成,赵常乐仔细看了好几遍,确认自己写的与杨错字迹并无出入。
丝帛上字迹干后,赵常乐将之小心叠好,放在匣子中。
咯哒一声,匣子合上。
匣子合上的咯哒一声,像某种咒语,让她慌乱的心忽然平静下来,却又无中生有的,让她忽然觉得有些怅然。
这便是报仇么,为何她却没有狂喜呢。
赵常乐晃了晃头,将那些无羁的情绪都赶走。
她不敢耽误,忙将匣子放回书架原位,然后将地上竹简收拢,一一理好,放回书架上。
赵常乐最后一遍环顾书房,确认自己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这才松懈下来。
任务完成。
第31章
赵常乐慢慢退出了书房,站在檐下,回过头去看,只看到书房里空寂寂的。
可她却仿佛能看到杨错宽袍大袖,坐在案桌之后。
他低头写字的模样是很认真的,鸦羽般的长睫低垂,在他眼下盖出一圈阴影,便显得他目光格外深沉,深的她永远都读不懂。
杨错这个人,赵常乐读不懂。
赵常乐一时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好似解脱,又似乎是怅然。
她只是慢慢退出了书房,在屋外台阶上坐了下去。
放松下来,才觉出头皮疼,大概是刚才被宁葭扯掉了不少头发。赵常乐揉了揉头皮,将头绳解开,乌发散了满背。
原身阿乐的头发又长又软,乌黑亮丽,大概曾被静心保养过,颇是漂亮。
可惜如今她心中忧思太重,每天早上起床梳头时,大把大把头发往下掉,也是非常对不起原身了。
怕是再这样下去,她早晚有一天会变成秃头。
赵常乐将头发归拢到手心里,放在身前,分成三股,一边想自己的事情,一边随手编辫子。
可惜她手拙,头发就是不听她使唤,才编了几下子,头发就松松垮垮的,辫子根本不成形。
赵常乐懊丧,一时气恼,再不想编了,愤愤将头发打散。
她做公主时,有专门侍女给她梳头,她只用坐在镜前就可以了。
可一旦脱离了公主身份,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会啊。
这世间的许多普通人,地位没有她高,身份没有她尊贵,却活的比她充实的多。像是丹河一样,哪怕生活艰辛,却还在一天一天的努力着。
赵常乐甚至有些庆幸自己重生了,若不是重生到这样的身份,她永远都是那个深宫里被娇宠的公主,一辈子都长不大。
倘若没有仇恨的话,也许作为阿乐的这一辈子,她会活得辛苦却充实,比上一辈子更好。
想到这里,赵常乐苦笑。
哪儿有如果呢?父王已经死在了屠杀之下。
她的父王是世间最英武的男人,喜欢穿铠甲,笑起来声音雄浑,却最细腻的宠爱着她。
他或许不是一个好国君,但他真的是一个好父亲。
所以这个仇恨,赵常乐别无选择,哪怕再沉重,都必须背负。
**
夜幕四合之时,黑衣男人跟着杨错回府了,杨错脚步匆匆,径直往书房走,黑衣男人纵然身体壮硕,但肩上扛了一个汉子,脚步快不了,落在杨错身后几步。
他肩上扛着的汉子,就是这次祭酒亲自去抓的人。
这三年来,祭酒一直在暗中追查当年赵王宫被屠戮一事。所有人都认为是祭酒屠戮赵王宗室,但黑衣男人知道并非如此。
辛辛苦苦查了三年,有好几次都查到了线索,可惜冥冥之中却有人和他们做对,线索屡次被断,当年知情人纷纷丧命。
因此这一次祭酒才这么重视,亲自出马,终于抓住了一个参与过此事的士兵,也便是他肩上扛着的这个汉子了。
可惜这汉子嘴倒是硬,问了几句没问出什么来,祭酒又不能离开国都太久,所以只好抓了这个汉子,连夜赶了回来。
黑衣男人正跟着杨错往书房走,谁知身前杨错却猛然停住脚步,黑衣男人差点撞上杨错的背,忙停住脚,往前方看去——
怎么了?祭酒怎么忽然不走了?看见了什么?
