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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夫人的荣宠之路-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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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那封信里并未请求太子为儿子求情。”
  卫承劭一怔:“那你写的甚?”
  “儿子只是请太子在儿子谪戍期满之前,派人来云南接儿子回京。”
  “你……你这是何意?”
  “儿子从前帮过太子不少忙,太子应当也能看出儿子可做他身边得力近臣。况且,儿子还曾做过东宫讲官,太子算是与儿子有些师生之谊。当年儿子假意暗中投靠朱潾,还帮太子逃过一死。这些情分兴许不足以令太子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为儿子说情,但让太子在事后搭把手却是足矣。太子头先又说过可应儿子一件事,儿子之前一直未提,如今提出这个请求,丝毫不为过。”
  卫承劭闻言,顿时精神一振,一把攥住儿子的手臂:“即是如此,你为何不早说?我儿对东宫有这般恩情,东宫又素性仁厚,怎就不能为我儿说情?”
  卫启沨沉默一下,道:“若是极力去求,东宫兴许真会试上一试,但这般挟恩图报,父亲让东宫作何想?他日东宫登基,纵儿子有命回京,父亲以为东宫还会重用儿子?”
  卫承劭浑身一僵,连道是自己急糊涂了。
  “况且,即便东宫开口,儿子也毫不怀疑卫启濯会出来搅局,他既打定主意,便绝难罢手,不若暂躲风头,避其锋芒。只要儿子熬过这段时日,他日回京,若东宫已嗣位,说不得还会对儿子另眼相待,认为儿子禀性坚韧,可堪大任。”
  卫承劭老泪纵横,直道那可是十年,谁知十年之后会如何。
  卫启沨的目光在虚空里凝了一下,自言自语一般喃喃呐呐:“这怕是她的意思,既是如此,我便遂了她的愿又如何。”
  卫承劭且哭且叙话,忽然想起太子还回了一封信,急急翻来拿与儿子看:“东宫可愿援手?”
  卫启沨低头看信,少焉,敛眸道:“父亲宽心。”
  萧槿听闻卫启沨谪戍云南的消息时,觉得卫启濯真是个人才。
  首先谪戍的地方足够偏远,左近又多四夷土官,人口环境复杂;其次驿丞掌驿站车马迎送,无品级,随便哪个小官都能踩上一脚,还要鞍前马后地伺候人,受气赔笑是家常便饭;再者,十年戍期足够摧毁一个人的仕途与意志,甚至届时能否活着回来都未可知。
  卫启沨只是个文臣,自小泡在诗酒茶花里,又是世家公子,饫甘餍肥,养尊处优,到了那里,不知能在那里挺几年。何况他这样心高气傲之人,从正四品的京官陡然变成未入流的受气小吏,若是不想开些,很可能还没被折磨死,就先被活活气死。
  总之,卫启沨很可能会回不来。
  萧槿觉得她很应该去送送卫启沨,亲眼看看这个前世毁她半生的人而今何等落魄不偶。
  卫启濯特意跟皇帝打了声招呼,挑了个锦衣卫千户,带着百余人马亲赴云南押送卫启沨。
  翌日卯正,天光未亮,城门初开。萧槿与卫启濯坐在马车里,头一批出城。
  马车出了南面的崇文门,一路往南,到了预定的地方才缓缓停下。她今日起了个大早,眼下窝在温暖的马车里,不一时就泛起了困意。卫启濯见外面人马未至,为她披了大氅,拥她在怀让她小憩片刻。
  迷蒙间,她不知睡了多久,卫启濯将她唤醒,低声与她说人已经到了。
  萧槿掀起帘子打算往外看时,又听他在身后道:“你不能看太久。”
  萧槿睡眼惺忪,回首流眸:“我就瞄上几眼,等他走了,我再去睡个回笼觉。”
  美人初醒,宝髻堆云,粉晕桃腮,秋水横波,不胜娇慵。
  卫启濯一把将她捞到怀里,低头在她嘴唇上吻了一下:“好。”
  卫启沨而今并非囚徒,但也无甚自由,押送他的千户挑了几个力士一道围坐马车内,团团看着他,一众手下在外面打马跟随。
  那千户提前得了指示,知道宰衡大人今日要亲临送卫启沨一程,故而一出城就直奔事先指定的地儿去。
