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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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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道,本没有多少公平可言。”秦霁摇了摇头:“大父当年也做错一事,不该与崔氏一族交近,否则也不至于受牵,这也是我不看好晋王之关键,他毕竟是小崔后所生,又全不察太后恶意,太后留他不除,无非是忌讳宗政堂而已,可若有一日,宗政堂再不成威胁,太后说不定就会斩草除根剪灭隐患,晋王完全不察艰险,自身尚且难保,又哪里能够依靠?”
这见地,让秦朗叹为观止:“还是阿妹想得深远,凭这智计,就不输那些大家闺秀,阿妹更加不应小看自己,相信终有慧眼识人之幸。”
“我何尝小看过自己,只不过屈服于时势罢了。”秦霁莞尔:“还望阿兄相助,多劝着些阿娘,别让阿娘逼我违心下嫁,我才不求什么夫妻和睦子女双全,只望将来不受鄙贱,也有扬眉吐气一日,这些年来多少努力与隐忍,才不是枉废徒劳。”
兄妹俩有所不知,关于武威伯府的“将来”,太后这时正在规划。
“这秦步云倒真是一员干将。”原来是前线捷报传回,太后虽觉欣喜,可一看竟是武威伯再立突袭挫敌之功,心里的喜悦难免就打了折扣。
“武威伯虽有功劳,但他并非领将,说到底是,还是董洲这兵马元帅指挥得当。”元得志作为董洲荐主,当然不忘粉饰。
太后睨了一眼被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宰辅重臣,没有拆穿董洲的无能。
董洲其实比姚潜还更无能,从前也只是在兵部尸位素餐,根本连战场都未下过,然而这回征伐夷蛮,是以新厥军为主,战略布署并不用周将亲力亲为,太后同意让董洲任这兵马元帅,其实是不放心秦步云等边将,让他领监军之务罢了。
不过元得志为党羽争功,这也不违太后心意,只是他说得过于理所当然,让太后有几分暗觉好笑而已。
一旁谢饶平说道:“董洲虽然有功,可秦步云毕竟才是领兵交锋者,微臣以为,朝廷亦当表彰其勇,可调回兵部授职。”
这话才是说到点子上,太后颔首:“武威伯当年延误战机,先帝才将之贬迁,否则早便调任兵部,可常言道赏罚分明,既然武威伯再立新功,朝廷也不能只重旧过,如此……传我旨意,封转武威伯上护军,调任兵部侍郎,奉旨回京。”
分明是对秦步云放心不下,眼看北疆胜局已定,彻底征灭诸蛮指日可待,为防到那时候武威伯功高难赏,干脆这时就剥夺其领兵之权——兵部侍郎虽是正四品高官,然而手上却没有兵权,太后这一手,当真就是明升暗降,却偏让臣民无法议论不公。
“武威伯父子戍边多年,可谓劳苦功高,正该委以恩恤,吏部好好商议,该如何升任秦家诸子。”太后“极尽”恩荣。
这可是干脆要将秦氏父子一同调回京城就近管束了!
秦霁才盼阖家团圆,转眼就梦想成真,不过只怕秦家父子接此恩封诏令,心中只余黯然辛酸而已。
第427章 缃儿的“政敌”
太后既然说了“传我旨意”,一侧跽坐着随时候令的徐修能立即提笔凝神,别看太后只说了寥寥几句,可写成文字却不能如此简洁,但凡这类恩旨,需要许多褒辞堆砌表彰领恩者功勋,以显朝廷重视之情,却一般不会再由中书舍人废心修正,故而负责草拟之人便要十分用心,若词不达意抑或有输文采,那是会受中书舍人及拾遗补厥笑话鄙夷的。
于是徐修能先是竖起耳朵将太后之语一字不漏听得清清楚楚,又略微沉吟,方才落笔,当一气呵成,他尚且不敢立即呈上让太后过目,又小心谨慎地审查一番,也就是直到这时,方才感觉到两道隐隐约约的窥视,下意识间,徐修能微斜眼角迎向窥视之人。
