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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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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湛当然也是一惊,蹙眉看去,只见一朱衣男子立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不少膀圆腰粗的大汉,而他自己,也是满脸横肉、大腹便便,再看五官,粗眉榻鼻实倒胃口,更可怖的是一目暴突无神,显然失明。
  来者何人,无庸置疑了。
  不过贺湛觉得惊奇的是,该仁兄这副尊容,其一母同胞姐姐竟有倾城之色,天子一见,甚至不顾元氏曾为人妻,毫不犹豫纳入后宫封妃?
  然而更让贺湛惊奇得几乎拍案而起的情形又再发生了!却是那元三郎尚能视物那一目挤张两下,好容易看清贺湛形容后,一脸怒容忽然凝固,足有数息,才又“生动”起来,竟是不顾叩音,抢前两步弯腰紧盯着他,张口一句:“你叫何名姓?可曾娶妻?”
  这一问有如醍醐灌顶,让贺湛想起白鱼曾经提过元三郎非但好女色,甚至还有蓄养娈童之习!
  贺湛只觉肺腑一阵抽搐,险些没将隔夜饭都吐出来,不过想到那番打算,只得强咽厌恶,翘起唇角冲来者一笑:“足下可是及恩侯子?”
  元三只觉被“嫣然一笑”晃得心浮气躁、眼冒金星,山崩一般“倒地”坐下,大笑道:“你倒还有些眼色,甚合我意,快道出名姓,我下一帖,请你为侯府僚客如何?”
  竟是明晃晃地“调戏”,贺湛恨不能将这头獠猪般的人物痛殴一顿,拳头握了又握,终于忍住,替元三斟上清酒:“在下普宁坊贺十四,为宗室子弟,不好为人僚属。”
  竟是宗室子弟?元三连忖可惜,他虽蛮横,惯常不怕仗势欺人,却也没狂妄到敢将宗室子弟“强取豪夺”的地步,不过他见贺湛俊美不俗竟是世间少有,再者也不似那些自恃清高的名门子弟对他冷眼横眉鄙夷相待,竟是颇多殷勤……元三原本的满腹怒火顿时烟消云散,只不过还惦记着叩音入宫一事,才没干脆闲话,只听他“嘿”然一笑:“我道谁有那般狗胆,敢和本郎君夺美,不想却是十四郎……既是自家人,我也不怪,不过十四郎,这叩音美人我可不能让你,及恩侯府倒也有不少貌美家妓,任由十四郎择选如何?”
  贺湛:谁和你这头獠猪是一家人?
  好容易才忍住一个白眼当场甩过去,贺湛看了一眼泫然欲泣面无人色的叩音,心说这可算是送上门的机会,且忍这獠猪一时!
  于是也笑:“好说好说,不过在下有几句肺腑之言,还请三郎一听。”也不待元三回应,便一挥手:“叩音娘子暂且回避吧,还有诸位……好汉。”
第19章 “结交”元三
  元家原非京都人士,而是代居钱塘,有如今这般显赫,不得不说是元得志兄弟二人之功,一个因投靠“明主”官居地方大员,才为另一个的女儿争取了入宫机会,竟得爵封侯。
  而在这般显赫之前,元家虽远远算不上名门望族,祖先往上数个七、八代,大约也只出了个县令值得津津乐道几句,再下来就是元得志之父,也是流外吏员出身,好容易争得上官青眼,眼看就要“入流”,哪知乐极生悲,竟因醉酒落水染了风寒不治,可谓死难瞑目。然而纵使如此,元家在唐山一县,却也从来不是籍籍无名。