  宰衡指定的地儿是北京城南的聚燕台。聚燕台为一高埠,广三四十尺,位于京畿采育镇东南二十里。每岁秋社,群燕辞巢之日,京畿城村燕群必各将其成雏聚于此埠,数以千计,呢喃不止,二日方息,随后乃去,为话将别,壮观非常,故曰聚燕台。
  如今已经立冬,燕去台空,卫启沨被两个力士押下马车后,入目便只望见一片萧瑟景象。
  他一转头就瞧见卫启濯从对面一辆华盖红髹马车上下来,远远朝他走来。
  卫启沨的目光却并不放在他身上,而是越过他,看向了他身后的马车。
  萧槿在红锦靠背上靠坐片刻,没见着什么动静,悄悄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睃看。
  锦衣卫诏狱久负盛名,卫启沨在里面待了一个来月,大约是尝了不少苦头,如今容色憔悴,形销骨立,身上裹着几件绒衣也瞧着单薄得很,似乎风一吹就能直接将他送到云南去。
  只卫启沨落得这步田地,也依旧不卑不亢,在卫启濯面前,始终挺直腰背,神容冷淡。
  卫启沨与卫启濯身量相当,兄弟两个相对而立,气势互迫,确实是经年累世的宿敌光景。只是卫启沨时乖运蹇,气度已逊。
  萧槿瞥了卫启沨一眼,冷冷一笑。待要收回目光,却见他忽地看了过来。
  萧槿并未在意,随手放下帘子。谁知外面骤起骚动,及至她再度掀起帘子一角往外观望时,卫启沨已经奋力奔到了距她三丈的地方。
  卫启濯疾步上前,一把拽住他,心念电转,命一众锦衣卫退到远处,暂去饮马。
  等众人散去,卫启沨盯着已经落下的帘幕,嘶哑着嗓子连声喊“槿槿”。
  萧槿静坐少顷,起身出了马车。
  “槿槿,难道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么?”卫启沨的声音竟带着颤抖。
  萧槿神色漠然:“我应该有话要说么?”
  卫启沨嘴唇翕动,半晌喑哑道:“哪怕是骂我。”
  萧槿哂笑:“骂你?我从前把该骂的都骂过了,我也想不出还有词能更贴切地骂你。不过我倒是有一件事想顺道问问你——你头先刻意与我弟弟套近乎,意欲何为?你的刻意拉拢太过明显,吓得我弟弟都以为你对他存有非分之想。”
  卫启沨沉默一回,道:“我对岑哥儿格外好,主要是因为你,但我也承认我是有私心的。我想将岑哥儿拉到我身边,再慢慢让他为我办事,因为你们都不会防着岑哥儿。”
  萧槿与卫启濯对望一眼。
  “不过我后头也发觉岑哥儿似乎想到了歪处,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专心经营丰煦这边。可惜我千算万算,未曾算到一个原本全然不记得前生事的人会忽然记起一切。”
  他笃定卫启濯之前并非装的,他一定是后来才在某个契机之下突然获得这些记忆的。他在牢里的那些日子仔细回想了近几年的诸般种种,猜测卫启濯记起前世应当是在祖母过世之后。
  卫启濯大闹袁家回来之后,整个人的气度都变得跟从前有所不同,但他当时并未深想,因为卫启濯确实跟祖母感情深厚,遭逢打击性情改变也属正常。前世的卫启濯便是在卫承勉与祖母先后过世之后,变得越发冷情狠绝。
  卫启濯见卫启沨目光定在萧槿身上,心下不豫。他方才将锦衣卫支开是因为担心卫启沨激动起来会乱喊,仓促之间不好制止,将来传出去什么风言风语对萧槿不利,眼下却是不由去摸旗花。
  他将要点燃旗花将众人召来时,稍一踟蹰,不情不愿询问萧槿可还有什么事要问卫启沨。
  萧槿瞧着他那副明明急盼着她说“没有”还偏要装作镇定的样子,不由一笑。
  她一句“没有”尚未出口,就听卫启沨突然开言道:“槿槿虽对我无甚话说,但我却有许多话要对槿槿说。如我先前所言,我对温锦确非男女之情,若我当初没有出事,我定会欢欢喜喜地娶她,至若之后会如何,我也不敢断言。但我可笃定我是真正爱你入骨,十年时光足够我看清……”
  “那若是,”萧槿出言截断他的话,“眼下你回到前世光景,你会跟我和离放了我么?”
  “不会,”卫启沨神情坚定,“我为何要放了你?我们后来已经可以做正经夫妻了。”
  萧槿冷笑。
  卫启沨却是忽然跪了下来:“槿槿,我还是要说,我先前沉湎于自己的伤痛,确实对你不好,但后来我已经转变了许多,只是你未曾发觉而已。其实我后来已经可以行房,应当也可有子嗣,只是因着……”
  萧槿好笑道:“你认为我与你后来走到那般地步,是因着你不能行房不能有子?”