这时前来议政的几大相国皆已告退,一间隔室,除了太后与宫人之外,唯有另一个“秉笔”韦缃,可太后今日只下了一道恩旨,又早有意会韦缃只是“配合”,故这姑娘因无事可做,颇为不甘的目光便不断瞄向抢了她职责的徐舍人。
其实自打徐修能授职起居舍人这些天来,来自于韦缃的疑惑与窥视就未曾断绝,有许多回甚至被徐修能逮个正着——就像这次。
两个斜眼儿隔空相遇,徐修能淡然一笑,韦缃却甚是愤慨地一撇嘴角。
关于韦七娘这三字,徐修能约是两年前才听自家母亲不无惋惜地提起过,自然不会毫无印象,他甚至至今还记得母亲的扼腕叹息——
“七娘是韦相嫡长孙女,又甚得太后器重,可谓出身名门才貌双全,我欲为修儿求娶,连贵主也认可你俩为天作之合,答应从旁助益,却不想去相府一探口风,却被童夫人当面拒绝。”
徐修能自从够了十五岁,母亲肖氏就开始为他姻缘操心,因那时徐修能未得出身,故肖氏也仅在勋贵门第择选,然而徐修能一贯立志高远,看不上勋贵女儿的“粗迈”,早就求了祖母,让她阻挠母亲草率择定,英国公母又历来骄纵孙子,问得徐修能意向,是想娶个心智过人的贤能助,当然其家族也必须尊贵,如此才有利于仕途,当祖母的更加赞成孙子的打算,故警告儿媳肖氏,称“修儿姻缘一事必须经我允准,切不可草率鲁莽。”
只不过英国公母虽然将婚姻自主权交给了孙子,但也没有完全禁止肖氏插手,又交待道:“虽不急于立定,但先留心着各家女儿倒也无妨。”
尤其是徐修能高中甲第后,肖氏更加兴奋,勋贵门第是看不上了,目标只在显望之族以及王公宗室,忙碌一番,却只有韦缃这个提议才引起了徐修能些微注意,然而当知韦相府并无意愿与英国公府联姻之后,徐修能倒也没有死缠烂打的想法。
这回入宫,与韦缃近距离接触,对于这位大名鼎鼎的才貌双全更加嗤之以鼻。
姿容仅算中上,还能看得过眼,不至于影响食欲,可那心智嘛……韦七娘入宫多年,又是长伴太后左右,但心思居然全在一张脸上,比如这回,眼见着他授职起居舍人得允候令篷莱殿,竟毫不掩示排斥与不甘之情,“争风吃醋”太过明显,实在是因为缺乏自信,生怕太后因为对他的器重而冷落自己,殊不想她的祖父与太后一母同胞,倘若太后不是心存不满,任是多少起居舍人也不能分薄“荣宠”,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只一昧抵触旁人,心智之浅白无知可见一斑。
徐修能这时倒格外庆幸韦府的眼高过顶,瞧不上他这勋贵子弟。
又说韦缃,的确也对这个“意料之外”的起居舍人相当抵触,因为徐修能一经授职,太后居然直接嘱令她今后不需再操忙草拟诏令,只需监管诸女官整理择呈奏章,韦缃可是一心一意要奋斗成为本朝名符其实的“女舍人”,从前就不乏与十一娘斗智斗勇,可十一娘与她目标大相径庭,故一直谦让,倒没与韦缃发生直接矛盾,到后来韦缃也认为十一娘不成威胁,与她相处得甚是和睦,自信奋斗目标指日可待,哪料到又出了个徐修能横插一脚,竟夺走对她而言至关重要的草诏之职,韦缃大觉“危机四伏”,对徐修能自然就没有好脸色。
这时见徐修能书成恩旨,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审阅”,就想挑出些微纰漏,或者文采上的不足,哪知细细看来,却是毫无破绽——这也是情理当中,徐修能可是甲第进士,排名仅在陆离与王七郎之后,倘若写这一恩旨还能被韦缃挑出不足来,那就真是当年灵沼公这审卷评绩者昏聩无能了。
太后暗暗睨了一眼韦缃灰心丧气却满怀不甘的神色,心里实在觉得好笑,可也没有当着外人的面奚落自家晚辈,事实上她虽然早就厌弃了韦缃,表面上却一点没有显示,往常对待韦缃只有和颜悦色,慈祥的面具维护得天衣无缝,可这时既然已经有了打算,却不妨提前找好替代,也是有意暗示韦缃,她在禁内长居的日子已经到了尽头。
然而恰巧这时,窦辅安满脸官司的入内,揖礼后称呼一声“太后”,却又缄口不言,太后明知是有要密禀报,只仍然没有摒退韦缃的意思,甚至连徐修能也有意留下旁听,故只问一声:“何事?”
