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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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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娘娘只管乐呵呵地看着耿姑姑把临波公主前一天住在寿春宫时飞针走线给太后缝制的一双棉袜子收了起来,口中闲闲说道:“你夸她再多,日后你也只是个服侍临波的命。”
  耿姑姑垂眸下去,手底下却轻轻地停了下来。
  林嬷嬷看了她一眼,道:“你去收东西吧。不是茹慧也带了好些东西来?”
  耿姑姑应了一声,去了。
  “临波若是嫁了个普通人家,我跟着就跟着了。可如今她嫁的是曲小伯爷。西北这一场大战打完,曲家要不然上天,要不然落地。临波都要跟着。我若提出来跟着她,您觉得,陛下会答应吗?”
  林嬷嬷叹了口气。
  那可是一位为了宝座,连母亲兄长都可以放在称上衡量一下利弊的主儿。
  让她跟着临波?
  那不等于平白地把蔡记炒货双手奉送给了掌兵的外人?!
  那还不如给未来的翼王妃!
  太后寻思了半天,喃喃道:“看来,我还必须得等小三郎回来才……”


第五六四章 妖风再起(上)
  临波太能干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从她还在宫里时,众人皆知这一条,所以都在有意无意地压制她。
  等她一出大明宫,恰似鹰隼试翼,又如游鱼入海,公主府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只是淡淡的一两句话就能全然解决。
  更何况这个时候,詹坎已经满面欣慰地领了公主府的长史之职。主仆相得,如臂使指。就连曲追也不得不说如今的公主府根本就似是临波公主已经调理了十年一般。
  所以回门次日,从寿春宫才一回来,临波公主立即给另外三位新嫁娘和沈濯送帖子,请她们来公主府一聚。
  这次聚会是以打趣裴姿开场的。
  “我昨儿晚上在寿春宫住了一宿,才知道,敢情太后娘娘当初只是替她的侄孙和外孙求娶淑女,怎么怎么,就把你也给嫁掉了?当时太后娘娘是怎么想起来要见邱杲的?你快给我们说实话才罢!”
  已嫁为人妇的临波笑吟吟地看着镇定自若的裴姿,越发觉得有趣。
  沈濯坐在一边眨了眨眼,道:“说实话,旨意下来时我也吓了一跳。当时太后娘娘说要见见我族兄和表哥,我还当是给我面子。敢情这中间还有曲折不成?”
  “我娘一直不同意。说我们家那位公爹大人做事太油滑,怕万一以后哪件事上一念之差,我可就难做人了。但是我爹爹和外祖父都看着邱呆子人不错。所以才借机求了求林嬷嬷,请太后给掌掌眼。”
  裴姿倒是落落大方。
  众人轻笑起来:“若说你这才算是先斩后奏了吧?”
  裴姿这样大方,临波也便就再打趣两句收住,款款地笑着,转谢沈濯:“这一次我们的婚事,听说全赖你张罗。”
  沈濯如今堂而皇之地往后躲:“表嫂,公主又要给我出难题了。表嫂救我。”
  临波扶着额苦笑:“我是真心谢你,你这孩子,又多心。”
  裴姿却与欧阳试梅对视一眼,各自都带了三分警惕,一个对沈濯道:“公主虽嫁了人,可还是翼王的亲姐姐,又怎么会难为你?你别胡思乱想。”
  一个却对临波道:“公主不要怪她。如今满京城流传未来的翼王妃是个智多星,有事没事都托去沈宅找她。她也是怕了。”
  “都有谁去找她?”临波拧起了眉头。
  沈濯缩在裴姿身后,也苦起了脸:“真跟我打过交道的人,也没谁敢去。去找我的都是些倒三不着两的。其中最莫名其妙的,就是刑部侍郎家的那个秦辞,竟然让我去帮她爹断刑部积年的旧案!你说她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众人莞尔。
  “她兄弟跟李礼关系最好。李家跟清江侯府议亲,虽然磕磕绊绊,但终归大家都没撕破脸。结果你回来了,冽姐儿进了趟宫,她的亲事就定给了甘棠长公主府。李家心里不舒服。她这些年又顶着才女的名头,她娘动不动就宣扬她秀外慧中、聪颖出众。几下里加起来,她对你生了不忿之心,能理解。你别搭理她就好。”
  临波公主轻描淡写,
  “只是这么个人,都敢来找你的麻烦。看来秦侍郎最近的眼神儿不大好,也不太管家。这事儿你别管了。”
  朱冽听见又跟自己有关,下意识地眼巴巴地看向沈濯。
  “你还看我?你如今有丈夫有公爹有这样的姑表姐,你看我干嘛?该跟谁哭去跟谁哭啊!”沈濯简直哭笑不得。
  朱冽眨了眨眼:“我哭啥?我是想问,这件事上,我再去打李礼一顿管用不?”