  卫启沨声音蓦地一扬:“但这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我的一切怯懦、一切偏执都来源于此!可笑的是,我害怕了那么多年,逃避了那么多年,到得最后却发觉我的那些踌躇全是笑话!笑话我倒也认了,只要还来得及纠正,但当我试图去跟你解释时,你却已经出走。”
  “你回京时已经染恙在身,我想尽法子要去见你,可岳父岳母不准我进门!你垂垂欲绝的那日,我终于入得侯府,但你不肯见我,”卫启沨凄惶一笑,泪流满面,“我在你房外从日头初升跪到暝色四起,我看着一碗碗汤药往你房里送,我听着岳父岳母和岑哥儿压抑的低泣,我眼见一个个太医被请来,又一个个摇头说回天无力,我害怕得浑身发抖!”
  “我从未如此恐慌无力,如此彷徨无措!我怕我们那一别就是永诀!我苦苦哀求,我一声声唤你,从白日求到晚夕,可你终是不肯见我!我当时全凭一口气吊着,听到屋内骤传恸哭,我便知你已不好,仅剩的那口气也没了,我当时便想立等死了去陪你。”
  “你下葬那日,我看着你的墓穴,也想跟着跳下去,可我听说自尽之人的魂魄会困于天地之间不得魂归地府亦不得超生,我怕我这么死了反而会永生永世见不着你。我那阵子每日对着你的牌位发怔,日日活在悔恨之中。我去寻温锦复仇,可温锦躲了起来。”
  卫启沨双目赤红,手背青筋暴突:“我前世死时也不能瞑目,我恨我没能亲手剁了温锦!我承认我做错了许多事,但如若不是温锦从中作梗,我们不会走至末路!”
  萧槿面上波澜不起:“你觉着你眼下说这些能挽回什么?”
  “我知道什么都无法挽回,我只是觉得有些事你有权知道,”卫启沨微微垂头,“但我有一件事一直想问问你,望你能如实答我。”
  “从始至终,你可曾对我存过一丝喜欢?”卫启沨不安抬头,眼睛直直望着萧槿,话语竟有些磕巴,“抑或……抑或有些许好感?我……我其实多数时候只是跟你拌拌嘴,我后来许多时候都在讨好你,只你兴许……没发觉。”
  他端端直直跪在她面前,仰望她神容,抛却一身骄傲,卑微入尘埃。
  卫启濯也看向萧槿。
  萧槿低头扫他一眼,漠然道:“没有。”
  她的声音不重,但语落之际,卫启沨却只觉如巨山覆顶,压得他喘息不能。
  他神情麻木,身子晃了一下,如同初冬枝头挣扎无力的枯败残叶。
  卫启沨缄默半晌,突然伸手去拉萧槿衣袖:“槿槿,让我被桎梏十年是你的意思对不对?”
  萧槿步子一撤,躲开他的手:“你还真说对了。”
  卫启沨抓了个空,垂眸望着空空如也的掌心,轻声自语:“那我如你所愿。”
  萧槿忆及前尘往事,突然跨前一步,揪住他的衣襟,激愤之下气力颇大,竟几乎将他半提起来。
  “卫启沨,你累我一生,难道我不该让你偿我十年?!”萧槿说着话扬手就狠狠甩了卫启沨一个耳光。
  卫启沨被她打得脸颊一偏,回头望见她眸中汹汹怒焰,少间,竟是轻轻一笑。
  “我也认为应当,”卫启沨双目炯然,近乎吼声,“你让我偿还,我便心甘情愿地去!但你我鸳侣十载,同寝同食,你告诉我,你如何做到全然视我为陌路人的?”
  他情绪越发激动,猛地冲将过去把萧槿死死按到树干上:“我从前就总在背地里管你叫萧木头,果然就是木头一样,你这名字不白取!我若是不喜你,会在你面前一再忍让?”
  卫启濯见状瞬怒,上前拉扯卫启沨,但卫启沨失控之下竟然力大无比,两人争持不下。
  卫启沨仍旧紧紧抓着萧槿的手臂,双目火星四溅:“泥人也有个土性,我纵理亏,也是有脾气的,你以为你缘何能一再在我跟前抢白挖苦?你激愤之下掌掴我推搡我,我从来都任由你来,我脸上身上落伤也都帮你瞒着,岑哥儿对我拳脚相加,我被打得满面淤青也未还一下手,父亲母亲瞧见我的伤要寻顺天府尹来整治岑哥儿,我全按下了,你以为缘由何在?我难道是怕了你侯府不成?!”