前方十几步远,台阶上,坐着一个正在编辫子的女婢。
杨错看着她,忽然愣住。
在他印象里,那个女婢像古井里的水,非常死寂,永远是面无表情,明明年纪不大,却好似活了许久,已经极倦。
她的眉眼与笑儿很像,但性格却截然不同,他的笑儿,是最天真,最烂漫,也最爱笑的人。
所以初见时的惊讶很快过去,再后面杨错再不会将那女婢错认。
他只将她当作一个普通奴仆。
可此时,杨错却愣住了。
檐下烛光落下,那女婢唯有眼眸是亮的,其余五官看不清楚,凤眼内勾外翘,眼眸清澈的不染尘埃。
她此时心情颇是放松,伸腿坐在台阶上,闲着无聊散发编辫子。可惜手太拙,编了一会儿辫子实在是歪歪扭扭不忍直视,自己就来了气,将辫子胡乱打散。
那双凤眼里还带着懊恼自责,杨错甚至能猜出她在想什么——我怎么这么没用啊。
语气带着点懊恼,又带着点不知愁。
骑马时头发被树枝勾到,中山公主的头发乱了。她并不避他,下马之后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拆了头上发饰,将头发打散,决定编一条胡女那样干脆利落的大辫子。
她将满头发饰都塞到他怀里,他就成了个人形首饰架,动也不能动,只好守在一旁看她编辫子。
可惜她从没自己梳过发,手笨的厉害,三股头发在她手里打架,勉勉强强编了几下,效果却不忍直视,松松垮垮又丑极了。
她有些懊丧,一把将辫子打散,干脆就散着发坐在一边生闷气。
声音闷闷的,“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啊……”
她的声音一向是清泠泠的,像山涧水,这次却软塌塌,没了力气。
“胥白尹读了好多书,王家长女绣花特别漂亮,李家二娘弹琴特别好听……”
她历数所有她认识的女子,末了得出一个结论,“我是最差的。”
杨错也不知道,怎么就编一个辫子,就能扯到这里来。
他将怀中发饰轻轻放在一旁,将她头发拨在手里,半跪在她面前,低头垂眸,一双手筋骨分明,好看极了,很快替她编好了一条长辫。
在他心里,她是最好的。
他希望她一辈子都这样子,天真烂漫如稚子,一双眼未曾见过世间疾苦,所以不会染上任何风霜。
长辫垂在她胸前,她侧过脸,终于开心了一点,偏头一笑,凤眼生辉。
回忆与现实忽然重叠,杨错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张口,一句“笑儿”就在嘴边。
黑衣男人见杨错半天没动静,忍不住叫了一声,“祭酒?”
他嗓门本就雄浑,更兼夜里安静,赵常乐一下子就听见了,忙抬眼看过来,就看到了回廊尽头的杨错。
她连忙站起来,弯着脊背,低下头颅,双手交叠放在腹间,躬身后退了几步,一副谦恭模样。
幻觉破裂,那并不是她。
他已经好久没出现这样的幻觉了。
三年前,中山公主刚自尽时,他几乎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她。
书房里写字时,她就站在书架旁,他扑过去,却狠狠撞在书架上;
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她转过街角,他跑过去抓住衣角,却唐突了一个陌生女子;
上朝时,她就在大殿前的汉白玉台阶上,他跑过去,她又不见了……
那时候人人都以为他疯了,那幻觉严重到他无法理政,一度惹的群臣非议,他在朝堂上地位岌岌可危。
胥白尹看不过去,恨不得抽他耳光,最后找了个方士给他驱邪,方士却只说,“你这样牵绊,她是无法转世的。”
他便知道,他连思念都不能太深。
于是他将所有情绪都压下,终于活成了今天这样不动声色的模样。
看到杨错,赵常乐有些惊讶,她以为杨错明天才回来。
赵常乐悄悄往书房瞥了一眼,暗想,幸好她已经完成了任务。
她退后躬身站在一旁,装出一副谦卑模样,眼睛却偷偷瞥去,看到杨错风尘仆仆,他一向是好洁到近乎洁癖的地步,但此时一看,衣摆与鞋上都有些尘泥,大概是赶路实在是急。
杨错身后还跟着一个壮硕的黑衣男人,男人肩上扛着一个昏迷过去的汉子。
赵常乐皱眉想,杨错是去抓人了吗?那人是谁呢?
杨错收了所有情绪,对黑衣男人道,“你就在西厢房审。”
黑衣男人点头,扛着肩上的汉子往院子的西厢房走去,一脚踹开门,将肩上汉子扔在地上,闷响一声。
赵常乐下意识一抖,也不知那汉子犯了什么错,竟被这样粗鲁对待。
杨错的脸色是全然的冷与硬,他对赵常乐道,“打盆水来。”
然后也迈步往西厢房走去。
赵常乐点头,忙往院外跑,刚跑了几步,就听到西厢房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
她一惊,回头,却只看到杨错站在西厢房门口,他一身白衣,手背在身后。
哀嚎声一声一声传来,一声比一声响,他却面无表情。
他太冷静了,便显得格外冷血。
看着这样的杨错,赵常乐由衷觉出一股寒意,连忙离开,跑去打水去了。
她害怕这样的杨错,更害怕那样的哀嚎,因此打水时磨磨蹭蹭,直过了一刻钟,这才端着水,不情不愿进了院子。
院子里不见杨错,西厢房门紧闭,哀嚎声却渐渐弱了下来。
赵常乐生怕再听到那样凄厉的声音,挨挨蹭蹭,硬着头皮端水往西厢房方向走。
西厢房里,光线昏暗。
杨错白衣上已染上不少血迹,地上的人血肉模糊,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好肉。
杨错却好像闲庭信步一般,施施然将浸血的外袍脱下,擦了擦自己粘腻而血腥的手,“还嘴硬?”