  此族中人大多逞强斗狠,再兼族人也有不少身任吏员,与地方官吏、士绅豪富颇有交往,在当地,也是平民布衣惹不得的刺头土豪。
  是以及恩侯元得运虽相貌平平,却也能在发迹之前,娶得当地以容色闻名之小家碧玉为妻。
  这位侯夫人展氏生有三子一女,前头两个儿子及唯一女儿都随了她的相貌,唯有小儿子三郎元康肖父,八岁时,又因与人逞凶斗狠被殴伤,渺了一目,以致形容越发可怖,元康一度心生自卑闭门不出暴饮暴食致使小小年纪便肥胖过度“积重难减”。展氏越发痛惜幼子,宠纵无度,因而元康自幼养就狠戾情性,真不是家门显赫后才忽然跋扈。
  自从姐姐入宫、父亲封侯,迁京都定居,元康更觉不可一世,可他原是不学无术,再兼形容可怖、言谈粗鄙,自是被名门子弟、京都侠少嘲笑鄙夷、避而远之,这与元康起初预料之“众星捧月”“争相奉迎”截然相反,元康自然心有不甘,越发用蛮横刁凶回应众人冷嘲热讽,是以,今日一见贺湛这位宗室子弟如此殷勤相待,又一表人才,远胜诸多自认高雅之辈,元康更觉“相见恨晚”洋洋自得。
  而他今日这般气势汹汹前来,原本也的确是为兴师问罪。
  原来他虽对诸多文士侠少心生妒恨,可因为心存不服,倒也爱去文人雅客聚会之处,辟如这平康坊叩玉家,不过元康一见声名在外的叩玉娘子竟是相貌平平,顶多算作五官清秀,大失所望,反对当日一侧琵琶助兴的叩音关注起来,他原本也有一亲芳泽之意,却听闻这叩音竟与仙逝裴后颇为貌似……
  元康立即想到母亲展氏那些忧虑叹息,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与父兄商议一番之后,当即定下计策,元康立马行动,若依他的脾性,实在不耐与一卑贱乐妓“循循善诱”,然而若是强逼太过,就怕这贱妓入宫之后闹出自绝君前的祸事来,反倒坏事。
  才不得不“温言细语”劝说,哪知来往数回,贱妓非但没有给予准确答复,今日竟然听闻有一贺姓郎君忽然对叩音青眼有加,竟于妓舍留连不去——
  “叩音唯一拿手便是反弹琵琶之技,这位贺十四郎虽接连数日召人做陪,却不赏乐舞,只与叩音饮酒闲谈。”
  “你我又不是不熟叩音,虽是好容貌,却口舌笨拙,也就只能熟背前人诗赋,自作无能,与她有何闲谈之趣?定是贺郎重色,倒与那元三郎一般秉性,我作赌,佳人定会心仪贺郎,元三郎这回必定心机白费。”
  元康听得此番议论,怎不心急火燎、怒气冲顶?
  因而这时,他听贺湛那番劝解——“三郎所言我大约能听出七、八分意思,想是听闻闲言碎语才生误解……但只不过,叩音不比青楼私娼而是隶属教坊,如三郎真欲赎她为私蓄确是违律。”——元康全不放在心上,仍是一脸骄横:“我及恩侯府可不是那些胆小怕事门第,晾也没人敢冒犯。就说上回,家父看中庶民妇,那妇人也自愿与丈夫和离跟从家父,却有那心怀叵测之徒造谣中伤,几个御史污告家父,但有天家圣断,诸人不过跳梁小丑而已。”
  什么民妇自愿,真要是自愿,何故一入侯府便“疾弱不治”?眼下御史台被谢饶平掌控,绝大多数是为谢相马首是瞻,只要天家不欲追究,还不干脆装作耳聋眼盲?便有少数不肯盲从者,却是势单力薄,虽尽职责谏斥,无奈天家不作理会也只好忍气吞声。
  不过贺湛当然不会说这实话,又再劝警:“三郎莫怪某直言,纵然及恩侯府正得圣上隆宠,可贤妃始终居贵妃之下。”
  元三这回倒听白了,粗眉一蹙:“十四郎言下之意莫非,贵妃会以此为把柄算计我阿姐?”