  萧槿挣不开他的手,一时也恼了,抬腿狠狠踢他,怒道:“是我让你受着这些么?你早跟我和离岂不是大家省心?!你总那么拖着,我没寻人打死你算我性子好!”
  “我一心都在你身上,我岂会让你离开!你难道从不细想想我为何总不愿跟你和离?你难道一点也瞧不出我心向你?”卫启沨说到动情处,气息渐重,伸手欲拥萧槿。
  卫启濯见状暴怒,抬脚狠踹卫启沨一下。卫启沨摔倒时一双手仍死死拽着萧槿,三人拉扯间,卫启濯揽住萧槿的腰喊了声“啾啾躲开”,跟着就从腰间顺袋里拔出一把匕首。
  只三人距离太近,又拉扯不休,他担心误伤萧槿,并未取下外鞘,拿着匕首当小哨棒使,往卫启沨手臂上狠狠砍了两下。卫启沨吃痛收手,又目露凶光,扑将过来抢夺他手里的匕首。
  两人当下扭打在一处。
  萧槿稍理衣裙,担心卫启濯受伤,询问他是否要将锦衣卫召回来。
  两人打红了眼,卫启濯将卫启沨按在地上揍了几拳才腾出工夫嘱咐她捡起掉落在地的旗花点燃。
  萧槿看看天色已明,估摸着锦衣卫那边即便看不到旗花大约也能听到声响,便依言照做。
  卫启沨听到一道锐响升空,回打卫启濯一拳:“停手,我不碰槿槿,我还有话说。”
  两人站起时皆是一身狼狈。萧槿即刻跑去帮卫启濯拍掉衣上尘土,又见他脸上有一块青紫,抬手摸了摸,满面心疼地问他可还有哪里伤着了。
  卫启沨在一旁瞧着,目光僵直。
  “我当初就与你说了,我是真心要嫁给启濯的。我当初喜欢的就是他,如今这么些年过去,我爱他更甚,”萧槿握了握卫启濯的手,直面卫启沨,语气认真而坚定,“所以你往后不必再问我究竟是否对你有情这种话,不过你应当也没这个机会了。”
  卫启濯转眸望了萧槿一眼,慢慢反握住她的手,与她手指交扣。
  卫启沨知锦衣卫不多时就会赶回,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两人紧握的手。片时的沉默后,沙哑嗓音从他喉间溢出:“槿槿,十年之后,你是否还会记得我?”
  萧槿冷声道:“兴许会,也兴许不会。不过我若记得,那也是记着曾有个叫卫启沨的人,困我半生,害我一世。”
  他沉默半日,竟是一笑:“能记得我也是好的。”
  萧槿睨他一眼,与卫启濯低语几句,转身折回马车。
  卫启沨定定望着她的背影,仿似要将她印刻入骨髓。
  他嘴唇无声开合:“愿你生生世世安闲顺遂,无灾无疾。盼我有生之年,还能与你重逢。”
  “二哥莫不是在祈祷能与啾啾再遇,”卫启濯阴沉视线自卫启沨身上扫过,“我看二哥还是莫要白费气力的好。”
  卫启沨斜乜他一眼:“我说过,我与槿槿的事,你无权置喙。”
  卫启濯无声冷笑。
  他真以为,他暗中给太子递信之事,他丝毫不知?
  卫启沨重新被押上马车前,回首望了一眼身后萧索光景,才入了车厢。
  他坐回马车里,只手触于心口,目光有一瞬的迷惘。
  他迷离恍惚,仿佛魂灵被抽离,但心口竟然阵阵锐痛,似乎有一只利爪正将他的心撕扯成千万片。
  他自失一笑。
  看来不论多么麻木,还是会疼的。
  他盯着方才暂短抱过萧槿的双手发呆,良久,自嘲一笑。
  “‘……秋风吹荒台,社散燕来即……画藻去年如,故人觅不得。昨过棘篱边,故人瘁颜色。旧德胜新巢,移共汝恻恻。岂无新鲜泥,爱惜旧心力。 ’”
  他曼然吟哦,语声轻如薄烟。
  回城的路上,萧槿见卫启濯神色如常地给她斟茶喂点心,禁不住道:“你都不吃醋?我还以为你会在他跟我诉衷肠时就一脚将他踹开,然后将锦衣卫召回来将他装车押送。”
  “我原本的确是想这般做的,但后来我又想,”卫启濯慢慢帮她剥橘子,“他再跪再哭再求也抢不走你,我何需紧张。”
  其实他有个私心。他能瞧出卫启沨此番主要是想询问萧槿究竟是否曾对他动过心,他觉得这个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但他还是想让萧槿亲口说给卫启沨听。
  卫启沨那日在诏狱中那般对他说话,实则还是带着些炫耀的意思,炫耀他曾跟萧槿做过十年夫妻,并且暗示萧槿可能是对他是有些情意的。
  他是不肯相信这一点的,但他自己的反驳似乎显得有些无力,那就让萧槿亲自来打这个脸好了。
  不过,他这份心思仿似有些幼稚。
  萧槿挪过去笑嘻嘻道:“你难道就不怕我看着他又跪又哭又求,忽然发觉我其实爱的是他,然后跟他跑了?”
