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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难求-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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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泪止不住流出,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瞒过了所有人,人前依然端庄得体、凛然不可侵犯,对着儿子仍旧温柔慈爱,只有夜深人静独处时,她才放任自己流露出脆弱的一幕。
    终于,在一个飘着毛毛细雨的早晨,在后宫嫔妃向她盈盈行礼请安时,她再无法支撑起身子,轰然倒在凤座上,惊叫声响彻凤坤宫正殿,良久,殿内众人散去,一切重归静谧,只留下那座孤伶伶的凤座,尊贵荣华,却极尽悲凉。
    “……将骨灰洒入定河,顺河水而去,长伴父母兄长,阅遍万里江山。”满屋的悲泣声不绝,床榻上已处于弥留状态的女子,脸上却带着欢欣的浅笑。
    “母后,你不要抛下我,不要扔下我一个人……”跪在床前的少年,紧紧地握着她越来越冷的手,哽声恳求。
    “若有来生……”女子瞳孔渐渐涣散,声音越来越弱,最终融入屋内的悲泣声中,遍寻不着。
    赵瀚霆心如刀绞,眼前的一幕幕渐渐化为虚无,只留下那久久不绝的悲泣,不断在他耳边回响。
    他紧紧地捂着心口,任由脸上泪水肆虐横行,他听到了,听到她最后那句话。她说,‘若有来生,愿无爱无恨,平庸一生。’
    她由始至终,从来不曾说过‘永不相见’那般的狠语,可是,他宁愿她真的说过那句‘生不同寝,死不同穴,黄泉路上,永不相见’,至少,那代表着她对他仍有一丝的感觉,哪怕这种感觉无关乎爱与否。
    他负了她一生,又有何面目去求她的下一世,他本应以命相抵,偿还她一世的错爱。
    ***
    “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医术不济,却说什么我儿不愿醒来!”突然冲过来愤而指责的赵夫人,生生将正与赵瀚楠说着话的老大夫吓了一跳。
    “娘,你冷静些。”赵瀚楠忙上前扶着她,柔声劝道。
    “你让我如何冷静!我儿瀚霆,壮志未酬,鸿图未展,如今不过经历小小的挫折,又怎会生无可恋!”赵夫人厉声喝道。
    “夫人,并非老夫胡言乱语,二公子脉搏……”
    “住口!我的儿子,绝非以死逃避的懦弱之徒,你给我住口!”赵夫人怒目圆瞪,咬牙切齿地喝止。言毕,用力推开扶着她的长子,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屋里。
    赵瀚楠望着她怒气冲冲的身影,许久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回过身来朝老大夫歉意地拱拱手,“家母情急,言语若有冒犯,还请先生莫怪。”
    “不敢不敢,夫人只是一片慈母之心。况且,真论起来,也确是老夫学艺不精。”

☆、61|60。59。02

老大夫离开后,赵瀚楠想了想,随即亦抬腿往屋内去,离得近了,便听到赵夫人语带哽咽地唤着人事不知的赵瀚霆。
    他怔怔地听着,心里是异常的沉重。
    他竟不知,平日里无论何时总是沉稳冷静的弟弟,竟会用情深至此等地步。被心悦的女子当胸一剑,倒下的最后一刻,还要让人抹去一切有可能给她带来麻烦的痕迹。
    生无可恋,他是想着临死前尽最大的能力去护她万全?
    他紧紧地握紧双手,不过须臾又松开,如此反复,最终只是苦笑一声。
    ***
    “小姐,刚刚得到的消息,二公子只怕是不行了,如今城里已有人家偷偷让人准备白布,只等……”乔英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乔峥的背脊哄他入睡,流萤放轻脚步走至她的身边,压低声音道。
    手上动作一顿,她缓缓转过头来,脸上神色莫辩,只轻声问,“可确切?”
    “至少有七成是真的,若非情况不容乐观,城里那些大户人家又岂敢……方才过来时,奴婢便见两位将军急匆匆地出了门,想必是往赵府去。”流萤回道。
    见自家小姐低着头一言不发,她轻咬了咬唇瓣,终是忍不住低低地问,“那日在雾云山,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当日乔英淇昏迷被送回来,作为她的贴身婢女,她胸前那些痕迹又岂能瞒得过流萤,加之这段日子以来乔英淇人前不显,人后却是判若两人,流萤几度欲问个究竟,只又怕触及她不好的回忆,是以一直拖至如今。
    乔英淇依旧默不作声,流萤暗暗叹口气,知道她这是不愿意说了,也不多话,微微行了礼便要退出去,却听一阵有些许飘忽的声音——
    “赵瀚霆身上的剑伤,是我所刺。”
    如同一个响雷在她脑子里炸开,将正迈出数步的流萤炸愣在当场,良久,她才颤抖着回过身来,脸色发白,嗑嗑巴巴地问,“若、若是小、小姐所、所为,为何、为何至今均未有赵府中人前来问话?”