  “不可不防,贵妃到底出身柳氏。”
  那又如何!元三险些脱口而出,却醒悟过来诸多隐情外人并不知晓,眼下更非泄露的时候,险险打住,心里倒佩服贺湛机敏,能想到柳贵妃心怀叵测一点,更难得的是虽然从前并不相识,却肯尽心提醒。
  “所以,三郎还要三思,若真对叩音有意,莫若与此间假母商榷,今后独让叩音陪侍三郎。”贺湛又说。
  教坊乐妓原则上是卖艺不卖身,若是权贵强逼乐妓卖身反为违律,大周士人又多注重名声,不屑行此逼迫霸色之粗鄙事,就算对清倌人心折,也只会尽心竭力获得美人芳心,造成情投意合两心相许水到渠成。当然,好比及恩侯府这般强占民妇逼死无辜也无人敢论公道者,强霸乐妓自然更不值一提,再兼叩音又不比得叩玉这般声名赫赫,说服假母再不让叩音接待旁人,好比将人包养于此,那就不算违律。
  贺湛这是假作不知元三逼赎叩音是别有所图。
  “十四郎之言确是有理,也为好心,就凭这番,今后我也会当十四郎为至交!”元三尚且不忘与贺湛亲近关系,挤出一脸让人作呕的“媚笑”来,然而只是数息,又恢复蛮横:“大不了我求去圣上跟前,只要圣上许可,谁敢说三道四。”
  贺湛当然预料到元三不会就此作罢,早准备好一番说辞:“万万不可,三郎细想,某这几日在此盘桓,原是因远道归来为缓解途中疲累,并不知三郎对叩音有意,又兼叩音温柔解意,这才屡屡请她陪坐,然而却被有心之人散布谣传,成了我与三郎相争,眼下竟是沸沸扬扬,这事情大不简单,三郎试作假设,倘若真为一乐妓求去圣上跟前,转头这叩音又再有个不测……世人会如何非议?三郎仗势欺逼,可怜风尘女子只好以一死保清白!便是圣上,龙誉也会有损。”
  见元三瞪大了眼,贺湛更是沉重了语气:“再则依某看来,叩音娘子连日以来忧心忡忡,虽不曾明言,看上去却是不肯听从三郎,岂非更加容易被人利用生事。”
  元三郎大怒:“难不成,还有人敢非议圣上?再说,连我都不惧那些跳梁小丑,圣上莫非还怕闲言碎语?”
  “圣上为一国之君,势必注重德贤之名,执法公正原为圣贤君主应具,那些人也许不敢冒犯圣上,可难保不会私下议论,用人言造势,给三郎栽上一个欺瞒君上、毁及圣誉之罪,到时沸沸扬扬不能收场,难保圣上不会恼怒于三郎。”贺湛敲击两下桌案:“光宗帝时,晋国公郭源何等受重,正是因为私行不慎被人弹劾,光宗有心大事化小,岂知因此被议赏罚不明、包庇信臣,后来光宗帝只能将郭源夺爵流放。三郎,历朝历代,无论君帝是否贤明,却皆最重贤明之评,对世人评论毫不在意之君上又有几位?”
  光宗帝登基不久,几个亲王附马意图发动政变夺权,多得晋国公护驾及时才扭转局面,郭源可是立下大功一件,故仗功而骄,越到晚年行事越是荒唐,终于犯下殴民致残大罪,因郭源骄横,得罪不少官宦,于是众人利用光宗重誉的心理,联手将郭源拉了下马,一朝显赫,终于难免病死边域。
  这事情自然被人熟知,然而元三从前顶多算一地方土豪,哪懂得这么多帝王心术、官场莫测,往常也没人为他剖析,这时只听得胆颤心惊。
  虽然他明知那些隐情,晓得今上不能与光宗相提并论,然而贺湛这一举例到底提醒了他——倘若这事真办砸了,或者因为一乐妓闹得天子烦心圣誉有损,为姐姐固宠的计划别说可能泡汤,更要是惹得宫里那位不满……元家眼下看上去风光显赫,实则相比京中望族勋贵却根底浅薄,倚仗无非是天家……是该更加谨慎些,不过眼下情境,据姐姐递出话告,宫里那位已经暗许,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呀,该如何是好。
  元三心里没了主意,脸上再无骄横,眉毛眼睛更如挤在一堆,不免叹息出来:“不瞒十四郎,我又不是没见过美人,自然不是非得叩音不可,只这事情,实在别有内因,无论如何,叩音是不能留在这平康里,必须随我归府……未知十四郎可还有其余妙计?”