又见韦缃似乎长吁一口气,却瞪着徐修能颇为怨愤,太后的厌弃更增几成。
世家女儿到这年岁,大多已经生儿育女为人妻母,若非天生愚笨者,大约也都不会如闺阁时候将喜怒直接表现,更加不会如孩童时候只知“争风吃醋”,亏了韦缃野心勃勃,自信不输须眉,殊不想哪个男子如她一般,公然对竞争对手怒目相向,浅薄如此,竟还敢奢望权势尽握,也不怕担子太重闪折了腰。
又看徐修能,已经悄然一侧正襟危座,仿佛对韦缃的怒视毫无知觉,这才是侍驾之臣应有素养,与韦缃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徐修能尽管对韦缃心存鄙篾,当然不会与一个女子争强斗狠,这时他的全副心思,已经尽数集中在窦辅安的言辞。
“禀太后,奴婢听闻,阮郎今日拜访徐国公府,欲请崔天白教导经史……”
“你是说岭儿?”太后虽知心腹口称阮郎必然就是晋安独子,依然多此一举追问,得到确定后眉毛直挑:“他这又是中了什么邪?他虽是崔天白晚辈,两人年龄却相差无几,再说连晋安历来都鲜少与崔家来往,岭儿怎么突然走动起来,居然还是要拜徐国公长孙为师!”
徐修能在记忆里搜索一番,对崔天白竟然毫无印象,好在太后提了个徐国公长孙,徐修能这才完成“定位”,徐国公崔政是崔后之父,晋安长公主为崔后所生,那也就是说,晋安长公主是崔政的外孙女儿,她的儿子阮岭要喊徐国公为外曾外祖父,徐国公长孙崔天白,是阮岭伯叔一辈,徐修能对崔天白一无所知,但对阮岭当然“如雷贯耳”,他的母亲肖氏可算长公主闺交,只不过阮岭历来心高气傲,并不耐烦交好闲杂,可这并不妨碍徐修能对阮岭的了解,历来只知斗鸡走狗一枚标准纨绔,怎么会突然要拜师学习经史?
事实上徐国公虽为长公主外王父,尽管一早便淡出朝堂,可崔后早逝,德宗当年又过于骄纵晋安,徐国公也十分忧愁外孙女的刁蛮任性,不说谏言德宗切莫太过放纵,甚至还曾当面训斥过晋安,奈何晋安顽劣惯了,非但不听教诲,还因而心生埋怨,与崔家从无来往。
晋安这个母亲都是如此,阮岭就更是对徐国公府敬而远之,怎么会突然交近?
不过这并非徐修能关注重点,他这时所想则是——阮岭今日才刚登门拜访,窦辅安便立即察知,看来太后对徐公府从来未曾吊以轻心!
第428章 阮岭之用
阮岭不过一个纨绔子弟,太后对他历来没有多少关注度,即使闹出了曾被薛陆离当众杖罚以儆效尤的事件,也早随着察隐令的成功推行而抛之脑后,窦辅安自然不会将有限的人手分耗在不足重轻的人事上,可关于徐国公府的监视却从来未曾放松,是以既然有阮岭莫名其妙登门“学艺”,他自然也要打探清楚事后因由。
便禀明:“说来阮郎这脾性也确实怪异,当年他被薛绚之依法杖责,非但不曾怀恨在心,竟然反而心生亲近之意,这一年余,时常去薛宅拜会,可薛绚之却历来敬而远之,阮郎受了冷待,半点不曾灰心,明知会被拒绝,但逢年节,还都会备礼送往,甚至还打算通过贺十四郎引荐,也常去上清观走动,前些时候,不知怎么得了个机会,竟向薛绚之那庶子大献殷勤,薛小郎君到底年幼,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倒是接见了他几回。”
太后这才想起似乎听过晋安早前抱怨,说阮岭像是中了邪,本是高高在上一金枝玉叶,被人打了板子倒送上门去讨好,当时太后只作一个笑话听过,并没有在意。
想不到这小子还当真邪性,历来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脾性,却被薛陆离一顿大杖折服。
“早两日,阮郎又去见薛小郎,却听说被送去了徐国公府听教,许是为了进一步结交薛小郎,以迂回交好薛绚之,这才闹着要拜崔天白为师,崔天白哭笑不得,但徐国公仿佛颇为欣慰,答应了阮岭之求。”窦辅安禀明仔细,又再质疑:“徐国公韬光养晦多年,近时却先后答应指教薛小郎与阮郎,不知是否有所企图。”