    “我也不清楚……或是佩芝姐姐为我作了掩护,又或是主公他们只忙着救治赵瀚霆,一时无暇顾及追查真凶。”乔英淇一脸的茫然。
    流萤嘴巴数度翕动,单凭一个杨佩芝,她是不相信能将此事掩过去的,毕竟,重伤的那个并非寻常人物,而是如今炽手可热的赵二公子,赵重鹏最倚重的儿子。至于无暇追查真凶就更不可能了,诺大一个赵府,诺大一个锦城,难道连派去追查刺客的人手都抽不出来?
    只是,这些疑惑她却不敢言明,她更是深信,以自家小姐的聪慧,只要她稍想一想,便也能明白这当中的不合理。如今细想,她顿时便明白为何当日赵府之人送小姐归来时,会特意向夫人言明小姐是被刺客袭击昏迷,这些话,想来必是赵大少夫人杨佩芝特意吩咐过的,为的只是与小姐统一口径,也算是免了将军府长辈对小姐的询问。
    望着又再沉默地背对着自己的乔英淇,她暗地叹息一声,也不敢再多问,心情沉重地出了房门。
    乔英淇轻柔地为小乔峥掖了掖被角,见小家伙睡得脸蛋红扑扑甚是可人,忍不住低下头去在他脸上亲了亲,惹来小家伙不满地咂了咂嘴巴。
    她微微一笑,良久后,笑容渐渐敛起。
    不管是何人在背后助她,她至今能好端端地留在家中,不过是因为赵瀚霆如今还活着,一旦赵瀚霆伤重不治,以赵重鹏的心性,必会不顾一切彻查,到时,所有的谎言均会不攻自破。
    这段日子她想了许多,也想过万一赵瀚霆果真死在她的手上,她该如何尽最大的努力以不连累家人。其实,左不过一命偿一命罢了,她只是有些遗憾,不能再侍奉父母,也不能看着幼弟长大成人。
    她缓步行至窗畔,怔怔地看着窗外景致出起神来。今生睁开眼睛那一刻,便对上弟弟乔峥肉肉的小脸,那一刻,她是充满了感激的,不管上一世如何,今生能有机会弥补前生的遗憾,她又怎不欣喜。
    她本是想着避免了父兄侄儿的死劫,护着峥儿在身边平安长大,尽最大的努力让杨佩芝与赵瀚楠过得更加圆满,然后听由父母亲人为她择一良人,自此相夫教子,平平淡淡度过一生。
    可她万万想不到的便是赵瀚霆竟然也如她一般,有着上一世的那些经历,不但如此,还向她说出关于爱的话来。
    爱?什么是爱?她早已分不清,也不愿再去触碰,上一世,她几乎用了一辈子去爱,可最终得到了什么?她不想去怨,不想去恨,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是她要去喜欢他,是她要将自己的心捧到他的跟前,是她明知他心有所属却仍不想方设法毁去心中那一份爱。
    她低低地叹息一声,微仰着头,将眼中闪闪的泪意压下去。
    又过得数日,赵瀚霆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并且气息渐弱,赵夫人日日以泪洗面,在战场上历经生死的赵重鹏,望着床上无半点生气的儿子,也不禁湿了眼眶,整个赵府,被一股悲伤的气息所笼罩着。
    赵瀚楠定定地凝望着胞弟,许久之后,微微挥手,让屋内侍候的下人退下。
    他缓缓走到床榻边,弯下身去,凑到一动不动如同死去的赵瀚霆耳边,极轻极坚定地道,“瀚霆,你若就此死去,父亲是绝不会轻易放过乔英淇的,乔府与赵府誓必生嫌隙。”
    他顿了顿,放缓语速又道,“故而,你绝不能死,至少,不能就这般死在你最爱的女子手上!”