  总算等到了这句,贺湛暗吁口气,脸上却很为难:“三郎语焉不详,我听得云里雾里,也不好妄言。”
  元三把牙一咬:“这叩音,是要送入宫中。”
第20章 结盟叩音
  说出这句话后,元三一只独眼紧盯贺湛,却并没在对方脸上发现任何震惊之色,因而自己反倒震惊起来,更是当听闻贺湛接下来的那句话,险些没有拍案而起。
  “果真是圣上。”
  “十四郎怎么知道?”元三立即追问。
  贺湛摇头:“我本还疑惑,及恩侯府为京都新贵,三郎怎么会如此在意叩音,竟真是别有隐情,不瞒三郎,在下与仙逝裴后自幼相识,一见叩音,便觉如见裴后,三郎又明言是欲将人送入宫中,那么当然是……圣人对裴后念念不忘。”
  贺郎机敏!元三心中大赞,如此睿智者,当然要好好交往,将来若得贺十四郎提点相助,元家还怕不会长保富贵?他心头一热,更添十分殷切:“十四郎可有妙计转寰弥补,既能达成目的将人送入宫去,又不至被人非议。”
  贺湛等的便是元三实话实说主动央求,自觉趁愿,假作沉吟后,毫不犹豫出谋划策:“既是圣上之意,原本无甚难处,然而却不能泄露风声,这事难处就在于,眼下已有居心之辈兴风作浪……依某猜测,三郎原来打算可是让叩音‘得病不治’?”
  “贺郎可是神人不成?竟能未卜先知!”元三大觉佩服。
  贺湛心下冷笑,这还需要未卜先知?天子贵为九五,召一女子入宫本来小事一桩,不过叩音身份到底卑贱,如果被人得知天子将一乐妓纳入后宫岂不荒谬?这就好比眼下诸多官员,以宿娼嫖妓为风尚,更有士子因为赢得名妓倾慕才华而自得,不算丑闻,反为韵事。但只不过,若真有人与妓子情深不移,将人娶回为妻,可得被天下人笑话嘲讽,对名声大为有伤。
  周人重名,无论士庶,更何况天子?
  所以当然要瞒天过海,先让叩音“香消玉殒”,再改名换籍纳入后宫,等闲外官不能面见嫔妃,内外命妇也不可能出入妓坊,即便是瞧见叩音也不可能知道她原为平康坊乐妓,这才是最妥当的办法。
  贺湛只问元三:“三郎可是并未对叩音实话直说?”