  “回家问你丈夫去!”沈濯表示货已售出,不再负责任何维修工作。
  临波公主也若有所悟,含笑颔首道:“我也想差了。这件事,原该让柳篱去找李礼谈一谈。”
  至于秦家……
  秦家原不至于为了这件事就公然跟沈家作对。
  多年的老刑部、老油条,刑部的万年老二秦倚桐,不应该是这种鼠目寸光、冲动鲁莽的人。
  所以,这又是什么人授意的?
  ……
  ……
  “三爷在西北打生打死,朝上却总有人想要背后捅他的刀子。净之这件事不该告诉临波,应该直接让你爹爹跟陛下当笑话说去听听。”北渚先生心里十分不高兴。
  沈濯笑了笑,转向父亲:“爹爹知道秦侍郎是谁的门下?”
  沈信言凝神细想:“你刚才说那秦家女挑衅你,是因为她兄弟与李礼交好?我怎么恍惚记得,他们那一群人,关系都不错?李礼最要好的,却是周小郡王和翼王?”
  沈濯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才觉得疑惑。然而临波的反应,似乎又不太清楚秦煐和李礼、周謇也关系不错的事情。看来,往日里那一群少年郎的‘要好’,也没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好就是。”
  “李礼性子单纯,最钦佩周謇,最羡慕三爷。若说秦家忽然冒出来替他打抱不平,却不该找净之下手才对。可见这不过是个幌子,目的还是冲着尚书和三爷来的。”
  北渚先生认为这仍旧是家里大人之间的朝争。
  “倒也未必。先前我听表姐说过一回,那李礼耳根子软,极易受人挑唆。前儿就是有人告诉他,临波和曲追的婚事是我设计的,所以他才在外头对我有了些微词,也因此被冽表姐揍了一顿。
  “这一回事情落在了他自己身上,估摸着是会更委屈一些。若是这个时候,身边的好兄弟里,恰巧有那个居心叵测的,挑唆着他跟秦家姐弟诉苦——先生,爹爹,你们猜他会怎么做?”
  沈濯笑眯眯的,但话里话外,很有一种想要一把坑死这个耳根子软到家的李礼的架势。
  “他大约还会觉得这是解开尴尬局面、不打不相识的佳话吧?”沈信言明白了过来,忍不住笑着调侃。
  北渚先生却紧紧地皱起了眉:“太府寺少卿李弗谖乃是个尽人皆知的聪明人,这些年来稳稳当当、低调得令所有人都看不到。赐衣、左藏案够大了,正卿汪鸣和另一位少卿一头栽进去都没出来。唯有他,干干净净全身而退——这样的人,如何能教养出来这么没出息的孩子?”


第五六五章 妖风再起(下)
  “先生这就障着了!越是能干的父母,存着的爱子之心若是过逾了,势必就越会教养出不谙世事的单纯孩子。”沈濯失笑,脸上的伤感一闪而逝。
  这话反过来讲,越是天生地养、没人顾惜的孩子,若是成器,越会长成最坚强的人。
  没办法,一个是温室宠出来的,一个是生活逼迫出来的。
  李礼是被宠坏了的那一个。
  自己,就是……
  可她那一丝伤感落在沈信言和北渚先生眼睛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沈承。
  当年的沈濯,被沈信言和罗氏宠上了天,善良、任性、单纯、跋扈。
  可沈信言出外、沈承被害、罗氏病倒、韦老夫人和沈恭不睦,桩桩件件,生生地把沈濯逼成了一个满腹心机、手段高强的人。
  沈濯,除了伤感,还在羡慕李礼吧?