  “你那日能跟我说出那番话,我觉着你一定是真爱我。”
  “哪番话?”
  “你问我记起了前尘往事,会不会变得跟从前一样孤僻不群,你说你不想看到我整日心事重重,你不想看到我有一丁点不开心,”卫启濯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一番,“你当时心乱至此,居然首先说的是这个,可见你心里是真的在乎我。虽然兴许脑袋迟钝了些,但言行里实则已经透露出了你的心绪。”
  萧槿摸摸脑袋,嘀咕道:“我也没有特别迟钝吧。”
  “那你眼下适应了么?”
  萧槿听他问起这个就不由缩了缩脖子。他这阵子每晚都要问她这个问题,她但凡说一句“没有”,他就能拽着她折腾半宿,她第二日几乎腰疼得爬不起来。
  萧槿微微垂头:“其实,祖母过世后的这段时日,我与你相处时也没觉着有甚不适,那种感觉是跟从前一样的。”
  “所以你实则已经适应了?”
  萧槿抿唇,轻应一声:“即便是前世的影子回到你身上,你也并未刻意掩藏不是么?我也并未觉着有何不适,所以说起来我其实早就适应了。确切说,也无所谓适应与否,前生的你,不过是你的另一面而已。”
  “我这阵子想得很通透了,”萧槿凝眸望他,“其实即便是没有往生记忆的你,也有前世的影子。再往前说,即便是你做卫庄时,骨子里也留存着你的禀性印记,你比真正的卫庄强势得多。”
  “因而自打我今生认识你以来,所看到的其实一直都是真实的你,只不过你每个时期所呈现出的是你性情里的不同侧面而已。亦或者,前生的你,是你更加成熟内敛后的模样。但是不论怎样,你都还是你。”
  卫启濯低眉一笑:“啾啾说的很是。”
  萧槿望见他脸上那块伤,忽地笑道:“我想起一件事。适才锦衣卫来时瞧见你跟卫启沨怒目相向,又都挂了彩,一个个神情都有些古怪。”
  萧槿轻咳一声:“我一直未现身,他们可都以为你就是专程来送卫启沨的。卫启沨方才哭得双目红肿,脸上还有巴掌印,所以……你说,他们会不会觉着你们两个……有什么感情纠葛?”
  卫启濯手一抖险些将橘子扔出去。他慢慢转眸:“你从前是不是就这样想过?”
  萧槿即刻坐直身子,肃容连道没有。
  她担心她若是一口承认下来,他会再把她按在马车里来一次。
  不过她觉得今日还是很愉悦的,她总觉着送走卫启沨就是送走了一个大麻烦。
  卫启沨走后,她感到整个国公府都清爽了。然而,她对于自己前世的死劫还是有阴影的。
  所以转过年来之后,她始终惴惴不安。
  卫启濯一直从旁安慰她开解她,连儿子都看出她揣着心事,时常摇着她的衣袖问她为何不高兴。她低头望见儿子难掩忧色的小脸,总是忍不住抱住他拍拍他的肩背,跟他说娘亲没事。
  她的心里很暖。美满的婚姻,可爱的孩子,这些她前世不曾拥有的,今生全齐了。也正因此,她越发看重自身生死。
  据卫启濯说,她前世是在今年年中病殁的。她其时对卫启沨失望透顶,镇日郁结于心,不肯一直困守国公府,便以归宁为由回了侯府。但她并未在侯府住下,而是打点行装南下去了湖广散心。
  萧家这边几劝不下,萧安又走不开,季氏跟萧岑便带了好些护卫从人与她随行。丰煦时任随州知州,她在湖广的这段时日曾与丰煦觌面几回。丰煦起先不知她身份,仿似还曾对她动过心思,后来才知她是卫家二房的少奶奶,很是窘迫了一场。
  也因此,萧槿今生第一次瞧见丰煦会觉得眼熟。
  正是在南下的这段时日,萧槿染上了肺热病。季氏请了本地的郎中为萧槿诊治过,但不见好转。之后回了京师又数度延请太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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