  “当然没有,这点谨慎我还懂得。”元三连忙说道:“本是想劝得她‘患疾不治’,待神鬼不察进了侯府,才以实情告之。”
  贺湛颔首:“如此,我便有法子劝服叩音依计而行,但只不过,三郎有意叩音一事已经闹得风风雨雨,若这时叩音患疾,怕是居心之辈会生疑,若要万全周妥,还得废几番遮掩。”跟着就说出一番话来,直听得元三心悦诚服,连称妥当。
  这边厢贺湛达成所愿,那边厢叩音却啼哭不止,一则忧愁着贺郎还是免不得受她连累,再则瞧见元三那番作态,竟是不达目的势不甘休,她只怕万万没有生路了。
  直到叩玉闻讯而来,直言是她存心将贺、元二人争风吃醋之事张扬开去,叩音才惊怔失语收起眼泪。
  “我实不忍见你坠入绝境,才孤注一掷,世人议论起来,纵然贺十四郎有心远避是非,却也可能不甘落得怕事之名被元三郎逼压,只要二人争执,越发沸沸扬扬,及恩侯府总会顾忌宗室几分,不敢太过逞强,最好则是,就此罢休。”
  叩音这才生出几分期望来,过了一阵,听闻贺湛竟然请人备好酒菜,要与元三郎饮乐,竟是没再争执,叩音自然欣喜,而这日,元三郎直饮到宵禁时分,才被侍者扶了出来,踉跄至阶下,又回身冲送出的贺湛告辞:“就这般说定,你我今后可得多多交道,明日我便正式下帖相邀,请十四郎过府一聚,就算我还席。”
  说到此处,又再特意粗声壮气喊道:“天下美色何其多,我又怎会为了区区妓子与十四郎嫌隙,那些挑唆生非之流,也太小看我元某!十四郎既对音娘有意,我也乐于成人之美。”又让人请来假母,元三大大打了个酒噎:“可听好了,我明日就送上五十金,今后,音娘不待旁客,只能陪侍十四郎。”
  戏演到此还不罢休,元三倾前两步,晃眉挤眼说道:“不过十四郎今日提到那位苏州倚红楼西妩女,果真是色艺双绝?我可信以为真,这就遣人往苏州赎买,只望十四郎不是言过其实,否则我可不饶。”
  目睹这番情境,叩音可算是喜极而泣,待元三郎被扶上马车离开,她赶忙随同贺湛回到客居,二话不说就跪拜在地,感谢救命之恩。
  “音娘先别谢我,早先元三郎那番言辞不过掩人耳目而已,我并未劝服元三郎罢手。”
  贺湛这一句话,自然让叩音面无人色,跪坐失语。
  “事实上,元三郎也不能罢手。”贺湛静静看着叩音,目如沉渊,不见半分往常戏谑多情模样:“我问一句娘子,难道就甘于卑贱,终老于这妓居。”
  “贱如蝼蚁,连摆脱狎玩已是不能,又哪里能有其余奢想。”叩音经这乍喜乍悲,只觉心如死灰,竟比往常多了几分胆气,咬牙说道:“不瞒贺郎,妾早存决意,宁愿一死,也不委身恶鄙。”
  “倘若我说,不需你委身恶鄙,甚至也许能得你从不敢奢望之荣华,你又作何想?”
  叩音呆怔当场,良久才嗫嚅问道:“郎君此话何意?”
  只这些微时长,贺湛却已经在叩音面上捕捉到几分惊愕、几分狐疑,当然最重要的是几分迫切几分期望,让他明白叩音虽宁死不从元康,但到底有求生之念,这与贪图荣华无关,只是她身居卑贱又遭逼凌,身为一个活人,原该具有的不甘与抗争之心而已。
  “我早先从元三郎口里探问得知,他如此不依不饶,实则是因,想要送你入宫侍奉圣人。”
  这话有如一记重雷,震惊得叩音越发神魂出窍,足足呆怔了半刻,才总算能够思想,怎么可能,大周禁中虽设太常音声人为宫乐舞伎,可都是从良户女子中择选,听闻还有宫妓,也都是因家族获罪受牵之高门女眷,她不过是一风尘妓子,怎有资格选入宫廷?
  “郎君此言,此言……委实太过惊人。”
  更惊人的话却还在后头。
  “娘子与仙逝裴后容貌相似,听闻圣人因裴后早逝伤感,难以释怀,元家有这盘算,应是欲使娘子为贤妃固宠。”
  叩音仍是不敢相信:“虽说圣人爱重裴后,誓不另立皇后天下皆知,然而,毕竟斯人已逝,再者圣上宠爱贤妃,也是众人皆知之事。”及恩侯府这般显赫,岂不是全靠贤妃?如此隆宠,又哪需她……
  “内廷之事,非你想得这般简单,贤妃虽看似得宠,却仍居贵妃之下,更别说还有出身相国府之谢淑妃……贤妃再是貌美,又有几年青春?她身后又无家族倚仗,未雨绸缪也是情理之中。”
  叩音这才深吸口气,总算缓解绷得紧紧的心弦,一时之间,心情极度复杂,不用委身恶鄙固然庆幸,但她也不无自知之明,宫廷繁华嫔妃尊荣虽然让人羡慕,她却是孤苦无依,相较贤妃更是远远不如,又怎敢奢及终生荣华?