  沈信言和北渚先生都沉默了下去。
  “李礼做出此事,想必他家里人即便之前不知,此刻也应该知晓了。我告诉临波公主,未必要她解决这件事,只是要借着她的口,把此事宣扬出去。”沈濯跳过了那些莫名的情绪,说正事。
  更何况,还有朱冽那个直肠子,恐怕真的会直接回家跟丈夫柳篱商议要不要“再去揍李礼一顿”。
  此事若是传进了甘棠长公主耳朵里,那李家不深究都不行!到时候,沈家什么都不用做,自然有人去帮他们一一解决。
  北渚先生捻须笑了起来:“在下只听说过一些净之与那些闺阁女儿对阵的传闻,这一次还以为会亲历其事,谁知净之却不屑为之了。”
  想到穆婵媛假惺惺地邀请自己去大慈恩寺进香,还做小伏低地请自己与她“一笑泯恩仇”,沈濯倒真心地笑了笑,道:“当年那时候借不到力,只得万事躬亲。如今可使的刀枪一大堆,我还自己出去打头阵?那岂不要辜负了那些人满京城散布我是什么智多星的拳拳心意?”
  沈信言苦笑了一声,摆摆手:“罢了,我告诉你。秦倚桐原本是皇后娘娘的人,然而太子因他曾意欲图谋太子妃之位,对他家格外不假辞色。所以自去年起,他已经暗暗地倒向了卫王——就是你在陇右的时候,秦大人正式选择了站在卫王一边。”
  去年么?
  沈濯若有所思:“卫王与新罗公主姬妃夫妻情笃。姬妃产期就在元日前后。而卫王跛足皇子之名早就天下皆知。这两桩事合在一起,他们是凭什么敢确定,卫王同太子,竟有力量一争的?”
  “就是因为这两桩事都这么明明白白地摊在台面上,所以全天下都不认为卫王有一争之力。
  “皇后大肆结党,她以为都是给她的太子儿子预备的。卫王这些年身边只有一两个说得来的表兄弟而已,他也从未着急。便是陛下,也对这样的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究其缘故,就是因为卫王跛足。”
  沈信言的神情淡淡,显然是对此事十分厌憎:“可我最近总觉得不对头,就私下里跟张太医打听。他隐晦地暗示我:卫王的跛足,只要肯吃苦头,重新矫正骨头,不是不能治。”
  沈濯大惊失色:“什么!?”
  “净之一定想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治?”北渚先生的目光本能地溜向西北——那是那座城所在的方位。
  沈濯倏然闭紧了双唇。
  普天之下,又有哪一位,有那个本事,阻止一个皇子给他自己治伤?!
  而这些,卫王他,知道吗?
  沈濯只觉得从心底里泛上来一股难以言表的寒意。
  ……
  ……
  “庄夫人的意思,是本公主结这门亲,就结错了的?是说本公主的母后赐婚,是赐错了的?”
  甘棠长公主温和地看着面前仍旧能坚强勇敢地坐着的庄氏——刑部侍郎秦倚桐的妻子。
  庄氏欠了欠身,有一股强撑的镇定:“长公主殿下,如今京中风云繁乱,细究起来,竟都是那一个小小的女娃搅动起来。若果然她是现在表面上的身份,大家也只得赞一声:翼王好福气,能娶这样精明强干的妻子。
  “可若她不是这个身份呢?若她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呢?想必只会得了‘胆大包天、悖逆狂妄’的评语吧?
  “又或者,若是她的身份另有蹊跷呢?她这些行为,若是不仅仅是小姑娘自己的行为呢?若是这种种事情,都是有人指使呢?这样煞费苦心地把一应姻亲都结到皇家,难道不该算她个‘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么?