他声音嘶哑,带一股被火灼烧过的狠戾。
他擦干了手上粘腻,将外袍随手一扔,然后迈步上前,蹲在地上男人身前,“我已经没耐心了。”
这条线索他找了三年,今日就算是生生挖开这人的脑子,他也要找到真凶。
这样他才有资格站在她墓前,委屈的说一声,“你看,你冤枉我了。”
杨错闭眼,再睁开,再不束缚自己内心的恶意,他眼中神色是全然阴毒,好似林间瘴气起,将他整个人全都笼罩。
哀嚎声陡然变大,凄厉至极,从西厢房传出来,直直插…进赵常乐的耳朵里。
赵常乐手一抖,水盆中水洒了大半,打湿了她半身衣服。
这样的哀嚎声,激起了她有生以来最痛苦的回忆——
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赵王宫被屠杀那一日……
宫殿变成修罗场,哭泣声,哀嚎声,挣扎声,刀剑砍过身体的声音,血喷出来的声音,头颅滚在地上的声音……
这些声音混合着厢房里的哀嚎声,被放大了无数倍,在她脑子里响了起来。
像梦魇一般,她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一身一身的发冷汗。
重生以来,她将痛苦藏在皮肉之下,将仇恨吞在骨髓之内。
痛苦与仇恨像火,日日夜夜烧着她的灵魂,时时刻刻提醒着她——
你看你当年多傻,你喜欢他,他背叛你;你爱他,他杀你全家。
你欣赏他君子风度,可实际上,他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她恨他残忍,更恨自己无知。
赵常乐死死咬着牙,只觉得牙龈酸疼。
哀嚎声一声又一声,提醒着她杨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
赵常乐脸色苍白,恨不得立刻逃离开来,可身体却僵硬的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哀嚎声渐渐微弱下来……
可陡然间,厢房里忽然传来杨错暴怒之极的吼声,
“屠戮赵王宫,到底是谁指使的你们?!”
咣啷,手中水盆掉在地上。
冷水如鲜血,溅了赵常乐满身。
**
赵常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书房的。
她像游魂一样,飘出了书房,脑子里却只回响着杨错的那句怒吼。
“屠戮赵王宫,到底是谁指使的你们?”
千万黄吕大钟在她脑中齐齐敲响,几乎要将她魂魄全都震散。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背后指使之人明明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一切一切,都是她亲身经历——
她力劝父王,父王终于同意投降,赵王宫宫门大开,侍卫放下武器。
可叛军冲突宫中,却举起屠刀,屠尽每一个宫内之人。
人间地狱,满目血腥,她仓皇逃跑,却在宫门口看到了他。
高冠白袍,他像是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神祇,身后跟着无数士兵。
就是他指使的!
不是他,还能有谁!
赵常乐死死咬牙,浑身颤抖。
可为什么他要问这句话?
也许……也许他是在做戏,专程让她听见,好让她打消复仇的念头。
不,不可能。
她小心翼翼隐瞒自己的身份,在杨错眼里,她不过是一个卑贱奴仆。
他何必在她面前做戏。
赵常乐脑子乱成一团。
“屠戮赵王宫殿,到底是谁指使的?”
他这一问凄厉而残酷,像是从心肺里剖出来的。
会不会……会不会不是他?
可街头巷尾,满大街的百姓都这么说,如果不是他,他为什么要承担这个罪名?
满脑子思绪纷乱,赵常乐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她面色苍白若鬼,在夜里独自飘荡。
她只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静一静,好好想一想。
忽然间,她的胳膊被人抓住,猛然将她拉入墙角,一股泔水臭味立刻涌入她鼻端。
黑齿那张脏而凶狠的脸近距离呈现在她面前,低声怒问,“事办完了吗?”
赵常乐没反应。
黑齿不耐烦,猛然将她一推,后脑勺撞在墙上,赵常乐才清醒过来,听到黑齿咬牙切齿又问了一遍,
“别装傻,我问你事办完了没!”
事情办完,他要给主人发信号的,主人不接信号,明日不成事。
赵常乐下意识点头,“事情办……办好了……”
话出口,她忽然愣住。
如果不是杨错……
如果真的不是他,那这段时间以来,她替主人盗信,替主人栽赃……都是为了什么?
她非但没有报仇,反而可能在伤一个无辜的人。
就像明明那幅画卷不是她所毁,却平白无故被人栽赃一样,那样无处申诉的委屈,能让人憋闷到吐一口血出来。
是他吗,不是他吗?
赵常乐怔怔,似发了癔症一样,嘴唇不断颤动,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黑齿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完成任务了,算阿乐能干。
只等明天,他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可看到赵常乐如此神不守舍的模样,黑齿心中起疑,“你嘟囔什么呢?你在想什么?”
赵常乐抬头,看到黑齿怀疑的目光,忙摇头,为自己的慌乱找了个借口,
“我……我只是怕杨错发现我在书房动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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