    一语既了,他紧紧地盯着赵瀚霆的脸庞,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男子依旧不动如山,他皱了皱眉,暗暗思忖着莫非自己下的这剂药不够猛?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外头响起,也打消了他再试一遍的念头,回头一望,便见脸色苍白的赵夫人扶着青芍的手走了进来,他连忙迎上前去,“娘,您怎不多歇息一会儿?这里有孩儿在呢。”
    “瀚霆如今这般模样,你让娘如何能安心歇息?”赵夫人呜咽着道。
    “瀚楠,你告诉娘,你弟弟身上的伤,确是那名黑衣人所伤?若果真是他所伤,瀚霆为何竟会有生无可恋这般、这般……”半晌后,赵夫人轻抚着次子的脸庞,语气带着些许冷厉。
    赵瀚楠心口一突,暗道不好。
    他就知道母亲听了大夫那番‘不愿醒来’之话后,早晚有一日会生出疑心,哪怕他事后已经千叮万嘱让大夫切莫再提,可依旧于事无补。
    胞弟受伤那一日,妻子杨佩芝惶惶不安的神情落入他的眼中,便使他生出了怀疑。只可惜当他问起时,杨佩芝却或是左顾言他,又或是吱吱唔唔搪塞过去,总是不肯直言相告。
    身为她的枕边人,他又岂会不清楚自己的妻子是个怎样的人,能让她这般异常,却又要隐瞒着自己,此事必定极为重要,并且或多或少与他有关,稍一联想胞弟的受伤,以及乔家小姐的昏迷,他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为着此事,他还专门去寻了第一个发现赵瀚霆受伤的葛昆,恩威并重,终是使得葛昆从实招来。听到胞弟重伤后仍不忘叮嘱下属抹去乔英淇的一切痕迹,他又气又恨又是难过,本是打算亲自到乔家去问个清楚,可葛昆却跪地恳求,只道这一切是二公子的吩咐,也是他的心愿。
    想到同样在为乔英淇打掩护的妻子杨佩芝,又忆起弟弟对乔英淇的一番深情,他终是长叹一声,不得不同样加入了掩护的行列,将一切推给了那名死去的黑衣男子。
    如今赵夫人突然问起,不得不说,确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母亲虽是女流之辈,但却非愚蠢之人,只怕心里或多或少也有了想法。
    看在将军府与赵府的情谊上,她或许可能会宽恕伤她儿子之人,可却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杀了她的儿子之人!
    “娘,瀚霆身……”赵瀚楠硬着头皮应付,一语未了,却突然听青芍惊喜的叫声,“夫人,夫人,您看,您快看,二公子、二公子动了。”
    赵夫人一听,再无暇理会他,倏地转过身去,压着呯呯直跳的心房,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在赵瀚霆的脸上……
    ***
    赵瀚霆的苏醒,一洗这些日子赵府的阴沉,赵夫人更是将府里诸事直接扔给儿媳妇杨佩芝,每日一心一意地照顾着儿子。
    这日,见天色已不早,赵夫人细细地叮嘱了赵瀚霆几句,又吩咐葛昆好生侍候,这才带着青芍离开。
    直到关门声响起,赵瀚霆缓缓抬手,轻轻地按在伤口处。一阵痛楚袭来,他原本便有些苍白的脸色又再白了几分。
    “二公子,这……”葛昆见状大惊,忙上前阻止,话音未落,便见赵瀚霆起身,扯过架子上的衣裳动作迟缓地要穿上。
    “更衣!”他又是一惊,还来不及询问,赵瀚霆淡淡的吩咐便已落下。
    “二公子,您身上还有伤,得好生歇息,加上如今天色……”见他这副分明是想要外出的模样,葛昆头疼不已。
    “更衣!”这一回,却已是含了些许不悦。
    葛昆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再劝也无用,只能盼着主子不会走得太远,还有便是,夫人及府里众人不会发现,否则,他只怕会被夫人揭下一层皮来。
    而另一边,乔英淇应柳祥均之邀,与他在城外离柳宅不远的林间相见。
    自那一日后,这还是她头一回见柳祥均,见往日如暖阳一般温厚男子,如今却如换了一个人一般,她不禁心口一痛,“你……”
    突然伸过来的健臂,用力将她扯落一个宽厚的怀抱,她怔了怔,片刻之后,缓缓地抬起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身。抱着她的男子似是僵了僵,随即搂得她更紧,片刻之后,有温热的水滴滴落她领子里。
    她沉默地轻轻抚着他的背脊,任由他发泄内心的悲戚。云氏早已入土为安,柳宅如今只剩他一人,看着屋内熟悉的一幕幕,忆起逝去的慈母,怎不令人心伤!