  “太后娘娘和长公主自然是慈善人,都极愿意把人往好处想。可妾身的丈夫却是管了一辈子刑狱,对于这种异军突起却又钟灵毓秀之人,都会带上三分审慎。
  “可巧儿,前两天这几位新嫁娘回门之时,妾身的丈夫就收到了一纸匿名的诉状。”
  庄氏顿了一顿,看了甘棠长公主一眼。
  甘棠长公主的神情果然微微一变。
  “状子的原件自然是在刑部,拙夫仅仅出于对皇家名誉的珍惜,誊抄了一份暗暗存起。寒家一直在等,看看是哪一位贵人先行召见。既然长公主殿下是头一个觉出不对头的,那妾身就将这个消息先给您。
  “之后这件案子该怎么审,审谁,审到什么程度,那就由您跟上头的各位掂掇了。寒家说白了,做得是您家的官。这天下,也是您家的天下。您家想让这件事怎么了结,那就怎么了结。毕竟,这都是您家的私事。”
  庄氏说着,脸色发白,手指轻颤地递了一张纸过来。
  甘棠长公主眼角微眯。
  庄氏苦笑了一声:“若不是事情太大,长公主殿下,妾身一个无知的妇人,哪敢掺合这等事?拙夫原本是想来找驸马的,可又觉得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甘棠长公主看着伸在自己面前的那张纸,默然片刻,纤手轻夹,那张纸上的字句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长公主必要仔细思量的。妾身告辞。”庄氏就像是终于把烫手的山芋丢脱出去一般,镇定从容全然不见,礼节粗疏地站起来微一福身,匆匆而去。
  甘棠长公主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张状纸,睫毛一抖。
  “难怪跑得这样快……”


第五六六章 丧心病狂VS刻薄无情
  甘棠长公主给秦家下了帖子的事情,沈濯是知道的。
  然而后续发生了什么,她却一无所知。
  所以,当她发现秦辞那件事便如泥牛入海一般,忽然间再也没有人提起,她觉得有些诡异。
  更让她觉得诧异的是:朱冽两口子都被拘在了长公主府,各种借口不让他们二人出门。
  哪怕是她光明正大地去请朱冽出门赏雪赏梅,都被婉言拒绝了:“年下忙。长公主疼儿媳妇。如今上头两位一个怀着孩子一个带着孩子,便只有清江侯小姐能帮着长公主打点府里的事务了。”
  “这是怎么回事?结了亲反而不来往了?”沈濯越想越发闷,便去问孟夫人。
  孟夫人沉思了许久,才摇头道:“甘棠长公主的性子既不像太后率性,也不像先帝那样温厚,说得直白些,倒有些跟她胞兄、当今的陛下相似,很是精明。结了亲就是结了亲,她这会子撇清也是没有意义的。所以,她这个举动,必是在隐晦地提醒你,她上回见秦家的人,遇见变故了。”
  “那这变故必定小不了……”沈濯的神情有些凝重起来。
  “煐儿那边有什么消息么?”孟夫人动不动就忍不住往西北联想,心惊胆战。
  沈濯有些发怔:“没有啊……听说快进逻些城了。前阵子还整治了几个动摇军心的家伙。这些您不都知道么?”
  “这些消息都是洮州那边的官报,我这不是以为你们私下里还有其他联络么?”孟夫人有些抱怨。
  沈濯扶额苦笑:“这已经是军中迅鹰能送回来的最多最快的消息了。我又不是神仙,我哪来的本事连西番境内的事还比旁人知道得多一些?夫人又乱来。”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事呢?
  沈濯和孟夫人师徒两个百思不得其解。
  只能等到沈信言晚上回家,沈濯才去了书房将此事相告,又探问:“甘棠长公主历经两朝,风浪也见了不少,又是陛下的亲胞妹,这些年圣宠隆盛。这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她陡然间做出这等姿态来提醒我小心?”
  沈信言和北渚先生对视一眼,彼此发现对方的脸色都变了。
  不会这么快吧……
  “我请先生查的事情……”沈信言询问地看着北渚先生。
  北渚眉心微蹙:“虽有进展,却无实据。”
  沈濯的心里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沈信言和北渚再次对视一眼。
  顿一顿,两个人忽然同时站了起来,然而沈信言终究还没有北渚不顾形象——北渚噌地一下就蹿了出去,到了门边回头咳道:“我马上去问问进展到哪一步了,很快回来。”
  沈濯眯起了眼睛:“爹爹!”
  “咳咳,这个……”沈信言格外难以启齿。
  沈濯双手负后走到他身边,仰头看看父亲冒出了不知道多少根白发的鬓间,心底一软,哼了一声,坐在了他身边的椅子上,撅起了嘴:“到底是什么事儿?”
  ……
  ……
  三天后。
  甘棠长公主去了一趟寿春宫。
  一声不吭地把东西递给了太后娘娘,甘棠坐在旁边,一向平淡的表情变作了苦恼:“此事我想了三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太后娘娘抖了抖手里的那张纸,冷笑一声:“这等拙劣的挑拨手段,你看不出来么?”