对于薛昭拜师一事,太后早几日前便得到风声,并不觉得要紧——薛陆离胞妹到底是崔氏妇,虽然徐国公与薛子瞻这两个老东西并没有来往,但两府到底是姻亲,陆离与妹婿崔天白总归难免礼尚往来,京兆崔嫡宗,连同崔政在内祖孙三代如今都只任散官,早就已经淡出朝堂,但崔氏毕竟为名门著姓,崔政父子不提,连崔天白也是才学满腹,虽不涉政局,日常却以著书教授为业,仍有一些亲友会将子弟送去崔府受教,只不过大多都是稚龄,徐国公想也知道太后对他不减忌防,约束家人从不与朝堂中人过密走动,便连徐国公旧交好友,只要还在朝堂者,都已是断绝往来。
可徐国公这人有一个脾性,那便是对子弟课业颇为看重,尤其喜欢天资聪颖及勤学奋进者,若有子弟被他看重,也会得其亲自指教。
比如薛昭,本是拜崔天白这姑丈为师,可被徐国公看重,所以也会讲解释义。
太后也明白薛昭只是个庶子,又因其生母是被薛谦当年逼杀,处境多少有些尴尬,陆离如今官任拾遗,除旬假外都要当值,自是无睱分心于庶子课业,送去崔府听教并不值得惊诧。
之于阮岭,那就更与徐国公有血缘亲情了,当年徐国公可是对晋安都十分顾重,无奈晋安并不尊重他这外王父,反倒疏远了,崔政也甚耿耿于怀,如今阮岭送上门去,似有浪子回头之诚,徐国公施予管教似乎也是情理当中,反而若一昧划清界限,倒有些欲盖弥彰了。
于是太后听完这桩突生的事故,也只是摇头一笑:“岭儿若真能收心进取,将来未必不能成为君国栋梁,罢了,由得他去,只留意着除了这些姻交晚辈外,崔府是否与朝臣还有来往。”
事实上太后对徐国公的忌防,因为贺衍崩逝的确有所松懈,这也是理所当然。
徐国公的威胁,其实在德宗驾崩后已经不再重要了,只不过当年崔牧父子因为心怀叵测,四处散布贺衍害杀嫡母小崔后一事,让太后十分震怒,原是想借谋逆之罪将京兆崔连根拔除,奈何又有裴郑等族力保,才只让崔牧获罪,如今崔牧父子已死,那一支早就一蹶不振,连贺衍也已崩逝,新帝已然登基,太后其实再不担心还会有人借小崔氏之死质疑正统,对徐国公的防范,其实只限于杜绝其与贺淇、贺烨勾通罢了。
京兆崔又非获罪之族,太后也不可能将徐国公府众人软禁府中。
只不过倘若哪个朝臣突然与徐国公亲近,太后一定会小心关注,有意交好崔家的朝臣势必心怀不轨,当然要防范打压。
徐国公历来通透明白,又哪里会牵连故旧,因此这些年来几乎闭门不出,虽以授教为乐,但也仅限于自家子弟以及姻亲晚辈。
至于阮岭,他是一心想以争取陆离认同为终身大事,简直就是百折不挠,这也让陆离颇有些哭笑不得,只不过打听得阮岭自从挨了杖罚,这年余以来,倒是再未做过横行欺民之事,甚至改邪归正,反倒做了几桩路见不平的侠义行为,陆离私心里确是对其有所改观,并不如从前一般鄙恶,不过是防范着晋安长公主之故,本还打算着疏远为上。
然而晋王既然采纳他的建议意欲争取徐国公相助,只有崔政故交陆正明可谓最佳说客,但无论陆公抑或贺烨,都不可能公然去徐国公府拜会,为了促成私见,陆离思来想去,也只有利用阮岭一个办法,但他当然不会放心与阮岭交底,他的计策是利用阮岭急于交好的心态,让一切不露痕迹水到渠成。
窦辅安之耳目虽广,但也有限,着重还是安插在太后忌惮之族,比如眼下的汝阳王府、南阳王府以及徐国公府等等,但是好比陆正明,眼下不过是弘文馆学士而已,历来不参朝政,太后远不至于紧盯出入,就连晋王在平康坊那处别苑,太后也没有耳目参杂其中,就更不提陆离的别苑了,只不过徐国公多年以来几乎是闭门不出,要让他主动到陆离别苑一行,还必须得有个合情合理的因由不至于让太后生疑,就离不开阮岭居中作用。
如今大周官员,除各种节假之外,一月尚有三日旬假,陆离当旬假时,只消留薛昭在别苑考较,当阮岭不见了这个重要“同窗”必会询问,晓得薛昭之所以缺课的因由,定会动心,更不说还有崔天白居中引导,阮岭必定会烦缠徐国公出面,领他往陆离所居别苑拜会——徐国公若不出面,多数又会被拒之门外!
只要徐国公被阮岭说服,往宣阳坊一行,那么就能通过密道与陆公见面!