  “音娘,倘若你依旧不愿,真正只有一死罢休了。”贺湛又再说道:“及恩侯府虽为新贵,却毫无根底,仅凭元候父子不可能借假死之名抹去你之乐籍,然而他们却显明不达目的不罢休,说明宫里已经知道你之存在,你若依然不愿,元贤妃为求免责,势必会将所有责任推诸于你,不愿事君,是违令不敬,唯有一死。”
  叩音不由悲愤:“元家为图长久富贵,利用我这皮相与人夺宠,却不与我留半分余地,妾这一生,本别无旁愿,只想衣食无忧、宁静度日而已,却被这家人紧紧相逼……难道他们就不怕我一朝得势以牙还牙?”
  “倘若音娘真能获宠,对手绝非贤妃一人,而是整个后廷,你本是伶仃人,入宫更加无依无靠,也唯有倚仗贤妃,再者,你真实身份始终是一把柄,一旦显露对贤妃心怀不满,她大可利用此柄借刀杀人,说不定,到时一石数鸟,贤妃坐收渔人之利。”贺湛有意无意间,在叩音心里再浇一桶热油。
  “那么,妾便只能忍声吞气,为求自保,任凭元家利用。”叩音捏紧了拳头。
  “虽是九死一生,到底有一线生机。”贺湛微笑:“一时忍辱自然难免,可只要有外力相助,也不能说毫无以牙还牙机会。”
  叩音惊愕:“贺郎欲助我?”
  “我愿与娘子合作,竭尽所能助你在宫中站稳脚跟,至于娘子是否要报复元家,自行打算,我之所愿,不过是欲知一二禁中隐情,当然,这回我替元家出面劝服娘子,也可与之交好,对将来仕途有益。”贺湛直言不讳:“我非娘子恩人,只想与娘子结盟。”
第21章 一对和谐妻妾
  午后,春阳暖暖照入窗棂,一室安寂,铜熏香炉的兽嘴吐出缕缕轻烟,雅淡的香息似有还无,这般清谧安适,实在让人昏昏欲睡。
  当碧奴再一次将额头磕向一旁花架,十一娘忍不住轻推心腹侍女:“别硬撑,到一旁合上会儿眼,我本就要熟记功课,暂不需你侍候。”
  “小娘子尚且还在用功,婢子怎能偷懒?”碧奴红了脸,再一次坚决摇头。
  “你这一会儿就磕碰一下,反倒让我分神。”
  碧奴还欲推辞,萧媪却推门而入,显然是听见了这对主仆谈话,笑着说道:“小娘子这般年纪,便知体恤下人,果然良善。只小娘子虽然勤勉,却也不用这般心急,娘子也嘱咐过,学业尽管要紧,小娘子年小,也不能太累着,莫若也午睡安歇一阵。”
  虽然听出萧媪言辞当中意在为主母好话,十一娘却也领情,不过仍旧拒绝:“儿知晓母亲慈爱,然能得母亲启蒙授学,儿只觉欢欣鼓舞,半点不感困倦,再者母亲百忙之中仍旧抽空与儿讲解文义,儿又岂能懈怠?只望快些跟上诸位阿姐进程,好一同听学,替母亲节省心力。”
  萧媪满面是笑,小小女孩,竟这般懂事。起初她还担心娘子管教太过严厉,十一娘到底还小,正是贪玩年纪,心里会有埋怨反而误解娘子苦心,是以得闲就开导安慰,哪知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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