  “自是一目了然。然此事若是真的呢?兄长他多年的心病不就是这个?果然让他知道了这一层,难道他还能理智得了?”甘棠反问。
  太后哼了一声,随手把那张纸扔在一边:“可若是递到了他的案前,想必那一家子都没有好果子吃。”
  “若是我扣下此事,严令秦家不得张扬;一旦传进他耳朵里,那连我也要被疑心了。”甘棠出人意料地冷静自持。
  太后又哼了一声,却没有替她决定,而是转头去看案头。
  那里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瓷美人耸肩瓶,里头乱七八糟地插了一把怒放的红梅花。
  沈濯每次来都会跑去荼毒寿春宫外的老梅树。如今那几株树上的花枝已经被她折得惨不忍睹,拿着林嬷嬷强撑的话来说:“三年不必剪枝了。”
  偏又不会插花,只管胡乱地将一把子梅枝塞到花瓶里,大大咧咧地拿给太后娘娘,就算是她“表了孝心”了。
  只是自那以后,寿春宫的寝殿里开始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梅香,以及一种叫做活力的莫名味道。
  “罢了。你拿去给你皇兄看吧。话都摊开来说。我这边即刻让人跟那丫头也打声招呼。至于后续怎样,端看各家的运道和福气了。”太后淡淡地说道。
  甘棠沉默地点点头。
  太后转头便命林嬷嬷过来,交代她亲自去办这件事。
  又迁延了许久,甘棠方才迟疑着劝道:“母亲不要伤心……”
  太后嗤地冷笑起来:“伤心?我才不伤心。一个丧心病狂在前,就怪不得另一个刻薄无情在后。天家的子孙,但凡是个男丁,哪一个不是这样撕下脸皮地才能活?他们有他们自己的路走,关我个老太婆什么事?
  “我只是愧对我那乖乖的净之。一门心思地给我续命,却偏偏要让我留着这条残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
  “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你是个不问朝事的长公主,只要站得够远,心里够无私,就没人能怎么着你。
  “所以,你别做那种事。有些事情上的一念之差,不是让人失望,而是让人寒心。人生一世,别人都对不起也就罢了,自己的良心总要对得起吧?”
  太后有些累,摆了摆手,又道:“你是当娘的人了,我跟你说这些都没用。这个我也懂。当年我也是从这一条路上过来的。太祖说得好:阳光之下无新事。谁都得走这么一遭,才能看明白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说完,面向里躺了下去。
  甘棠长公主苦笑起来。
  耿姑姑忙上前去使眼色,悄悄地引了她出来,劝慰两句:“您还不知道您这位娘亲的?眼里不揉半粒沙子的人……”
  甘棠扶额:“我来跟她说这件事,不就是因为沈家没看懂我的暗示,所以我急着催她来去告诉一声儿么?怎么怎么就变成我让人寒心了?真真是……算了,她也就是跟我还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急脾气。谁让那是我娘?!”


第五六七章 当朕傻子?!
  甘棠长公主几乎是出嫁后头一次要进宣政殿找建明帝“有事禀奏”。
  建明帝心中诧异,忙命宣进,自己也从御座上站了起来,笑着要下丹陛去迎:“你可是稀客?怎么想起来到这里找我?不是说先去了母后那里?叫我过去不就是了?”
  甘棠却站在大殿门口就伸手止住他:“皇兄先别急着下来。我只问问,我手里有一件天大的事情得告诉你,你是想跟我论君臣,还是想要论兄妹。论君臣,臣妹就规规矩矩上奏,您好生在上头坐着。论兄妹,你下来接我,我得跟你狠狠地诉上一回苦。所以,你想好了怎么着,再决定下不下来。”
  建明帝越发心里不安起来,面上却笑骂道:“自幼就你最古怪!我是你哥哥!这个还有什么论不论的?”脚下只微一凝滞,便仍旧踱着方步往下迈步。
  甘棠疾步走了过来,接住他伸过来的手,屈一屈膝,委屈地撇了撇嘴,哼道:“那皇兄就要好好听我说道说道了。”
  兄妹两个携手便在殿中随便捡了两把椅子分长幼坐下,甘棠将秦辞和沈濯打口水官司的话说了,哼道:“我呢,虽然一向都是个不太跋扈的长公主,旁人倒也知道皇兄重手足,等闲不会泼我的面子。如今倒好。我这儿媳妇刚讨到手,还是个最会逗我开心的。这就立马有人看着不爽气,要找我的麻烦了。
  “我当然不高兴,就让秦家来个人给我解释解释,这个当口,究竟是哪根筋转错了,非要让我那小儿媳妇的表妹、一个没嫁人的姑娘家,去帮着审理刑部的积年旧案了?是他秦侍郎没这个本事,所以要真心借借沈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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