    良久,她的耳畔响起男子沙哑低沉的声音,“……英淇,对不住,我要离开了。”
    乔英淇一怔,想要推开他问个究竟,哪想到对方却将她抱得更紧,她不得已,只能任由着抱着自己,“离开?你要去哪?”
    “去我应该去的地方,为我娘讨个公道!”
    ***
    “二公子,此处风大,还是回去吧!”葛昆望望前方相拥的两人,又看看脸色越来越白的主子,终忍不住劝道。
    赵瀚霆却不理会他,目光仍是紧紧地锁在被柳祥均搂在怀中的乔英淇身上,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及衣袂拂动的细响声,他茫然地望着,心里空落落得难受,却又有一丝异样的释然。
    梦里前尘事,他终于明白,今生他唯一为她做的,便是放手。

☆、62|61。60。59。02

“葛护卫,夫人要见你。”好不容易将赵瀚霆送回了房歇息,葛昆正感可以松口气,哪料到刚跨出院门,便有正院的侍女上前唤道。
    葛昆顿感不妙,这前脚才将活祖宗劝回来,后脚夫人便遣人来寻他,只怕这一回少不了被责骂一顿。
    忐忑不安地跟着侍女到了正院,进了门先是依礼见过了赵夫人,这才老老实实地垂手低头站立下首。
    赵夫人瞥了他一眼,将茶盅重放回桌上,又用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淡淡地道,“方才陪着二公子往哪儿去了?可是去见乔家小姐了?”
    这般直白却又正中靶心的问法,倒一时让葛昆不知该如何回应。夫人分明已是心中有数,无论他回答是或不是,都不会改变她心中的定论。
    “你倒是个忠心耿耿的,我是否该庆幸瀚霆身边有你这样的人侍候着,嗯?”见他不回答,赵夫人也不在意,冷哼一声后又道。
    葛昆嘴唇动了动,仍是一言不发。
    “你老实告诉我,瀚霆身上的伤到底是谁刺的?你不要再说是什么黑衣人,这样的话我不相信,你是第一个发现他受伤的,必然会知道真凶是何人。”赵夫人话锋一转,直唬得葛昆心跳加速。
    “其实,你便是不说,我也心中有数,可是乔英淇?”
    葛昆呼吸一窒,可脸上却是神色不改,勉强定定神,这才故作不解地道,“夫人此言何意?这怎会与乔家姑娘有关?乔姑娘还被凶手……”
    ‘啪’的一下清脆响声,却是赵夫人愤怒地将茶盅掷到了地上,碎片飞溅。葛昆眼皮跳了跳,将姿态摆得更低,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你们都当我是三岁孩子不成?将所有事都推到一个死人身上!我也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只是想求一个真相,你们倒好,一个个装傻充愣!”赵夫人一拍桌子,厉声道。
    “属下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你连主子在生死徘徊时仍选择包庇凶手,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葛昆脸色微微发白,却是紧紧地抿着嘴一言不发,既不辩解,也不承认。
    赵夫人胸口急促起伏,半晌之后深深地呼吸几下,冷冷地扫了葛昆一眼,喝道,“出去!”
    葛昆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行礼退了出去,行到院门外抹了一把额上冷汗,再长长地吁了口气,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母亲,您……”一直在隔间听着两人对话的杨佩芝,咬了咬唇,感觉失序的心跳渐渐平复,这才走出来。
    赵夫人斜睨她一眼,将她未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我知道,你与英淇相识甚久,情同姐妹,相比之下,瀚霆不过你夫君的兄弟,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你选择护着英淇,这也没什么。”
    杨佩芝张嘴欲说话,却被赵夫人伸手制止,“多余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我也不是定要你承认,只你也莫要将我当成傻子,我不追究,那是因为如今瀚霆好好的,倘若他有个不测……”
    说到此处,她冷笑一声,伸手轻轻拂了拂裙面,高声唤了一句‘青芍’,不一会的功夫,青芍便应声推门而入,“夫人。”
    “陪我走一趟。”
    “是,夫人。”
    主仆二人说完,便一前一后出了房门,只留下咬着唇瓣脸色发白的杨佩芝,双手紧紧地绞着锦帕。
    ***
    “人可在屋里?”来到一座幽静的小院落,赵夫人沉声问守着大门的侍卫。
    “回夫人,在屋里。”年轻的侍卫拱手回道。
    赵夫人点了点头,带着青芍进了院门,径自到了东边一间屋子里,门外守着的婆子认出是她,连忙上前行礼,又顺从地掏出锁匙打开了房门。
    赵夫人冷着脸走了进去,刚迈出几步,屋内便扑出一道身影,‘扑通’一下跪到她有脚下,哭喊着道,“姨母,莲欣知错了,日后再也不敢了,求姨母饶过我吧!”