陆离只需“无可奈何”下被阮岭烦缠住,这事便不会露出半点端倪。
可计划虽然厘定,但陆离倒也对太后的疑心轻重并非十拿九稳,倘若太后对徐国公的戒防已达风声鹤唳地步,说不定徐国公与陆离别苑见面一事也会触及太后紧绷的神经,所以陆离先让薛昭拜师,其实也是一步试探虚实的落子,当然这计划还必须经过十一娘核准,可巧十一娘因柳蓁所求得了太后允假,倒不需陆离再想办法暗示十一娘出宫私见了。
又说十一娘,十日假满,如期回宫,这日却在宫门前与晋王遇了个正着,十一娘持礼相见,抬眸却见那人似笑非笑不怀好意的神色,抱臂站定烈日之下,紫金冠上黑矅灼灼,似乎没有客套两句就放行的意思,倒是一副打算长谈的势头。
十一娘只好与他大眼瞪小眼,实在不知晋王殿下今日有何指教。
“柳十一,这回南阳王府之事你可再欠我一个人情,竟然连个谢字都没有?”见十一娘半点没有自觉,晋王殿下一道眉毛高挑,表示十分不满。
十一娘:……
终于忍不住了:“大王英雄救美,不知与鄙何干?”
“贺苓受人挑唆,险些闹生笑话,你这助手岂不是失职?若非我替你解围,哪能那样顺当。”晋王大言不惭。
十一娘再度:……
小心翼翼反驳:“难道不是大王有意笼络武威伯,方为秦小娘子解围?”
这下贺烨另外一道眉毛也飞了起来:“什么秦小娘子?”
十一娘扶额:“正是被毛小娘子刁难者,为武威伯嫡长孙女。”
“我便是为了拉拢武威伯,何至于讨好一个闺秀?柳十一,你可莫想狡辩混赖。”晋阎王轻哼一声:“罢,旧年紫宸殿中你助我大难不死,这回且算扯平。”
十一娘呆呆目送某人大步流星走远的背影,简直哭笑不得。
大王,那可是救命之恩,你这么一笔勾消也太无赖了罢!
到底还是长叹一声,认了这笔亏损买卖,堂堂柳十一,不与无赖一般见识。
第429章 故交暗会
到了陆离旬假这日,一大清早,陆正明便磊磊落落的出门。
自从仁宗驾崩,却得知是义川王子继位,陆正明心头倒生一股莫名的悲愤,紧跟着晋王立府,他这亲王业师的差使也自然而然被太后剥夺,又因他虽然从来没有得到过晋王这个学生的尊重,然而多少年来,却视韦、谢等人的笼络不屑一顾,至始至终没向太后示诚,太后虽不至于怒其不知好歹,当然也不会重用,陆正明干脆连国子监博士一职也没保住,被“发配”至弘文馆校理图籍,于是自此成了“游手好闲”,甚至被长官暗示:“若无殊要,陆公无需日日到职。”
因而这日他虽非休沐,但也大可不必应卯。
陆正明虽然清楚自己完全没有“动用”太后暗探的重要性,可今日却是首次前往晋王置于平康坊那处别苑,行动十分小心谨慎,前往目的地之前,却是先到了一处书画铺子,不用说,这里当然是裴子建的产业。
陆正明一入铺子,便被掌柜引去雅室,换了一身衣裳穿戴,就在后院坐上一辆毫不起眼的小厢青榆车,一直到平康坊直接驶入晋王别苑。
贺烨今日并不在别苑,但当然早有嘱令,于是陆正明下车后,便见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却不失谦恭的抱揖见礼,一言不出,将他迎至花苑里。
亭台里早已候着一个青衣婢女,十五、六岁年华正好,见礼时也不多话,却就要忙碌着煮茶待客,陆正明瞧她手势就知深谙茶艺,却并没有使唤旁人的兴趣,挥挥手示意婢女退下,而自己动手。
一盏香茗悠悠品完,陆正明半阖着眼,不由陷入了回忆。
先帝早有暗示,欲立晋王为储,故殷殷嘱托他莫因晋王顽劣贪玩便撒手不管,然而当年的晋王又岂止顽劣贪玩而已?陆正明虽对这个与众不同的学生心灰意冷,可是当知先帝崩逝而继位者并非晋王之后,也料到当中必有阴诡,甚至极有可能是太后为了临朝听政而伪宣遗令,然而百官宗贵皆无异议,他一人之力无能回天,其实太后就算不曾有意疏远,陆正明也打算摘冠请辞。
他万万没有想到晋王会趁夜来见,飞檐走壁悄没声息便出现在他卧榻之畔。
这方式虽然鬼祟无礼,但刁狂无礼傲慢暴戾的晋王接下来的举动却与一贯判若两人,抱揖礼见,口称“先生”,满面凝肃再不见吊儿郎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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