    赵夫人脸上一片阴寒,缓缓弯下身去,伸手捏住安莲欣的下颌,语调无比轻柔地道,“哦?如今肯承认是你干的了?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心思却是如此歹毒,叔嫂有染,这样的罪名一旦落实,毁的不仅仅是一个杨佩芝,还有我的瀚霆。”
    安莲欣鬓发凌乱,脸上尽是斑驳的泪痕,听得她此话,吓得身子颤栗不止,双唇哆哆嗦嗦,却是再说不出辩解之话来。
    被关在这阴阴森森的屋子将近一个月,她便是有再坚定的意志也守不住了,更何况她本就不过是娇生惯养的寻常弱女子。
    她也想不到事情最终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中了药的不是杨佩芝,而是突然来访的乔英淇,这就算了,更让她万万料不到的,同样中了药的赵瀚霆,竟会无缘无故地身受重伤,还几度濒临死亡。
    事情往她意料之外的轨道发展,她日日担惊受怕,一时又庆幸当日雇佣来引赵瀚霆往预定地方的黑衣男子被人杀死,人一死,便是死无对证。至于那日下药的婢女,有把柄在手,她自信她便是死也不敢供出自己。
    可当青芍带着人闯进来,二话不说便将她关在此处,连话也不曾说过半句,她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能将赵府后宅打理得水泄不通的赵夫人,会真如她表面看起来那般温和无害么?
    “我本念在与你母亲算是有些亲戚情份的面上,好心好意收留你们母女,更是费劲心思想为你择一门好亲事,也当是全了两家情份。可万万想不到,我这却是养虎为患,养出你这么一个心肠歹毒的,险些害了我的瀚霆!”赵夫人收回手,接过青芍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
    ‘呯’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头踢开,屋内众人一惊,还来不及反应,却见一道寒光,紧接着一声惨叫,更有点点鲜血飞溅出来,溅到了墙壁上。
    赵夫人大惊,认出这闯进来二话不说便挥剑要杀人的不是哪个,正正是赵瀚霆,见他手上长剑方向一拐,似是又要砍过去,立即厉声制止,“住手!”
    赵瀚霆动作一顿,刺出去的长剑堪堪停了下来,那剑,只离捂着右边脸哀叫不止的安莲欣的喉咙不过几寸的距离。
    “你不在房里好生歇息,跑来此处做什么?”赵夫人平复乱跳的心腔,放缓语气问。
    赵瀚霆脸上一片寒光,握着长剑的手青筋暴起,听得母亲问,勉强收敛满身的杀气道,“孩儿来,自是要讨个公道!娘,此女心狠手辣,留在府里终是个祸害,待孩儿一剑解决了她,也好出出心中那口恶气!”
    说着后面,杀气四溢,握剑的手微微动了动,吓得安莲欣也顾不得剧痛的右脸,直往墙角处缩去。
    赵夫人望了望她满脸的血污,知道她这张脸只怕是毁了,听得儿子这般说法,蓦地冷笑一声,“你这是为了自己受的那一剑出气,还是为了别人糊里糊涂当了替死鬼而出气?”
    赵瀚霆脸色一僵,沉默不语。
    赵夫人又气又恨,恨铁不成钢地剐了他一眼,再望向缩在墙角不停颤抖的安莲欣,眸光一寒,“敢做出那般歹毒之事,你便是死一千次也不够。只是,你该庆幸自己有个好母亲,还有事情未发生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否则,这便不只是毁了容貌这般简单之事了!”
    赵瀚霆听她这番话分明是有就此放过之意,一时急了,“娘,她……”
    “此事我自有主意,你不必多言!”赵夫人瞪了他一眼。
    赵瀚霆一咬牙,‘嗖’的一下将剑收了回来,恨恨地转身大步离开。
    “找个大夫给她看看,顺道,将她送到安夫人处,跟安夫人说,此后是生是死,与我赵家再无半点瓜葛!”见安莲欣脸上的血越来越多,想到跪了三日三夜向她求情的安夫人,赵夫人终是不忍。
    直到门外两名婆子进来,一左一右架着安莲欣离开,她才问,“二公子怎的会过来?”
    青芍上前几步,低声道,“二公子曾命人查探当日雾云山之事,想必是查到了……”
    “不好!”话音未落,却被赵夫人打断,她正欲问个究竟,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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